斋集》二十卷   郑鲸《云遨摘稿》八卷   《彭时奏疏》一卷,《文集》四卷   《商辂奏议》一卷,《文集》三十二卷   《萧纟兹文集》二十卷、诗十卷   《于谦奏议》十卷,《文集》二十卷   郭登《联珠集》二十二卷景泰初,登封定襄伯,有诗名。是集以其父珏兄武之作,与登诗合编。   《何文渊奏议》一卷,《文稿》四卷   章瑄《竹庄集》四十卷   吴宣《野庵集》十六卷   郑文康《平桥集》十八卷   刘溥《草窗集》二卷溥与蒋主忠、王贞庆、晏鐸、苏平、苏正、汤胤勣、王淮、沈愚、邹亮等称景泰十才子,当时各有专稿。   桑琳《鹤溪集》二十卷   《钱洪诗集》四卷   《刘英诗集》六卷   徐有贞《武功集》八卷   《许彬文集》十卷、诗四卷   薛瑄《敬轩集》四十卷、诗八卷   李贤《古穰集》三十卷,《续集》二十卷   吕原《介轩集》十二卷   岳正《类博稿》十卷   《刘俨文集》三十二卷   吴与弼《康斋文集》十二卷   王宇《厚斋集》三卷   张穆《勿斋集》二十卷   刘昌《五台集》二十二卷《胥台》、《凤台》、《金台》、《嵩台》、《越台》诸稿汇编。   萧俨《竹轩集》二十卷   周莹《郡斋稿》十卷   罗周《梅隐稿》十八卷   姚绶《云东集》十卷   汤胤勣《东谷集》十卷   《易贵文集》十五卷   已上正统、景泰、天顺时。   《刘定之存稿》二十一卷,《续稿》五卷   《刘珝文集》十六卷   《轩輗奏议》四卷   《彭华文集》十卷   尹直《澄江集》二十五卷   《姚夔奏议》三十卷,《文集》十卷   《李裕奏议》七卷,《文集》四卷   《杨鼎奏议》五卷,《文稿》二十卷   倪谦《玉堂》、《南宫》、《上谷》、《归田》四稿共一百七十卷   《余子俊奏议》六卷   周洪谟《箐斋集》五十卷,《南皋集》二十卷   《林聪奏议》八卷,《文集》十四卷   《张瑄奏议》八卷,《观庵集》十五卷,《关洛纪巡录》十七卷   《谢一夔文集》六卷   《韩雍奏议》一卷,《文集》十五卷   柯潜《竹岩集》八卷   陆釴《春雨堂稿》三十卷   《叶盛奏草》三十卷,《文稿》二卷、诗一卷   《杨守陈全集》三十卷   范理《丹台稿》十卷   《林鹗文稿》十卷   罗伦《一峰集》十卷   庄昶《定山集》十卷   黄仲昭《未轩集》十三卷   陈献章《白沙子》八卷,《文集》二十二卷,《遗编》六卷   《杨起元文编》六卷   《张弼文集》五卷、诗四卷   胡居仁《敬斋集》三卷   陈真晟《布衣存稿》九卷   《夏寅文集》四十卷,《备遗录》二十三卷   《张宁文集》三十二卷   夏时正《留余稿》三十五卷   陆容《式斋集》三十八卷   龙瑄《鸿泥集》二十卷   周瑛《翠渠摘稿》七卷   段正《介庵集》三十卷   《蒋琬文集》十卷   硃翰《石田稿》十四卷   张胄《西溪集》十五卷   《丁元吉文集》六十四卷   刘敔《凤巢稿》六卷   桑悦《两都赋》二卷、《古赋》三卷,《文集》十六卷   祁顺《巽川集》二十卷   《徐溥文集》七卷   丘浚《琼台类稿》五十二卷、诗十二卷   李东阳《怀麓堂前后集》九十卷,《续稿》二十卷   谢迁《归田稿》十卷   陆简《龙皋稿》十九卷   程敏政《篁墩全集》一百二十卷   吴宽《匏庵集》七十八卷   《张元祯文集》二十四卷   《王恕奏稿》十五卷,《文集》九卷   《韩雍奏议》一卷   倪岳《青溪漫稿》二十四卷   《马文升奏议》十六卷,《文集》一卷   王亻与《思轩集》十二卷   杨守阯《碧川文钞》二十九卷、诗二十卷   《张升文集》二十二卷   童轩《枕肱集》二十卷   杭淮《双溪诗集》八卷   黎淳《龙峰集》十三卷   《刘大夏奏议》一卷、诗二卷   《张悦集》五卷   《何乔新文集》三十二卷   《彭韶奏议》五卷,《文集》十二卷   《王珣奏稿》十卷、诗二卷   《闵珪文集》十卷   徐贯《余力集》十二卷   《董越文集》四十二卷   《谢鐸奏议》四卷,《文稿》四十五卷、诗三十六卷   陈音《愧斋集》十二卷   张诩《东所集》十卷   邹智《立斋遗文》四卷   李承箕《大崖集》二十卷   《钱福文集》六卷   《杨循吉遗集》五卷   邵珪《半江集》六卷   赵宽《半江集》六卷   《杭济诗集》六卷   吴元应《诗集》十五卷   顾潜《静观堂集》十四卷   文林《温州集》十二卷   吕翾《九柏集》六卷   沈周《石田诗钞》十卷   史鉴《西村集》八卷   祝允明《祝氏集略》三十卷,《怀里堂集》三十卷,《小集》七卷   《唐寅集》四卷   顾磐《海涯集》十卷   《王鏊文集》三十卷   《杨廷和奏议》一卷,《石斋集》八卷   梁储《郁洲集》九卷   《费宏文集》二十四卷   靳贵《戒庵集》二十卷   《杨一清奏议》三十卷,《石淙类稿》四十五卷、诗二十卷   蒋冕《湘皋集》三十三卷   毛纪《鰲峰类稿》二十六卷   韩文《质庵集》四卷   吴文度《交石集》十卷   《林瀚集》二十五卷   屠勋《东湖稿》十二卷   《罗奏议》一卷,《文集》十八卷,《续集》十四卷   《储巏文集》十五卷   王鸿儒《凝斋集》九卷   邵宝《容春堂全集》六十一卷   《章懋文集》九卷   《杨廉奏议》四卷,《文集》六十二卷   乔宇《白岩集》二十卷   《黄瓚文集》十二卷   蔡清《虚斋文集》五卷   《鲁鐸文集》十卷   王云凤《虎谷集》二十一卷   《毛澄类稿》十八卷   《王琼奏议》四卷   彭泽《幸庵行稿》十二卷   《林俊文集》四十卷、诗十四卷   李梦阳《空同全集》六十六卷   康海《对山集》十九卷、《乐府》二卷   王九思《氵美陂集》十九卷、《乐府》四卷   何景明《大复集》六十四卷   《郑善夫奏议》一卷,《少谷全集》二十五卷   徐祯卿《迪功集》十一卷   硃应登《凌溪集》十九卷   王廷陈《梦泽集》三十八卷   景旸《前溪集》十四卷   《陈沂文集》十二卷、诗五卷   《田汝耔奏议》五卷,《永南集》十八卷   伦文叙《迂冈集》十卷,《白沙集》十二卷   颜木《烬余稿》四卷   卢雍《古园集》十二卷   陈霆《水南集》十七卷   王守仁《阳明全书》三十八卷   陆完《水村集》二十卷   唐锦《龙江集》十四卷   《穆孔晖文集》三卷   史学《埭溪集》二十卷   许庄《康衢集》一百卷   汪循《仁峰文集》二十五卷   钱仁夫《水部诗历》十二卷   徐琏《玉峰集》十五卷、五言诗五卷   黄省曾《五岳山人集》三十八卷   孙一元《太白山人稿》五卷   《谢承举一名璿诗集》十五卷   王宠《雅宜山人集》十卷   傅汝舟《丁戊集》十二卷   高瀫《石门集》二卷   萧雍《酌斋遗稿》四卷   已上成化、弘治、正德时。   《廖道南文集》五十卷、诗六卷   罗钦顺《整庵稿》三十三卷   《何孟春疏议》十卷,《文集》十八卷   《顾清文集》四十二卷   刘瑞《五清集》十八卷   吕柟《泾野集》五十卷   《何瑭文集》十一卷   魏校《庄渠文录》十六卷、诗四卷   陈察《虞山集》十三卷   《杨慎文集》八十一卷,《南中集》七卷、诗五卷、词四卷   《胡世宁奏议》十卷   郑岳《山斋稿》二十四卷   《陈洪谟文稿》二卷   《王时中奏议》十卷   《董文集》六卷   《秦金诗集》十卷   《潘希曾奏议》四卷,《竹涧集》八卷   《刘龙文集》四十八卷   《刘夔奏议》十卷   《陆深全集》一百卷,《续集》十卷   《张邦奇全集》五十卷   《马中锡奏疏》三卷,《东田集》六卷   刘玉《执斋集》二十卷   周伦《贞翁稿》十二卷   刘节《梅国集》四十二卷   《章拯文集》八卷   边贡《华泉集》四卷、诗八卷   《王廷相奏议》十卷,《家藏集》五十四卷顾璘《息园文稿》九卷、诗十四卷   《刘麟文集》十二卷   崔铣《洹词》十二卷   王爌《南渠稿》十六卷   《陈凤梧奏议》十卷,《修辞录》六卷   《张翀文集》二十卷   夏良胜《东洲稿》十二卷诗八卷   《姚镆文集》八卷   《王道文集》十二卷   《徐问文集》二十四卷   万镗《治斋文集》四卷   湛若水《甘泉前后集》一百卷   韩邦奇《苑洛集》二十二卷   刘讱《春冈集》六卷   黄衷《矩斋集》二十卷   《顾应祥文集》十四卷、乐府一卷   乐頀《木亭稿》三十六卷   石珤《熊峰集》四卷   贾讠永《南隖集》十卷   崔桐《东洲集》四十卷   《毛伯温奏议》二十卷,《东塘集》十卷   《王以旂奏议》十卷,《石冈集》四卷   《林廷昂集》十卷   《孙承恩集》三卷   黄佐《两都赋》二卷,《泰泉集》六十卷   童承叙《内方集》十卷   贡汝成《三大礼赋》一卷嘉靖中献。   林大辂《槐喑集》十六卷   《许宗鲁全集》五十二卷   胡缵宗《鸟鼠山人集》十八卷,《拟古乐府》四卷、诗七卷   《方鹏文集》十八卷、诗八卷   王同祖《太史集》六十卷   邹守益《东郭集》十二卷,《遗稿》十三卷   《顾鼎臣文集》二十四卷   张璧《阳峰集》二十六卷   《张治文集》十四卷   许赞《松皋集》二十六卷   王崇庆《端溪集》八卷   《王邦瑞文集》二十卷   聂豹《双江集》十八卷   薛蕙《考功集》十卷   汪必东《南隽集》二十卷   孙存《丰山集》四十卷   《萧鸣凤文集》十五卷   周佐《北涧集》十卷   《金贲亨文集》四卷   蒋山卿《南泠集》十二卷   李濂《嵩渚集》一百卷   《林士元文集》十卷   林春泽《人瑞翁集》十二卷   《汪应轸文集》十四卷   《陈琛文集》十二卷   王渐逵《青萝集》十六卷   《戴鱀文集》八卷   廖世昭《明一统赋》三卷   《许相卿全集》二十六卷   陆釴《少石子集》十三卷   邵经邦《弘艺录》三十二卷   陈讲《中川集》十三卷   丘养浩《集斋类稿》十八卷   《王用宾文集》十六卷   伦以训《白山集》十卷   伦以谅《石溪集》十卷   伦以诜《穗石集》十卷   顾瀍《寒松斋稿》四卷   黄绾《石龙集》二十八卷   《费寀集》四卷   席书《元山文选》五卷   方献夫《西樵稿》五卷   《霍韬集》十五卷   舒芬《内外集》十八卷   汪佃《东麓稿》十卷   戴冠《邃谷集》十二卷、诗二卷   唐龙《渔石集》四卷   《欧阳鐸集》二十二卷   夏言《桂洲集》二十卷   严嵩《钤山堂集》二十六卷   《张孚敬诗集》三卷   欧阳德《南野集》三十卷   《许诰奏议》二卷   许论《默斋集》四卷   张时彻《芝园全集》八十五卷   吕祯《涧松稿》四卷   《郑晓奏疏》十四卷,《文集》十二卷   潘恩《笠江集》二十四卷   陈儒《芹山集》四十卷   王艮《心斋文集》二十卷   王畿《龙溪文集》二十卷   钱德洪《绪山集》二十四卷   孙宜《洞庭山人集》五十三卷   高叔嗣《苏门集》八卷   吕本《期斋集》十六卷   徐阶《世经堂全集》五十卷   邹守愚《俟知堂集》十三卷   《胡松奏疏》五卷,《文集》十卷   《袁炜诗集》八卷   《严讷表奏》二卷,《文集》十二卷   李春芳《诒安堂稿》十卷   《郭朴文集》五卷   《林庭机文集》十二卷   《茅瓚文集》十五卷   董份《泌园全集》三十七卷   《孙升文集》二十卷   李玑《西野集》十三卷   尹台《洞麓堂集》三十八卷   范钦《天一阁集》十九卷   陈尧《梧冈文集》五卷、诗三卷   雷礼《镡墟堂稿》二十卷   蔡汝楠《自知堂集》二十四卷   张岳《净峰稿》四十六卷   苏濂《伯子集》十三卷   苏澹《仲子集》七卷   《陆垹文集》十二卷   《谢东山文集》四十卷   李舜臣《愚谷集》十卷   龚用卿《云冈集》二十卷   《王维桢全集》四十二卷   《王材文集》六十五卷   《吕怀类稿》三十三卷   赵时春《浚谷集》十七卷   王慎中《遵岩文集》四十一卷   唐顺之《荆川集》二十六卷   《陈束文集》二卷   熊过《南沙集》八卷   《任瀚逸稿》六卷   吕高《江峰稿》十二卷   李默《群玉楼稿》七卷   《冯恩奏疏》一卷,《刍荛录》四卷   马一龙《游艺集》十九卷   陆粲《贞山集》十二卷   康太和《蛎峰集》二十四卷   余光《两京赋》二卷   杨爵《斛山稿》六卷   冯汝弼《祐山集》十六卷   包节《侍御集》六卷   钱薇《海石集》二十八卷   周怡《讷溪集》二十七卷   《罗洪先全集》二十五卷   唐枢《木钟台集》三十二卷   林春《东城集》二卷   柯维骐《艺余集》十四卷   卢襄《五隖草堂集》十卷   薛甲《艺文类稿》十四卷   薛应旂《方山集》六十八卷   《唐音文集》二十卷   《刘绘奏议》二卷,《嵩阳集》十五卷   乔世宁《丘隅集》十九卷   《孔汝锡文集》十六卷、诗十四卷   袁BM《胥台集》二十卷   袁尊尼《鲁望集》十二卷   文徵明《甫田集》三十五卷   文彭《博士集》三卷   文嘉《和州集》一卷   蔡羽《林屋集》二十卷,《南馆集》十三卷   陈淳《白阳诗集》八卷   汤珍《小隐堂诗集》八卷   彭年《隆池山樵集》三卷   田汝成《叔禾集》十二卷   屠应飐《兰晖堂集》八卷   范言《菁阳集》五卷   杨本仁《少室山人集》二十四卷   沈恺《环溪集》二十六卷   李开先《中麓集》十二卷   皇甫冲《子浚集》六十卷   皇甫涍《少玄集》三十六卷   皇甫汸《司勋集》六十卷   皇甫濂《水部集》二十卷   周诗《虚岩山人集》六卷   黄姬水《淳父集》二十四卷   《骆文盛存稿》十五卷   崔廷槐《楼溪集》三十六卷   栗应宏《太行集》十六卷、诗六卷   莫如忠《崇兰馆集》二十卷   《陈昌积文集》三十四卷   何良俊《柘湖集》二十八卷   何良傅《礼部集》十卷   许谷《省中》、《二台》、《武林》、《归田》四稿共十七卷   华钥《水西居士集》十二卷   张之象《剪绡集》二卷   徐献忠《长谷集》十五卷   邬绅《中宪集》六卷   《陈暹文集》四卷   瞿景淳《内制集》一卷,《文集》十六卷   王问《仲山诗选》八卷   侯一元《少谷集》十六卷   《俞宪诗集》二十四卷   南逢吉《姜泉集》十四卷   钱芹《永州集》五卷   《姚涞文集》八卷   华察《岩居稿》八卷   沈东《屏南集》十卷   《茅坤文集》三十六卷   吴维岳《天目山斋稿》二十八卷   李嵩《存笥稿》十卷   冯惟健《陂门集》八卷   冯惟讷《光禄集》十卷   桑介《白厓诗选》十卷   李应元《蔡蒙山房稿》四卷   陈凤《清华堂稿》六卷   吴珫《环山楼集》六卷   沈炼《鸣剑集》十二卷,《青霞山人集》五卷   金大车《子有集》二卷   金大舆《子坤集》二卷   杨继盛《忠愍集》四卷   吕时中《潭西文集》十七卷   林懋和《双台诗选》九卷   王交《绿槐堂稿》二十二卷   《向洪迈诗文集》十卷   卢岐嶷《吹剑集》三十五卷   《周思兼文集》八卷   詹莱《招摇池馆集》三十卷   谢江《岷阳集》八卷   傅夏器《锦泉集》六卷   硃曰籓《山带阁集》三十三卷   岳岱《山居稿》三十卷   高岱《西曹集》九卷   陆楫《蒹葭堂集》七卷   李先芳《东岱山房稿》三十卷   陈宗虞《卧云楼稿》十四卷   《黄伯善文稿》六卷、诗十五卷   胡瀚《今山文集》一百卷   蔡宗尧《龟陵集》二十卷   孙楼《百川集》十二卷   张世美《西谷集》十六卷   邵圭洁《北虞集》六卷   李攀龙《沧溟集》三十二卷,《白雪楼诗集》十卷   王世贞《弇州四部稿》一百七十四卷、四部者:一赋、二诗、三文、四说,以拟域中之四部州。汪道昆序之。《续稿》二百十八卷   王世懋《奉常集》五十四卷、诗十五卷   梁有誉《比部集》八卷   徐中行《天目山人集》二十一卷、诗六卷   《宗臣诗文集》十五卷   吴国伦《甔甀洞稿》五十四卷,《续稿》二十七卷、诗十五卷   谢榛《四溟山人集》二十卷、诗四卷   《卢柟赋》五卷,《蠛蠓集》五卷   《刘凤文集》三十二卷   《陆弼诗集》二十六卷   汪道昆《太函集》一百二十卷,《南溟副墨》二十四卷   许邦才《梁园集》四卷   《魏学礼集》二十四卷   魏裳《云山堂集》六卷   《张佳胤奏议》七卷,《崌崃文集》六十五卷   张九一《绿波楼集》十卷   《黎民表文集》十六卷   《欧大任虞部集》二十二卷   《俞允文诗文集》二十四卷   《余曰德诗集》十四卷   万表《玩鹿亭稿》八卷   高拱《献忱集》五卷,《诗文集》四十四卷   《赵贞吉文集》二十三卷、诗五卷   《高仪奏议》十卷   杨巍《梦山存稿》四卷   殷士儋《金舆山房稿》十四卷   《诸大绶文集》八卷   杨博《献纳稿》十卷,《奏议》七十卷,《诗文集》十二卷   《张瀚诗文集》四十卷   《董传策奏议》一卷,《采薇集》十四卷   《马森文集》二十卷   洪朝选《静庵稿》十五卷   《硃衡文集》二十卷   陈绍儒《司空集》二十卷   何维柏《天山堂集》二十卷   周诗《与鹿集》十二卷   郭汝霖《石泉山房集》十二卷   《王时槐存稿》十四卷   曹大章《含斋稿》二十卷   林大春《井丹集》十五卷   王叔果《半山藏稿》二十卷   王叔杲《玉介园稿》二十卷   徐师曾《湖上集》十四卷   张祥鸢《华阳洞稿》二十二卷   陈善《黔南类稿》八卷   穆文熙《逍遥园集》十卷   胡直《衡庐稿》三十卷   王格《少泉集》十卷   《姚汝循诗文集》二十四卷   张元忭《不二斋稿》十二卷   归有光《震川集》三十卷,《外集》十卷钱谦益订正。   《刘效祖诗稿》六卷   王叔承《吴越游》七卷   《沈明臣诗集》四十二卷   《陈鹤诗集》二十一卷   冯迁《长铗斋稿》七卷   《硃邦宪诗文集》十五卷   《徐渭诗文全集》二十九卷   《王寅诗文集》八卷   郭造卿《海岳山房集》二十卷   俞汝为《缶音集》四卷   谢汝韶《天池稿》十六卷   《谢肇淛文集》二十八卷、诗三十卷   骆问礼《万一楼集》六十一卷,《外集》十卷   王可大《三山汇稿》八卷   沈桐《观颐集》二十卷   王养端《遂昌三赋》一卷   《黄谦诗文稿》十六卷   戴廷槐《锦云集》十六卷   已上嘉靖、隆庆时。   张居正《奏对稿》十卷,《诗文集》四十七卷   张四维《条麓堂集》三十四卷   《马自强文集》二十卷   《陆树声诗文集》二十六卷   《林燫文集》十六卷、诗六卷   汪镗《余清堂定稿》三十二卷   《徐学谟文集》四十二卷、诗二十二卷   《潘季驯奏疏》二十卷,《文集》五卷   《吴桂芳奏议》十六卷,《文集》十六卷   《谭纶奏议》十卷   俞大猷《正气堂集》十六卷   戚继光《横槊稿》三卷   《海瑞文集》七卷   吴时来《悟斋稿》十五卷   《赵用贤奏议》一卷,《文集》三十卷、诗六卷   吴中行《赐余堂集》十四卷   艾穆《熙亭集》十卷   《邹元标奏疏》五卷,《文集》七卷,《续集》十二卷   沈思孝《陆沈漫稿》六卷   《蔡文范文集》十八卷   范槲明《蜀都赋》一卷   《王宗沐奏疏》四卷,《文集》三十卷   《王崇古奏议》五卷,《山堂汇稿》十七卷   王士性《五岳游草》十二卷   陈士元《归云集》七十五卷   邓元锡《潜学稿》十七卷   林偕春《云山居士集》八卷   申时行《纶扉奏章》十卷,《赐闲堂集》四十卷   《余有丁诗文集》十五卷   《许国文集》六卷   《王锡爵诗文集》三十二卷   《王家屏文集》二十卷   《赵志皋奏议》十六卷,《文集》四卷、诗五卷   《耿定向文集》二十卷   《姜宝文集》三十八卷、诗十卷   孙应鰲《汇稿》十六卷   《魏学曾文集》十卷   《沈节甫文集》十五卷   王樵《方麓居士集》十四卷   《宋仪望文集》十二卷、诗十四卷   《魏允贞文集》四卷   《魏允中文集》八卷   《顾宪成文集》二十卷   《孟化鲤文集》八卷   叶春及《絅斋集》六卷   《王稚登诗集》十二卷   盛时泰《城山堂集》六十八卷   张凤翼《处实堂前后集》五十三卷   张献翼《文起堂集》十六卷   莫是龙《石秀斋集》十卷   《曹子念诗集》十卷   顾大典《清音阁集》十卷   邬佐卿《芳润斋集》九卷   茅溱《四友斋集》四卷   《莫叔明诗》三卷   《田艺蘅诗文集》二十卷   胡应麟《少室山房类稿》一百二十卷   《陈文烛文集》十四卷、诗十二卷   李维桢《大泌山房全集》一百三十四卷   屠隆《由拳集》二十三卷,《白榆集》二十卷,《栖真馆集》三十卷   《屠本畯诗草》六卷   冯时可《元成选集》八十三卷   沈鲤《亦玉堂稿》十八卷   《于慎行文集》十二卷、诗二十卷   《李廷机文集》十八卷   曾同亨《泉湖山房稿》三十卷   王圻《鸿洲类稿》十卷   谢杰《天灵山人集》二十卷   冯琦《宗伯集》八十一卷   曾朝节《紫园草》二十二卷   郭子章《粤草》、《蜀草》、《楚草》、《闽草》、《浙草》、《晋草》、《留草》共五十五卷   许孚远《致和堂集》八卷   田一BN《钟台遗稿》十二卷   林景旸《玉恩堂集》十卷   邓以赞同《定宇集》四卷   黄洪宪《碧山学士集》二十一卷   《王祖嫡文集》三十七卷   刘日升《慎修堂集》二十三卷   郭正域《黄离草》十卷   唐文献《占星堂集》十六卷   《邹德溥全集》五十卷   沈懋学《郊居稿》六卷   冯梦祯《快雪堂集》六十四卷   邢侗《来禽馆集》二十八卷   余寅《农丈人集》二十卷、诗八卷   虞淳熙《德园全集》六十卷   汤显祖《玉茗堂文集》十五卷、诗十六卷   谢廷谅《薄游草》二十四卷   谢廷赞《绿屋游草》十五卷   陈第《寄心集》六卷   《罗大绂文集》十二卷   来知德《瞿塘日录》三十卷   徐即登《正学堂稿》二十六卷   苏浚《紫溪集》三十四卷   罗汝芳《近溪集》十二卷、诗二卷   潘士藻《暗然堂集》六卷   焦竑《澹园集》四十九卷,《续集》三十五卷   袁宗道《白苏斋类稿》二十四卷   《袁宏道诗文集》五十卷   袁中道《珂雪斋集》二十四卷   陶望龄《歇庵集》十六卷   《瞿九思文集》七十五卷   《冯大受诗集》十卷   何三畏《漱六斋集》四十八卷   瞿汝稷《同乡集》十四卷   郝敬《小山草》十卷   许乐善《适志斋稿》十卷   王纳谏《初日斋集》七卷   《姚舜牧文集》十六卷   叶向高《纶扉奏草》三十卷,《文集》二十卷、诗八卷   《丁宾文集》八卷   《区大相诗集》二十七卷   《顾起元文集》三十卷、诗二十卷   汤宾尹《睡庵初集》六卷   王衡《缑山集》二十七卷   公鼐《问次斋集》三十卷   《丘禾实文集》八卷、诗四卷   南师仲《玄麓堂集》五十卷   张以诚《酌春堂集》十卷   《何乔远集》八十卷   张燮《群玉楼集》八十四卷   张萱《西园全集》三十卷   李光缙《景璧集》十九卷   曹学牷《石仓诗文集》一百卷   徐熥《幔亭集》二十卷   徐勃《鰲峰集》二十六卷   黄汝亨《寓林集》三十二卷   赵宦光《寒山漫草》八卷   俞安期《翏拼集》二十八卷   归子慕《陶庵集》四卷   《赵南星文集》二十四卷   《杨涟文集》三卷   《左光斗奏疏》三卷,《文集》五卷   魏大中《藏密斋集》二十五卷   魏学洢《茅薝集》八卷   缪昌期《从野堂存稿》八卷   李应升《落落斋遗稿》十卷   《周宗建奏议》四卷   《黄尊素文集》六卷   《冯从吾疏草》一卷,《少墟文集》二十二卷   《孙慎行奏议》二卷,《玄晏斋集》十卷   曹于汴《抑节堂集》十四卷   陈于廷《定轩存稿》三卷   张鼐《宝日堂集》六卷   杨守勤《宁澹斋集》十卷   娄坚《学古绪言》二十六卷   唐时升《三易集》二十卷   李流芳《檀园集》十二卷   程嘉燧《松圆浪淘集》十八卷   硃国祚《介石斋集》二十卷   钟惺《隐秀堂集》八卷   谭元春《岳归堂集》十卷   蔡复一《遁庵集》十七卷   《王思任文集》三十卷   董其昌《容台集》十四卷,《别集》六卷   陈继儒《晚香堂集》三十卷   王廷宰《纬萧斋集》六卷   李日华《恬致堂集》四十卷   方应祥《青来阁集》三十五卷   《姚希孟文集》二十八卷   陈仁锡《无梦园集》四十卷   萧士玮《春浮园集》十卷   郑怀魁《葵圃集》三十卷   《谢兆申诗文稿》二十四卷   顾正谊《诗史》十五卷   张采《知畏堂文存》十一卷,《诗存》四卷   张溥《七录斋集》十二卷、诗三卷   唐汝询《编篷集》十卷   曾异撰《纺授堂集》二十七卷   《孙承宗奏议》三十卷,《文集》十八卷   贺逢圣《文类》五卷   蒋德璟《敬日草》九卷   黄景昉《瓯安馆集》三十卷   《倪元璐奏牍》三卷,《诗文集》十七卷   《李邦华奏议》六卷,《文集》八卷   《王家彦奏议》五卷,《文集》五卷   《凌义渠文集》六卷   《马世奇文集》六卷、诗三卷   《刘理顺文集》十二卷   《金铉文集》六卷   《鹿善继文稿》四卷   《孙元化文集》一百卷   熊人霖《华川集》二十四卷   陈山毓《靖质居士集》六卷   陈龙正《几亭集》六十四卷   陈际泰《太乙山房集》十四卷   《吴应箕文集》二十八卷   《吕维祺诗文集》二十卷   徐石麒《可经堂集》十二卷   黄道周《石斋集》十二卷   张肯堂《莞尔集》二十卷   袁继咸《六柳堂集》三卷   黄端伯《瑶光阁集》八卷   《金声文集》九卷   陈函辉《寒山集》十卷   艾南英《天慵子集》六卷   《黎遂球文集》二十一卷、诗十卷   《李日宣奏议》十六卷,《敬修堂集》三十卷   黄淳耀《陶庵集》七卷   《侯峒曾文集》四十卷   《侯岐曾文集》三十卷   已上万历、天启、崇祯时。   宗泐《全室外集》十卷,《西游集》一卷洪武中,宗泐为右善世,奉使西域求遗经,往返道中之作。   来复《蒲庵集》十卷   法住《幻住诗》一卷   清{⺮詹}《兰江望云集》二卷   廷俊《泊川文集》五卷   克新《雪庐稿》一卷   守仁《梦观集》六卷   如兰《支离集》七卷   德祥《桐屿诗》一卷   子楩《水云堂稿》二卷   宗衍《碧山堂集》三卷   妙声《东皋录》七卷   元极《圆庵集》十卷   溥洽《雨轩外集》八卷   善启《江行倡和诗》一卷   大旟《竺庵集》二卷   觉澄《雨华诗集》二卷   明秀《雪江集》三卷   普泰《野庵诗集》三卷   宗林《香山梦BO集》一卷   方泽《冬溪内外集》八卷   真可《紫柏老人集》十五卷   德清《憨山梦游集》四十卷   弘恩《雪浪斋诗集》二卷   宽悦《尧山藏草》五卷   法杲《雪山诗集》八卷   一元《山居百咏》一卷   如愚《空华集》二卷,《饮河集》二卷,《四悉稿》四卷   智舷《黄山老人诗》六卷   慧秀《秀道人集》十三卷   传慧《浮幻斋诗》三卷,《流云集》二卷   圆复《三支集》二卷,《一苇集》二卷   元贤《禅余集》四卷   张宇初《岘泉文集》二十卷   邓羽《观物吟》一卷   张友霖《铁矿集》二卷   《邵元节集》四卷   汪丽阳《野怀散稿》一卷   张蚩蚩《适适吟》一卷   颜复膺《潜庵咏物诗》六卷   已上方外。   安福郡主《桂华诗集》一卷   周宪王宫人夏云英《端清阁诗》一卷   《陈德懿诗》四卷   《杨夫人词曲》五卷   孟淑卿《荆山居士诗》一卷   《硃静庵诗集》十卷   《邹赛贞诗》四卷   《杨文俪诗》一卷   金文贞《兰庄诗》一卷   马闲卿《芷居集》一卷   端淑卿《绿窗诗稿》四卷   王凤娴《焚余草》五卷   张引元、张引庆《双燕遗音》一卷   《董少玉诗》一卷   周玉如《云巢诗》一卷   邢慈静《非非草》一卷   沈天孙《留香草》四卷   屠瑶瑟《留香草》一卷   袁九淑《伽音集》一卷   姚青蛾《玉鸳阁诗》二卷   王虞凤《罢绣吟》一卷   《刘苑华诗》一卷   陆卿子《考槃集》六卷,《云卧阁稿》四卷,《玄芝集》四卷   徐媛《络纬吟》十二卷   沈纫兰《效颦集》一卷   项兰贞《裁云草》一卷,《月露吟》一卷   薄少君《嫠泣集》一卷   方孟式《纫兰阁集》八卷   方维仪《清芬阁集》七卷   黄幼藻《柳絮编》一卷   桑贞白《香BP稿》二卷   已上闺秀。   ──右别集类,一千一百八十八部,一万九千八百九十六卷。   《历代名臣奏议》三百五十卷永乐中黄淮等奉敕纂辑。   王恕《历代谏议录》一百卷   谢鐸《赤城论谏录》十卷鐸与黄孔昭同辑天台人文之有关治道者,宋十人,明六人。   张瀚《明疏议辑略》三十七卷   张国纲《明代名臣奏疏》二十卷   张卤《嘉隆疏钞》二十卷   吴亮《万历疏钞》五十卷   孙甸《明疏议》七十卷   硃吾弼《明留台奏议》二十卷   庆靖王旃《文章类选》四十卷   郑渊《续文类》五十卷   郑柏《续文章正宗》四十卷   王稌《国朝文纂》四十卷   赵友同《古文正原》十五卷   吴讷《文章辨体》五十卷,《外集》五卷   李伯玙《文翰类选大成》一百六十二卷   张洪《古今箴铭集》十四卷   程敏政《明文衡》九十八卷   杨循吉《明文宝》八十卷   姚福《明文苑通编》十卷   贺泰《唐文鉴》二十一卷   李梦阳《古文选增定》二十二卷   刘节《广文选》八十二卷   李堂《正学类编》十五卷   谢朝宣《古文会选》三十卷   杨慎《古隽》八卷   林希元《古文类钞》二十卷   唐顺之《文编》六十四卷,《明文选》二十卷   张时彻《明文范》六十八卷   汪宗元《明文选》二十卷   张士氵龠《明文纂》五十卷   慎蒙《明文则》二十二卷   薛甲《大家文选》二十二卷   王逢年《文统》一百卷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钞》一百四十四卷   徐师曾《文体明辨》八十四卷《正录》六十卷,《附录》二十四卷   褚鈇《汇古菁华》二十四卷   姚翼《历代文选》五十卷   陈第《屈宋古音义》三卷   郭棐《名公玉屑录》二十卷   胡时化《名世文宗》三十卷   李鐸《西汉菁华》十四卷   申用懋《西汉文苑》十二卷   汤绍祖《续文选》二十七卷   孙幰《今文选》二十五卷   马继铭《广文选》十二卷   刘世教《赋纪》一百卷   潘士达《古文世编》一百卷   陈翼飞《文俪》六十卷   何乔远《明文徵》七十四卷   汪瑗《楚辞集解》十五卷   陈仁锡《古文奇赏》二十二卷,《续》二十四卷,《三续》二十六卷,《四续》五十三卷,《明文奇赏》四十卷   王志坚《古文澜编》二十卷,《续编》三十卷,《四六法海》十二卷   杨瞿崃《明文翼统》四十卷   张灿《拟离骚》二十卷   黄道周《续离骚》二卷   胡震亨《续文选》十四卷   方岳贡《古文国玮集》五十二卷   俞王言《辞赋标义》十八卷   陈山毓《赋略》五十卷   陈子龙《明代经世文编》五百八卷   张溥《古文五删》五十二卷,《汉魏百三名家集》   陈经邦《明馆课》五十一卷   张阳《新安文粹》十五卷   赵鹤《金华文统》十三卷   阮元声《金华文徵》二十卷   张应麟《海虞文苑》二十四卷   钱谷《续吴都文粹》六百卷   董斯张《吴兴艺文补》七十卷   杨慎《尺牍清裁》十一卷,《古今翰苑琼琚》十二卷   王世贞《增集尺牍清裁》二十八卷   梅鼎祚《书记洞诠》一百二十卷   俞安期《启隽类函》一百卷   凌稚隆《名公翰藻》五十二卷   宋公传《元时体要》十四卷南海邓林序称共尝同修东观书,盖永乐初纂修《大典》者。   高棅《唐诗品汇》九十卷,《拾遗》十卷,《唐诗正声》二十二卷   周叙《唐诗类编》十卷   萧俨《明代风雅广选》三十七卷   杨慎《风雅逸编》十卷,《选诗外编》九卷,《五言律祖》六卷,《近体始音》五卷,《诗林振秀》十一卷,《明诗钞》七卷   何景明《校汉魏诗》十四卷   黄佐《明音类选》十八卷   徐泰《明代风雅》四十卷   程敏政《咏史诗选》十五卷   徐献忠《六朝声偶集》七卷,《百家唐诗》一百卷   黄德水《初唐诗纪》三十卷   李于鳞《古今诗删》三十四卷,《唐诗选》七卷   何乔新《唐律群玉》十六卷   邹守愚《全唐诗选》十八卷   谢东山《明近体诗钞》二十九卷   冯惟讷《诗纪》一百五十六卷,《风雅广逸》七卷   王宗圣《增补六朝诗汇》一百十四卷   张之象《古诗类苑》一百二十卷,《唐诗类苑》二百卷,《唐雅》二十六卷   卓明卿《唐诗类苑》一百卷   潘是仁《宋元名家诗选》一百卷   毛应宗《唐雅同声》五十卷   俞安期《诗隽类函》一百五十卷   许学彝《诗源辨体》十六卷   俞宪《盛明百家诗》一百卷   卢纯学《明诗正声》六十卷   符观《唐诗正体》七卷,《宋诗正体》四卷,《元诗正体》四卷,《明诗正体》五卷   钟惺《古唐诗归》四十七卷   臧懋循《古诗所》五十二卷,《唐诗所》四十七卷   李腾鹏《诗统》四十二卷   张可仕《补订明布衣诗》一百卷   沈子来《唐诗三集合编》七十八卷   陈子龙《明诗选》十三卷   胡震亨《唐音统签》一千二十四卷甲签帝王诗七卷,乙签初唐诗七十九卷,丙签、盛唐诗一百二十五卷,丁签中唐诗三百四十一卷,戊签晚唐诗二百一卷,又余闰六十四卷,己签五唐杂诗四十六卷,庚签僧诗三十八卷、道士诗六卷、宫闺诗九卷、外国诗一卷,辛签乐章十卷、杂曲五卷、填词十卷、歌一卷、谣一卷、谐谑四卷、谚一卷、语一卷、酒令一卷、题语判语一卷、谶记一卷、占辞一卷、蒙求一卷、章咒一卷、偈颂二十四卷、壬签仙诗三卷、神诗一卷、鬼诗二卷、梦诗一卷、物怪诗一卷,癸签体凡、发微、评汇、乐通、诂笺、谈丛、集录,凡三十六卷。   曹学牷《石仓十二代诗选》八百八十八卷古诗十三卷,唐诗一百十卷,宋诗一百七卷,元诗五十卷,明诗一集八十六卷,二集一百四十卷,三集一百卷,四集一百三十二卷,五集五十卷,六集一百卷。   徐献忠《乐府原》十五卷   胡瀚《古乐府类编》四卷   陈耀文《花草粹编》十二卷   钱允治《国朝诗余》五卷   沈际飞《草堂诗余》十二卷   卓人月《古今词统》十六卷   毛晋《宋六十家词》六十卷   程明善《啸余谱》十卷   黎淳《国朝试录》六百四十卷辑明成化已前试士之文。丘浚为序。   汪克宽《春秋作义要诀》一卷   杨慎《经义模范》一卷   梁寅《策要》六卷   刘定之《十科策略》八卷   张和《筱庵论钞》一卷   黄佐《论原》十卷,《论式》三卷   戴鱀《策学会元》四十卷   唐顺之《策海正传》十二卷   茅维《论衡》六卷,《表衡》六卷,《策衡》二十二卷   陈禹谟《类字判草》二卷   《明状元策》十二卷坊刻本。   《四书程文》二十九卷,《五经程文》三十二卷,《论程文》十卷,《诏诰表程文》五卷,《策程文》二十卷   已上五种,见叶盛《菉竹堂书目》,皆明初举业程式。   ──右总集类,一百六十二部,九千八百一十卷   《诗学梯航》一卷宣德中,周叙等奉敕编。   宁献王《癯仙文谱》八卷,《诗谱》一卷,《诗格》一卷,《西江诗法》一卷   宁靖王奠培《诗评》一卷   宋元禧《文章绪论》一卷   唐之淳《文断》四卷   温景明《艺学渊源》四卷   闵文振《兰庄文话》一卷,《诗话》一卷   张大猷《文章源委》一卷   王弘诲《文字谈苑》四卷   硃荃宰《文通》二十卷   瞿佑《吟堂诗话》三卷   怀悦《诗家一指》一卷   叶盛《秋台诗话》一卷   游潜《梦蕉诗话》二卷   李东阳《怀麓堂诗话》一卷   徐祯卿《谈艺录》一卷   《都穆诗话》二卷   强晟《汝南诗话》四卷   沈麟《唐诗世纪》五卷   杨慎《升庵诗话》四卷   程启充《南溪诗话》三卷   安磐《颐山诗话》二卷   黄卿《编苕诗话》八卷   宋孟清《诗学体要类编》三卷   硃承爵《诗话》一卷   顾元庆《夷白斋诗话》一卷   陈霆《渚山堂诗话》三卷   皇甫循《解颐新语》八卷   黄省曾《诗法》八卷   梁格《冰川诗式》四卷   邵经邦《律诗指南》四卷   《谢东山诗话》四卷   王世懋《艺圃撷余》一卷   谢榛《诗家直说》四卷   俞允文《名贤诗评》二十卷   胡应麟《诗薮》二十卷   凌云《续全唐诗话》十卷   郭子章《豫章诗话》六卷,《续》十二卷   谢肇淛《小草斋诗话》四卷   赵宧光《弹雅集》十卷   曹学牷《蜀中诗话》四卷   程元初《名贤诗指》十五卷   王昌会《诗话汇编》三十二卷右文史类,四十八部,二百六十卷。    表第一 诸王世表一   略    表第二 诸王世表二   略    表第三 诸王世表三   略    表第四 诸王世表四   略    表第五 诸王世表五   略    表第六 功臣世表一   略    表第七 功臣世表二   略    表第八 功臣世表三   略    表第九 外戚恩泽侯表   略    表第十 宰辅年表一   略    表第十一 宰辅年表二   略    表第十二 七卿年表一   略    表第十三 七卿年表二   略    列传第一 后妃   明太祖鉴前代女祸,立纲陈纪,首严内教。洪武元年,命儒臣修女诫,谕翰林学士硃升曰:“治天下者 ,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至于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恩宠或过,则骄恣犯分,上下失序。历代宫闱,政由内出,鲜不为祸。惟明主能察于未然,下此多为所惑。卿等其纂女诫及古贤妃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升等乃编录上之。   五年六月,命礼臣议宫官女职之制。礼臣上言:“周制,后宫设内官以赞内治。汉设内官一十四等,凡数百人。唐设六局二十四司,官凡一百九十人 ,女史五十余人,皆选良家女充之。”帝以所设过多,命重加裁定。于是折衷曩制,立六局一司。局曰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司曰宫正,秩皆正六品。每局领四司,其属二十有四,而尚宫总行六局之事。戒令责罚,则宫正掌之。官七十五人,女史十八人,视唐减百四十余人,凡以服劳宫寝、祗勤典守而已。诸妃位号亦惟取贤、淑、庄、敬、惠、顺、康、宁为称,闺房雍肃,旨寓深远。又命工部制红牌,镌戒谕后妃之词,悬于宫中。牌用铁,字饰以金。复著令典,自后妃以下至嫔御女史,巨细衣食之费,金银币帛、器用百物之供,皆自尚宫取旨,牒内使监覆奏,移部臣取给焉。若尚宫不及奏,内使监不覆奏,而辄领于部者,论死。或以私书出外,罪亦如之。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宫,以证取药。何其慎也!是以终明之代,宫壸肃清,论者谓其家法之善,超轶汉、唐。   爰自孝慈以迄愍后,考厥族里,次其世代,虽所遇不齐,显晦异致 ,而凡居正号者并列于篇。其妃嫔有事实者,亦附见焉。   ○后妃一   太祖孝慈高皇后 孙贵妃 李淑妃 郭宁妃惠帝马皇后成祖仁孝徐皇后 王贵妃 权贤妃仁宗诚孝张皇后宣宗恭让胡皇后 孝恭孙皇后 吴贤妃 郭嫔英宗孝庄钱皇后 孝肃周太后景帝汪废后肃孝杭皇后宪宗吴废后 孝贞王皇后 孝穆纪太后 孝惠邵太后 万贵妃   太祖孝慈高皇后马氏,宿州人。父马公,母郑媪,早卒。马公素善郭子兴,遂以后托子兴。马公卒,子兴育之如己女。子兴奇太祖,以后归焉。   后仁慈有智鉴,好书史。太祖有答刂记,辄命后掌之,仓卒未尝忘。子兴尝信谗,疑太祖。后善事其妻,嫌隙得释。太祖既克太平,后率将士妻妾渡江。及居江宁,吴、汉接境,战无虚日,亲缉甲士衣鞋佐军。陈友谅寇龙湾,太祖率师御之,后尽发宫中金帛犒士。尝语太祖,定天下以不杀人为本。太祖善之。   洪武元年正月,太祖即帝位,册为皇后。初,后从帝军中,值岁大歉,帝又为郭氏所疑,尝乏食。后窃炊饼,怀以进,肉为焦。居常贮糗Я脯脩供帝,无所乏绝,而己不宿饱。及贵,帝比之“芜蒌豆粥”,“滹沱麦饭”,每对群臣述后贤,同于唐长孙皇后。退以语后。后曰:“妾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陛下不忘妾同贫贱,愿无忘群臣同艰难。且妾何敢比长孙皇后也!”   后勤于内治,暇则讲求古训。告六宫,以宋多贤后,命女史录其家法,朝夕省览。或言宋过仁厚,后曰:“过仁厚,不愈于刻薄乎?”一日,问女史:“黄老何教也,而窦太后好之?”女史曰:“清净无为为本。若绝仁弃义,民复教慈,是其教矣。”后曰:“孝慈即仁义也,讵有绝仁义而为孝慈者哉?”后尝诵《小学》,求帝表章焉。   帝前殿决事,或震怒,后伺帝还宫,辄随事微谏。虽帝性严,然为缓刑戮者数矣。参军郭景祥守和州,人言其子持槊欲杀父,帝将诛之。后曰:“景祥止一子,人言或不实,杀之恐绝其后。”帝廉之,果枉。李文忠守严州,杨宪诬其不法,帝欲召还。后曰:“严,敌境也,轻易将不宜。且文忠素贤,宪言讵可信?”帝遂已。文忠后卒有功。学士宋濂坐孙慎罪,逮至,论死,后谏曰:“民家为子弟延师,尚以礼全终始,况天子乎?且濂家居,必不知情。”帝不听。会后侍帝食,不御酒肉。帝问故。对曰:“妾为宋先生作福事也。”帝恻然,投箸起。明日赦濂,安置茂州。吴兴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请犒军。帝怒曰:“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后谏曰:“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民富敌国,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乃释秀,戍云南。帝尝令重囚筑城。后曰:“赎罪罚役,国家至恩。但疲囚加役,恐仍不免死亡。”帝乃悉赦之。帝尝怒责宫人,后亦佯怒,令执付宫正司议罪。帝曰:“何为?”后曰:“帝王不以喜怒加刑赏。当陛下怒时,恐有畸重。付宫正,则酌其平矣。即陛下论人罪亦诏有司耳。”   一日,问帝:“今天下民安乎?”帝曰:“此非尔所宜问也。”后曰:“陛下天下父,妾辱天下母,子之安否,何可不问!”遇岁旱,辄率宫人蔬食,助祈祷;岁凶,则设麦饭野羹。帝或告以振恤。后曰:“振恤不如蓄积之先备也。”奏事官朝散,会食廷中,后命中官取饮食亲尝之。味弗甘,遂启帝曰:“人主自奉欲薄,养贤宜厚。”帝为饬光禄官。帝幸太学还,后问生徒几何,帝曰:“数千。”后曰:“人才众矣。诸生有廪食,妻子将何所仰给?”于是立红板仓,积粮赐其家。太学生家粮自后始。诸将克元都,俘宝玉至。后曰:“元有是而不能守,意者帝王自有宝欤。”帝曰:“朕知后谓得贤为宝耳。”后拜谢曰:“诚如陛下言。妾与陛下起贫贱,至今日,恒恐骄纵生于奢侈,危亡起于细微,故愿得贤人共理天下。”又曰:法屡更必弊,法弊则奸生;民数扰必困,民困则乱生。”帝叹曰:“至言也。”命女史书之册。其规正,类如此。   帝每御膳,后皆躬自省视。平居服大练浣濯之衣,虽敝不忍易。闻元世祖后煮故弓弦事,亦命取练织为衾裯,以赐高年茕独。余帛颣丝,缉成衣裳,赐诸王妃公主,使知天桑艰难。妃嫔宫人被宠有子者,厚待之。命妇入朝,待之如家人礼。帝欲访后族人官之,后谢曰:“爵禄私外家,非法。”力辞而止。然言及父母早卒,辄悲哀流涕。帝封马公徐王,郑媪为王夫人,修墓置庙焉。   洪武十五年八月寝疾。群臣请祷祀,求良医。后谓帝曰:“死生,命也,祷祀何益!且医何能活人!使服药不效,得毋以妾故而罪诸医乎?”疾亟,帝问所欲言。曰:“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是月丙戌崩,年五十一。帝恸哭,遂不复立后。是年九月庚午葬孝陵,谥曰孝慈皇后。宫人思之,作歌曰:“我后圣慈,化行家邦。抚我育我,怀德难忘。怀德难忘,于万斯年。毖彼下泉,悠悠苍天。”永乐元年上尊谥曰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嘉靖十七年加上尊谥曰孝慈贞化哲顺仁徽成天育圣至德高皇后。   成穆贵妃孙氏,陈州人。元末兵乱,妃父母俱亡,从仲兄蕃避兵扬州。青军陷城,元帅马世熊得之,育为义女。年十八,太祖纳焉。及即位,册封贵妃,位众妃上。洪武七年九月薨,年三十有二。帝以妃无子,命周王橚行慈母服三年,东宫、诸王皆期。敕儒臣作《孝慈录》。庶子为生母服三年,众子为庶母期,自妃始。葬褚冈。赐兄瑛田租三百石,岁供礼。后附葬孝陵。   淑妃李氏,寿州人。父杰,洪武初,以广武卫指挥北征,卒于阵。十七年九月,孝慈皇后服除,册封淑妃,摄六宫事。未几,薨。   宁妃郭氏,濠人郭山甫女。山甫善相人。太祖微时过其家,山甫相之,大惊曰:“公相贵不可言。”因谓诸子兴、英曰:“吾相汝曹皆可封侯者以此。”亟遣从渡江,并遣妃侍太祖。后封宁妃。李淑妃薨,妃摄六宫事。山甫累赠营国公,兴、英皆以功封侯,自有传。   惠帝皇后马氏,光禄少卿全女也。洪武二十八年册为皇太孙妃。建文元年二月册为皇后。四年六月,城陷,崩于火。   成祖仁孝皇后徐氏,中山王达长女也。幼贞静,好读书,称女诸生。太祖闻后贤淑,召达谓曰:“朕与卿,布衣交也。古君臣相契者,率为婚姻。卿有令女,其以朕子棣配焉。”达顿首谢。   洪武九年,册为燕王妃。高皇后深爱之。从王之籓,居孝慈高皇后丧三年,蔬食如礼。高皇后遗言可诵者,后一一举之不遗。   靖难兵起,王袭大宁,李景隆乘间进围北平。时仁宗以世子居守,凡部分备御,多禀命于后。景隆攻城急,城中兵少,后激劝将校士民妻,皆授甲登陴拒守,城卒以全。   王即帝位,册为皇后。言:“南北每年战斗,兵民疲敝,宜与休息。”又言:“当世贤才皆高皇帝所遗,陛下不宜以新旧间。”又言:“帝尧施仁自亲始。”帝辄嘉纳焉。初,后弟增寿常以国情输之燕,为惠帝所诛,至是欲赠爵,后力言不可。帝不听,竟封定国公,命其子景昌袭,乃以告后。后曰:“非妾志也。”终弗谢。尝言汉、赵二王性不顺,官僚宜择廷臣兼署之。一日,问:“陛下谁与图治者?”帝曰:“六卿理政务,翰林职论思。”后因请悉召见其命妇,赐冠服钞币。谕曰:“妇之事夫,奚止馈食衣服而已,必有助焉。朋友之言,有从有违,夫妇之言,婉顺易入。吾旦夕侍上,惟以生民为念,汝曹勉之。”尝采《女宪》、《女诫》作《内训》二十篇,又类编古人嘉言善行,作《劝善书》,颁行天下。   永乐五年七月,疾革,惟劝帝爱惜百姓,广求贤才,恩礼宗室,毋骄畜外家。又告皇太子:“曩者北平将校妻为我荷戈城守,恨未获随皇帝北巡,一赉恤之也。”是月乙卯崩,年四十有六。帝悲恸,为荐大斋于灵谷、天禧二寺,听群臣致祭,光禄为具物。十月甲午,谥曰仁孝皇后。七年营寿陵于昌平之天寿山,又四年而陵成,以后葬焉,即长陵也。帝亦不复立后。仁宗即位,上尊谥曰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祔太庙。   昭献贵妃王氏,苏州人。永乐七年封贵妃。妃有贤德,事仁孝皇后恭谨,为帝所重。帝晚年多急怒。妃曲为调护,自太子诸王公主以下皆倚赖焉。十八年七月薨,礼视太祖成穆孙贵妃。   恭献贤妃权氏,朝鲜人。永乐时,朝鲜贡女充掖庭,妃与焉。姿质穠农粹,善吹玉箫。帝爱怜之。七年封贤妃,命其父永均为光禄卿。明年十月侍帝北征。凯还,薨于临城,葬峄县。   仁宗诚孝皇后张氏,永城人。父麒以女贵,追封彭城伯,具《外戚传》。洪武二十八年封燕世子妃。永乐二年封皇太子妃。仁宗立,册为皇后。宣宗即位,尊为皇太后。英宗即位,尊为太皇太后。   后始为太子妃,操妇道至谨,雅得成祖及仁孝皇后欢。太子数为汉、赵二王所间,体肥硕不能骑射。成祖恚,至减太子宫膳,濒易者屡矣,卒以后故得不废。及立为后,中外政事,莫不周知。   宣德初,军国大议多禀听裁决。是时海内宁泰,帝入奉起居,出奉游宴,四方贡献,虽微物必先上皇太后。两宫慈孝闻天下。三年,太后游西苑,皇后皇妃侍,帝亲掖舆登万岁山,奉觞上寿,献诗颁德。又明年谒长、献二陵,帝亲鞬骑导。至河桥,下马扶辇。畿民夹道拜观,陵旁老稚皆山呼拜迎。太后顾曰:“百姓戴君,以能安之耳,皇帝宜重念。”及还,过农家,召老妇问生业,赐钞币。有献蔬食酒浆者,取以赐帝,曰:“此田家味也。”从臣英国公张辅,尚书蹇义,大学士杨士奇、杨荣、金幼孜、杨溥请见行殿。太后慰劳之,且曰:“尔等先朝旧人,勉辅嗣君。”他日,帝谓士奇曰:“皇太后谒陵还,道汝辈行事甚习。言辅,武臣也,达大义。义重厚小心,第寡断。汝克正,言无避忤,先帝或数不乐,然终从汝,以不败事。又有三事,时悔不从也。”太后遇外家严,弟升至淳谨,然不许预议国事。   宣宗崩,英宗方九岁,宫中讹言将召立襄王矣。太后趣召诸大臣至乾清宫,指太子泣曰:“此新天子也。”君臣呼万岁,浮言乃息。大臣请太后垂帘听政,太后曰:“毋坏祖宗法。第悉罢一切不急务。”时时勖帝向学,委任股肱,以故王振虽宠于帝,终太后世不敢专大政。   正统七年十月崩。当大渐,召士奇、溥入,命中官问国家尚有何大事未办者。士奇举三事。一谓建庶人虽亡,当修实录。一谓太宗诏有收方孝孺诸臣遗书者死,宜弛其禁。其三未及奏上,而太后已崩。遗诏勉大臣佐帝惇行仁政,语甚谆笃。上尊谥曰诚孝恭肃明德弘仁顺天启圣昭皇后,合葬献陵,祔太庙。   宣宗恭让皇后胡氏,名善祥,济宁人。永乐十五年选为皇太孙妃。已,为皇太子妃。宣宗即位,立为皇后。时孙贵妃有宠,后未有子,又善病。三年春,帝令后上表辞位,乃退居长安宫,赐号静慈仙师,而册贵妃为后。诸大臣张辅、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等不能争。张太后悯后贤,常召居清宁宫。内廷朝宴,命居孙后上。孙后常怏怏。正统七年十月,太皇太后崩,后痛哭不已,逾年亦崩,用嫔御礼葬金山。   后无过被废,天下闻而怜之。宣宗后亦悔。尝自解曰:“此朕少年事。”天顺六年,孙太后崩,钱皇后为英宗言:“后贤而无罪,废为仙师。其没也,人畏太后,殓葬皆不如礼。”因劝复其位号。英宗问大学士李贤。贤对曰:“陛下此心,天地鬼神实临之。然臣以陵寝、享殿、神主俱宜如奉先殿式,庶称陛下明孝。”七年闰七月,上尊谥曰恭让诚顺康穆静慈章皇后,修陵寝,不祔庙。   宣宗孝恭皇后孙氏,邹平人。幼有美色。父忠,永城县主簿也。诚孝皇后母彭城伯夫人,故永城人,时时入禁中,言忠有贤女,遂得入宫。方十余岁,成祖命诚孝后育之。已而宣宗婚,诏选济宁胡氏为妃,而以孙氏为嫔。宣宗即位,封贵妃。故事:皇后金宝金册,贵妃以下,有册无宝。妃有宠,宣德元年五月,帝请于太后,制金宝赐焉。贵妃有宝自此始。   妃亦无子,阴取宫人子为己子,即英宗也,由是眷宠益重。胡后上表逊位,请早定国本。妃伪辞曰:“后病痊自有子,吾子敢先后子耶?”三年三月,胡后废,遂册为皇后。英宗立,尊为皇太后。   英宗北狩,太后命郕王监国。景帝即位,尊为上圣皇太后。时英宗在迤北,数寄御寒衣裘。及还,幽南宫,太后数入省视。石亨等谋夺门,先密白太后。许之。英宗复辞,上徽号曰圣烈慈寿皇太后。明兴,宫闱徽号亦自此始。天顺六年九月崩,上尊谥曰孝恭懿宪慈仁庄烈齐天配圣章皇后,合葬景陵,祔太庙。而英宗生母,人卒无知之者。   吴太后,景帝母也,丹徒人。宣宗为太子时,选入宫。宣德三年封贤妃。景帝即位,尊为皇太后。英宗复辟,复称宣庙贤妃。成化中薨。   郭嫔,名爱,字善理,凤阳人。贤而有文,入宫二旬而卒。自知死期,书楚声以自哀。词曰:“修短有数兮,不足较也。生而如梦兮,死则觉也。先吾亲而归兮,惭予之失孝也。心忄妻忄妻而不能已兮,是则可悼也。”正统元年八月,追赠皇庶母惠妃何氏为贵妃,谥端静;赵氏为贤妃,谥纯静;吴氏为惠妃,谥贞顺;焦氏为淑妃,谥庄静;曹氏为敬妃,谥庄顺;徐氏为顺妃,谥贞惠;袁氏为丽妃,谥恭定;诸氏为淑妃,谥贞静;李氏为充妃,谥恭顺;何氏为成妃,谥肃僖。册文曰:“兹委身而蹈义,随龙驭以上宾,宜荐徽称,用彰节行。”盖宣宗殉葬宫妃也。   初,太祖崩,宫人多从死者。建文、永乐时,相继优恤。若张凤、李衡、赵福、张璧、汪宾诸家,皆自锦衣卫所试百户、散骑带刀舍人进千百户,带俸世袭,人谓之“太祖朝天女户”。历成祖,仁、宣二宗亦皆用殉。景帝以郕王薨,犹用其制,盖当时王府皆然。至英宗遗诏,始罢之。   英宗孝庄皇后钱氏,海州人。正统七年立为后。帝悯后族单微,欲侯之,后辄逊谢。故后家独无封。英宗北狩,倾中宫赀佐迎驾。夜哀泣吁天,倦即卧地,损一股。以哭泣复损一目。英宗在南宫,不自得,后曲为慰解。后无子,周贵妃有子,立为皇太子。英宗大渐,遗命曰:“钱皇后千秋万岁後,与朕同葬。”大学士李贤退而书之册。   宪宗立,上两宫徽号,下廷臣议。太监夏时希贵妃意,传谕独尊贵妃为皇太后。大学士李贤、彭时力争,乃两宫并尊,而称后为慈懿皇太后。及营裕陵,贤、时请营三圹,下廷议。夏时复言不可,事竟寝。   成化四年六月,太后崩,周太后不欲后合葬。帝使夏时、怀恩召大臣议。彭时首对曰:“合葬裕陵,主祔庙,定礼也。”翼日,帝召问,时对如前。帝曰:“朕岂不知,虑他日妨母后耳。”时曰:“皇上孝事两宫,圣德彰闻。礼之所合,孝之所归也。”商辂亦言:“不祔葬,损圣德。”刘定之曰:“孝从义,不从命。”帝默然久之,曰:“不从命尚得为孝耶!”时力请合葬裕陵左,而虚右以待周太后。已,复与大臣疏争,帝再下廷议。吏部尚书李秉、礼部尚书姚夔集廷臣九十九人议,皆请如时言。帝曰:“卿等言是,顾朕屡请太后未得命。乖礼非孝,违亲亦非孝。”明日,詹事柯潜、给事中魏元等上疏,又明日,夔等合疏上,皆执议如初。中旨犹谕别择葬地。于是百官伏哭文华门外。帝命群臣退。众叩头,不得旨不敢退。自已至申,乃得允。众呼万岁出。事详时、夔传中。是年七月上尊谥曰孝庄献穆弘惠显仁恭天钦圣睿皇后,祔太庙。九月合葬裕陵,异隧,距英宗玄堂数丈许,中窒之,虚石圹以待周太后,其隧独通,而奉先殿祭,亦不设后主。   弘治十七年,周太后崩。孝宗御便殿,出裕陵图,示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曰:“陵有二隧,若者窒,若者可通往来,皆先朝内臣所为,此未合礼。昨见成化间彭时、姚夔等章奏,先朝大臣为国如此,先帝亦不得已耳。钦天监言通隧上干先帝陵堂,恐动地脉,朕已面折之。窒则天地闭塞,通则风气流行。”健等因力赞。帝复问祔庙礼,健等言:“祔二后,自唐始也。祔三后,自宋始也,汉以前一帝一后。曩者定议合祔,孝庄太后居左,今大行太皇太后居右,且引唐、宋故事为证,臣等以此不敢复论。”帝曰:“二后已非,况复三后!”迁曰:“宋祔三后,一继立,一生母也。”帝曰:“事须师古,太皇太后鞠育朕躬,朕岂敢忘?顾私情耳。祖宗来,一帝一后。今并祔,坏礼自朕始。且奉先殿祭皇祖,特座一饭一匙而已。夫孝穆皇太后,朕生母也,别祀之奉慈殿。今仁寿宫前殿稍宽,朕欲奉太皇太后于此,他日奉孝穆皇太后于后,岁时祭享,如太庙。”于是命群臣详议。议上,将建新庙,钦天监奏年方有碍。廷议请暂祀周太后于奉慈殿,称孝肃太皇太后。殿在奉先殿西,帝以祀孝穆,至是中奉孝肃而徙孝穆居左焉。帝始欲通隧,亦以阴阳家言,不果行。   孝肃周太后,英宗妃,宪宗生母也,昌平人。天顺元年封贵妃。宪宗即位,尊为皇太后。其年十月,太后诞日,帝令僧道建斋祭。礼部尚书姚夔帅群臣诣斋所,为太后祈福。给事中张宁等劾之。帝是其言,令自后僧道斋醮,百官不得行香。二十三年四月上徽号曰圣慈仁寿皇太后。孝宗立,尊为太皇太后。   先是,宪宗在位,事太后至孝,五日一朝,燕享必亲。太后意所欲,惟恐不欢。至钱太后合葬裕陵,太后殊难之。宪宗委曲宽譬,乃得请。孝宗生西宫,母妃纪氏薨,太后育之宫中,省视万方。及孝宗即位,事太后亦至孝。太后病疡,久之愈,诰谕群臣曰:“自英皇厌代,予正位长乐,宪宗皇帝以天下养,二十四年犹一日。兹予偶患疡,皇帝夜吁天,为予请命,春郊罢宴,问视惟勤,俾老年疾体,获底康宁。以昔视今,父子两世,孝同一揆,予甚嘉焉。”   弘治十一年冬,清宁宫灾,太后移居仁寿宫。明年,清宁宫成,乃还居焉。太后弟长宁伯彧家有赐田,有司请厘正之,帝未许也,太后曰:“奈何以我故骫皇帝法!”使归地于官。   弘治十七年三月崩,谥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承圣睿皇后,合葬裕陵。以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议,别祀于奉慈殿,不祔庙,仍称太皇太后。嘉靖十五年,与纪、邵二太后并移祀陵殿,题主曰皇后,不系帝谥,以别嫡庶。其后穆宗母孝恪、神宗母孝定、光宗母孝靖、熹宗母孝和、庄烈帝母孝纯,咸遵用其制。   景帝废后汪氏,顺天人。正统十年册为郕王妃。十四年冬,王即皇帝位,册为皇后。后有贤德,尝念京师诸死事及老弱遇害者暴骨原野,令官校掩埋之。生二女,无子。景泰三年,妃杭氏生子见济,景帝欲立为太子,而废宪宗,后执不可。以是忤帝意,遂废后,立杭氏为皇后。七年,杭后崩,谥肃孝。英宗复位,削皇后号,毁所葬陵,而后仍称郕王妃。景帝崩,英宗以其后宫唐氏等殉,议及后。李贤曰:“妃已幽废,况两女幼,尤可悯。”帝乃已。   宪宗复立为太子,雅知后不欲废立,事之甚恭。因为帝言,迁之外王府,得尽携宫中所有而出。与周太后相得甚欢,岁时入宫,叙家人礼。然性刚执。一日,英宗问太监刘桓曰:“记有玉玲珑系腰,今何在?”桓言当在妃所。英宗命索之。后投诸井,对使者曰:“无之。”已而告人曰:“七年天子,不堪消受此数片玉耶!”已,有言后出所携钜万计,英宗遣使检取之,遂立尽。正德元年十二月薨,议祭葬礼。大学士王鏊曰:“葬以妃,祭以后。”遂合葬金山。明年上尊谥曰贞惠安和景皇后。   宪宗废后吴氏,顺天人。天顺八年七月立为皇后。先是,宪宗居东宫,万贵妃已擅宠。后既立,摘其过,杖之。帝怒,下诏曰:“先帝为朕简求贤淑,已定王氏,育于别宫待期。太监牛玉辄以选退吴氏于太后前复选。册立礼成之后,朕见举动轻佻,礼度率略,德不称位,因察其实,始知非预立者。用是不得已,请命太后,废吴氏别宫。”立甫逾月耳。后父俊,先授都督同知,至是下狱戍边。谪玉孝陵种菜,玉从子太常少卿纶、甥吏部员外郎杨琮并除名,姻家怀宁侯孙镗闲住。于是南京给事中王徽、王渊、硃宽、李翱、李钧等合疏言玉罪重罚轻,因并劾大学士李贤。帝怒,徽等皆贬边州判官。   后孝宗生于西宫,后保抱惟谨。孝宗即位,念后恩,命服膳皆如母后礼,官其侄锦衣百户。正德四年薨。刘瑾欲焚之。大学士王鏊持不可,乃以妃礼葬。   孝贞皇后王氏,上元人。宪宗在东宫,英宗为择配,得十二人,选后及吴氏、柏氏留宫中。吴氏既立而废,遂册为皇后,天顺八年十月也。万贵妃宠冠后宫,后处之淡如。孝宗即位,尊为皇太后。武宗即位,尊为太皇太后。正德五年十二月上尊号曰慈圣康寿。十三年二月崩,上尊谥曰孝贞庄懿恭靖仁慈钦天辅圣纯皇后,合葬茂陵,祔太庙。   孝穆纪太后,孝宗生母也,贺县人。本蛮土官女。成化中征蛮,俘入掖庭,授女史,警敏通文字,命守内藏。时万贵妃专宠而妒,后宫有娠者皆治使堕。柏贤妃生悼恭太子,亦为所害。帝偶行内藏,应对称旨,悦,幸之,遂有身。万贵妃知而恚甚,令婢钩治之。婢谬报曰病痞。乃谪居安乐堂。久之,生孝宗,使门监张敏溺焉。敏惊曰:“上未有子,奈何弃之。”稍哺粉饵饴蜜,藏之他室,贵妃日伺无所得。至五六岁,未敢剪胎发。时吴后废居西内,近安乐堂,密知其事,往来哺养,帝不知也。   帝自悼恭太子薨后,久无嗣,中外皆以为忧。成化十一年,帝召张敏栉发,照镜叹曰:“老将至而无子。”敏伏地曰:“死罪,万岁已有子也。”帝愕然,问安在。对曰:“奴言即死,万岁当为皇子主。”于是太监怀恩顿首曰:“敏言是。皇子潜养西内,今已六岁矣,匿不敢闻。”帝大喜,即日幸西内,遣使往迎皇子。使至,妃抱皇子泣曰:“儿去,吾不得生。儿见黄袍有须者,即儿父也。”衣以小绯袍,乘小舆,拥至阶下,发披地,走投帝怀。帝置之膝,抚视久之,悲喜泣下曰:“我子也,类我。”使怀恩赴内阁具道其故。群臣皆大喜。明日,入贺,颁诏天下。移妃居永寿宫,数召见。万贵妃日夜怨泣曰:“群小绐我。”其年六月,妃暴薨。或曰贵妃致之死,或曰自缢也。谥恭恪庄僖淑妃。敏惧,亦吞金死。敏,同安人。   孝宗既立为皇太子,时孝肃皇太后居仁寿宫,语帝曰:“以儿付我。”太子遂居仁寿。一日,贵妃召太子食,孝肃谓太子曰:“儿去,无食也。”太子至,贵妃赐食,曰:“已饱。”进羹,曰:“疑有毒。”贵妃大恚曰:“是儿数岁即如是,他日鱼肉我矣。”因恚而成疾。孝宗即位,追谥淑妃为孝穆慈慧恭恪庄僖崇天承圣纯皇后,迁葬茂陵,别祀奉慈殿。帝悲念太后,特遣太监蔡用求太后家,得纪父贵、纪祖旺兄弟以闻。帝大喜,诏改父贵为贵,授锦衣卫指挥同知;祖旺为旺,授锦衣卫指挥佥事。赐予第宅、金帛、庄田、奴婢,不可胜计。追赠太后父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母为夫人。其曾祖、祖父亦如之。遣修太后先茔之在贺者,置守坟户,复其家。   先是,太后在宫中,尝自言家贺县,姓纪,幼不能知亲族也。太监郭镛闻而识之。太监陆恺者,亦广西人,故姓李,蛮中纪、李同音,因妄称太后兄,令人访其族人诣京师。恺女兄夫韦父成者出冒之,有司待以戚畹,名所居里曰迎恩里。贵、旺曰:“韦犹冒李,况我实李氏。”因诈为宗系上有司,有司莫辨也。二人既骤贵,父成亦诣阙争辨。帝命郭镛按之。镛逐父成,犹令驰驿归。及帝使治后先茔,蛮中李姓者数辈,皆称太后家,自言于使者。使者还,奏贵、旺不实。复遣给事中孙珪、御史滕祐间行连、贺间,微服入瑶、僮中访之,尽得其状,归奏。帝谪罚镛等有差,戍贵、旺边海。自此帝数求太后家,竟不得。   弘治三年,礼部尚书耿裕奏曰:“粤西当大征之后,兵燹饥荒,人民奔窜,岁月悠远,踪迹难明。昔孝慈高皇后与高皇帝同起艰难,化家为国,徐王亲高皇后父,当后之身,寻求家族,尚不克获,然后立庙宿州,春秋祭祀。今纪太后幼离西粤,入侍先帝,连、贺非徐、宿中原之地,嫔宫无母后正位之年,陛下访寻虽切,安从得其实哉!臣愚谓可仿徐王故事,定拟太后父母封号,立祠桂林致祭。”帝曰:“孝穆皇太后早弃朕躬,每一思念,惄焉如割。初谓宗亲尚可旁求,宁受百欺,冀获一是。卿等谓岁久无从物色,请加封立庙,以慰圣母之灵。皇祖既有故事,朕心虽不忍,又奚敢违。”于是封后父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庆元伯,谥端僖,后母伯夫人,立庙桂林府,有司岁时祀。大学士尹直撰哀册有云:“睹汉家尧母之门,增宋室仁宗之恸。”帝燕闲念诵,辄欷歔流涕也。   孝惠邵太后,宪宗妃,兴献帝母也。父林,昌化人,贫甚,鬻女于杭州镇守太监,妃由此入宫。知书,有容色。成化十二年封宸妃,寻进封贵妃。兴王之籓,妃不得从。世宗入继大统,妃已老,目眚矣,喜孙为皇帝,摸世宗身,自顶至踵。已,尊为皇太后。嘉靖元年上尊号曰寿安。十一月崩。帝欲明年二月迁葬茂陵,大学士杨廷和等言:“祖陵不当数兴工作,惊动神灵。”不从。谥曰孝惠康肃温仁懿顺协天祐圣皇太后,别祀奉慈殿。七年七月改称太皇太后。十五年迁主陵殿,称皇后,与孝肃、孝穆等。   恭肃贵妃万氏,诸城人。四岁选入掖廷,为孙太后宫女。及长,侍宪宗于东宫。宪宗年十六即位,妃已三十有五,机警,善迎帝意,遂谗废皇后吴氏,六宫希得进御。帝每游幸,妃戎服前驱。成化二年正月生皇第一子,帝大喜,遣中使祀诸山川,遂封贵妃。皇子未期薨,妃亦自是不复娠矣。   当是时,帝未有子,中外以为忧,言者每请溥恩泽以广继嗣。给事中李森、魏元,御史康永韶等先后言尤切。四年秋,彗星屡见。大学士彭时、尚书姚夔亦以为言。帝曰:“内事也,朕自主之。”然不能用。妃益骄。中官用事者,一忤意,立见斥逐。掖廷御幸有身,饮药伤坠者无数。孝宗之生,顶寸许无发,或曰药所中也。纪淑妃之死,实妃为之。佞幸钱能、覃勤、汪直、梁芳、韦兴辈皆假贡献,苛敛民财,倾竭府库,以结贵妃欢。奇技淫巧,祷祠宫观,糜费无算。久之,帝后宫生子渐多,芳等惧太子年长,他日立,将治己罪,同导妃劝帝易储。会泰山震,占者谓应在东宫。帝心惧,事乃寝。   二十三年春,暴疾薨,帝辍朝七日。谥曰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葬天寿山。弘治初,御史曹璘请削妃谥号;鱼台县丞徐顼请逮治诊视纪太后诸医,捕万氏家属,究问当时薨状。孝宗以重违先帝意,已之。    列传第二 后妃二   孝宗孝康张皇后 武宗孝静夏皇后世宗孝洁陈皇后 张废后 孝烈方皇后孝恪杜太后穆宗孝懿李皇后 孝安陈皇后 孝定李太后神宗孝端王皇后刘昭妃孝靖王太后 郑贵妃光宗孝元郭皇后 孝和王太后 孝纯刘太后 李康妃 李庄妃 赵选侍 熹宗懿安张皇后 张裕妃 庄烈帝愍周皇后 田贵妃   孝宗孝康皇后张氏,兴济人。父峦,以乡贡入太学。母金氏,梦月入怀而生后。成化二十三年选为太子妃。是年,孝宗即位,册立为皇后。帝颇优礼外家,追封峦昌国公,封后弟鹤龄寿宁侯,延龄建昌伯,为后立家庙于兴济,工作壮丽,数年始毕。鹤龄、延龄并注籍宫禁,纵家人为奸利,中外诸臣多以为言,帝以后故不问。   武宗即位,尊为皇太后。五年十二月,以寘鐇平,上尊号曰慈寿皇太后。世宗入继,称圣母,加上尊号曰昭圣慈寿。嘉靖三年加上昭圣康惠慈寿。已,改称伯母。十五年复加上昭圣恭安康惠慈寿。二十年八月崩,谥曰孝康靖肃庄慈哲懿翊天赞圣敬皇后,合葬泰陵,祔庙。   武宗之崩也,江彬等怀不轨。赖后与大学士杨廷和定策禁中,迎立世宗,而世宗事后顾日益薄。元年大婚,初传昭圣懿旨,既复改寿安太后。寿安者,宪宗妃,兴献帝生母也。廷和争之,乃止。三年,兴国太后诞节,敕命妇朝贺,燕赉倍常。及后诞日,敕免贺。修撰舒芬疏谏,夺俸。御史硃淛、马明衡、陈逅、季本,员外郎林惟聪等先后言,皆得罪。竟罢朝贺。   初,兴国太后以籓妃入,太后犹以故事遇之,帝颇不悦。及帝朝,太后待之又倨。会太后弟延龄为人所告,帝坐延龄谋逆论死,太后窘迫无所出。哀冲太子生,请入贺,帝谢不见。使人请,不许。大学士张孚敬亦为延龄请,帝手敕曰:“天下者,高皇帝之天下,孝宗皇帝守高皇帝法。卿虑伤伯母心,岂不虑伤高、孝二庙心耶?”孚敬复奏曰:“陛下嗣位时,用臣言,称伯母皇太后,朝臣归过陛下,至今未已。兹者大小臣工默无一言,诚幸太后不得令终,以重陛下过耳。夫谋逆之罪,狱成当坐族诛,昭圣独非张氏乎?陛下何以处此!”冬月虑囚,帝又欲杀延龄,复以孚敬言而止。亡何,奸人刘东山者告变,并逮鹤龄下诏狱。太后至衣敝襦席藁为请,亦不听。久之,鹤龄瘐死。及太后崩,帝竟杀延龄,事详《外戚传》。   武宗孝静皇后夏氏,上元人。正德元年册立为皇后。嘉靖元年上尊称曰庄肃皇后。十四年正月崩,合葬康陵,祔庙。初,礼臣上丧仪,帝曰:“嫂叔无服,且两宫在上,朕服青,臣民如母后服。”礼部尚书夏言曰:“皇上以嫂叔绝服,则群臣不敢素服见皇上,请暂罢朝参。”许之。已而议谥,大学士张孚敬曰:“大行皇后,上嫂也,与累朝元后异,宜用二字或四字。”李时曰:“宜用八。”左都御史王廷相、吏部侍郎霍韬等曰:“均帝后也,何殊!”言集众议,因奏曰:“古人尚质,谥法简,称其行,后人增加,臣子情也。生今世,宜行今制。大行皇后宜如列圣元后谥,二四及八,于礼无据。”帝不从,命再议。群臣请如孚敬言。帝曰:“用六,合阴数焉。”于是上谥孝静庄惠安肃毅皇后。十五年,帝觉孚敬言非是,敕曰:“孝静皇后谥不备,不称配武宗。乃改谥孝静庄惠安肃温诚顺天偕圣毅皇后。   世宗孝洁皇后陈氏,元城人。嘉靖元年册立为皇后。帝性严厉。一日,与后同坐,张、方二妃进茗,帝循视其手。后恚,投杯起。帝大怒。后惊悸,堕娠崩,七年十月也。丧礼从杀。帝素服御西角门十日,即玄冠玄裳御奉天门,谥曰悼灵,葬袄儿峪。葬之日,梓宫出王门,百官一日临。给事中王汝梅谏。不听。十五年,礼部尚书夏言议请改谥。时帝意久释矣,乃改谥曰孝洁。穆宗即位,礼臣议:“孝洁皇后,大行皇帝元配,宜合葬祔庙。若遵遗制祔孝烈,则舍元配也,若同祔,则二后也。大行皇帝升祔时,宜奉孝洁配,迁葬永陵,孝烈主宜别祀。”报可。隆庆元年二月上尊谥曰孝洁恭懿慈睿安庄相天翊圣肃皇后。   废后张氏,世宗第二后也。初封顺妃。七年,陈皇后崩,遂立为后。是时,帝方追古礼,令后率嫔御亲蚕北郊,又日率六宫听讲章圣《女训》于宫中。十三年正月废居别宫。十五年薨,丧葬仪视宣宗胡废后。   孝烈皇后方氏,世宗第三后也,江宁人。帝即位且十年,未有子。大学士张孚敬言:“古者天子立后,并建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所以广嗣也。陛下春秋鼎盛,宜博求淑女,为子嗣计。”从之。十年三月,后与郑氏、王氏、阎氏、韦氏、沈氏、卢氏、沈氏、杜氏同册为九嫔,冠九翟冠,大采鞠衣,圭用次玉,谷文,册黄金涂,视皇后杀五分之一。至期,帝衮冕告太庙,还服皮弁,御华盖殿,传制,遣大臣行册礼。既册,从皇后朝奉先殿。礼成,帝服皮弁,受百官贺,盖创礼也。张后废,遂立为后,而封沈氏为宸妃,阎氏为丽妃。旧制:立后,谒内庙而已。至是,下礼臣议庙见礼。于是群臣以天子立三宫以承宗庙,《礼经》有庙见之文,乃考据《礼经》,参稽《大明集礼》,拟仪注以上。至期,帝率后谒太庙及世庙。越三日,颁诏天下。明日,受命妇朝。   二十一年,宫婢杨金英等谋弑逆,帝赖后救得免,乃进后父泰和伯锐爵为侯。初,曹妃有色,帝爱之,册为端妃。是夕,帝宿端妃宫。金英等伺帝熟寝,以组缢帝项,误为死结,得不绝。同事张金莲知事不就,走告后。后驰至,解组,帝苏。后命内监张佐等捕宫人杂治,言金英等弑逆,王宁嫔首谋。又曰:曹端妃虽不与,亦知谋。时帝病悸不能言,后传帝命收端妃、宁嫔及金英等悉砾于市。并诛其族属十余人。然妃实不知也。久之,帝始知其冤。   二十六年十一月乙未,后崩。诏曰:“皇后比救朕危,奉天济难,其以元后礼葬。”预名葬地曰永陵,谥孝烈,亲定谥礼,视昔加隆焉。礼成,颁诏天下。及大祥,礼臣请安主奉先殿东夹室,帝曰:“奉先殿夹室,非正也,可即祔太庙。”于是大学士严嵩等请设位于太庙东,皇妣睿皇后之次,后寝藏主则设幄于宪庙皇祖妣之右,以从祔于祖姑之义。帝曰:“祔礼至重,岂可权就。后非帝,乃配帝者,自有一定之序,安有享从此而主藏彼之礼!其祧仁宗,祔以新序,即朕位次,勿得乱礼。”嵩曰:“祔新序,非臣下所敢言,且阴不可当阳位。”乃命姑藏主睿皇后侧。   二十九年十月,帝终欲祔后太庙,命再议。尚书徐阶言不可,给事中杨思忠是阶议,余无言者。帝觇知状。及议疏入,谓:“后正位中宫,礼宜祔享,但遽及庙次,则臣子之情,不唯不敢,实不忍也。宜设位奉先殿。”帝震怒。阶、思忠惶恐言:“周建九庙,三昭三穆。国朝庙制,同堂异室,与《周礼》不同。今太庙九室皆满,若以圣躬论,仁宗当祧,固不待言,但此乃异日圣子神孙之事。臣闻夏人之庙五,商以七,周以九。礼由义起,五可七,七可九,九之外亦可加也。请于太庙及奉先殿各增二室,以祔孝烈,则仁宗可不必祧,孝烈皇后可速正南面之位,陛下亦无预祧以俟之嫌。”帝曰:“臣子之谊,当祧当祔,力请可也。苟礼得其正,何避豫为!”于是阶等复会廷臣上言:“唐、虞、夏五庙,其祀皆止四世。周九庙,三昭三穆,然而兄弟相及,亦不能尽足六世。今仁宗为皇上五世祖,以圣躬论,仁宗于礼当祧,孝烈皇后于礼当祔。请祧仁宗,祔孝烈皇后于太庙第九室。”因上祧祔仪注。   已而请忌日祭,帝犹衔前议,报曰:“孝烈继后,所奉者又入继之君,忌不祭亦可。”阶等请益力,帝曰:“非天子不议礼。后当祔庙,居朕室次,礼官顾谓今日未宜,徒饰说以惑众听。”因谕严嵩等曰:“礼官从朕言,勉强耳。即不忍祧仁宗,且置后主别庙,将来由臣下议处。忌日令奠一卮酒,不至伤情。”于是礼臣不敢复言,第请如敕行。乃许之。后二年,杨思忠为贺表触忌,予杖削籍。隆庆初,与孝洁皇后同日上尊谥曰孝烈端顺敏惠恭诚祗天卫圣皇后,移主弘孝殿。   孝恪杜太后,穆宗生母也,大兴人。嘉靖十年封康嫔。十五年进封妃。三十三年正月薨。是时,穆宗以裕王居邸,礼部尚书欧阳德奏丧仪,请辍朝五日,裕王主丧事,遵高皇帝《孝慈录》,斩衰三年。帝谓当避君父之尊。大学士严嵩言:“高帝命周王橚为孙贵妃服慈母服,斩衰三年。是年,《孝慈录》成,遂为定制,自后久无是事。及兹当作则垂训于后。”帝命比贤妃郑氏故事:辍朝二日。赐谥荣淑,葬金山。穆宗立,上谥曰孝恪渊纯慈懿恭顺赞天开圣皇太后,迁葬永陵,祀主神霄殿。追封后父林为庆都伯,命其子继宗嗣。   穆宗孝懿皇后李氏,昌平人。穆宗为裕王,选为妃,生宪怀太子。嘉靖三十七年四月薨。帝以部疏称薨非制,命改称故,葬金山。穆宗即位,谥曰孝懿皇后,封后父铭德平伯。神宗即位,上尊谥曰孝懿贞惠顺哲恭仁俪天襄圣庄皇后,合葬昭陵,祔太庙。   孝安皇后陈氏,通州人。嘉靖三十七年九月选为裕王继妃。隆庆元年册为皇后。后无子多病,居别宫。神宗即位,上尊号曰仁圣皇太后,六年加上贞懿,十年加康静。初,神宗在东宫,每晨谒奉先殿、朝帝及生母毕,必之后所问安,后闻履声辄喜。既嗣位,孝事两宫无间。二十四年七月崩,谥曰孝安贞懿恭纯温惠佐天弘圣皇后,祀奉先殿别室。   孝定李太后,神宗生母也,漷县人。侍穆宗于裕邸。隆庆元年三月封贵妃。生神宗。即位,上尊号曰慈圣皇太后。旧制:天子立,尊皇后为皇太后,若有生母称太后者,则加徽号以别之。是时,太监冯保欲媚贵妃,因以并尊风大学士张居正下廷臣议,尊皇后曰仁圣皇太后,贵妃曰慈圣皇太后,始无别矣。仁圣居慈庆宫,慈圣居慈宁宫。居正请太后视帝起居,乃徙居乾清宫。   太后教帝颇严。帝或不读书,即召使长跪。每御讲筵入,尝令效讲臣进讲于前。遇朝期,五更至帝寝所,呼曰“帝起”,敕左右掖帝坐,取水为盥面,挈之登辇以出。帝事太后惟谨,而诸内臣奉太后旨者,往往挟持太过。帝尝在西城曲宴被酒,令内侍歌新声,辞不能,取剑击之。左右劝解,乃戏割其发。翼日,太后闻,传语居正具疏切谏,令为帝草罪己御札。又召帝长跪,数其过。帝涕泣请改乃已。六年,帝大婚,太后将返慈宁宫,敕居正曰:“吾不能视皇帝朝夕,先生亲受先帝付托,其朝夕纳诲,终先帝凭几之谊。”三月加尊号曰宣文。十年加明肃。十二年同仁圣太后谒山陵。二十九年加贞寿端献。三十四年加恭熹。四十二年二月崩,上尊谥曰孝定贞纯钦仁端肃弼天祚圣皇太后,合葬昭陵,别祀崇先殿。   后性严明。万历初政,委任张居正,综核名实,几于富强,后之力居多。光宗之未册立也,给事中姜应麟等疏请被谪,太后闻之弗善。一日,帝入侍,太后问故。帝曰:“彼都人子也。”太后大怒曰:“尔亦都人子!”帝惶恐,伏地不敢起。盖内廷呼宫人曰“都人”,太后亦由宫人进,故云。光宗由是得立。群臣请福王之籓,行有日矣,郑贵妃欲迟之明年,以祝太后诞为解。太后曰:“吾潞王亦可来上寿乎!”贵妃乃不敢留福王。御史曹学程以建言论死。太后怜其母老,言于帝,释之。后父伟封武清伯。家人尝有过,命中使出数之,而抵其家人于法。顾好佛,京师内外多置梵刹,动费钜万,帝亦助施无算。居正在日,尝以为言,未能用也。   神宗孝端皇后王氏,余姚人,生京师。万历六年册立为皇后。性端谨,事孝定太后得其欢心。光宗在东宫,危疑者数矣,调护备至。郑贵妃颛宠,后不较也。正位中宫者四十二年,以慈孝称。四十八年四月崩,谥孝端。光宗即位,上尊谥曰孝端贞恪庄惠仁明媲天毓圣显皇后。会帝崩,熹宗立,始上册宝,合葬定陵,主祔庙。   与后同日册封者有昭妃刘氏。天启、崇祯时,尝居慈宁宫,掌太后玺。性谨厚,抚爱诸王。庄烈帝礼事之如大母。尝以岁朝朝见,帝就便坐,俄假寐。太后戒勿惊,命尚衣谨护之。顷之,帝觉,摄衣冠起谢曰:“神祖时海内少事;今苦多难,两夜省文书,未尝交睫,在太妃前,困不自持如此。”太妃为之泣下。崇祯十五年薨,年八十有六。   孝靖王太后,光宗生母也。初为慈宁宫宫人。年长矣,帝过慈宁,私幸之,有身。故事:宫中承宠,必有赏赉,文书房内侍记年月及所赐以为验。时帝讳之,故左右无言者。一日,侍慈圣宴,语及之。帝不应。慈圣命取内起居注示帝,且好语曰:“吾老矣,犹未有孙。果男者,宗社福也。母以子贵,宁分差等耶?”十年四月封恭妃。八月,光宗生,是为皇长子。既而郑贵妃生皇三子,进封皇贵妃,而恭妃不进封。二十九年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仍不封如故。三十四年,元孙生,加慈圣徽号,始进封皇贵妃。三十九年病革,光宗请旨得往省,宫门犹闭,抉钥而入。妃目眚,手光宗衣而泣曰:“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遂薨。大学士叶向高言:“皇太子母妃薨,礼宜从厚。”不报。复请,乃得允。谥温肃端靖纯懿皇贵妃,葬天寿山。   光宗即位,下诏曰:“朕嗣承基绪,抚临万方,溯厥庆源,则我生母温肃端靖纯懿皇贵妃恩莫大焉。朕昔在青宫,莫亲温凊,今居禁闼,徒痛桮棬,欲伸罔极之深悰,惟有肇称乎殷礼。其准皇祖穆宗皇帝尊生母荣淑康妃故事,礼部详议以闻。”会崩,熹宗即位,上尊谥曰孝靖温懿敬让贞慈参天胤圣皇太后,迁葬定陵,祀奉慈殿。后父天瑞,封永宁伯。   恭恪贵妃郑氏,大兴人。万历初入宫,封贵妃,生皇三子,进皇贵妃。帝宠之。外廷疑妃有立己子谋。群臣争言立储事,章奏累数千百,皆指斥宫闱,攻击执政。帝概置不问。由是门户之祸大起。万历二十九年春,皇长子移迎禧宫,十月立为皇太子,而疑者仍未已。   先是,侍郎吕坤为按察使时,尝集《闺范图说》。太监陈矩见之,持以进帝。帝赐妃,妃重刻之,坤无与也。二十六年秋,或撰《闺范图说跋》,名曰《忧危竑议》,匿其名,盛传京师,谓坤书首载汉明德马后由宫人进位中宫,意以指妃,而妃之刊刻,实藉此为立己子之据。其文托“硃东吉”为问答。“东吉”者,东朝也。其名《忧危》,以坤曾有《忧危》一疏,因借其名以讽,盖言妖也。妃兄国泰、侄承恩以给事中戴士衡尝纠坤,全椒知县樊玉衡并纠贵妃,疑出自二人手。帝重谪二人,而置妖言不问。逾五年,《续忧危竑议》复出。是时太子已立,大学士硃赓得是书以闻。书托“郑福成”为问答。“郑福成”者,谓郑之福王当成也。大略言:“帝于东宫不得已而立,他日必易。其特用硃赓内阁者,实寓更易之义。”词尤诡妄,时皆谓之妖书。帝大怒,敕锦衣卫搜捕甚急。久之,乃得皦生光者,坐极刑,语详郭正域、沈鲤传。   四十一年,百户王曰乾又告变,言奸人孔学等为巫蛊,将不利于圣母及太子,语亦及妃。赖大学士叶向高劝帝以静处之,而速福王之籓,以息群言。事乃寝。其后“梃击”事起,主事王之寀疏言张差狱情,词连贵妃宫内侍庞保、刘成等,朝议氵匈氵匈。贵妃闻之,对帝泣。帝曰:“外廷语不易解,若须自求太子。”贵妃向太子号诉。贵妃拜,太子亦拜。帝又于慈宁宫太后几筵前召见群臣,令太子降谕禁株连,于是张差狱乃定。神宗崩,遗命封妃皇后。礼部侍郎孙如游争之,乃止。及光宗崩,有言妃与李选侍同居乾清宫谋垂帘听政者,久之始息。   崇祯三年七月薨,谥恭恪惠荣和靖皇贵妃,葬银泉山。   光宗孝元皇后郭氏,顺天人。父维城以女贵,封博平伯,进侯。卒,兄振明嗣。后于万历二十九年册为皇太子妃。四十一年十一月薨,谥恭靖。熹宗即位,上尊谥曰孝元昭懿哲惠庄仁合天弼圣贞皇后,迁葬庆陵,祔庙。   孝和王太后,熹宗生母也,顺天人。侍光宗东宫,为选侍。万历三十二年进才人。四十七年三月薨。熹宗即位,上尊谥曰孝和恭献温穆徽慈谐天鞠圣皇太后,迁葬庆陵,祀奉先殿。崇祯十一年三月以加上孝纯太后尊谥,于御用监得后及孝靖太后玉册玉宝,始命有司献于庙。忠贤党王体乾坐怠玩,论死。盖距上谥时十有八年矣。   孝纯刘太后,庄烈帝生母也,海州人,后籍宛平。初入宫为淑女。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生庄烈皇帝。已,失光宗意,被谴,薨。光宗中悔,恐神宗知之,戒掖庭勿言,葬于西山。及庄烈帝长,封信王,追进贤妃。时庄烈帝居勖勤宫,问近侍曰:“西山有申懿王坟乎?”曰:“有。”“傍有刘娘娘坟乎?”曰:“有。”每密付金钱往祭。及即位,上尊谥曰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毘天毓圣皇太后,迁葬庆陵。   帝五岁失太后,问左右遗像,莫能得。傅懿妃者,旧与太后同为淑女,比宫居,自称习太后,言宫人中状貌相类者,命后母瀛国太夫人指示画工,可意得也。图成,由正阳门具法驾迎入。帝跪迎于午门,悬之宫中,呼老宫婢视之,或曰似,或曰否。帝雨泣,六宫皆泣。   故事:生母忌日不设祭,不服青。十五年六月,帝以太后故,欲追前代生继七后,同建一庙,以展孝思。乃御德政殿,召大学士及礼臣入,问曰:“太庙之制,一帝一后,祧庙亦然,历朝继后及生母凡七位皆不得与,即宫中奉先殿亦尚无祭,奈何?”礼部侍郎蒋德璟曰:“奉先殿外尚有奉慈殿,所以奉继后及生母者,虽废可举也。”帝曰:“奉慈殿外,尚有弘孝、神霄、本恩诸殿。”德璟曰:“内廷规制,臣等未悉。孝宗建奉慈殿,嘉靖间废之,今未知尚有旧基否?”帝曰:“奉慈已撤,惟奉先尚可拓也。”于是别置一殿,祀孝纯及七后云。   康妃李氏,光宗选侍也。时宫中有二李选侍,人称东、西李。康妃者,西李也,最有宠,尝抚视熹宗及庄烈帝。光宗即位,不豫,召大臣入,帝御暖阁,凭几,命封选侍为皇贵妃。选侍趣熹宗出曰:“欲封后。”帝不应。礼部侍郎孙如游奏曰:“今两太后及元妃、才人谥号俱未上,俟四大礼举行后未晚。”既而帝崩,选侍尚居乾清宫,外廷恟惧,疑选侍欲听政。大学士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上疏力争,选侍移居仁寿殿。事详一燝、涟传。   熹宗即位,降敕暴选侍凌殴圣母因致崩逝及妄觊垂帘状。而御史贾继春进安选侍揭,与周朝瑞争驳不已。帝复降敕曰:“九月一日,皇考宾天,大臣入宫哭临毕,因请朝见。选侍阻朕暖阁,司礼监官固请,乃得出。既许复悔,又使李进忠等再三趣回。及朕至乾清丹陛,进忠等犹牵朕衣不释。甫至前宫门,又数数遣人令朕还,毋御文华殿也。此诸臣所目睹。察选侍行事,明欲要挟朕躬,垂帘听政。朕蒙皇考令选侍抚视,饮膳衣服皆皇祖、皇考赐也。选侍侮慢凌虐,朕昼夜涕泣。皇考自知其误,时加劝慰。若避宫不早,则爪牙成列,朕且不知若何矣。选侍因殴崩圣母,自忖有罪,每使宫人窃伺,不令朕与圣母旧侍言,有辄捕去。朕之苦衷,外廷岂能尽悉。乃诸臣不念圣母,惟党选侍,妄生谤议,轻重失伦,理法焉在!朕今停选侍封号,以慰圣母在天之灵;厚养选侍及皇八妹,以敬遵皇考之意。尔诸臣可以仰体朕心矣。”已,复屡旨诘责继春,继春遂削籍去。   是时,熹宗初即位,委任司礼太监王安,故敕谕如此。久之,魏忠贤乱政。四年封选侍为康妃。五年修《三朝要典》,涟、光斗等皆得罪死,复召继春,与前旨大异矣。久之,始卒。庄妃李氏,即所称东李者也。仁慈寡言笑,位居西李前,而宠不及。庄烈帝幼失母,育于西李。既而西李生女,光宗改命东李抚视。天启元年二月封庄妃。魏忠贤、客氏用事,恶妃持正,宫中礼数多被裁损,愤郁薨。崇祯初,诏赐妃弟成楝田产。   选侍赵氏者,光宗时,未有封号。熹宗即位,忠贤、客氏恶之,矫旨赐自尽。选侍以光宗赐物列案上,西向礼佛,痛哭自经死。   熹宗懿安皇后张氏,祥符人。父国纪,以女贵,封太康伯。天启元年四月册为皇后。性严正,数于帝前言客氏、魏忠贤过失。尝召客氏至,欲绳以法。客、魏交恨,遂诬后非国纪女,几惑帝听。三年,后有娠,客、魏尽逐宫人异己者,而以其私人承奉,竟损元子。帝尝至后宫,后方读书。帝问何书。对曰:“《赵高传》也。”帝默然。时宫门有匿名书烈忠贤逆状者,忠贤疑出国纪及被逐诸臣手。其党邵辅忠、孙杰等,欲因此兴大狱,尽杀东林诸臣,而借国纪以摇动中宫,冀事成则立魏良卿女为后。顺天府丞刘志选侦知之,首上疏劾国纪,御史梁梦环继之,会有沮者乃已。及熹宗大渐,折忠贤逆谋、传位信王者,后力也。庄烈帝上尊号曰懿安皇后。十七年三月,李自成陷都城,后自缢。顺治元年,世祖章皇帝命合葬熹宗陵。   裕妃张氏,熹宗妃也。性直烈。客、魏恚其异己,幽于别宫,绝其饮食。天雨,妃匍匐饮檐溜而死。又慧妃范氏者,生悼怀太子不育,复失宠。李成妃侍寝,密为慧妃乞怜。客、魏知之怒,亦幽成妃于别宫。妃预藏食物檐瓦间,闭宫中半月不死,斥为宫人。崇祯初,皆复位号。   庄烈帝愍皇后周氏,其先苏州人,徙居大兴。天启中,选入信邸。时神宗刘昭妃摄太后宝,宫中之政悉禀成于熹宗张皇后。故事:宫中选大婚,一后以二贵人陪;中选,则皇太后幕以青纱帕,取金玉跳脱系其臂;不中,即以年月帖子纳淑女袖,侑以银币遣还。懿安疑后弱,昭妃曰:“今虽弱,后必长大。”因册为信王妃。帝即位,立为皇后。   后性严慎。尝以寇急,微言曰:“吾南中尚有一家居。”帝问之,遂不语,盖意在南迁也。至他政事,则未尝预。田贵妃有宠而骄,后裁之以礼。岁元日,寒甚,田妃来朝,翟车止庑下。后良久方御坐,受其拜,拜已遽下,无他言。而袁贵妃之朝也,相见甚欢,语移时。田妃闻而大恨,向帝泣。帝尝在交泰殿与后语不合,推后仆地,后愤不食。帝悔,使中使持貂裀赐后,且问起居。妃寻以过斥居启祥宫,三月不召。一日,后侍帝于永和门看花,请召妃。帝不应。后遽令以车迎之,乃相见如初。帝以寇乱茹蔬。后见帝容体日瘁,具馔将进,而瀛国夫人奏适至,曰:“夜梦孝纯太后归,语帝瘁而泣,且曰:‘为我语帝,食毋过苦。’”帝持奏入宫,后适进馔。帝追念孝纯,且感后意,因出奏示后,再拜举匕箸,相向而泣,泪盈盈沾案。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暝,都城陷,帝泣语后曰:“大事去矣。”后顿首曰:“妾事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乃抚太子、二王恸哭,遣之出宫。帝令后自裁。后入室阖户,宫人出奏,犹云“皇后领旨”。后遂先帝崩。帝又命袁贵妃自缢,系绝,久之苏。帝拔剑斫其肩,又斫所御妃嫔数人,袁妃卒不殊。世祖章皇帝定鼎,谥后曰庄烈愍皇后,与帝同葬田贵妃寝园,名曰思陵。下所司给袁妃居宅,赡养终其身。   有宫人魏氏者,当贼入宫,大呼曰:“我辈必遭贼污,有志者早为计。”遂跃入御河死,顷间从死者一二百人。宫人费氏,年十六,自投眢井中。贼钩出,见其姿容,争夺之。费氏绐曰:“我长公主也。”群贼不敢逼,拥见李自成。自成命中官审视之,非是,以赏部校罗某者。费氏复绐罗曰:“我实天潢,义难苟合,将军宜择吉成礼。”罗喜,置酒极欢。费氏怀利刃,俟罗醉,断其喉立死。因自诧曰:“我一弱女子,杀一贼帅足矣。”遂自刎死。自成闻大惊,令收葬之。   恭淑贵妃田氏,陕西人,后家扬州。父弘遇以女贵,官左都督,好佚游,为轻侠。妃生而纤妍,性寡言,多才艺,侍庄烈帝于信邸。崇祯元年封礼妃,进皇贵妃。宫中有夹道,暑月驾行幸,御盖行日中。妃命作蘧篨覆之,从者皆得休息。又易小黄门之舁舆者以宫婢。帝闻,以为知礼。尝有过,谪别宫省愆。所生皇五子,薨于别宫,妃遂病。十五年七月薨。谥恭淑端惠静怀皇贵妃,葬昌平天寿山,即思陵也。   赞曰:高皇后从太祖备历艰难,赞成大业,母仪天下,慈德昭彰。继以文皇后仁孝宽和,化行宫壸,后世承其遗范,内治肃雍。论者称有明家法,远过汉、唐,信不诬矣。万、郑两贵妃,亦非有阴鸷之谋、干政夺嫡之事,徒以恃宠溺爱,遂滋谤讪。《易》曰:“闲有家,悔亡。”苟越其闲,悔将无及。圣人之垂戒远矣哉。    列传第三   ○兴宗孝康皇帝孝康皇后 吕太后 睿宗献皇帝献皇后   兴宗孝康皇帝标,太祖长子也。母高皇后。元至正十五年生于太平陈迪家。太祖为吴王,立为王世子,从宋濂受经。   吴元年,年十三矣,命省临濠墓,谕曰:“商高宗旧劳于外,周成王早闻《无逸》之训,皆知小民疾苦,故在位勤俭,为守成令主。儿生长富贵,习于晏安。今出旁近郡县,游览山川,经历田野,其因道途险易以知鞍马勤劳,观闾阎生业以知衣食艰难,察民情好恶以知风俗美恶,即祖宗所居,访求父老,问吾起兵渡江时事,识之于心,以知吾创业不易。”又命中书省择官辅行。凡所过郡邑城隍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过太平访迪家,赐白金五十两。至泗、濠告祭诸祖墓。是冬从太祖观郊坛,令左右导之农家,遍观服食器具,又指道旁荆楚曰:“古用此为扑刑,以其能去风,虽伤不杀人。古人用心仁厚如此,儿念之。”洪武元年正月,立为皇太子。带刀舍人周宗上书乞教太子。帝嘉纳。中书省都督府请仿元制,以太子为中书令。帝以元制不足法,令詹同考历代东宫官制,选勋德老成及新进贤者,兼领东宫官。于是左丞相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右丞相徐达兼太子少傅,中书平章录军国重事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右都督冯宗异兼右詹事,中书平章政事胡廷端、廖永忠、李伯升兼同知詹事院事,中书左、右丞赵庸、王溥兼副詹事,中书参政杨宪兼詹事丞,傅瓛兼詹事,同知大都督康茂才、张兴祖兼左右率府使,大都督府副使顾时、孙兴祖同知左右率府事,佥大都督府事吴桢、耿炳文兼左右率府副使,御史大夫邓愈、汤和兼谕德,御史中丞刘基、章溢兼赞善大夫,治书侍御史文原吉、范显祖兼太子宾客。谕之曰:“朕于东宫不别设府僚,而以卿等兼领者,盖军旅未息,朕若有事于外,必太子监国。若设府僚,卿等在内,事当启闻,太子或听断不明,与卿等意见不合,卿等必谓府僚导之,嫌隙易生。又所以特置宾客谕德等官者,欲辅成太子德性,且选名儒为之,职此故也。昔周公教成王克诘戎兵,召公教康王张皇六师,此居安虑危,不忘武备。盖继世之君,生长富贵,昵于安逸,不谙军旅,一有缓急,罔知所措。二公之言,其并识之。”是年,命选国子生国琦、王璞、张杰等十余人,侍太子读书禁中。琦等入对谨身殿,仪状明秀,应对详雅。帝喜,因谓殿中侍御史郭渊友等曰:“诸生于文艺习矣,然与太子处,当端其心术,不流浮靡,庶储德亦获裨助。”因厚赐之。未几,以梁贞、王仪为太子宾客,秦庸、卢德明、张昌为太子谕德。   先是,建大本堂,取古今图籍充其中,征四方名儒教太子诸王,分番夜直,选才俊之士充伴读。帝时时赐宴赋诗,商搉古今,评论文字无虚日。命诸儒作《钟山龙蟠赋》。置酒欢甚,自作《时雪赋》,赐东宫官。令三师、谕德朝贺东宫,东宫答拜。又命东宫及王府官编缉古人行事可为鉴戒者,训谕太子诸王。四年春,制《大本堂玉图记》,赐太子。   十年,令自今政事并启太子处分,然后奏闻。谕曰:“自古创业之君,历涉勤劳,达人情,周物理,故处事咸当。守成之君,生长富贵,若非平昔练达,少有不谬者。故吾特命尔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以练习国政。惟仁不失于疏暴,惟明不惑于邪佞,惟勤不溺于安逸,惟断不牵于文法。凡此皆心为权度。吾自有天下以来,未尝暇逸,于诸事务惟恐毫发失当,以负上天付托之意。戴星而朝,夜分而寝,尔所亲见。尔能体而行之,天下之福也。”时令儒臣为太子讲《大学衍义》。二十二年,置詹事院。   二十四年八月,敕太子巡抚陕西。先是,帝以应天、开封为南北京,临濠为中都。御史胡子祺上书曰:“天下形胜地可都者四。河东地势高,控制西北,尧尝都之,然其地苦寒。汴梁襟带河、淮,宋尝都之,然其地平旷,无险可凭。洛阳周公卜之,周、汉迁之,然嵩、邙非有殽函、终南之阻,涧、瀍、伊、洛非有泾、渭、氵霸、浐之雄。夫据百二河山之胜,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莫关中若也。”帝称善。至是,谕太子曰:“天下山川惟秦地号为险固,汝往以省观风俗,慰劳秦父老子弟。”于是择文武诸臣扈太子行。既行,使谕曰:“尔昨渡江,震雷忽起于东南,导尔前行,是威震之兆也。然一旬久阴不雨,占有阴谋,宜慎举动,严宿卫,施仁布惠,以回天意。”仍申谕从行诸臣以宿顿闻。   比还,献陕西地图,遂病。病中上言经略建都事。明年四月丙子薨,帝恸哭。礼官议期丧,请以日易。及当除服,帝不忍。礼官请之,始释服视朝。八月庚申祔葬孝陵东,谥曰懿文。   太子为人友爱。秦、周诸王数有过,辄调护之,得返国。有告晋王异谋者,太子为涕泣请,帝乃感悟。帝初抚兄子文正、姊子李文忠及沐英等为子,高后视如己出。帝或以事督过之,太子辄告高后为慰解,其仁慈天性然也。太子元妃常氏,继妃吕氏。生子五:长雄英,次建文皇帝,次允熥,次允熞,次允熙。建文元年追尊为孝康皇帝,庙号兴宗。燕王即帝位,复称懿文皇太子。孝康皇后常氏,开平王遇春女。洪武四年四月册为皇太子妃。十一年十一月薨,谥敬懿。太祖为辍朝三日。建文元年追尊为孝康皇后。永乐元年复称敬懿皇太子妃。   皇太后吕氏,寿州人。父本,累官太常卿。惠帝即位,尊为皇太后。燕兵至金川门,迓太后至军中,述不得已起兵之故。太后还,未至,宫中已火。既而随其子允熙居懿文陵。永乐元年复称皇嫂懿文太子妃。   初,太祖册常妃,继册吕妃。常氏薨,吕氏始独居东宫。而其时秦王樉亦纳王保保妹为妃,又以邓愈女为配,皆前代故事所无也。   睿宗兴献皇帝祐杬,宪宗第四子。母邵贵妃。成化二十三年封兴王。弘治四年建邸德安。已,改安陆。七年之籓,舟次龙江,有慈乌数万绕舟,至黄州复然,人以为瑞。谢疏陈五事。孝宗嘉之,赐予异诸弟。   王嗜诗书,绝珍玩,不畜女乐,非公宴不设牲醴。楚俗尚巫觋而轻医药,乃选布良方,设药饵以济病者。长史张景明献所著《六益》于王,赐之金帛,曰:“吾以此悬宫门矣。”邸旁有台曰阳春,数与群臣宾从登临赋诗。正德十四年薨,谥曰献。   王薨二年而武宗崩,召王世子入嗣大统,是为世宗。礼臣毛澄等援汉定陶、宋濮王故事,考孝宗,改称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王妃为“皇叔母”。帝命廷臣集议,未决。进士张璁上书请考兴献王,帝大悦。会母妃至自安陆,止通州不入。帝启张太后,欲避天子位,奉母妃归籓。群臣惶惧。太后命进王为兴献帝,妃为兴献后。璁更为《大礼或问》以进,而主事霍韬、桂萼,给事中熊浃议与璁合。帝因谕辅臣杨廷和、蒋冕、毛纪,帝、后加称“皇”。廷和等合廷臣争之,未决。嘉靖元年,禁中火,廷和及给事中邓继曾、硃鸣阳引五行五事,为废礼之证。乃辍称“皇”,加称本生父兴献帝,尊园曰陵,黄屋监卫如制,设祠署安陆,岁时享祀,用十二笾豆,乐用八佾。帝心终未慊。三年加称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兴国太后为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建庙奉先殿西,曰观德殿,祭如太庙。七月,谕去本生号。九月,诏称孝宗皇伯考,称献皇帝曰皇考。   璁、萼等既骤贵,干进者争以言礼希上意。百户随全、录事钱子勋言献皇帝宜迁葬天寿山。礼部尚书席书议:“高皇帝不迁祖陵,太宗不迁孝陵,盖其慎也。小臣妄议山陵,宜罪。”工部尚书赵璜亦言不可。乃止。尊陵名曰显陵。   明年,修《献皇帝实录》,建世庙于太庙左。六年,以观德殿狭隘,改建崇先殿。七年,命璁等集《明伦大典》,成,加上尊谥曰恭睿渊仁宽穆纯圣献皇帝。亲制《显陵碑》,封松林山为纯德山,从祀方泽,次五镇,改安陆州为承天府。   十七年,通州同知丰坊请加尊皇考庙号,称宗以配上帝。九月,加上尊谥知天守道洪德渊仁宽穆纯圣恭俭敬文献皇帝,庙号睿宗,祔太庙,位次武宗上。明堂大享,奉主配天,罢世庙之祭。四十四年,芝生世庙柱,复作玉芝官祀焉。穆宗立,乃罢明堂配享。   初,杨廷和等议封益王次子崇仁王厚炫为兴王,奉献帝祀。不允。兴国封除。献帝有长子厚熙,生五日而殇。嘉靖四年赠岳王,谥曰怀献。   皇后蒋氏,世宗母也。父斅,大兴人,追封玉田伯。弘治五年册为兴王妃。世宗入承大统,即位三日,遣使诣安陆奉迎,而令廷臣议推尊礼。咸谓宜考孝宗,而称兴王为皇叔父,妃为皇叔母。议三上,未决。会妃将至,礼臣上入宫仪,由崇文门入东安门,皇帝迎于东华门。不许。再议由正阳门入大明、承天、端门,从王门入宫。又不许。王门,诸王所出入门也。敕曰:“圣母至,御太后车服,从御道入,朝太庙。”故事:后妃无谒庙礼。礼臣难之。时妃至通州,闻考孝宗,恚曰:“安得以吾子为他人子!”留不进。帝涕泣愿避位。群臣以慈寿太后命,改称兴献后,乃入。以太后仪谒奉先、奉慈二殿,不庙见。元年改称兴国太后。三年乃上尊号曰本生章圣皇太后。是年秋,用张璁等言,尊为圣母章圣皇太后。五年,献帝世庙成,奉太后入谒。七年,上尊号曰慈仁。九年,颁太后所制《女训》于天下。十五年,奉太后谒天寿山陵,命诸臣进贺行殿。是年加上尊号曰康静贞寿。   十七年十二月崩,谕礼、工二部将改葬献皇帝于大峪山,以驸马都尉京山侯崔元为奉迎行礼使,兵部尚书张瓚为礼仪护行使,指挥赵俊为吉凶仪仗官,翊国公郭勋知圣母山陵事。已,帝亲幸大峪相视,令议奉太后南诣合葬。而礼部尚书严嵩等言:“灵驾北来,慈宫南诣,共一举耳。大峪可朝发夕至,显陵远在承天,恐陛下春秋念之。臣谓如初议便。”帝曰:“成祖岂不思皇祖耶,何以南孝陵?”因止崔元等毋行,而令赵俊往,且启视幽宫。是年上尊谥曰慈孝贞顺仁敬诚一安天诞圣献皇后。明年,俊归,谓显陵不吉,遂议南巡。九卿大臣许赞等谏。不听。左都御史王廷相又谏。帝曰:“朕岂空行哉,为吾母耳!”已而侍御吕柟、给事中曾烶、御史刘贤、郎中岳伦等复相继疏谏。不听。三月,帝至承天,谒显陵,作新宫焉,曰:“待合葬也。”归过庆都,御史谢少南言:“庆都有尧母墓,佚于祀典,请祀之。”帝曰:“帝尧父母异陵,可知合葬非古。”即拜少南左春坊左司直兼翰林院检讨,定议葬大峪山。四月,帝谒长陵,谕严嵩曰:“大峪不如纯德。”仍命崔元护梓宫南祔。闰七月,合葬显陵,主祔睿宗庙。   赞曰:兴宗、睿宗虽未尝身为天子,而尊号徽称典礼具备,其实有不容泯者。史者所以记事也,记事必核其名与实。曰宗曰帝者,当时已定之名,名定而实著焉矣。爰据《元史》裕宗、睿宗列传之例,别为一卷如右,而各以后附焉。    列传第四 诸王   明制,皇子封亲王,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属。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 ,多者至万九千人,隶籍兵部。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亲王嫡长子,年及十岁,则授金册金宝,立为王世子,长孙立为世孙,冠服视一品。诸子年十岁,则授涂金银册银宝,封为郡王。嫡长子为郡王世子,嫡长孙则授长孙,冠服视二品。诸子授镇国将军,孙辅国将军,曾孙奉国将军,四世孙镇国中尉,五世孙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国中尉。其生也请名,其长也请婚,禄之终身,丧葬予费,亲亲之谊笃矣。考二百余年之间,宗姓实繁,贤愚杂出。今据所纪载,自太祖时追封祔庙十五王以及列朝所封者,著于篇。而郡王以下有行义事实可采者,世系亦得附见焉。   ◎诸王一   宗室十五王太祖诸子一秦王樉汧阳王诚洌 晋王㭎庆成王济炫西河王奇溯 新堞 周王橚镇平王有爌 博平王安氵戍 南陵王睦英 镇国中尉睦挈 镇国将军安氵侃 镇国中尉勤熨楚王桢武冈王显槐齐王榑 潭王梓 赵王巳 鲁王檀归善王当沍 辅国将军当燌 奉国将军健根 安丘王当澻 寿钅林   熙祖,二子。长仁祖,次寿春王,俱王太后生。寿春王四子,长霍丘王,次下蔡王,次安丰王,次蒙城王。霍丘王一子,宝应王。安丰王四子,六安王、来安王、都梁王、英山王。下蔡、蒙城及宝应、六安诸王先卒,皆无后。洪武元年追封,二年定从祀礼,祔享祖庙东西庑。寿春、霍丘、安丰、蒙城四王,皆以王妃配食。蒙城王妃田氏早寡,有节行,太祖甚重之。十王、四妃墓在凤阳白塔祠,官岁祀焉。仁祖,四子。长南昌王,次盱眙王,次临淮王,次太祖,俱陈太后生。南昌王二子,长山阳王,无后,次文正。盱眙王一子,昭信王,无后。临淮王无子。太祖起兵时,诸王皆前卒,独文正在。洪武初,诸王皆追封从祀。文正以罪谪死。子守谦,封靖江王,自有传。正德十一年,御史徐文华言:“宋儒程颐曰:‘成人而无后者,祭终兄弟之孙之身。’盖从祖而祔,亦从祖而毁,未有祖祧而祔食之孙独存者。今懿、僖二祖既祧,太庙祔享诸王亦宜罢祀。”廷议不可,文华竟以妄言下狱。嘉靖中建九庙,东西庑如故。九庙灾,复同堂异室之制,祔十五王于两序。盱眙、临淮王二妃配食。南昌王妃王氏,后薨,祔葬皇陵,不配食。   太祖,二十六子。高皇后生太子标、秦王樉、晋王㭎、成祖、周王橚。胡充妃生楚王桢。达定妃生齐王榑、潭王梓。郭宁妃生鲁王檀。郭惠妃生蜀王椿、代王桂、谷王橞。胡顺妃生湘王柏。韩妃生辽王植。余妃生庆王旃。杨妃生宁王权。周妃生岷王楩、韩王松。赵贵妃生沈王模。李贤妃生唐王柽。刘惠妃生郢王楝。葛丽妃生伊王彝。而肃王楧母郜无名号。赵王巳、安王楹、皇子楠皆未详所生母。   秦愍王樉,太祖第二子。洪武三年封。十一年就籓西安。其年五月赐玺书曰:“关内之民,自元氏失政,不胜其敝。今吾定天下,又有转输之劳,民未休息。尔之国,若宫室已完,其不急之务悉已之。”十五年八月,高皇后崩,与晋、燕诸王奔丧京师,十月还国。十七年,皇后大祥,复来朝,寻遣还。二十二年改大宗正院为宗人府,以樉为宗人令。二十四年,以樉多过失,召还京师,令皇太子巡视关陕。太子还,为之解。明年命归籓。   二十八年正月,命帅平羌将军甯正征叛番于洮州,番惧而降。帝悦,赉予甚厚。其年三月薨,赐谥册曰:“哀痛者,父子之情;追谥者,天下之公。朕封建诸子,以尔年长,首封于秦,期永绥禄位,以籓屏帝室。夫何不良于德,竟殒厥身,其谥曰愍。”樉妃,元河南王王保保女弟。次妃,宁河王邓愈女。樉薨,王妃殉。   子隐王尚炳嗣。沔人高福兴等为乱,尚炳巡边境上捕盗。永乐九年,使者至西安,尚炳称疾不出迎,见使者又傲慢。帝逮治王府官吏,赐尚炳书曰:“齐王拜胙,遂以国霸;晋候惰玉,见讥无后。王勉之。”尚炳惧,来朝谢罪。明年三月薨。子僖王志堩嗣,二十二年薨。无子,庶兄怀王志均由渭南王嗣,宣德元年薨。妃张氏,未婚,入宫守服。   弟康王志邅嗣。好古嗜学。四年,护卫军张嵩等讦其府中事。志邅不安,辞三护卫。宣宗答书奖谕,予一护卫。志邅顾数听细人,正统十年诬奏镇守都御史陈镒,按问皆虚,而审理正秦弘等又交章奏王凌辱府僚,棰死军役。帝再以书戒饬之。景泰六年薨。子惠王公锡嗣,以贤闻。成化二十二年薨。   子简王诚泳嗣。性孝友恭谨,晋铭冠服以自警。秦川多赐地,军民佃以为业,供租税,岁歉辄蠲之。长安有鲁斋书院,久废,故址半为民居,诚泳别易地建正学书院。又旁建小学,择军校子弟秀慧者,延儒生教之,亲临课试。王府护卫得入学,自诚泳始。所著有《经进小鸣集》。弘治十一年薨,无子。   从弟临潼王诚澯子昭王秉欆嗣。十四年薨。子定王惟焯嗣,有贤行,有司以闻。嘉靖十九年,敕表以绰楔。献金助太庙工,益岁禄二百石,赐玉带袭衣。惟焯尝奏请潼关以西、凤翔以东河堧地,曰:“皇祖所赐先臣樉也。”户部尚书梁材执奏:“陕西外供三镇,内给四王,民困已极。岂得复夺堧地,滥给宗籓。”诏如材言。二十三年薨,无子。   再从子宣王怀埢由中尉嗣。奏以本禄千石赡诸宗,赐敕奖谕。四十五年薨。子靖王敬镕嗣,万历四年薨。子敬王谊旐嗣,十四年薨。无子,弟谊漶由紫阳王嗣。薨,子存枢嗣。李自成破西安,存枢降于贼,伪授权将军,妃刘氏死之。   汧阳王诚洌,康王诸孙也,事父及继母以孝闻。父疾,经月不解带。及薨,醯酱盐酪不入口。明年,墓生嘉禾,一本双穗,嘉瓜二实并蒂,慈乌异鸟环集。以母马妃早卒,不逮养,追服衰食蔬者三年。雪中萱草生华,咸谓孝感所致。弘治十五年赐敕嘉奖。   时有辅国将军秉桦,亦好学笃行。父病,祷于神,乞以身代,疾竟愈。母丧庐墓,有双鹤集庭中。定王以闻。世宗表其门。晋恭王㭎,太祖第三子也。学文于宋濂,学书于杜环,洪武三年封。十一年就籓太原,中道笞膳夫。帝驰谕曰:“吾帅群英平祸乱,不为姑息。独膳夫徐兴祖,事吾二十三年未尝折辱。怨不在大,小子识之。”㭎修目美髯,顾盼有威,多智数。然性骄,在国多不法。或告㭎有异谋。帝大怒,欲罪之,太子力救得免。二十四年,太子巡陕西归,冈随来朝,敕归籓。自是折节,待官属皆有礼,更以恭慎闻。是时,帝念边防甚,且欲诸子习兵事,诸王封并塞居者皆预军务。而晋、燕二王,尤被重寄,数命将兵出塞及筑城屯田。大将如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皆受节制。又诏二王,军中事大者方以闻。三十一年三月薨,子定王济熺嗣。   永乐初,帝以济熺纵下,黜其长史龙潭。济熺惧,欲上护卫。不许。弟平阳王济熿,幼狠戾,失爱于父。及长,太祖召秦、晋、燕、周四世子及庶子之长者,教于京师。济熿与燕王子高煦、周王子有动邪诡相比,不为太祖所爱。济熺既嗣王,成祖封济熿平阳王。济熿追憾父,并憾济熺不为解,嗾其弟庆成王济炫等日诉济熺过于朝,又诱府中官校,文致其罪,历年不已。十二年,帝夺济熺爵,及世子美圭皆为庶人,俾守恭王园,而立济熿为晋王。   济熿既立,益横暴,至进毒弑嫡母谢氏,逼烝恭王侍儿吉祥,幽济熺父子,蔬食不给。父兄故侍从宫人多为所害,莫敢言。恭王宫中老媪走诉成祖,乃即狱中召晋府故承奉左微问之,尽得济熿构济熺状。立命微驰召济熺父子,济熺幽空室已十年矣。左微者,故因济熺牵连系狱,或传微死已久。及至,一府大惊。微入空室,释济熺父子,相抱持大恸。时帝北征,驻驿沙城,济喜父子谒行在所。帝见济熺病,恻然,封美圭平阳王,使奉父居平阳,予以恭王故连伯滩田。会帝崩,济熿遂不与美圭田。仁宗连以书谕,卒不听。又闻朝廷赐济熺王者冠服及他赉予,益怨望。成祖、仁宗之崩,不为服,使寺人代临,幕中广致妖巫为诅咒不辍。   宣宗即位,济熿密遣人结高煦谋不轨,宁化王济焕告变。比擒高煦,又得济熿交通书,帝未之问也,而济熿所遣使高煦人惧罪及,走京师首实。内使刘信等数十人告济熿擅取屯粮十万余石,欲应高煦,并发其宫中诅咒事。济焕亦至是始知嫡母被弑,驰奏。遣人察实,召至京,示以诸所发奸逆状,废为庶人,幽凤阳。同谋官属及诸巫悉论死。时宣德二年四月也。   晋国绝封凡八年,至英宗即位之二月,乃进封美圭为晋王,还居太原。正统六年薨。子庄王钟铉嗣,弘治十五年薨。世子奇源及其子表荣皆前卒,表荣子端王知烊嗣。知烊七岁而孤,能尽哀,居母丧呕血,芝生寝宫。嘉靖十二年薨。无子,再从子简王新典嗣。新化王表槏、荥泽王表檈者,端王诸父也。表槏先卒,子知节嗣为新化王,亦前卒,二子新典、新墧。端王请新典嗣新化王,未封而端王薨,表檈谋摄府事。端王妃王氏曰:“王无后,次及新化王,新化父子卒,有孙新典在。”即召入府,拜几筵为丧主。表檈忿曰:“我尊行,顾不得王。”上疏言:“新典故新化王长子,不得为人后,新典宜嗣新化王,新墧宜嗣晋王。”礼部议新典宜嗣,是为简王。新典母太妃尚氏严,教子以礼。太妃疾,新典叩头露祷。长史有敷陈,辄拜受教。其老也,以弟镇国将军新墧子慎镜摄籓事。万历三年薨,慎镜亦卒。弟惠王慎鋷嗣,七年薨。子穆王敏淳嗣,三十八年薨,子求桂嗣。李自成陷山西,求桂与秦王存枢并为贼所执,入北京,不知所终。   庆成王济炫,晋恭王子。其生也,太祖方御庆成宴,因以为封。永乐元年徙居潞州,坐擅发驿马,纵军人为盗,被责,召还太原。十年徙汾州,薨,谥庄惠。曾孙端顺王奇浈,正德中,以贤孝闻,赐敕褒奖。生子七十人,嘉靖初,尚书王琼闻于朝。嗣王表栾朴茂寡言,孝友好文学。嘉靖三十年寿八十,诏书嘉奖,赉以金币。辅国将军奇添,端顺王弟也,早卒。夫人王氏守节奉姑六十余年,世宗时以节孝旌。又温穆王曾孙中尉知恚病笃,淑人贺氏欲先死以殉,取澒一勺咽之,左右救夺,遂绝饮食,与知恚同时卒。表栾以闻。礼官言《会典》无旌命妇例,世宗特命旌之,谥曰贞烈。   西河王奇溯,定王曾孙。三岁而孤。问父所在,即恸哭。长,刻栴檀为父顺简王像,祀之。母病渴,中夜稽颡祷天,俄有甘泉自地涌出。母饮泉,病良已。及卒,哀毁骨立。子表相嗣,亦以仁孝闻,与宁河王表楠、河东嗣王奇淮并为人所称。   新堞,恭王七世孙,家汾州。崇祯十四年由宗贡生为中部知县。有事他邑,土寇乘间陷其城,坐免官。已而复任。署事者闻贼且至,亟欲解印去,新堞毅然曰:“此我致命之秋也。”即受之。得贼所传伪檄,怒而碎之,议拒守。邑新遭寇,无应者,乃属父老速去,而己誓必死。妻卢氏,妾薛氏、冯氏,请先死。许之。有女数岁,拊其背而勉之缢。左右皆泣下。乃书表封印,使人驰送京师,冠带望阙拜,又望拜其母,遂自经。士民葬之社坛侧,以妻女祔。先是,土寇薄城,县丞光先与战不胜,自焚死。新堞哭之恸,为之诔曰:“杀身成仁,虽死犹生。”至是,新堞亦死难。   周定王橚,太祖第五子。洪武三年封吴王。七年,有司请置护卫于杭州。帝曰:“钱塘财赋地,不可。”十一年改封周王,命与燕、楚、齐三王驻凤阳。十四年就籓开封,即宋故宫地为府。二十二年,橚弃其国来凤阳。帝怒,将徙之云南,寻止,使居京师,世子有炖理籓事。二十四年十二月敕归籓。建文初,以橚燕王母弟,颇疑惮之。橚亦时有异谋,长史王翰数谏不纳,佯狂去。肃次子汝南王有动告变。帝使李景隆备边,道出汴,猝围王宫,执橚,窜蒙化,诸子并别徙。已,复召还京,锢之。成祖入南京,复爵,加禄五千石。永乐元年正月诏归其旧封,献颂九章及佾舞。明年来朝,献驺虞。帝悦,宴赐甚厚。以汴梁有河患,将改封洛阳。橚言汴堤固,无重劳民力。乃止。十四年疏辞所赐在城税课。十八年十月有告橚反者。帝察之有验。明年二月召至京,示以所告词。橚顿首谢死罪。帝怜之,不复问。橚归国,献还三护卫。仁宗即位,加岁禄至二万石。橚好学,能词赋,尝作《元宫词》百章。以国土夷旷,庶草蕃庑,考核其可佐饥馑者四百余种,绘图疏之,名《救荒本草》。辟东书堂以教世子,长史刘淳为之师。洪熙元年薨。   子宪王有炖嗣,博学善书。弟有动数讦有炖,宣宗书谕之。有动与弟有熺诈为祥符王有爝与赵王书,系箭上,置彰德城外,词甚悖。都指挥王友得书以闻。宣宗逮友,讯无迹。召有爝至,曰:“必有动所为。”讯之具服,并得有熺掠食生人肝脑诸不法事,于是并免为庶人。有炖,正统四年薨,无子。帝赐书有爝曰:“周王在日,尝奏身后务从俭约,以省民力。妃夫人以下不必从死。年少有父母者遣归。”既而妃巩氏、夫人施氏、欧氏、陈氏、张氏、韩氏、李氏皆殉死,诏谥妃贞烈,六夫人贞顺。   弟简王有爝嗣,景泰三年薨。子靖王子垕嗣,七年薨。弟懿王子驩嗣,成化二十一年薨。子惠王同镳嗣,弘治十一年薨。世子安氵横未袭封而卒,孙恭王睦审嗣,谥安氵横悼王。   初,安氵横为世子,与弟平乐王安泛、义宁王安氵矣争渔利,置囹圄刑具,集亡赖为私人。惠王戒安氵横,不从,王怒。安泛因而倾之,安氵横亦持安泛不法事。惠王薨,群小交构,安氵横奏安泛私坏社稷坛,营私第,安泛亦诬奏安氵横诸阴事。下镇、巡官按验。顷之,安氵横死,其子睦审立而幼。安泛侵陵世子妃,安涘亦讦妃出不正,其子不可嗣。十三年,帝命太监魏忠、刑部侍郎何鉴按治。安泛惧,益诬世子毒杀惠王并世子妃淫乱,所连逮千人。鉴等奏其妄,废安泛为庶人,幽凤阳,安涘亦革爵。   嘉靖十七年,睦审薨。子勤熄先卒,孙庄王朝堈嗣,三十年薨。子敬王在铤嗣,万历十年薨。子端王肃溱嗣,薨。子恭枵嗣。崇祯十四年冬,李自成攻开封,恭枵出库金五十万,饷守陴者,悬赏格,殪一贼予五十金。贼穴城,守者投以火,贼被爇死,不可胜计,乃解围去。明年正月,帝下诏褒奖,且加劳曰:“此高皇帝神灵悯宗室子孙维城莫固,启王心而降之福也。”其年四月,自成再围汴,筑长围,城中樵采路绝。九月,贼决河灌城,城圮,恭枵从后山登城楼,率宫妃及宁乡、安乡、永寿、仁和诸王露栖雨中数日。援军驻河北,以舟来迎,始获免。事闻,赐书慰劳,并赐帑金文绮,命寄居彰德。汴城之陷也,死者数十万,诸宗皆没,府中分器宝藏书尽沦于巨浸。逾年,乃从水中得所奉高帝、高后金容,迎至彰德奉焉。久之,王薨,赠谥未行,国亡。其孙南走,死于广州。   镇平王有爌,定王第八子。嗜学,工诗,作《道统论》数万言。又采历代公族贤者,自夏五子迄元太子真金百余人,作《贤王传》若干卷。   博平王安氵戍,惠王第十三子。惠王有子二十五人,而安氵戍独贤,尝辑《贻后录》、《养正录》诸书。勤于治生,田园僮奴车马甚具。宾客造门,倾己纳之。其时称名德者,必曰博平。   南陵王睦楧,悼王第九子,敏达有识。嘉靖四十一年,御史林润言:“天下财赋,岁供京师米四百万石,而各籓禄岁至八百五十三万石。山西、河南存留米二百三十六万三千石,而宗室禄米五百四万石。即无灾伤蠲免,岁输亦不足供禄米之半。年复一年,愈加蕃衍,势穷弊极,将何以支!”事下诸王议。明年,睦楧条上七议:请立宗学以崇德教,设科选以励人才,严保勘以杜冒滥,革冗职以除素餐,戒奔竞以息饕贪,制拜扫以广孝思,立忧制以省禄费。诏下廷臣参酌之。其后诸籓遂稍稍陈说利弊,尚书李春芳集而上焉。及颁《宗籓条例》,多采睦楧议云。   镇国中尉睦挈,字灌甫,镇平王诸孙。父奉国将军安河以孝行闻于朝,玺书旌赉。既没,周王及宗室数百人请建祠。诏赐祠额曰“崇孝”。睦挈幼端颖,郡人李梦阳奇之。及长,被服儒素,覃精经学,从河、洛间宿儒游。年二十通《五经》,尤邃于《易》、《春秋》。谓本朝经学一禀宋儒,古人经解残阙放失,乃访求海内通儒,缮写藏弃,若李鼎诈《易解》、张洽《春秋传》,皆叙而传之。吕柟尝与论《易》,叹服而去。益访购古书图籍,得江都葛氏、章丘李氏书万卷,丹铅历然,论者以方汉之刘向。筑室东坡,延招学者,通怀好士,而内行修洁。事亲晨昏不离侧,丧三年居外舍。有弟五人,亲为教督,尽推遗产与之。万历五年举文行卓异,为周籓宗正,领宗学。约宗生以三、六、九日午前讲《易》、《诗》、《书》,午后讲《春秋》、《礼记》,虽盛寒暑不辍。所撰有《五经稽疑》六卷,《授经图传》四卷,《韵谱》五卷,又作《明帝世表》、《周国世系表》、《建文逊国褒忠录》、《河南通志》、《开封郡志》诸书。巡抚御史褚鈇议稍减郡王以下岁禄,均给贫宗,帝遣给事中万象春就周王议。新会王睦樒号于众曰:“裁禄之谋起于睦挈。”聚宗室千余人击之,裂其衣冠,上书抗诏。帝怒,废睦樒为庶人。睦挈屡疏引疾乞休,诏勉起之。又三年卒,年七十。宗人颂功德者五百人,诏赐辅国将军,礼葬之,异数也。学者称为西亭先生。   时有将军安氵侃者,一岁丧母,事其父以孝闻。父病革,刲臂为汤饮父,父良已。年七十,追念母不逮养,服衰庐墓三年,诏旌其门。素精名理,声誉大著,人称睦挈为“大山”,安氵侃为“小山”云。   又勤熨者,镇国中尉也,嘉靖中,上书曰:“陛下躬上圣之资,不法古帝王兢业万岁,择政任人,乃溺意长生,屡修斋醮,兴作频仍。数年来朝仪久旷,委任非人,遂至贿赂公行,刑罚倒置,奔竞成风,公私殚竭,脱有意外变,臣不知所终。”帝览疏怒,坐诽谤,降庶人,幽凤阳。子朝已赐名,以罪人子无敢为请封者,上书请释父罪,且陈中兴四事,诏并禁锢。穆宗登极,释归,命有司存恤。楚昭王桢,太祖第六子。始生时,平武昌报适至,太祖喜曰:“子长,以楚封之。”洪武三年封楚王。十四年就籓武昌。尝录《御注洪范》及《大宝箴》置座右。十八年四月,铜鼓、思州诸蛮乱,命桢与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德兴帅师往讨。和等分屯诸洞,立栅与蛮人杂耕作。久之,擒其渠魁,余党悉溃。三十年,古州蛮叛,帝命桢帅师,湘王柏为副,往征。桢请饷三十万,又不亲莅军。帝诘责之,命城铜鼓卫而还。是年,荧惑入太微,诏谕桢戒慎,桢书十事以自警。未几,桢子巴陵王卒,帝复与敕曰:“旧岁荧惑入太微,太微天庭,居翼轸,楚分也。五星无故入,灾必甚焉。尔子疾逝,恐灾不止此,尚省慎以回天意。”至冬,王妃薨。时初设宗人府,以桢为右宗人。永乐初,进宗正。二十二年薨。   子庄王孟烷嗣,敬慎好学。宣德中,平江伯陈瑄密奏:“湖广,东南大籓,襟带湖、湘,控引蛮越,人民蕃庶,商贾辐聚。楚设三护卫,自始封至今,生齿日繁,兵强国富,小人行险,或生邪心。请选其精锐,以转漕为名,俟至京师,因而留之,可无后患。”帝曰:“楚无过,不可。”孟烷闻之惧。五年上书请纳两护卫,自留其一。帝劳而听之。正统四年薨。   子宪王季堄嗣。事母邓妃至孝。英宗赐书奖谕。著《东平河间图赞》,为士林所诵。八年薨。弟康王季埱嗣。天顺六年薨。再从子靖王均鈋嗣,正德五年薨。子端王荣氵戒嗣,以仁孝著称,武宗表曰“彰孝之坊”。嘉靖十三年薨。子愍王显榕嗣,居丧哀痛,遇庆礼却贺。端王婿仪宾沈宝与显榕有隙,使人诬奏显榕左右呼显榕万岁,且诱显榕设水戏以习水军。世宗下其章,抚臣具言显榕居丧能守礼。宝坐诬,削为民。   显榕妃吴氏,生世子英耀,性淫恶,尝烝显榕宫人。显榕知之,杖杀其所使陶元儿。英耀又使卒刘金纳妓宋么儿于别馆。显榕欲罪金,金遂诱英耀谋为逆。嘉靖二十四年正月十八日,张灯置酒飨显榕,别宴显榕弟武冈王显槐于西室。酒半,金等从座后出,以铜瓜击显榕脑,立毙。显槐惊救,被伤,奔免。英耀徙显榕尸宫中,命长史孙立以中风报。王从者硃贵抉门出告变,抚、按官以闻。英耀惧,具疏奏辨,且逼崇阳王显休为保奏。通山王英炊不从,直奏英耀弑逆状。诏遣中官及驸马都尉邬景和、侍郎喻茂坚往讯。英耀辞服。诏逮入京。是年九月,告太庙,伏诛,焚尸扬灰。悉诛其党,革显休禄十之三。显槐、英炊皆赉金币,而以显榕次子恭王英佥嗣。隆庆五年薨。   子华奎幼,万历八年,始嗣爵。卫官王守仁上告曰:“远祖定远侯弼,楚王桢妃父也,遗瑰宝数十万寄楚帑,为嗣王侵匿。”诏遣中官清核。华奎奏辨,且请避宫搜掘。皆不报。久之,系鞫王府承奉等,无所得。时诸珰方以搜括希上意,不欲暴守仁罪。帝颇悟,罢其事。华奎乃奏上二万金助三殿工。   三十一年,楚宗人华等言:“华奎与弟宣化王华壁皆非恭王子。华奎乃恭王妃兄王如言子,抱养宫中。华壁则王如綍家人王玉子也。华妻,即如言女,知之悉。”礼部侍郎郭正域请行勘。大学士沈一贯右华奎,委抚按讯,皆言伪王事无左验。而华妻持其说甚坚,不能决,廷议令覆勘。中旨以楚王袭封已二十余年,宜治华等诬罔。御史钱梦皋为一贯劾正域,正域发华奎行贿一贯事。华奎遂讼言正域主使,正域罢去。东安王英燧、武冈王华增、江夏王华塇等皆言伪迹昭著,行贿有据。诸宗人赴都投揭。奉旨切责,罚禄、削爵有差。华坐诬告,降庶人,锢凤阳。未几,华奎输贿入都,宗人遮夺之。巡抚赵可怀属有司捕治。宗人蕴鉁等方恨可怀治楚狱不平,遂大哄,殴可怀死。巡按吴楷以楚叛告。一贯拟发兵会剿。命未下,诸宗人悉就缚。于是斩二人,勒四人自尽,锢高墙及禁闲宅者复四十五人。三十三年四月也。自是无敢言楚事者。久之,禁锢诸人以恩诏得释,而华奎之真伪竟不白。   其后,张献忠掠湖广,华奎募卒自卫,以张其在为帅。献忠兵至武昌,其在为内应,执华奎沉之江,诸宗无得免者。   武冈王显槐,端王第三子也。嘉靖四十三年上书条籓政,请“设宗学,择立宗正、宗表,督课亲郡王以下子弟。十岁入学,月饩米一石,三载督学使者考绩,陟其中程式者全禄之,五试不中课则黜之,给以本禄三之二。其庶人暨妻女,月饩六石,庶女勿加恩。”其后廷臣集议,多采其意。   齐王榑,太祖第七子。洪武三年封。十五年就籓青州。二十三年命王帅护卫及山东徐、邳诸军从燕王北征。二十四年复帅护卫骑士出开平。时已令颍国公傅友德调发山东都司各卫军出塞,谕王遇敌当自为队,奏凯之时勿与诸将争功。榑数历塞上,以武略自喜,然性凶暴,多行不法。建文初,有告变者。召至京,废为庶人,与周王同禁锢。   燕兵入金川门,急遣兵护二王。二王卒不知所以,大怖,伏地哭。已知之,乃大喜。成祖令王齐如故,榑益骄纵。帝与书召来朝,面谕王无忘患难时。尃不悛,阴畜刺客,招异人术士为咒诅,辄用护卫兵守青州城,并城筑苑墙断往来,守吏不得登城夜巡。李拱、曾名深等上急变,榑拘匿以灭口。永乐三年诏索拱,谕榑改过。是时,周王橚亦中浮言,上书谢罪,帝封其书示榑。明年五月来朝,廷臣劾榑罪。榑厉声曰:“奸臣喋喋,又欲效建文时耶!会尽斩此辈。”帝闻之不怿,留之京邸。削官属护卫,诛指挥柴直等,尽出榑系囚及所造不法器械。群臣请罪教授叶垣等,帝曰:“王性凶悖,朕温诏开谕至六七,犹不悟,教授辈如王何!垣等先自归发其事,可勿问。”榑既被留,益有怨言。是年八月,召其子至京师,并废为庶人。   宣德三年,福建妄男子楼濂诡称七府小齐王,谋不轨。事觉,械至京,诛其党数百人。榑及三子皆暴卒,幼子贤爀安置庐州。景泰五年徙齐庶人、谷庶人置南京,敕守臣慎防。后谷庶人绝,齐庶人请得谷庶人第。嘉靖十三年释高墙庶人长毚,榑曾孙也。万历中有承彩者,亦榑裔。齐宗人多凶狡,独承彩颇好学云。   潭王梓,太祖第八子。洪武三年封。十八年就籓长沙。梓英敏好学,善属文。尝召府中儒臣,设醴赋诗,亲品其高下,赉以金币。妃于氏,都督显女也。显子琥,初为宁夏指挥。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显与琥俱坐诛。梓不自安。帝遣使慰谕,且召入见。梓大惧,与妃俱焚死。无子,除其封。   赵王巳,太祖第九子。洪武二年生。次年受封,明年殇。   鲁荒王檀,太祖第十子。洪武三年生,生两月而封。十八年就籓兗州。好文礼士,善诗歌。饵金石药,毒发伤目。帝恶之。二十二年薨,谥曰荒。子靖王肇煇,甫弥月。母妃汤,信国公和女,抚育教诲有度。永乐元年三月始得嗣。成祖爱重之。车驾北巡过兗,锡以诗币。宣德初,上言:“国长史郑昭、纪善王贞,奉职三十年矣,宜以礼致其事。”帝谓蹇义曰:“皇祖称王礼贤敬士,不虚也。”许之。成化二年薨。   子惠王泰堪嗣,九年薨。子庄王阳铸嗣,嘉靖二年薨。庄王在位久,世子当漎,当漎子健杙皆前卒,健杙子端王观定嗣。狎典膳秦信等,游戏无度,挟娼乐,裸男女杂坐。左右有忤者,锥斧立毙,或加以砲烙。信等乘势残杀人。馆陶王当淴亦淫暴,与观定交恶,相讦奏。帝念观定尚幼,革其禄三之二,逮诛信等,亦革当淴禄三之一。二十八年,观定薨。子恭王颐坦嗣,有孝行,捐邸中田湖,赡贫民,辞常禄,给贫宗。前后七赐玺书嘉劳。万历二十二年薨。世子寿钅爵先卒,弟敬王寿鏳嗣,二十八年薨。弟宪王寿鋐嗣,崇祯九年薨。弟肃王寿镛嗣,薨。子以派嗣,十五年,大清兵克兗州,被执死。弟以海转徙台州,张国维等迎居于绍兴,号鲁监国。顺治三年六月,大兵克绍兴,以海遁入海。久之,居金门,郑成功礼待颇恭。既而懈,以海不能平,将往南澳。成功使人沉之海中。   归善王当沍,庄王幼子也。正德中,贼攻兗州,帅家众乘城,取护卫弓弩射却贼。降敕奖谕,遂以健武闻。时有卒袁质与舍人赵岩俱家东平,武断为乡人所恶。吏部主事梁谷,亦东平人,少不检,倚恶少为助,既贵,颇厌苦之,又与千户高乾有怨。正德九年,谷邑人西凤竹、屈昂诳谷云:“质、岩且为乱。”谷心动,因并指乾等,告变于尚书杨一清。兵部议以大兵驻济南伺变。先是,当沍数与质、岩校射。至是当沍父庄王听长史马魁谮言当沍结质、岩欲反,虞祸及,奏于朝。帝遣司礼太监温祥、大理少卿王纯、锦衣卫指挥韩端往按问。祥等至,围当沍第,执之。祥等谳谷所指皆平人。魁惧事败,乃讽所厚陈环及术士李秀佐证之,复以书及贿抵镇守太监毕真,使逮二人诘问。已而二人以实对,书贿事亦为真所发。于是御史李翰臣劾谷报怨邀功,长史魁惑王罔奏,宜即讯。诏下翰臣狱,谪广德州判官,免谷罪不问。御史程启充等疏言:“谷、魁鼓煽流言,死不蔽罪,纵首祸而谪言者,非国体。”不报。廷臣议当沍罪,卒无所坐。以藏护卫兵器违祖制,废为庶人。戍质等于肃州。所连逮多瘐死,魁坐诬奏斩。凤竹、昂流口外。中官送当沍之高墙,当沍大恸曰:“冤乎!”触墙死。闻者伤之。辅国将军当濆,钜野王泰墱诸孙也,慷慨有志节。嘉靖三年上书请停郡县主、郡县君恤典,以苏民困。七年奏辞辅国将军并子奉国将军禄,佐疏运河。赐敕褒谕。又上书言:“各籓郡县主、郡县君先仪宾没者,故事仪宾得支半禄。今四方灾伤,边陲多事,民穷财尽,而各仪宾暴横侈肆,多不法,请勿论品级,减其月给。”明年又请以父子应得禄米佐振。因劝帝法祖宗,重国本,裁不急之费,息土木之工。词甚恺切。帝嘉其意,特敕褒之,不听辞禄。时东瓯王健楸无子,上书言:“宗室所以蕃,由诈以媵子为嫡,糜费县官。今臣无嫡嗣,请以所受府第屯厂尽归鲁府,待给新封,省民财万一,乞著为例。”报可。   奉国将军健根,钜野王阳蓥诸孙。博通经术,年七十,犹纵谈名理,亹亹不倦。嘉靖中,诏褒其贤孝。子镇国中尉观熰,字中立,居母丧,蔬食逾年,哀毁骨立。尝绘《太平图》上献。世宗嘉奖之,赐承训书院名额并《五经》诸书。弟观以诗画著名。同时钜野中尉颐堟、安丘将军颐墉,声诗清拔。乐陵王颐戋亦喜称诗。   安丘王当澻,靖王曾孙,少孤,事祖父母以孝闻。曾孙颐堀好学秉礼,尤谙练典故。籓邸中有大疑,辄就决。一意韬晦,监司守令希见其面。年七十余,犹手不废书。   鲁府宗室寿钅林,家兗州。崇祯中为云南通判,有声绩。永明王由榔在广西,以为右佥都御史,使募兵。值沙定州乱,兵不能集。孙可望兵至,寿钅林知不免,张麾盖往见之,行三揖礼曰:“谢将军不杀不掠之恩。”可望胁之降,不从。系他所,使人诱以官,终不从。从容题诗于壁,或以诗报可望,遂遇害。    列传第五 诸王二   太祖诸子二蜀王椿 湘王柏 代王桂襄垣王逊燂 灵丘王逊烇 成钅具 廷鄣 肃王楧 辽王植 庆王勍 宁王权   蜀献王椿,太祖第十一子,洪武十一年封。十八年命驻凤阳。二十三年就籓成都。性孝友慈祥,博综典籍,容止都雅,帝尝呼为“蜀秀才”。在凤阳时,辟西堂,延李叔荆、苏伯衡商榷文史。既至蜀,聘方孝孺为世子傅,表其居曰“正学”,以风蜀人。诣讲郡学,知诸博士贫,分禄饩之,月一石,后为定制。造安车赐长史陈南宾。闻义乌王绅贤,聘至,待以客礼。绅父祎死云南,往求遗骼,资给之。   时诸王皆备边练士卒,椿独以礼教守西陲。番人入寇,烧黑崖关。椿请于朝,遣都指挥瞿能随凉国公蓝玉出大渡河邀击之。自是番人詟伏。前代两川之乱,皆因内地不逞者钩致为患;有司私市蛮中物,或需索启争端。椿请缯锦香扇之属,从王邸定为常贡,此外悉免宣索。蜀人由此安业,日益殷富。川中二百年不被兵革,椿力也。   成祖即位,来朝。赐予倍诸籓。谷王橞,椿母弟也,图不轨。椿子悦燇,获咎于椿,走橞所,橞称为故建文君以诡众。永乐十四年,椿暴其罪。帝报曰:“王此举,周公安王室之心也。”入朝,赉金银缯彩钜万。二十一年薨。   世子悦熑先卒,孙靖王友堉嗣。初,华阳王悦爠谋夺嫡,椿觉之,会有他过,杖之百,将械于朝。友堉为力请,得释。椿之薨,友堉方在京师,悦爠窃王帑,友堉归不问。悦爠更诬奏友堉怨诽。成祖召入讯之,会崩。仁宗察其诬,命归籓。召悦爠,悦爠,犹执奏。仁宗抵其章于地,迁之武冈,复迁澧州。宣德五年,总兵官陈怀奏都司私遗蜀邸砲,用以警夜,非制。诏逮都司首领官。明年献还二护卫。从之。是年薨。妃李、侍姬黄皆自经以殉。无子,弟僖王友党由罗江王嗣,九年薨。献王第五子和王悦菼由保宁王嗣,天顺五年薨。继妃徐氏,年二十六,不食死,谥静节。子定王友垓嗣,七年薨。子怀王申鈘嗣,成化七年薨。弟惠王申凿嗣,弘治六年薨。子昭王宾瀚嗣,正德三年薨。子成王让栩嗣。   自椿以下四世七王,几百五十年,皆检饬守礼法,好学能文。孝宗恒称蜀多贤王,举献王家范为诸宗法。让栩尤贤明,喜儒雅,不迩声伎,创义学,修水利,振灾恤荒。嘉靖十五年,巡抚都御史吴山、巡按御史金粲以闻。赐敕嘉奖,署坊表曰“忠孝贤良”。二十年建太庙,献黄金六十斤,白金六百斤。酬以玉带币帛。二十六年薨。子康王承龠嗣,三十七年薨。子端王宣圻嗣,万历四十年薨。子恭王奉铨嗣,四十三年薨。子至澍嗣。崇祯末,京师陷,蜀尚无恙。未几,张献忠陷成都,合宗被害,至澍率妃妾投于井。   湘献王柏,太祖第十二子。洪武十一年封。十八年就籓荆州。性嗜学,读书每至夜分。开景元阁,招纳俊乂,日事校仇,志在经国。喜谈兵,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三十年五月,同楚王桢讨古州蛮,每出入,缥囊载书以随,遇山水胜境,辄徘徊终日。尤善道家言,自号紫虚子。建文初,有告柏反者,帝遣使即讯。柏惧,无以自明,阖宫焚死。谥曰戾。王无子,封除。永乐初,改谥献,置祠官守其园。   代简王桂,太祖第十三子。洪武十一年封豫王,二十五年改封代。是年就籓大同。粮饷艰远,令立卫屯田以省转运。明年诏帅护卫兵出塞,受晋王节制。桂性暴,建文时,以罪废为庶人。   成祖即位,复爵。永乐元年正月还旧封。十一月赐玺书曰:“闻弟纵戮取财,国人甚苦,告者数矣,且王独不记建文时耶?”寻命有司,自今王府不得擅役军民、敛财物,听者治之。已复有告其不轨者,赐敕列其三十二罪,召入朝,不至。再召,至中途,遣还,革其三护卫及官属。王妃中山王徐达女,仁孝文皇后妹也,骄妒,尝漆桂二侍女为癞。事闻,帝以中山王故,不罪。桂移怒世子逊耑,出其母子居外舍。桂已老,尚时时与诸子逊炓、逊焴窄衣秃帽,游行市中,袖锤斧伤人。王府教授杨普上言:“逊炓狎军人武亮,与博戏,致棰杀军人。”朝廷杖治亮,降敕责戒,稍敛戢。十六年四月复护卫及官属。   正统十一年,桂薨。世子逊耑先卒,孙隐王仕廛嗣。景泰中,尝上言总兵官郭登守城功,朝廷为劳登。天顺七年薨。子惠王成炼嗣,弘治二年薨。子聪沫先封武邑王,以肆酒革爵。已,居惠王丧,益淫酗,废为庶人,迁太原。久之,惠王妃为疏理,复封武邑王,卒。子懿王俊杖袭封代王。   嘉靖三年,大同军叛,围王宫,俊杖走免。事平,赐书慰问。六年薨。子昭王充耀嗣。十二年,大同军又叛,充耀走宣府,再赐慰问。事平,返国,奏:“乱贼既除,军民交困,乞遣大臣振抚。”诏允行。二十四年,和川奉国将军充灼坐罪夺禄,怨充耀不为解,乃与襄垣中尉充耿谋引敌入大同杀王。会应州人罗廷玺等以白莲教惑众,见充灼为妖言,因画策,约奉小王子入塞,藉其兵攻雁门,取平阳,立充灼为主,事定,即计杀小王子。充灼然之。先遣人阴持火箭,焚大同草场五六所,而令通蒙古语者卫奉阑出边,为总兵周尚文逻卒所获,并得其所献小王子表,鞫实以闻。逮充灼等至京,赐死,焚其尸,王府长史等官皆逮治。总督侍郎翁万达疏言:“大同狭瘠,禄饷不支,代宗日繁衍,众聚而贫。且地近边,易生反侧。请量移和川、昌化诸郡王于山、陕隙地。”诏改迁于山西。先是,景泰间,昌化王仕墰乞移封,景帝不许,至是乃迁。代宗自简至懿,封郡王者凡二十有三,而外徙者十王。   二十六年,充耀薨。子恭王廷埼嗣。饶阳王充跼数以事侵廷埼,恐得罪,乃以陈边事为名,三十一年奏镇、巡官之罪。世宗为黜巡抚都御史何思,逮总兵官徐仁等。充跼益骄,遂与廷埼互讦,前后勘官莫能判。巡抚都御史侯钺奏夺其禄,充跼怒不承。三十三年诏遣司礼少监王臻即讯,充跼乃伏,下法司,锢高墙。万历元年,廷埼薨。子定王鼐铉嗣,二十二年薨。无子,弟新宁王鼐钧嗣,薨。子康王鼎渭嗣,崇祯二年薨。再传至孙传齐。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入大同,阖门遇害。   襄垣王逊燂,简王第五子,分封蒲州。诸王就籓后,非请命不得岁时定省。逊燂念大同不置,作《思亲篇》,词甚悲切。其后,宗人聪浼、聪泈、俊难、俊榷、俊朵、俊杓、俊噤、充焞,皆娴于文章。俊噤,字若讷,尤博学,有盛名,不慕荣利。姊陵川县君,适裴禹卿,地震城崩,禹卿死。县君以首触棺,呕血卒。年二十有一。诏谥贞节。   灵丘王逊烇,简王第六子。宣宗时封。好学工诗,尤善医,尝施药治瘟疫,全活无算。子仕塝、孙成鈠、曾孙聪滆,三王皆以孝旌。聪滆子俊格,能文善书。嘉靖时,献《皇储明堂》二颂、《兴献帝后挽歌》,赐金帛。聪滆尝乞封其孙廷址为曾长孙,礼官奏无故事。帝以王寿考,特许之。已而复封廷址子鼐镰为玄长孙。聪滆薨,年八十三。鼐镰袭高祖爵。聪滆之从父成钅微亦有孝行,聪滆闻于朝,赐金币奖谕。诏礼官自今宗室中孝行卓异如成钅微者,抚按疏闻。   又成钅具者,隰川王诸孙。父仕则,坐罪幽凤阳,病死。成钅具微服走凤阳视丧,上疏自劾越禁,乞负父骨归葬泽州,即不得,愿为庶人,止墓侧,岁时省视。诏许归葬。弟成鐎亦好学,有志概。嘉靖十三年上言:’云中叛卒之变幸获销弭。究其衅端,实贪酷官吏激成之。臣虑天下之祸隐于民心,异日不独云中而已。”指陈切直,帝下廷臣饬行。时以其兄弟为二难焉。万历二十年,西夏弗宁,山阴王俊栅奏诗八章,寓规讽之旨。代处塞上,诸宗洊经祸乱,其言皆忧深思远,有中朝士大夫所不及者。   廷鄣,代府宗室也。崇祯中,为巩昌府通判,署秦州事,有廉直声。十六年冬,贼陷秦州,被执。使之跪,叱曰:“我天朝宗姓,头可断,膝不可屈。”贼欲活之,大呼曰:“今日惟求一死。”坐自若,遂见害。肃庄王楧,太祖第十四子。洪武十一年封汉王。二十四年命偕卫、谷、庆、宁、岷五王练兵临清。明年改封肃。又明年,诏之国,以陕西各卫兵未集,命驻平凉。二十八年始就籓甘州。诏王理陕西行都司甘州五卫军务。三十年令督军屯粮,遇征伐以长兴侯耿炳文从。建文元年乞内徙,遂移兰州。永乐六年,以捶杀卫卒三人及受哈密进马,逮其长史官属。已,又听百户刘成言,罪平凉卫军,敕械成等京师。十七年薨。子康王瞻焰嗣。宣德七年上一护卫。府中被盗,为榜募告捕者。御史言非制,罪其长史杨威。瞻焰又请加岁禄。敕曰:“洪武、永乐间,岁禄不过五百石,庄王不言者,以朝廷念远地转输难故也。仁考即位,加五百石矣。朕守祖制不敢违。”正统元年上言:“甘州旧邸改都司,而先王坟园尚在,乞禁近邸樵采。”从之。天顺三年上马五百匹备边,予直不受。帝强予之。八年薨。   子简王禄埤嗣,成化十五年薨。子恭王贡錝嗣,嘉靖十五年薨。世子真淤、长孙弼桓皆早卒,次孙定王弼桄嗣,四十一年薨。子缙炯先卒,孙怀王绅堵嗣,逾二年薨。无子,靖王第四子弼柿子辅国将军缙贵,以属近宜嗣。礼官言,缙贵,怀王从父,不宜袭。诏以本职理府事,上册宝,罢诸官属。穆宗即位,定王妃吴氏及延长王真滰等先后上言:“圣祖刈群雄,定天下,报功之典有隆无替。臣祖庄王受封边境,操练征戍,屏卫天家。不幸大宗中绝,反拘于昭穆之次,不及勋武继绝之典,非所以崇本支,厚籓卫也。”下部议,议以郡王理籓政。帝不许。隆庆五年,特命缙贵嗣肃王,设官属之半。万历十六年薨,谥曰懿。子宪王绅尧嗣,四十六年薨。子识鋐嗣。崇祯十六年冬,李自成破兰州,被执,宗人皆死。辽简王植,太祖第十五子。洪武十一年封卫王,二十五年改封辽。明年就籓广宁。以宫室未成,蹔驻大凌河北,树栅为营。帝命武定侯郭英为筑城郭宫室。英,王妃父也,督工峻急。会高丽自国中至鸭绿江皆积粟,帝虑其有阴谋,而役作军士艰苦,令辍役。至三十年,始命都督杨文督辽东诸卫士缮治之,增其雉堞,以严边卫。复图西北沿边要害,示植与宁王权,谕之曰:“自东胜以西至宁夏、河西、察罕脑儿,东胜以东至大同、宣府、开平,又东南至大宁,又东至辽东,抵鸭绿江,北至大漠,又自雁门关外,西抵黄河,渡河至察罕脑儿,又东至紫荆关,又东至居庸关及古北口,又东至山海卫,凡军民屯种地,毋纵畜牧。其荒旷地及山场,听诸王驸马牧放樵采,东西往来营驻,因以时练兵防寇。违者论之。”植在边,习军旅,屡树军功。建文中,“靖难”兵起,召植及宁王权还京。植渡海归朝,改封荆州。永乐元年入朝,帝以植初贰于已,嫌之。十年削其护卫,留军校厨役三百人,备使令。二十二年薨。子长阳王贵烚嗣。   初,植庶子远安王贵燮、巴东王贵煊尝告其父有异谋。及父死,又不奔丧。仁宗即位,皆废为庶人。正统元年,府僚乞加王禄。敕曰:“简王得罪朝廷,成祖特厚待,仁宗朝加禄,得支二千石。宣宗又给旗军三百人,亲亲已至。王素乖礼度,府臣不匡正,顾为王请乎!”不许。三年,巡抚侍郎吴政奏王不友诸弟,待庶母寡恩,捶死长史杜述,居国多过。召讯京师,尽得其淫秽黩伦、凶暴诸不法事。明年四月废为庶人,守简王园。弟肃王贵受嗣,成化七年薨。子靖王豪墭嗣,十四年薨。子惠王恩钅稽嗣。   弘治五年,松滋王府诸宗人恩鑡等阑入荆州府支岁禄,恩钅稽禁之,皆怨。已,仪宾袁镛复诱恩鑡等招群小,夺军民商贾利。恩钅稽发其事,恩鑡等愈怨,谋杀王。朝廷遣官按实,幽恩鑡等凤阳,谪戍其党有差。恩钅稽阴使送者刑梏之,毙八十余人。不数日,世子暴卒。八年,恩钅稽疽发背薨。子恭王宠氵受嗣,与弟光泽王宠氵寰友爱,饮食服御必俱。宠氵寰有令德,宠涭有事必咨之后行。正德十六年薨。子庄王致格嗣,病不视事。妃毛氏明书史,沉毅有断,中外肃然,贤声闻天下。   嘉靖十六年,致格薨。子宪节嗣,以奉道为世宗所宠,赐号清微忠教真人,予金印。隆庆元年,御史陈省劾宪节诸不法事,诏夺真人号及印。明年,巡按御史郜光先复劾其大罪十三,命刑部侍郎洪朝选往勘,具得其淫虐僭拟诸罪状。帝以宪节宜诛,念宗亲免死,废为庶人,锢高墙。初,副使施笃臣憾宪节甚,朝选至湖广,笃臣诈为宪节书馈朝选,因劫持之。宪节建白纛,曰“讼冤之纛”。笃臣惊曰:“王反矣。”使卒五百围王宫。朝选还朝,实王罪,不言王反。大学士张居正家荆州,故与宪节有隙,嫌朝选不坐宪节反。久之,属巡抚都御史劳堪罗织朝选,死狱中。其后居正死,宪节讼冤,籍居正家,而笃臣亦死。辽国除,诸宗隶楚籓,以广元王术周为宗理。庆靖王旃,太祖第十六子。洪武二十四年封。二十六年就籓宁夏。以饷未敷,令驻庆阳北古韦州城,就延安、绥、宁租赋。二十八年诏王理庆阳、宁夏、延安、绥德诸卫军务。三十年始建邸。王好学有文,忠孝出天性。成祖善之,令岁一至韦州度夏。宣德初,言宁夏卑湿,水泉恶,乞仍居韦。不许,令岁一往来,如成祖时。正统初,宁夏总兵官史昭奏王沮边务,占灵州草场畜牧,遣使由绥德草地往还,煽惑土民。章未下,或告王阅兵,造戎器,购天文书。旃疑皆昭为之。三年上书,请徙国避昭。英宗不可,贻书慰谕。其年薨,子康王秩煃嗣。景泰元年以宁夏屡被兵,乞徙内地,不许。成化五年薨。子怀王邃欻嗣,十五年薨。弟庄王邃塀嗣,弘治四年薨。子恭王寘錖嗣,十一年薨。子定王台浤嗣。   正德五年,安化王寘鐇反,台浤稽首行君臣礼。诏削护卫,革禄三之一,戍其承奉、长史。嘉靖三年,台浤贿镇守太监李昕、总兵官种勋,求为奏请复禄。昕、勋不纳,台浤衔之。会宁夏卫指挥杨钦等得罪于巡抚都御史张璿,谋藉王杀璿及勋。事觉,下都司、按察司按治,钦等诬台浤不轨,璿以闻。帝使太监扶安、副都御史王时中等复按。上言:“台浤他罪有之,无谋不轨事。”诏廷臣定议,坐前屈事寘鐇,蒙恩不悛,煽构群小,谋害守臣,废为庶人,留邸,岁与米三百石,以其叔父巩昌王寘銂摄府事。   寘銂裁庆邸宫妃薪米,取邸中金帛万计。台浤子鼒櫍幼失爱于父,逃寘銂所。寘銂造台浤谋逆谣语,使寺人诱鼒櫍吟诵,图陷台浤自立。怀王妃王氏奏寘銂裁减衣食,至不能自存。丰林王台瀚亦欲陷寘銂,遂发其渎乱人伦诸罪。验实,废为庶人,幽高墙。廷议谓台浤父子乖离,从台浤西安,而封鼒櫍世子,视府事,十一年十月也。十五年以两宫徽号恩复台浤冠带,薨。   鼒櫍先卒,弟惠王鼒枋嗣。好学乐善,以礼饬诸宗。世宗赐之敕,建坊表之。宁夏筑边墙,鼒枋出银米佐工。万历二年薨。子端王倪贵嗣,十六年薨。子宪王伸域嗣,十九年薨。明年,宁夏贼哱拜反,王妃方氏匿其子帅锌地窖中,自经死。时寿阳嗣王倪动,哱拜胁降之,不屈,为所囚。镇原王伸塇理府事,谋袭贼弗克,府中人皆被杀。贼平,御史刘芳誉言:“诸宗死节者俱应恤录,方妃宜建祠旌表。”诏从之,给银一万五千两,分振诸宗人。帅锌嗣,薨。子倬纮嗣。崇祯十六年,流贼破宁夏,被执。   安塞王秩炅,靖王季子也,十二而孤,母位氏诲之。性通敏,过目不忘,善古文。遇缙绅学士,质难辨惑,移日不倦。所著有《随笔》二十卷。   庶人寘鐇,祖秩炵,靖王第四子也。封安化王。父邃墁,镇国将军,以寘鐇袭王爵。性狂诞,相者言其当大贵,巫王九儿教鹦鹉妄言祸福,寘鐇遂觊望非分。宁夏指挥周昂,千户何锦、丁广,卫学诸生孙景文、孟彬、史连辈,皆往来寘鐇所。正德五年,帝遣大理少卿周东度宁夏屯田。东希刘瑾意,以五十亩为一顷,又亩敛银为瑾贿,敲扑惨酷,戍将卫卒皆愤怨。而巡抚都御史安惟学数杖辱将士妻,将士衔刺骨。寘鐇知众怒,令景文饮诸武臣酒,以言激之,诸武臣多愿从寘鐇者。又令人结平虏城戍将及素所厚张钦等。会有边警,参将仇钺、副总兵杨英帅兵出防御。总兵官姜汉简锐卒六十人为牙兵,令周昂领之,遂与何锦定约。四月五日,寘鐇设宴,邀抚、镇官饮于第,惟学、东不至。锦、昂帅牙兵直入,杀姜汉及太监李增、邓广于坐,分遣卒杀惟学、东及都指挥杨忠于公署。遂焚官府,释囚系,撤黄河渡船于西岸以绝渡者。遣人招杨英、仇钺。皆佯许之。英率众保王宏堡,众溃,英奔灵州。钺引还,寘鐇夺其军,出金帛犒将士。伪署何锦大将军,周昂、丁广副将军,张钦先锋,魏镇、杨泰等总兵都护。令孙景文作檄,以讨刘瑾为名。   陕西总兵官曹雄闻变,遣指挥黄正驻灵州,檄杨英督灵州兵防黄河。都指挥韩斌、总兵官侯勋、参将时源各以兵会。英密使苍头报仇钺为内应,令史墉浮渡夺西崖船,营河东,焚大、小二坝草。寘鐇惧,令锦等出御,独留昂守城,使使召钺。钺称病,昂来问疾,钺刺昂死。令亲兵驰寘鐇第,击杀景文、连等十余人,遂擒寘鐇,迎英众入。寘鐇反十有八日而擒。锦、广、泰、钦先后皆获,械送伏诛。寘鐇赐死,诸子弟皆论死。有孙鼒材逃出,削发为僧,居永宁山中。未几,为土僧所凌,诣官言状。传至京,安化宫人左宝瓶在浣衣局,使验之,咤曰:“此鼒材殿下也。”帝念其自归,免死,安置凤阳。宁献王权,太祖第十七子。洪武二十四年封。逾二年,就籓大宁。大宁在喜峰口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巨镇。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权数会诸王出塞,以善谋称。燕王初起兵,与诸将议曰:“曩余巡塞上,见大宁诸军慓悍。吾得大宁,断辽东,取边骑助战,大事济矣。建文元年,朝议恐权与燕合,使入召权,权不至,坐削三护卫。其年九月,江阴侯吴高攻永平,燕王往救。高退,燕王遂自刘家口间道趋大宁,诡言穷蹙来求救。权邀燕王单骑入城,执手大恸,具言不得已起兵故,求代草表谢罪。居数日,疑洽不为备。北平锐卒伏城外,吏士稍稍入城,阴结三卫部长及诸戍卒。燕王辞去,权祖之郊,伏兵起,拥权行。三卫彍骑及诸戍卒,一呼毕集。守将硃鉴不能御,战殁。王府妃妾世子皆随入松亭关,归北平,大宁城为空。权入燕军,时时为燕王草檄。燕王谓权,事成,当中分天下。比即位,王乞改南土。请苏州,曰:“畿内也。”请钱塘,曰:“皇考以予五弟,竟不果。建文无道,以王其弟,亦不克享。建宁、重庆、荆州、东昌皆善地,惟弟择焉。”永乐元年二月改封南昌,帝亲制诗送之,诏即布政司为邸,瓴甋规制无所更。已而人告权巫蛊诽谤事,密探无验,得已。自是日韬晦,构精庐一区,鼓琴读书其间,终成祖世得无患。仁宗时,法禁稍解,乃上书言南昌非其封国。帝答书曰:“南昌,叔父受之皇考已二十余年,非封国而何?”宣德三年请乞近郭灌城乡土田。明年又论宗室不应定品级。帝怒,颇有所诘责。权上书谢过。时年已老,有事多齮龁以示威重。权日与文学士相往还,托志翀举,自号臞仙。尝奉敕辑《通鉴博论》二卷,又作家训六篇,《宁国仪范》七十四章,汉唐秘史二卷,《史断》一卷,《文谱》八卷,《诗谱》一卷,其他注纂数十种。正统十三年薨。   世子盘烒先卒,孙靖王奠培嗣。奠培善文辞,而性卞急,多嫌猜。景泰七年,弟弋阳王奠壏讦其反逆,巡抚韩雍以闻。帝遣官往谳,不实。时军民连逮者六七百人,会英宗复辟,俱赦释,惟谪戍其教授游坚。奠培由是憾守土官,不为礼。布政使崔恭积不平,王府事多持不行。奠培遂劾奏恭不法。恭与按察使原杰亦奏奠培私献、惠二王宫人,逼内官熊璧自尽。按问皆实,遂夺护卫。逾三年,而奠壏以有罪赐死。初,锦衣卫指挥逯杲听诇事者言,诬奠壏烝母。帝令奠培具实以闻,复遣驸马都尉薛桓与杲按问。奠培奏无是事,杲按亦无实。帝怒,责问杲。杲惧,仍以为实,遂赐奠壏母子自尽,焚其尸。是日雷雨大作,平地水深数尺,众咸冤之。   弘治四年,奠培薨。子康王觐钧嗣,十年薨。子上高王宸濠嗣。其母,故娼也。始生,靖王梦蛇啖其室,旦日鸱鸣,恶之。及长,轻佻无威仪,而善以文行自饰。术士李自然、李日芳妄言其有异表,又谓城东南有天子气。宸濠喜,时时诇中朝事,闻谤言辄喜。或言帝明圣,朝廷治,即怒。武宗末年无子,群臣数请召宗室子子之。宸濠属疏,顾深结左右,于帝前称其贤。初,宸濠贿刘瑾,复所夺护卫。瑾诛,仍论夺。及陆完为兵部尚书,宸濠结嬖人钱宁、臧贤为内主,欲奏复,大学士费宏执不可。诸嬖人乘宏读廷试卷,取中旨行之。宸濠益恣,擅杀都指挥戴宣,逐布政使郑岳、御史范辂,幽知府郑献、宋以方。尽夺诸附王府民庐,责民间子钱,强夺田宅子女,养群盗,劫财江、湖间,有司不敢问。日与致仕都御史李士实、举人刘养正等谋不轨。副使胡世宁请朝廷早裁抑之。宸濠连奏世宁罪,世宁坐谪戍,自是无敢言者。   正德十二年,典仪阎顺,内官陈宣、刘良间行诣阙上变。宁、贤等庇之,不问。宸濠疑出承奉周仪,杀仪家及典仗查武等数百人。巡抚都御史孙燧列其事,中道为所邀,不得达。宸濠又贿钱宁,求取中旨,召其子司香太庙。宁言于帝,用异色龙笺,加金报赐。异色龙笺者,故事所赐监国书笺也。宸濠大喜,列仗受贺。复勒诸生、父老奏阙下,称其孝且勤。时边将江彬新得幸,太监张忠附彬,欲倾宁、贤,乘间为帝言:“宁、贤盛称宁王,陛下以为何如?”帝曰:“荐文武百执事,可任使也。荐籓王何为者?”忠曰:“贤称宁王孝,讥陛下不孝耳。称宁王勤,讥陛下不勤耳。”帝曰:“然。”下诏逐王府人,毋留阙下。是时宸濠与士实、养正日夜谋,益遣奸人卢孔章等分布水陆孔道,万里传报,浃旬往返,踪迹大露,朝野皆知其必反。巡抚都御史孙燧七上章言之,皆为所邀沮。诸权奸多得宸濠金钱,匿其事不以闻。   十四年,御史萧淮疏言宸濠诸罪,谓不早制,将来之患有不可胜言者。疏下内阁,大学士杨廷和谓宜如宣宗处赵府事,遣勋戚大臣宣谕,令王自新。帝命驸马都尉崔元、都御史颜颐寿、太监赖义持谕往,收其护卫,令还所夺官民田。宸濠闻元等且至,乃定计,以己生辰日宴诸守土官。诘旦皆入谢。宸濠命甲士环之,称奉太后密旨,令起兵入朝。孙燧及副使许逵不从,缚出斩之。执御史王金,主事马思聪、金山,参议黄宏、许效廉,布政使胡廉,参政陈杲、刘棐,佥事赖凤,指挥许金、白昂等下狱。参政王纶、季斅,佥事潘鹏、师夔,布政使梁宸,按察使杨璋,副使唐锦皆从逆。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王纶为兵部尚书,集兵号十万。命其承奉涂钦与素所蓄群盗闵念四等,略九江、南康,破之。驰檄指斥朝廷。七月壬辰朔,宸濠出江西,留其党宜春王拱条、内官万锐等守城,自帅舟师蔽江下,攻安庆。   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守仁闻变,与吉安知府伍文定等檄诸郡兵先后至。乃使奉新知县刘守绪破其坟厂伏兵。戊申,直攻南昌。辛亥,城破,拱条、锐等皆就擒,宫人自焚死。宸濠方攻安庆不克,闻南昌破,大恐,解围还,守仁逆击之。乙卯,遇于黄家渡,贼兵乘风进薄,气骄甚。文定及指挥余恩佯北,诱贼趋利,前后不相及。知府邢珣、徐琏、戴德孺从后急击,文定还兵乘之,贼溃,斩溺万计。又别遣知府陈槐、林瑊、曾玙、周朝佐复九江、南康。明日,复战,官兵稍却,文定帅士卒殊死斗,擒斩二千余级,宸濠乃退保樵舍。明日,官军以火攻之,宸濠大败。诸妃嫔皆赴水死,将士焚溺死者三万余人。宸濠及其世子、郡王、仪宾并李士实、刘养正、涂钦、王纶等俱就擒。宸濠自举事至败,盖四十有三日。   时帝闻宸濠反,下诏暴其罪,告宗庙,废为庶人。逮系尚书陆完,嬖人钱宁、臧贤等,籍其家。江彬、张忠从臾帝亲征,至良乡,守仁捷奏至,檄止之。守仁已械系宸濠等,取道浙江。帝留南京,遣许泰、硃晖及内臣张永、张忠搜捕江西余党,民不胜其扰。檄守仁还江西。守仁至杭州,遇张永,以俘付之,使送行在。十五年十二月,帝受所献俘回銮,至通州诛之,封除。初,宸濠谋逆,其妃娄氏尝谏。及败,叹曰:“昔纣用妇言亡,我以不用妇言亡,悔何及!”嘉靖四年,弋阳王拱樻等言:“献王、惠王四服子孙所共祀,非宸濠一人所自出,如臣等皆得甄别,守职业如故,而二王不获庙享,臣窃痛之。”疏三上,帝命弋阳王以郡王奉祀,乐舞斋郎之属半给之。宁籓既废,诸郡王势颉颃,莫能一,帝命拱贵摄府事。卒,乐安王拱椤摄。拱椤奏以建安、乐安、弋阳三王分治八支,著为令。   石城王奠堵,惠王第四子。性庄毅,家法甚严。靖王奠培与诸郡王交恶,临川、弋阳皆被构得罪,奠堵独谨约,不能坐以过失。子觐镐,孝友有令誉,早卒。孙宸浮嗣,与母弟宸浦、庶兄宸潣、弟宸澅皆淫纵杀人。弘治十二年互讦奏,宸浮、宸浦并革为庶人,宸澅、宸潣夺禄。宸澅遂从宸濠反,雷震死。嘉靖二十四年,复宸浮、宸浦冠带,宸潣子拱梃上书为父澡雪,亦还爵。   宸澅弟宸浫素方正,宸濠欲屈之,不得,数使人火其居,而讽诸宗资给之以示惠,宸浫辞不受。宸濠败,宸浫得免。子辅国将军拱概,孙奉国将军多量,曾孙镇国中尉谋韦,三世皆端谨自好,而谋韦尤贯串群籍,通晓朝廷典故。诸王子孙好学敦行,自周籓中尉睦坰而外,莫及谋韦者。万历二十二年,廷议增设石城、宜春管理,命谋韦以中尉理石城王府事,得劾治不法者。典籓政三十年,宗人咸就约束。暇则闭户读书,著《易象通》、《诗故》、《春秋戴记鲁论笺》及他书,凡百十有二种,皆手自缮写。黄汝亨为进贤令,投谒抗礼,剧谈久之,逡巡改席。次日,北面称弟子,人两称之。病革,犹与诸子说《易》。子八人,皆贤而好学。从弟谋晋筑室龙沙,躬耕赋诗以终。   奉国将军拱榣,瑞昌王奠墠四世孙也。父宸渠为宸濠累,逮系中都。兄拱枘请以身代,拱榣佐之,卒得白。嘉靖九年上书请建宗学,令宗室设坛墠,行耕桑礼,谨祀典,加意恤刑,皆得旨俞允。捐田白鹿洞赡学者。其后以议礼称旨。拱枘上《大礼颂》,并赐敕褒谕。诸子群从多知名者。多煴、多炖以孝友著。多煪、多宁以秉礼严重称。多贵、多煃、多炘以善词赋名。而多煴与从兄多煡独杜门却扫,多购异书,校仇以为乐。万历中,督抚荐理瑞昌王府事,谢不起。多煪父拱樛以宸濠事被逮,多煪甫十余龄,哭走军门,乞以身代,王守仁见而异之。嘉靖二年疏讼父冤,得释归,复爵。时诸郡王统于弋阳,而瑞昌始王不祀。多煪自谓小宗宜典宗祏,请于朝,特敕许焉。乃益祭田,修饬家政,俨若朝典。四子皆庄谨嗜学。   奉国将军多煌,惠王第五子弋阳王奠壏五世孙也。孝友嗜学。弋阳五传而绝,宗人举多煌贤能,敕摄府事,瑞昌诸宗皆属焉。性廉静寡欲,淑人熊氏早卒,不再娶,独处斋阁者二十六年。万历四十一年,抚按以行谊闻。诏褒之。会病卒,诏守臣加祭一坛。又多炡者,亦奉国将军,颖敏善诗歌,尝变姓名出游,踪迹遍吴、楚。晚病羸,犹不废吟诵。卒,门人私谥曰清敏先生。子谋堚亦有父风。时乐安辅国将军多靦有诗癖,与谋堚等放志文酒,终其世。    列传第六 诸王三   ○太祖诸子三   岷王梗 谷王橞 韩王松 渖王模沁水王珵阶 清源王幼予安王楹 唐王桱三城王芝垝 文城王弥钳 弥鋠 辅国将军宇浃郢王栋 伊王彝 皇子楠 靖江王守谦   ○兴宗诸子   虞王雄英 吴王允熥 衡王允熞 徐王允熙   ○惠帝诸子   太子文奎 少子文圭   ○成祖诸子   高煦 赵王高燧 高爔   岷庄王楩,太祖第十八子。洪武二十四年封国岷州。二十八年以云南新附,宜亲王镇抚,改云南。有司请营宫殿,帝令斩居棕亭,俟民力稍纾后作。建文元年,西平侯沐晟奏其过,废为庶人,徙漳州。永乐初复王,与晟交恶。帝赐书谕楩,而诏戒晟。楩沉湎废礼,擅收诸司印信,杀戮吏民。帝怒,夺册宝。寻念王建文中久幽系,复予之,而楩不悛。六年,削其护卫,罢官属。仁宗即位,徙武冈,寄居州治。久之,始建王邸。景泰元年薨。子恭王徽煣嗣。   初,世子徽焲,宣德初,讦其弟镇南王徽煣诽谤仁庙。宣宗疑其诈,并召至京,及所连阉竖面质,事果诬,斩阉竖而遣徽煣等归。徽煣嗣位。弟广通王徽煠有勇力,家人段友洪以技术得宠。致仕后军都事于利宾言徽煠有异相,当主天下,遂谋乱。作伪敕,分遣友洪及蒙能、陈添行入苗中,诱诸苗以银印金币,使发兵攻武冈。苗首杨文伯等不敢受。事觉,友洪为徽煣所执。都御史李实以闻,遣驸马都尉焦敬、中官李琮徵徽煠入京师。湖广总管王来、总兵官梁珤复发阳宗王徽焟通谋状,亦徵入。皆除爵,幽高墙。时景泰二年十月也。   天顺七年,徽煣薨。子顺王音瀼嗣,病疯痹,屡年不起。次子安昌王膺铺侍医药,晨夕不去左右。宪宗闻之,赐敕嘉奖。成化十六年,音瀼薨。世子膺钅丕居丧,饮博无度,承奉刘忠禁制之,遂杀忠。事闻,验实,革冠带停封。居四年,乃嗣。弘治十三年薨,谥曰简。子靖王彦汰嗣。嘉靖四年,与弟南安王彦泥讦阴事,彦泥废为庶人,彦汰亦坐抗制擅权革爵。八年令世子誉荣摄府事。誉荣上疏恳辞,谓:“臣坐享尊荣,而父困苦寂寞,臣心何安!且前曾举臣弟善化王誉桔,廷议以子无制父理,奏寝不行。臣亦人子也,独不愧臣弟乎!”帝览疏怜之,下部议。十二年赐彦汰冠带,理府事。十五年,以两宫徽号恩复王。又八年始薨。子康王誉荣嗣,三十一年薨。子宪王定耀嗣,三十四年薨。曾孙禋洪,天启二年嗣,崇祯元年薨。无子,从父企崟嗣。十六年,流贼陷武冈遇害。谷王惠,太祖第十九子。洪武二十四年封。二十八年三月就籓宣府。宣府,上谷地,故曰谷王。燕兵起,橞走还京师。及燕师渡江,橞奉命守金川门,登城望见成祖麾盖,开门迎降。成祖德之,即位,赐橞乐七奏,卫士三百,赉予甚厚。改封长沙,增岁禄二千石。   橞居国横甚,忠诚伯茹瑺过长沙不谒橞,橞白之帝,瑺得罪死。遂益骄肆,夺民田,侵公税,杀无罪人。长史虞廷纲数谏,诬廷纲诽谤,磔杀之。招匿亡命,习兵法战阵,造战舰弓弩器械。大创佛寺,度僧千人,为咒诅。日与都指挥张成,宦者吴智、刘信谋,呼成“师尚父”,智、信“国老令公”。伪引谶书,云:“我高皇帝十八子,与谶合。”橞行次十九,以赵王杞早卒,故云。谋于元夕献灯,选壮士教之音乐,同入禁中,伺隙为变。又致书蜀王为隐语,欲结蜀为援。蜀王贻书切责。不听。己而蜀王子崇宁王悦燇得罪,逃橞所。惠因诡众:“往年我开金川门出建文君,今在邸中。我将为申大义,事发有日矣。”蜀王闻之,上变告。   初,护卫都督佥事张兴见橞为不法,惧祸及,因奏事北京,白其状。帝不信。兴过南京,复启于太子,且曰:“乞他日无连坐。”至是,帝叹曰:“朕待橞厚,张兴常为朕言,不忍信,今果然。”立命中官持敕谕橞归悦燇于蜀,且召橞入朝。橞至,帝示以蜀王章,伏地请死。诸大臣廷劾橞曰:“周戮管、蔡,汉辟濞、长,皆大义灭亲,陛下纵念橞,奈天下何?”帝曰:“橞,朕弟,朕且令诸兄弟议。”永乐十五年正月,周王橚、楚王桢、蜀王椿等各上议:“橞违祖训,谋不轨,踪迹甚著,大逆不道,诛无赦。”帝曰:“诸王群臣奉大义,国法固尔,吾宁生橞?”于是及二子皆废为庶人,官属多诛死,兴以先发不坐。韩宪王松,太祖第二十子。洪武二十四年封国开原。性英敏,通古今,恭谨无过。永乐五年薨。以未之国,命葬安德门外。十年,子恭王冲或嗣。时弃大宁三卫地,开原逼塞不可居。二十二年改封平凉。仁宗即位,召冲或与弟襄陵王冲秌、乐平王冲烌入朝,各献诗颂。帝嘉悦,赐金币有差。宣宗初,请徙江南。不许。请蠲护卫屯租,建邸第。许之。遣主事毛俊经度,并建襄陵、乐平二邸及岷州广福寺。陕西守臣言岁歉,请辍工。帝令缮王宫,罢建寺役。平凉接边徼,间谍充斥,冲或习边鄙利弊,正统元年上书极言边事。赐书褒答。五年薨。子怀王范圯嗣,九年薨。弟靖王范仰嗣,景泰元年薨。子惠王征钋嗣。初,土木之变,冲秌赴京师勤王,会解严。下书慰劳。及成化六年,寇入河套,冲秌复请率子婿击贼。宪宗止之。冲或兄弟并急王事,以籓禁严不用。自是宗臣无预兵事者。   成化五年,徵钅卜薨,子悼王偕氵充嗣,十年薨。弟康王偕灊嗣,弘治十四年薨。子昭王旭櫏嗣。性忠孝,工诗,居籓有惠政。韩土瘠禄薄,弟建宁王旭肴至,以所受金册质于宗室偕泆,事闻,废为庶人。诸贫宗往往凌劫有司,平凉知府吴世良、邝衍、任守德、王松先后被窘辱。嘉靖十三年,旭櫏薨。子定王融燧嗣,惩宗室之横,颇绳以法。不逞者怨之。三十二年,襄陵王融焚及诸宗二百余人讦奏王奸利事。勘无实,革融焚等禄。四十四年,融燧薨。子谟典先卒。世宗末年,以宗禄不足,诏身不及王者,许其嫡长子继王,余子如故秩。谟典以世子不及王,王其长子朗锜,余子止镇国将军。万历三十四年,朗锜薨,谥曰端。子孙皆早卒,曾孙亶脊嗣。崇祯十六年,贼陷平凉,被执。   襄陵王冲秌,宪王第二子,有至性。母病,刲股和药,病良已。及卒,终丧毁瘠。每展墓,必率子孙躬畚锸培冢。先后玺书褒美者六。子范址服其教,母荆罹危疾,亦刲股进之,愈。其后五世同居,门内雍肃。嘉靖十一年赉以羊酒文币。韩诸王以襄陵家法为第一。王孙征鑖病卒,聘杜氏女,未婚,归王家,志操甚历,诏赐旌表。渖简王模,太祖第二十一子。洪武二十四年封。永乐六年就籓潞州。宣德六年薨。子康王佶焞嗣。景泰中,数与州官置酒大会,巡抚硃鉴以闻。帝令诸王,非时令寿节,不得辄与有司宴饮,着为令。天顺元年薨。子庄王幼学嗣,正德十一年薨。子恭王诠钲嗣,嘉靖六年薨。孙允桤摄府事,九年卒。无子,再从弟宪王允栘摄府事,凡十年乃嗣封。当是时,渖府诸郡王勋氵育、诠薙并争袭,帝皆切责之,而令允栘嗣。二十八年薨。子宣王恬烄嗣,好学,工古文词,审声律。弟安庆王恬爖、镇康王恬焯,穆宗时皆以孝义旌。万历十年,恬烄薨。子定王珵尧嗣,仁孝恭慎。弟六人,封郡王者二。余例不得封,朝廷奖王恭,皆封郡王而不与禄。薨,子效钅庸嗣,明亡,国除。   沁水王珵堦、简王七世孙也,工诗喜士,名誉藉甚。前此,有德平王允梃负俊才,与衡府新乐王载玺,周宗人睦挈、俊噤等齐名。   又清源王幼予,康王第三子,博学能文词。其后,辅国将军勋涟,从子允杉、允柠、允析,及镇国将军恬烷与诸子珵圻等,并以能诗名,时称渖籓多才焉。   安惠王楹,太祖第二十二子。洪武二十四年封。永乐六年就籓平凉。十五年薨。无子,封除。府僚及乐户悉罢,留典仗校尉百人守园。洪熙初,韩恭王改封平凉,就安王邸。英宗令官校隶韩,长史供安王祀,暇日给韩王子襄陵王冲秌使令。景泰五年,冲秌遂乞承安王祀。正德十二年嗣襄陵王征钤,请乐户祀安王。明年,乐平王征錏援征钤例以请。礼部言:“亲王有乐户。郡王别城居者,有事假鼓吹于有司。其附亲王国者,假乐户于长史司。”因并革安王供祀乐户。嘉靖二年,韩王旭櫏复为代请。帝以安王故,报可之。征钤卒,韩王融燧令长史革之。征钤长孙旭童上言:“礼乐自天子出,韩王不宜擅予夺。”融燧亦言:“亲王、郡王礼乐宜有降杀。”帝曰:“乐户为安王祀也。”给如故。   唐定王桱,太祖第二十三子。洪武二十四年封。永乐六年就籓南阳。十三年薨。子靖王琼烃嗣。综核有矩矱,为成祖所喜。入朝,五日三召见。宣德元年薨。妃高氏未册,自经以殉,诏封靖王妃。无子,弟宪王琼炟嗣,成化十一年薨。子庄王芝址嗣,诸弟三城王芝垝、荡阴王芝瓦并好学,有令誉。而承休王芝垠,宪王继妃焦氏子也,妃爱之。遇节旦,召乐妇入宫。芝址诘之,语不逊。焦妃怒,持铁锤击宫门,芝址闭不敢出。芝垠与妃弟璟诬王詈继母。按验不实,得芝垠慢母詈兄状,革爵。久之始复。   二十一年,芝址薨。子成王弥鍗嗣。弘治中,疏言:“朝廷待亲籓,生爵殁谥,亲亲至矣。间有恶未败闻,殁获美谥,是使善者怠,恶者肆也。自今宜勘实,用寓彰瘅。”礼臣请降敕奖谕,勉励诸王。诏可。武宗喜游幸,弥鍗作《忧国诗》,且上疏以用贤图治为言。弟文城王弥钳有学行,孝友笃至。嘉靖二年,弥鍗薨。无子,弥钳子敬王宇温嗣。二十一年,献金助太庙工,赐玉带,益禄二百石。时承休王芝垠子弥鋠以父与庄王交讦,失令名,折节盖前愆。宇温上其事。玺书褒奖。三十九年,宇温薨。子顺王宙栐嗣,四十三年薨。子端王硕熿嗣。惑于嬖人,囚世子器墭及其子聿键于承奉司,器墭中毒死。   崇祯五年,硕熿薨,聿键嗣。七年,流贼大炽,蠲金筑南阳城,又援潞籓例,乞增兵三千人。不许。九年秋八月,京师戒严,倡义勤王。诏切责,勒还国。事定,下部议,废为庶人,幽之凤阳。弟聿镆嗣。十四年,李自成陷南阳,聿镆遇害。十七年,京师陷,福王由崧立于南京,乃赦聿键出。大清顺治二年五月,南都降。聿键行至杭,遇镇江总兵官郑鸿逵、户部郎中苏观生,遂奉入闽。南安伯郑芝龙、巡抚都御史张肯堂与礼部尚书黄道周等定议,奉王称监国。闰六月丁未,遂立于福州,号隆武,改福州为天兴府。进芝龙、鸿逵为侯,封郑芝豹、郑彩为伯,观生、道周俱大学士,肯堂为兵部尚书,余拜官有差。   聿键好学,通典故,然权在郑氏,不能有所为。是年八月,芝龙议简战守兵二十余万,计饷不支其半。请预借两税一年,令群下捐俸,劝绅士输助,征府县银谷未解者。官吏督迫,闾里骚然。又广开事例,犹苦不足。仙霞岭守关兵仅数百人,皆不堪用。聿键屡促芝龙出兵,辄以饷诎辞。久之,芝龙知众论不平,乃请以鸿逵出浙东,彩出江西,各拥兵数千,号数万。既行,托候饷,皆行百里而还。先是,黄道周知芝龙无意出师,自请行,从广信趋婺源,兵溃死,事详《道周传》。   是时,李自成兵败,走死通山。其兄子李锦帅众降于湖广总督何腾蛟,一时增兵十余万。侍郎杨廷麟、祭酒刘同升起兵复吉安、临江。于是廷麟等请聿键出江右,腾蛟请出湖南。原任知州金堡言腾蛟可恃,芝龙不可恃,宜弃闽就楚。聿键大喜,授堡给事中,遣观生先行募兵。   先是,靖江王亨嘉僭称监国,不奉聿键命,为巡抚瞿式耜等所擒,以捷闻。而鲁王以海又称监国于绍兴,拒聿键使者,故聿键决意出江西、湖广。十二月发福州,驻建宁。广东布政汤来贺运饷十万,由海道至。明年二月驻延平。三月,大清兵取吉安、抚州,围杨廷麟于赣州。尚书郭维经出闽,募兵援赣。六月,大兵克绍兴,鲁王以海遁入海,闽中大震。芝龙假言海寇至,彻兵回安平镇,航海去。守关将士皆随之,仙霞岭空无一人。七月,何腾蛟遣使迎聿键,将至韶州。唯时我兵已抵闽关,守浦城御史郑为虹、给事中黄大鹏、延平知府王士和死焉。八月,聿键出走,数日方至汀州。大兵奄至,从官奔散,与妃曾氏俱被执。妃至九泷投于水,聿键死于福州。给事中熊纬、尚书曹学佺、通政使马思礼等自缢死。郢靖王栋,太祖第二十四子。洪武二十四年封。永乐六年之籓安陆。十二年薨。无子封除。留内外官校守园。王妃郭氏,武定侯英女。王薨逾月,妃恸哭曰:“未亡人无子,尚谁恃?”引镜写容付宫人,曰:“俟诸女长,令识母。”遂自经。妃四女,一夭,其三女封光化、穀城、南漳郡主,岁禄各八百石。宣德四年,以郢故邸封梁王瞻自,移郢宫人居南京。伊历王鹥,太祖第二十五子。洪武二十一年生,生四年封。永乐六年之籓洛阳,岁禄仅二千石。王好武,不乐居宫中,时时挟弹露剑,驰逐郊外。奔避不及者,手击之。髡裸男女以为笑乐。十二年薨。礼臣请追削封爵,不许。   二十二年,子简王颙炴始得嗣。纵中官扰民,洛阳人苦之。河南知府李骥稍持以法。诬奏,骥被逮治。己而得白,罪王左右。英宗时上表,文不恭,屡被谯让。天顺六年薨。世孙悼王諟钒嗣,成化十一年薨。弟定王諟锊嗣,好学崇礼,居丧哀毁,岁时祀先,致斋于外。郡王、诸将军、中尉非庆贺不亵见。民间高年者,礼下之。正德三年薨。子庄王訏渊嗣,嘉靖五年薨。弟敬王訏淳嗣,居母丧,以孝闻。以禄薄上言:“先朝以河南课钞万七千七百贯,准禄米八千石。八年革诸王请乞租税,伊府课钞亦在革中,乞补禄。”户部言:“课钞本成、弘间请乞,非永乐时钦赐比。河南一省缺禄者八十余万,宜不许。”帝从部议。二十一年薨。   世子典楧嗣,贪而愎,多持官吏短长。不如指,必构之去,既去复折辱之。御史行部过北邙山外,典楧要笞之。缙绅往来,率纡途取他境。经郭外者,府中人辄追挽其车,詈其不朝,入朝者复辱以非礼。府墙坏,请更筑,乃夺取民舍以广其宫。郎中陈大壮与邸邻,索其居不与,使数十人从大壮卧起,夺其饮食,竟至馁死。所为宫,崇台连城,拟帝阙。有锦衣官校之陕者,经洛阳,典楧忽召官属迎诏,鼓吹拥锦衣入,捧一黄卷入宫。众请开读,曰:“密诏也。”遂趣锦衣去。锦衣谓王厚待之,不知所以。其夜大张乐,至曙,府中皆呼千岁,诈谓“天子特亲我也”。闭河南府城,大选民间子女七百余,留其姝丽者九十人。不中选者,令以金赎。都御史张永明、御史林润、给事中丘岳相继言其罪状。再遣使往勘,革禄三之二,令坏所僭造宫城,归民间女,执群小付有司。典楧不奉诏。部牒促之,布政使持牒入见。典楧曰:“牒何为者,可用障棂耳!”四十三年二月,抚按官以闻。诏礼部会三法司议。佥谓:“典楧淫暴,无籓臣礼,陛下曲赦再四,终不湔改,奸回日甚。宜如徽王载龠故事,禁锢高墙,削除世封。”诏从其议,与子褒节俱安置开封。皇子楠,太祖第二十六子。洪武二十六年生,逾月殇。靖江王守谦,太祖从孙。父文正,南昌王子也。当太祖起兵时,南昌王前死,妻王氏携文正依太祖。太祖、高后抚如己子。比长,涉猎传记,饶勇略,随渡江取集庆路。已,有功,授枢密院同佥。太祖从容问:“若欲何官?”文正对曰:“叔父成大业,何患不富贵。爵赏先私亲,何以服众!”太祖喜其言,益爱之。   太祖为吴王,命为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及再定江西,以洪都重镇,屏翰西南,非骨肉重臣莫能守。乃命文正统元帅赵得胜等镇其地,儒士郭之章、刘仲服为参谋。文正增城浚池,招集山寨未附者,号令明肃,远近震慑。居无何,友谅帅舟师六十万围洪都。文正数摧其锋,坚守八十有五日,城坏复完者数十丈。友谅旁掠吉安、临江,俘其守将徇城下,不为动。太祖亲帅兵来援,友谅乃解去,与太祖相拒于彭蠡。友谅掠粮都昌,文正遣方亮焚其舟。粮道绝,友谅遂败。复遣何文辉等讨平未附州县。江西之平,文正功居多。   太祖还京,告庙饮至,赐常遇春、廖永忠及诸将士金帛甚厚。念文正前言知大体,锡功尚有待也,而文正不能无少望。性素卡急,至是暴怒,遂失常度,任掾吏卫可达夺部中子女。按察使李饮冰奏其骄侈觖望,太祖遣使诘责。文正惧,饮冰益言其有异志。太祖即日登舟至城下,遣人召之。文天上仓卒出迎,太祖数曰:“汝何为者?”遂载与俱归,欲竟其事。高后力解之曰:“儿特性刚耳,无他也。”免官安置桐城,未几卒。饮冰亦以他事伏诛。   文正之被谪也,守谦甫四岁,太祖抚其顶曰:“儿无恐,尔父倍训教,贻我忧,我终不以尔父故废尔。”育之宫中。守谦幼名铁柱,吴元年以诸子命名告庙,更名炜。洪武三年更名守谦,封靖江王。禄视郡王,官属亲王之半,命耆儒赵熏为长史傅之。既长,之籓桂林。桂林有元顺帝潜邸,改为王宫,上表谢。太祖敕其从臣曰:“从孙幼而远镇西南,其善导之。”守谦知书,而好比群小,粤人怨咨。召还,戒谕之。守谦作诗怨望。帝怒,废为庶人。居凤阳七年,复其爵。徙镇云南,使其妃弟徐溥同往,赐书戒饬,语极挚切。守谦暴横如故。召还,使再居凤阳。复以强取牧马,锢之京师。二十五年卒。子赞仪幼,命为世子。   三十年春遣省晋、燕、周、楚、齐、蜀、湘、代、肃、辽、庆、谷、秦十三王,自湘、楚入蜀,历陕西,抵河南、山西、北平,东至大宁、辽阳,还自山东,使知亲亲之义,熟山川险易,习劳苦。赞仪恭慎好学。永乐元年复之国桂林,使萧用道为长史。用道善辅导,赞仪亦敬礼之。六年薨,谥曰悼僖。   子庄简王佐敬嗣。初给银印,宣德中,改用金涂。正统初,与其弟奉国将军佐敏相讦奏,语连大学士杨荣。帝怒,戍其使人。成化五年薨。子相承先卒,孙昭和王规裕嗣,弘治二年薨。子端懿王约麒嗣,以孝谨闻。正德十一年薨。子安肃王经扶嗣,好学有俭德,尝为《敬义箴》。嘉靖四年薨。子恭惠王邦苎嗣,与巡按御史徐南金相讦奏。夺禄米,罪其官校。隆庆六年薨。子康僖王任昌嗣,万历十年薨。子温裕王履焘嗣,二十年薨。无子,从父宪定王任晟嗣,三十八年薨。子荣穆王履祜嗣,薨。子亨嘉嗣。李自成陷京师后,自称监国于广西,为巡抚瞿式耜所诛。时唐王聿键在福建,奏捷焉。   兴宗五子。后常氏生虞怀王雄英、吴王允熥。吕后生惠帝、衡王允熞、徐王允熙。   虞怀王雄英,兴宗长子,太祖嫡长孙也。洪武十五年五月薨。年八岁。追加封谥。   吴王允熥,兴宗第三子。建文元年封国杭州,未之籓。成祖即位,降为广泽王,居漳州。未几,召还京,废为庶人,锢凤阳。永乐十五年卒。   衡王允熞,兴宗第四子,建文元年封。成祖降为怀恩王,居建昌。与允通俱召还,锢凤阳,先后卒。   徐王允熙,兴宗第五子,建文元年封。成祖降为敷惠王,随母吕太后居懿文陵。永乐二年下诏改瓯宁王,奉太子祀。四年十二月,邸中火,暴薨。谥曰哀简。   惠帝二子。俱马后生。   太子文奎。建文元年立为皇太子。燕师入,七岁矣,莫知所终。   少子文圭。年二岁,成祖入,幽之中都广安宫,号为建庶人。英宗复辟,怜庶人无罪久系,欲释之,左右或以为不可。帝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大学士李贤赞曰:“此尧、舜之心也。”遂请于太后,命内臣牛玉往出之。听居凤阳,婚娶出入使自便。与阍者二十人,婢妾十余人,给使令。文圭孩提被幽,至是年五十七矣。未几卒。   成祖四子。仁宗、汉王高煦、赵王高燧俱文皇后生。高爔未详所生母。   汉王高煦,成祖第二子。性凶悍。洪武时,召诸王子学于京师。高煦不肯学,言动轻佻,为太祖所恶。及太祖崩,成祖遣仁宗及高煦入临京师。舅徐辉祖以其无赖,密戒之。不听,盗辉祖善马,径渡江驰归。途中辄杀民吏,至涿州,又击杀驿丞,于是朝臣举以责燕。成祖起兵,仁宗居守,高煦从,尝为军锋。白沟河之战,成祖几为瞿能所及,高煦帅精骑数千,直前决战,斩能父子于阵。及成祖东昌之败,张玉战死,成祖只身走,适高煦引师至,击退南军。徐辉祖败燕兵于浦子口,高煦引蕃骑来。成祖大喜,曰:“吾力疲矣,儿当鼓勇再战。”高煦麾蕃骑力战,南军遂却。成祖屡濒于危而转败为功者,高煦力为多。成祖以为类己,高煦亦以此自负,恃功骄恣,多不法。   成祖即位,命将兵往开平备边。时议建储,淇国公丘福、驸马王宁善高煦,时时称高煦功高,几夺嫡。成祖卒以元子仁贤,且太祖所立,而高煦又多过失,不果。永乐二年,仁宗立为太子,封高煦汉王,国云南。高煦曰:“我何罪!斥万里。”不肯行。从成祖巡北京,力请并其子归南京。成祖不得已,听之。请得天策卫为护卫,辄以唐太宗自比。己,复乘间请益两护卫,所为益恣。成祖尝命同仁宗谒孝陵。仁宗体肥重,且足疾,两中使掖之行,恒失足。高煦从后言曰:“前人蹉跌,后人知警。”时宣宗为皇太孙,在后应声曰:“更有后人知警也。”高煦回顾失色。高煦长七尺余,轻趫善骑射,两腋若龙鳞者数片。既负其雄武,又每从北征,在成祖左右,时媒孽东宫事,谮解缙至死,黄淮等皆系狱。   十三年五月改封青州,又不欲行。成祖始疑之,赐敕曰:“既受籓封,岂可常居京邸!前以云南远惮行,今封青州,又托故欲留侍,前后殆非实意,兹命更不可辞。”然高煦迁延自如。私选各卫健士,又募兵三千人,不隶籍兵部,纵使劫掠。兵马指挥徐野驴擒治之。高煦怒,手铁瓜挝杀野驴,众莫敢言。遂僭用乘舆器物。成祖闻之怒。十四年十月还南京,尽得其不法数十事,切责之,褫冠服,囚系西华门内,将废为庶人。仁宗涕泣力救,乃削两护卫,诛其左右狎匿诸人。明年三月徙封乐安州,趣即日行。高煦至乐安,怨望,异谋益急。仁宗数以书戒,不悛。   成祖北征晏驾。高煦子瞻圻在北京,觇朝廷事驰报,一昼夜六七行。高煦亦日遣人潜伺京师,幸有变。仁宗知之,顾益厚遇。遗书召至,增岁禄,赐赉万计,仍命归籓。封其长子为世子,余皆郡王。先是,瞻圻怨父杀其母,屡发父过恶。成祖曰:“尔父子何忍也!”至是高煦入朝,悉上瞻圻前后觇报中朝事。仁宗召示瞻圻曰:“汝处父子兄弟间,谗构至此,稚子不足诛。”遣守凤阳皇陵。   未几,仁宗崩,宣宗自南京奔丧。高煦谋伏兵邀于路,仓卒不果。及帝即位,赐高煦及赵王视他府特厚。高煦日有请,并陈利国安民四事。帝命有司施行,仍复书谢之。因语群臣曰:“皇祖尝谕皇考,谓叔有异志,宜备之。然皇考待之极厚。如今所言,果出于诚,则是旧心已革,可不顺从。”凡有求请,皆曲徇其意。高煦益自肆。   宣德元年八月,遂反。遣其亲信枚青等潜至京师,约旧功臣为内应。英国公张辅执之以闻。时高煦已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又散弓刀旂帜于卫所,尽夺傍郡县畜马。立五军:指挥王斌领前军,韦达左军,千户盛坚右军,知州硃恒后军,诸子各监一军,高煦自将中军。世子瞻坦居守,指挥韦弘、韦兴,千户王玉、李智领四哨。部署已定,伪授王斌、硃恒等太师、都督、尚书等官。御史李濬以父丧家居,高煦招之,不从,变姓名,间道诣京师上变。帝犹不忍加兵,遣中官侯泰赐高煦书。泰至,高煦盛兵见泰,南面坐,大言曰:“永乐中信谗,削我护卫,徙我乐安。仁宗徒以金帛饵我,我岂能郁郁居此!汝归报,急缚奸臣夏原吉等来,徐议我所欲。”泰惧,唯唯而已。比还,帝问汉王何言,治兵何如,泰皆不敢以实对。   是月,高煦遣百户陈刚进疏,更为书与公侯大臣,多所指斥。帝叹曰:“汉王果反。”乃议遣阳武侯薛禄将兵往讨。大学士杨荣等劝帝亲征。帝是之。张辅奏曰:“高煦素懦,愿假臣兵二万,擒献阙下。”帝曰:“卿诚足擒贼,顾朕初即位,小人或怀二心,不亲行,不足安反侧。”于是车驾发京师,过杨村,马上顾从臣曰:“度高煦计安出?”或对曰:“必先取济南为巢窟。”或对曰:“彼曩不肯离南京,今必引兵南下。”帝曰:“不然。济南虽近,未易攻,闻大军至,亦不暇攻。护卫军家乐安,必内顾,不肯径趋南京。高煦外夸诈,内实怯,临事狐疑不能断。今敢反者,轻朕年少新立,众心未附,不能亲征耳。今闻朕行,已胆落,敢出战乎?至即擒矣。”高煦初闻禄等将兵,攘臂大喜,以为易与。及闻亲征,始惧。时有从乐安来归者,帝厚赏之,令还谕其众。仍遗书高煦曰:“张敖失国,始于贯高;淮南被诛,成于伍被。今六师压境,王即出倡谋者,朕与王除过,恩礼如初。不然,一战成擒,或以王为奇货,缚以来献,悔无及矣。”前锋至乐安,高煦约诘旦出战。帝令大军蓐食兼行,驻跸乐安城北,壁其四门。贼乘城守,王师发神机铳箭,声震如雷。诸将请即攻城。帝不许。再敕谕高煦,皆不答。城中人多欲执献高煦者,高煦大惧。乃密遣人诣行幄,愿假今夕诀妻子,即出归罪。帝许之。是夜,高煦尽焚兵器及通逆谋书。明日,帝移跸乐安城南。高煦将出城,王斌等力止曰:“宁一战死,无为人擒。”高煦绐斌等复入宫,遂潜从间道出见帝。群臣请正典刑。不允。以劾章示之,高煦顿首言:“臣罪万万死,惟陛下命。”帝令高煦为书召诸子,余党悉就擒。赦城中罪,胁从者不问。命薛禄及尚书张本镇抚乐安,改曰武定州,遂班师。废高煦父子为庶人,筑室西安门内锢之。王斌等皆伏诛,惟长史李默以尝谏免死,谪口北为民。天津、青州、沧州、山西诸都督指挥约举城应者,事觉相继诛,凡六百四十余人,其故纵与藏匿坐死戍边者一千五百余人,编边氓者七百二十人。帝制《东征记》以示群臣。高煦及诸子相继皆死。   赵简王高燧,成祖第三子。永乐二年封。寻命居北京,诏有司,政务皆启王后行。岁时朝京师,辞归,太子辄送之江东驿。高燧恃宠,多行不法,又与汉王高煦谋夺嫡,时时谮太子。于是太子宫寮多得罪。七年,帝闻其不法事,大怒,诛其长史顾晟,褫高燧冠服,以太子力解,得免。择国子司业赵亨道、董子庄为长史辅导之,高燧稍改行。   二十一年五月,帝不豫。护卫指挥孟贤等结钦天监官王射成及内侍杨庆养子造伪诏,谋进毒于帝,俟晏驾,诏从中下,废太子,立赵王。总旗王瑜姻家高以正者,为贤等画谋,谋定告瑜。瑜上变。帝曰:“岂应有此!”立捕贤,得为伪诏。贤等皆伏诛,陛瑜辽海卫千户。帝顾高燧曰:“尔为之耶?”高燧大惧,不能言。太子力为之解曰:“此下人所为,高燧必不与知。”自是益敛戢。   仁宗即位,加汉、赵二王岁禄二万石。明年,之国彰德,辞常山左右二护卫。宣宗即位,赐田园八十顷。帝擒高煦归,至单桥,尚书陈山迎驾,言曰:“赵王与高煦共谋逆久矣,宜移兵彰德,擒赵王。否则赵王反侧不自安,异日复劳圣虑。”帝未决。时惟杨士奇以为不可。山复邀尚书蹇义、夏原吉共请。帝曰:“先帝友爱二叔甚。汉王自绝于天,朕不敢赦。赵王反形未著,朕不忍负先帝也。”及高煦至京,亦言尝遣人与赵通谋。户部主事李仪请削其护卫,尚书张本亦以为言。帝不听。既而言者益众。明年,帝以其词及群臣章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持示高燧。高燧大惧,乃请还常山中护卫及群牧所、仪卫司官校。帝命收其所还护卫,而与仪卫司。宣德六年薨。   子惠王蟾塙嗣,景泰五年薨。子悼王祈镃嗣,天顺四年薨。子靖王见氵爵嗣。惠王、悼王皆颇有过失,至见灂恶尤甚,屡贼杀人,又尝乘醉欲杀其叔父。成化十二年,事闻,诏夺禄米三之二,去冠服,戴民巾,读书习礼。其后二年,见灂母妃李氏为之请,得冠服如故。见灂卒不能改。爱幼子祐枳,遂诬长子祐棌以大逆,复被诏诮让。弘治十五年薨。子庄王祐棌嗣,正德十三年薨。   子康王厚煜嗣,事祖母杨妃以孝闻。嘉靖七年六月,玺书褒予。明年冬,境内大饥。厚煜上疏,请辞禄一千石以佐振。帝嘉王忧国,诏有司发粟,不允所辞。及帝南巡,厚煜远出迎,命益禄三百石。厚煜性和厚,构一楼名“思训”,尝独居读书,文藻赡丽。宗人辅国将军祐椋等数犯法,与有司为难。厚煜庇祐椋。祐椋卒得罪,并见责让。其后有司益务以事裁抑诸宗。洛川王翊鏴奴与通判田时雨之隶争瓜而殴,时雨捕王奴。厚煜请解不得,竟论奴充军。未几,宗室数十人索禄,时雨以宗室殴府官,白于上官。知府傅汝砺尽捕各府人。厚煜由是忿恚,竟自缢死。三十九年十月也。厚煜子成皋王载垸疏闻于朝,下法司按问。时雨斩河南市,汝砺戍极边。厚煜子载培及载培子翊锱皆前卒。翊锱子穆王常清嗣,以善行见旌。万历四十二年薨。世子由松前卒,弟寿光王由桂子慈夬嗣,薨。无子,穆王弟常氵臾嗣。崇祯十七年,彰德陷,被执。    列传第七 诸王四   ○仁宗诸子   郑王瞻飐 庐江王载堙 越王瞻墉 蕲王瞻垠 襄王瞻墡枣阳王祐楒 荆王瞻堈 淮王瞻墺 滕王瞻垲 梁王瞻自 卫王瞻埏   ○英宗诸子   德王见潾 许王见淳 秀王见澍 崇王见泽 吉王见浚 忻王见治 徽王见沛   ○景帝子   怀献太子见济   ○宪宗诸子   悼恭太子祐极 岐王祐棆 益王祐槟 衡王祐楎新乐王载玺 雍王祐枟 寿王祐楮 汝王祐梈 泾王祐橓 荣王祐枢 申王祐楷   ○孝宗子   蔚王厚炜   仁宗十子。昭皇后生宣宗、越王瞻墉、襄王瞻墡。李贤妃生郑王瞻飐、蕲王瞻垠、淮王瞻墺。张顺妃生荆王蟾堈。郭贵妃生滕王瞻垲、梁王瞻自、卫王瞻埏。   郑靖王瞻飐,仁宗第二子。永乐二十二年十月封。仁宗崩,皇后命与襄王监国,以待宣宗,宣德元年,帝征乐安,仍命与襄王居守。四年就籓凤翔。正统八年诏迁怀庆,留京邸,明年之国。蟾飐暴历,数毙人杖下。英宗以御史周瑛为长史,稍戢。成化二年薨。子简王祁锳嗣。祁锳之为世子也,襄王朝京师,经新乡,祁锳不请命,遣长史往迎。英宗闻之不悦,赐书责让。及嗣王,多不法,又待世子寡恩。长史江万程谏,被责辱,万程以闻。帝遣英国公张懋、太监王允中赍敕往谕,始上书谢罪。弘治八年薨。世子见滋母韩妃不为祁锳所礼,见滋悒悒先卒。子康王祐枔嗣,正德二年薨。无子,从弟懿王祐BT嗣,十六年薨。子恭王厚烷嗣。   世宗幸承天,厚烷迎谒于新乡,加禄三百石。疏奏母阎太妃贞孝事迹。诏付史馆。其后帝修斋醮,诸王争遣使进香,厚烷独不遣。嘉靖二十七年七月上书,请帝修德讲学,进《居敬》、《穷理》、《克己》、《存诚》四箴,《演连珠》十章,以神仙、土木为规谏。语切直。帝怒,下其使者于狱。诏曰:“前宗室有谤讪者置不治,兹复效尤。王,今之西伯也,欲为为之。”后二年而有祐橏之事,厚烷遂获罪。   初,祁锳有子十人,世子见滋,次盟津王见濍,次东垣王见氵贡。见氵葱母有宠于祁锳,规夺嫡,不得,窃世子金册以去。祁锳索之急,因怨不复朝,所为益不法。祁锳言之宪宗,革为庶人。及康王薨,无子,见濍子祐善应及,以前罪废,乃立东垣王子祐BT。至是祐橏求复郡王爵,怨厚烷不为奏,乘帝怒,摭厚烷四十罪,以叛逆告。诏驸马中官即讯。还报反无验,治宫室名号拟乘舆则有之。帝怒曰:“厚烷讪朕躬,在国骄傲无礼,大不道。”削爵,锢之凤阳。隆庆元年复王爵,增禄四百石。厚烷自少至老,布衣蔬食。   世子载堉笃学有至性,痛父非罪见系,筑土室宫门外,席藁独处者十九年。厚烷还邸,始入宫。万历十九年,厚烷薨。载堉曰:“郑宗之序,盟津为长。前王见濍,既锡谥复爵矣,爵宜归盟津。”后累疏恳辞。礼臣言:“载堉虽深执让节,然嗣郑王已三世,无中更理,宜以载堉子翊锡嗣。”载堉执奏如初,乃以祐橏之孙载玺嗣,而令载堉及翊锡以世子、世孙禄终其身,子孙仍封东垣王。二十二年正月,载堉上疏,请宗室皆得儒服就试,毋论中外职,中式者视才品器使。诏允行。明年又上历算岁差之法,及所著《乐律书》,考辨详确,识者称之。卒谥端清。崇祯中,载玺子翊钟以罪赐死,国除。   庐江王载堙,简王元孙也。崇祯十七年二月,贼陷怀庆,载堙整冠服,端坐堂上。贼至,被执,欲屈之。历声曰:“吾天朝籓王,肯降汝逆贼耶!”诟骂不屈,遇害。贼执其长子翊檭,拥之北行。三月过定兴,于旅店作绝命词,遂不食死。   越靖王瞻墉,仁宗第三子。永乐二十二年封衢州。未之籓,宣宗赐以昌平庄田。正统四年薨。妃吴氏殉,谥贞惠。无后。   蕲献王瞻垠,仁宗第四子。初封静乐王。永乐十九年薨,谥庄献。仁宗即位,追加封谥。无后。   襄宪王瞻墡,仁宗第五子。永乐二十二年封。庄警有令誉。宣德四年就籓长沙。正统元年徙襄阳。英宗北狩,诸王中,瞻墡最长且贤,众望颇属。太后命取襄国金符入宫,不果召。瞻墡上书,请立皇长子,令郕王监国,募勇智士迎车驾。书至,景帝立数日矣。英宗还京师,居南内,又上书景帝宜旦夕省膳问安,率群臣朔望见,无忘恭顺。   英宗复辟,石亨等诬于谦、王文有迎立外籓语,帝颇疑瞻墡。久之,从宫中得瞻墡所上二书,而襄国金符固在太后阁中。乃赐书召瞻墡,比二书于《金滕》。入朝,宴便殿,避席请曰:“臣过汴,汴父老遮道,言按察使王贤,以诬逮诏狱,愿皇上加察。”帝立出,命为大理卿。诏设襄阳护卫,命有司为王营寿藏。及归,帝亲送至午门外,握手泣别。瞻墡逡巡再拜,帝曰:“叔父欲何言?”顿首曰:“万方望治如饥渴,愿省刑薄敛。”帝拱谢曰:“敬受教。”目送出端门乃还。四年复入朝。命百官朝王于邸,诏王诣昌平谒三陵。及辞归,礼送加隆,且敕王岁时与诸子得出城游猎,盖异数也。六年又召,以老辞。岁时存问,礼遇之隆,诸籓所未有。成化十四年薨。   子定王祁镛嗣,弘治元年薨。子简王见淑嗣,三年薨。子怀王祐材嗣。好鹰犬,蓄善马,往返南阳八百里,日犹未晡。妃父井海诱使杀人。孝宗戒谕,戍海及其左右。祐材好道术,赐予无节,又尝与兴邸争地,连逮七十余家,狱久不决。大理卿汪纶两解之,乃得已。十七年薨。弟康王祐櫍嗣,亦好道术。嘉靖二十九年薨。无子,从子庄王厚颎由阳山王嗣,定王曾孙也。   时王邸灾,先世蓄积一空。厚颍折节为恭俭,节禄以饷边,进金助三殿工。两赐书币。事嫡母王太妃及生母潘太妃,以孝闻。潘卒,殡之东偏。王太妃曰:“汝母有子,社稷是赖,无以我故避正寝。”厚颎泣曰:“臣不敢以非礼加臣母。”及葬,跣足扶榇五十里。士大夫过襄者,皆为韦布交。四十五年薨。子靖五载尧嗣,万历二十三年薨。子翊铭嗣。崇祯十四年,张献忠陷襄阳,遇害。   初,大学士杨嗣昌之视师也,以襄阳为军府,增堞浚隍,贮五省饷金及弓刀火器。是年二月,献忠邀杀嗣昌使于道,夺其符验,以数十骑绐入襄城。夜半火作,迟明,贼大至。执翊铭南城楼,属卮酒曰:“王无罪,王死,嗣昌得以死偿王。”遂杀王及贵阳王常法,火城楼,焚其尸。贼去,仅拾颅骨数寸,妃妾辈死者四十三人。福清王常澄、进贤王常淦走免。事闻,帝震悼,命所司备丧礼,谥曰忠王。嗣昌朝惠王于荆州,谒者谢之曰:“先生惠顾寡人,愿先之襄阳。”谓襄城之破,罪在嗣昌也。十七年以常澄嗣襄王,寄居九江,后徙汀州,不知所终。   枣阳王祐楒,宪王曾孙也,材武善文章,博涉星历医卜之书。嘉靖初上书,请考兴献帝。世宗以其议发自宗人,足厌服群心,褒之。更请除宗人禄,使以四民业自为生,贤者用射策应科第。寝不行。时襄王祐櫍病废不事事,承奉邵亨挟权自恣,至捶死镇宁王舅。祐楒诱致之,抉其目。帝遣大理少卿袁宗儒偕中官、锦衣往讯。亨论死,祐楒坐夺爵。帝幸承天,念祐楒前疏,复之。   荆宪王瞻堈,仁宗第六子。永乐二十二年封。宣德四年就籓建昌。宫中有巨蛇,蜿蜒自梁垂地,或凭王座。瞻堈大惧,请徙。正统十年徙蕲州。景泰二年上书请朝上皇。不许。四年薨。子靖王祁镐嗣,天顺五年薨。子见潚嗣。   靖王三子,长见潚,次都王梁见溥、樊山王见澋。见潚与见溥同母,怨母之匿见溥也,锢母,夺其衣食,竟死,出柩于窦。召见溥入后园,箠杀之。绐其妃何氏入宫,逼淫之。从弟都昌王见潭妻茆氏美,求通焉。见潭母马氏防之严,见潚髡马氏鞭之,囊土压见潭死,械系茆妃入宫。尝集恶少年,轻骑徽服,涉汉水,掠人妻女。见澋惧其及也,密闻于孝宗,召至京。帝御文华门,命廷臣会鞫。见潚引伏,废为庶人,锢西内。居二年,见潚从西内摭奏见澋罪,诬其与楚府永安王谋不轨。帝遣使往按问,不实。见澋更奏见潚尝私造弓弩,与子祐柄有异谋。验之实,赐见潚死,废祐衲,而以见溥子祐橺嗣为荆王。时弘治七年也。十七年薨,谥曰和。   子端王厚烇嗣。性谦和,锐意典籍。嘉靖中病,辞禄。不允,令富顺王厚昆摄朝谒。厚昆,和王第二子,与弟永新王厚熿以能诗善画名。厚烇子永定王载墭长,厚昆即谢摄事,人尤以为贤。嘉靖三十二年,厚烇薨。载墭己前卒,其子恭王翊钜嗣。   荆自靖王诸子交恶,失令誉。及厚烇兄弟感先世家难,以礼让训饬宗人。见澋曾孙载埁尤折节恭谨,以文行称。郡王女例请禄于朝,载埁四女皆妻士人,不请封。尝上《应诏》、《正礼》二疏。不报。读《易》穷理,著《大隐山人集》。子翊钅氐、翊踠、翊綯皆工诗,兄弟尝共处一楼,号花萼社。翊钜表载埁贤以训诸子。诸子不率教,世子常泠尤残恣。翊钜言于朝,革为庶人。   隆庆四年,翊钜薨。次子常氵言嗣,万历四年薨。无子,弟康王常由安城王嗣,万历二十五年薨。子定王由樊嗣,天启二年薨。子慈畐嗣。崇祯时,流贼革里眼、左金王诡降于楚帅。慈畐欲与为好,召宴,盛陈女乐。十六年正月,张献忠陷蕲州,慈畐先一月薨。贼围王宫,尽掠其所见妓乐去。   淮靖王蟾墺,仁宗第七子。永乐二十二年封。宣德四年就籓韶州。英宗即位之十月,以韶多瘴疠,正统元年徙饶州。正统十一年薨。子康王祁铨嗣,弘治十五年薨。世子见濂早卒,无子,从子定王祐启嗣。游戏无度,左右倚势暴横,境内苦之。长史庄典以辅导失职自免。诏不许。推官汪文盛数持王府事。有顾嵩者病狂,持刀斧入王门,官校执诘之,谬言出汪指使。典白之守臣。镇守太监黎安尝以事至饶,从骑入端礼门,被挞,衔祐棨甚。先是,祐棨有名琴曰“天风环佩”,宁王宸濠求之,不得。又求滨湖地,不与。至是嗾安奏祐棨过失及文盛被诬事。诏下抚按讯。安与宸濠谋,不待报,遽系典及府中官校鞫之。典辞倨,宸濠箠之,毙狱中,他所连坐甚众。于是祐棨奏安挟仇杀典庇嵩。帝遣都御史金献民、太监张钦往按治。祐棨畏宸濠,不能自明。钦等复言祐棨信奸徒为暴,请严戒之。军校坐戍者二十余人,典冤竟不白。   嘉靖三年,祐棨薨。无子,弟庄王祐楑嗣,十六年薨。子宪王厚焘嗣,四十二年薨。子恭王载坮嗣,万历五年薨。弟顺王载坚嗣,二十三年薨。子翊钅具嗣。翊钅具之未王也,与妓王爱狎,冒妾额入宫,且令抚庶子常洪为子,陈妃与世子常清俱失爱,潜谋易嫡。御史陈王道以理谕王,出之外舍。常洪遂与宗人翊銂等谋,夜入王宫,盗册宝、资货以出。守臣上其事,王爱论死,勒常洪自尽,翊銂等削属籍永锢,夺翊钅具四岁禄。久之,薨。子常清嗣,国亡,不知所终。滕怀王瞻垲,仁宗第八子。永乐二十二年封云南,未之国,洪熙元年薨。无后。   梁庄王瞻自,仁宗第九子。永乐二十二年封。宣德初,诏郑、越、襄、荆、淮五王岁给钞五万贯,惟梁倍之。四年就籓安陆,故郢邸也。襄王瞻墡自长沙徙襄阳,道安陆,与瞻自留连不忍去。濒别,瞻自恸曰:“兄弟不复更相见,奈何!”左右皆泣下。正统元年言府卑湿,乞更爽垲地。帝诏郢中岁歉,俟有秋理之。竟不果。六年薨。无子,封除。梁故得郢田宅园湖,后皆赐襄王。及睿宗封安陆,尽得郢、梁邸田,供二王祠祀。   卫恭王瞻埏,仁宗第十子。永乐二十二年封怀庆。幼善病,宣宗抚爱之,未就籓。岁时谒陵,皆命摄祀。孝谨好学,以贤闻。正统三年薨。妃杨氏殉,赐谥贞烈。无子,封除英宗九子。周太后生宪宗、崇王见泽。万宸妃生德王见潾及皇子见氵是、吉王见浚、忻王见治。王惠妃生许王见淳。高淑妃生秀王见澍。韦德妃生徽王见沛。   德庄王见潾,英宗第二子。初名见清。景泰三年封荣王。天顺元年三月复东宫,同日封德、秀、崇、吉四王,岁禄各万石。初国德州,改济南。成化三年就籓。请得齐、汉二庶人所遗东昌、充州闲田及白云、景阳、广平三湖地。宪宗悉予之。复请业南旺湖,以漕渠故不许。又请汉庶人旧牧马地,知府赵璜言地归民间,供税赋已久,不宜夺。帝从之。正德初,诏王府庄田亩徵银三分,岁为常。见潾奏:“初年,兗州庄田岁亩二十升,独清河一县,成化中用少卿宋旻议,岁亩五升。若如新诏,臣将无以自给。”户部执山东水旱相仍,百姓凋敝,宜如诏。帝曰:“王何患贫!其勿许。”十二年薨。子懿王祐榕嗣。   嘉靖中,户部议核王府所请山场湖陂,断自宣德以后者皆还官。诏允行。于是山东巡抚都御史邵锡奏德府庄田俱在革中,与祐榕相讦奏,锡持之益急。仪卫司军额千七百人,逃绝者以余丁补。锡谓非制,檄济南知府杨抚籍诸补充者勿与饷。军校大哗,毁府门。诏逮问长史杨穀、杨孟法,戍仪卫副薛宁及军校陶荣。谕王守侯度,毋徇群小滋多事。议者谓锡故激致其罪,不尽祐榕过云。此十一年八月事。至十八年,泾、徽二王复请得所革庄田,祐榕援以为请。诏仍与三湖地,使自徵其课。其年薨。孙恭王载墱嗣,万历二年薨。子定王翊馆嗣,十六年薨。子常洁嗣,崇祯五年薨。世子由枢嗣,十二年正月,大清兵克济南,见执。   见湜,英宗第三子。早卒。复辟后,不复追赠。   许悼王见淳,英宗第四子。景泰三年封。明年薨。礼臣请用亲王礼葬。帝以王幼,杀其制。秀怀王见澍,英宗第五子。生于南宫,天顺元年封。成化六年就籓汝宁。长史刘诚献《千秋日鉴录》,见澍朝夕诵之。就籓时,虑途中扰民,令并日行。王居隘,左右请迁文庙广之。见澍不听,曰:“居近学宫,时时闻纟玄颂声,顾不美乎!”论《书》至《西伯戡黎》,长史诚主吴氏说,曰:“戡黎者,武王也。”右长史赵锐主孔氏说,曰:“实文王事。”争之失色。见澍曰:“经义未有定论,不嫌往复。今若此,非先皇帝简二先生意也。”成化八年薨。无子,封除。   崇简王见泽,英宗第六子。生于南宫,天顺元年封。成化十年就籓汝宁,故秀邸也。弘治八年七月,皇太后春秋高,思一见王,帝特敕召之。礼部尚书倪岳言:“数年来三王之国,道路供亿,民力殚竭。今召王复来,往返劳费,兼水溢旱蝗,舟车所经,恐有他虞。亲王入朝,虽有故事,自宣德来,已鲜举行。英宗复辟,襄王奉诏来朝,虽笃敦叙之恩,实塞疑谗之隙,非故事也。”大学士徐溥亦以为言。帝重违太后意,不允。既而言官交章及之,乃已。十八年薨。子靖王祐樒嗣,正德六年薨。子恭王厚耀嗣。三王并有贤名,而靖王尤孝友。嘉靖十六年,厚耀薨。子庄王载境嗣,三十六年薨。子端王翊钅爵嗣,万历三十八年薨。孙由樻嗣。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李自成陷汝宁,执由樻去,伪封襄阳伯,令谕降州县之未下者。由樻不从,杀之于泌阳城。弟河阳王由材、世子慈煇等皆遇害。   吉简王见浚,英宗第七子。生于南宫。天顺元年封,时甫二岁。成化十三年就籓长沙,刻《先圣图》及《尚书》于岳麓书院,以授学者。嘉靖六年薨。孙定王厚冒嗣。请湘潭商税益邸租,不许。十八年薨。子端王载均由光化王嗣,四十年薨。子庄王翊镇嗣,隆庆四年薨。无子,庶兄宣王翊銮由龙阳王嗣,万历四十六年薨。孙由栋嗣,崇祯九年薨。子慈煃嗣。十六年,张献忠入湖南,同惠王走衡州,随入粤。国亡后,死于缅甸。   忻穆王见治,英宗第八子。成化二年封。未就籓,八年薨。无后。   徽庄王见沛,英宗第九子。成化二年封。十七年就籓钧州。承奉司自置吏,左布政使徐恪革之,见沛以闻。宪宗书谕王:“置吏,非制也,恪无罪。”正德元年薨。子简王祐枱嗣,嘉靖四年薨。子恭王厚爵嗣,二十九年薨。子浦城王载埨嗣。   初,厚爵好琴,斫琴者与知州陈吉交恶,厚爵庇之,劾吉,逮诏狱。都御史骆昂、御史王三聘白吉冤。帝怒,并逮之,昂杖死,三聘、吉俱戍边。议者不直厚爵。时方士陶仲文有宠于世宗,厚爵厚结之。仲文具言王忠敬奉道。帝喜,封厚爵太清辅元宣化真人,予金印。及载埨嗣王,益以奉道自媚于帝,命绾其父真人印。南阳人梁高辅自言能导引服食,载埨用其术和药,命高辅因仲文以进帝。封高辅通妙散人,载埨清微翊教辅化忠孝真人。载埨遂益恣,坏民屋,作台榭苑囿。库官王章谏,杖杀之。尝微服之扬州、凤阳,为逻者所获,羁留三月,走归。   时高辅被上宠,不复亲载埨,载埨衔之。已而为帝取药不得,求载埨旧所蓄者,载埨不与,而与仲文。高辅大恨,乘间言载埨私往南中,与他过失。帝疑之,夺真人印。仲文知衅已成,不复敢言。三十五年有民耿安者,奏载埨夺其女,下按治。有司因发其诸不法事。狱成,降为庶人,锢高墙。时载仑居宫中,所司防守严,狱词不得闻。及帝遣内臣同抚按至,始大惧。登楼,望龙亭后有红板舆,叹曰:“吾不能自明,徒生奚为!”遂自缢死。妃沈氏、次妃林氏争取帛自缢。子安阳王翊钅奇、万善王翊钅方并革爵,及未封子女,皆迁开封,听周王约束,国除。景皇帝一子,怀献太子见济。母杭妃。始为郕王世子。英宗北狩,皇太后命立宪宗为皇太子,而以郕王监国。及郕王即位,心欲以见济代太子,而难于发,皇后汪氏又力以为不可,迟回久之。太监王诚、舒良为帝谋,先赐大学士陈循、高穀百金,侍郎江渊、王一宁、萧镃,学士商辂半之,用以缄其口,然犹未发也。会广西土官都指挥使黄矰以私怨戕其弟思明知府冈,灭其家,所司闻于朝。矰惧罪,急遣千户袁洪走京师,上疏劝帝早与亲信大臣密定大计,易建东宫,以一中外之心,绝觊觎之望。疏入,景帝大喜,亟下廷臣会议,且令释矰罪,进阶都督。时景泰三年四月也。   疏下之明日,礼部尚书胡濙,侍郎萨琦、邹干集文武群臣廷议。众相顾,莫敢发言。惟都给事中李侃、林聪,御史硃英以为不可。吏部尚书王直亦有难色。司礼太监兴安历声曰:“此事不可已,即以为不可者,勿署名,无持两端。”群臣皆唯唯署议。于是濙苳等暨魏国公徐承宗,宁阳侯陈懋,安远侯柳溥,武清侯石亨,成安侯郭晟,定西侯蒋琬,驸马都尉薛桓,襄城伯李瑾,武进伯硃瑛,平乡伯陈辅,安乡伯张宁,都督孙镗、张軏、杨俊,都督同知田礼、范广、过兴、卫颖,都督佥事张儿、刘深、张通、郭瑛、刘鉴、张义,锦衣卫指挥同知毕旺、曹敬,指挥佥事林福,吏部尚书王直,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陈循,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高穀,吏部尚书何文渊,户部尚书金濂,兵部尚书于谦,刑部尚书俞士悦,左都御史王文、王翱、杨善,吏部侍郎江渊、俞山、项文耀,户部侍郎刘中敷、沈翼、萧镃,礼部侍郎王一宁,兵部侍郎李贤,刑部侍郎周瑄,工部侍郎赵荣、张敏,通政使李锡,通政栾恽、王复,参议冯贯,诸寺卿萧维祯、许彬、蒋守约、齐整、李宾,少卿张固、习嘉言、李宗周、蔚能、陈诚、黄士俊、张翔、齐政,寺丞李茂、李希安、柴望、郦镛、杨询、王溢,翰林学士商辂,六科都给事中李讠赞、李侃、李春、苏霖、林聪、张文质,十三道御史王震、硃英、涂谦、丁泰亨、强弘、刘琚、陆厚、原杰、严枢、沈义、杨宜、王骥、左鼎上言:“陛下膺天明命,中兴邦家,统绪之传宜归圣子,黄矰奏是。”制曰:“可。礼部具仪,择日以闻。”即日,简置东宫官,公孤詹事僚属悉备。   五月,废汪后,立杭妃为皇后,更封太子为沂王,立见济为太子。诏曰:“天佑下民作之君,实遗安于四海;父有天下传之子,斯本固于万年。”大赦天下,令百官朔望朝太子,赐诸亲王、公主、边镇、文武内外群臣,又加赐陈循、高穀、江渊、王一宁、萧镃、商辂各黄金五十两。四年二月乙未,太子冠。十一月,以御史张鹏言,简东宫师傅讲读官。越四日,太子薨,谥曰怀献,葬西山。天顺元年,降称怀献世子,诸建议易储者皆得罪。宪宗十四子。万贵妃生皇第一子。柏贤妃生悼恭太子祐极。纪太后生孝宗。邵太后生兴献帝祐杬、岐王祐棆、雍王祐枟。张德妃生益王祐槟、衡王祐楎、汝王祐梈。姚安妃生寿王祐楮。杨恭妃生泾王祐橓、申王祐楷。潘端妃生荣王祐枢。王敬妃生皇第十子。第一子、第十子皆未名殇。   悼恭太子祐极,宪宗次子。成化七年立为皇太子薨。   岐惠王祐棆,宪宗第五子。成化二十三年与益、衡、雍三王同日封。弘治八年之籓德安。十四年薨。无子,封除。   益端王祐槟,宪宗第六子。弘治八年之籓建昌,故荆邸也。性俭约,巾服浣至再,日一素食。好书史,爱民重士,无所侵扰。嘉靖十八年薨。子庄王厚烨嗣,性朴素,外物无所嗜。三十五年薨。无子,弟恭王厚炫嗣,自奉益俭,辞禄二千石。万历五年薨。孙宣王翊鈏嗣,嗜结客,厚炫所积府藏,悉斥以招宾从,通聘问于诸籓,不数年顿尽。三十一年薨。子敬王常氵迁嗣,四十三年薨。子由本嗣,国亡窜闽中。   衡恭王祐楎,宪宗第七子。弘治十二年之籓青州。嘉靖十七年薨。子庄王厚燆嗣,尝辞禄五千石以赡宗室,宗人德之。隆庆六年薨。子康王载圭嗣,万历七年薨。无子,弟安王载封嗣,十四年薨。子定王翊镬嗣,二十年薨。子常氵庶嗣。新乐王载玺,恭王孙也。博雅善文辞,索诸籓所纂述,得数十种,梓而行之。又撰《洪武圣政颂》、《皇明政要》诸书,多可传者。从父高唐王厚煐、齐东王厚炳皆以博学笃行闻。嘉靖中,赐敕奖谕者再。   雍靖王祐枟,宪宗第八子。初封保宁,弘治十二年之籓衡州。地卑湿,宫殿朽败不可居,邸中数有异,乞移山东东平州。廷臣以择地别建,劳民伤财,四川叙州有申王故府,宜徙居之。诏可。既而以道远不可徙。正德二年,地裂,宫室坏,王薨。无子,封除。   寿定王祐耆,宪宗第九子。弘治四年与汝、泾、荣、申四王同日封。十一年就籓保宁。正德元年以岐王世绝,改就岐邸于德安。校尉横撄市民,知府李重抑之,奏逮重。安陆民刘鹏随重诣大理对簿,重未之识也,讶之。鹏曰:“太守仁,为民受过,民皆得效死,岂待识乎!”重卒得白。祐耆闻而悔之,后以贤闻。嘉靖二十四年薨。无子,除封。   汝安王祐梈,宪宗第十一子。弘治十四年之籓卫辉。正德十五年请预支食盐十年为婚费。诏别给长芦盐二千引,食盐如故。世宗南巡,迓于途,甚恭。加禄五百石,锡金币。嘉靖二十年薨。无子,封除。   泾简王祐橓,宪宗第十二子。弘治十五年之籓沂州。嘉靖十六年薨。子厚烇未封而卒。无子,封除。荣庄王祐枢,宪宗第十三子。正德初尚留京邸,乞霸州信安镇田,故牧地也。部臣言:“永乐中,设立草场,蕃育马匹,以资武备。至成化中,近幸始陈乞为庄。后岐、寿二府相沿,莫之改正。暨孝宗皇帝留神戎务,清理还屯,不以私废公也。今荣王就国有期,所请宜勿与。”三年之籓常德。祐枢状貌类高帝,居国稍骄纵。世宗诏以沅江酉港、天心、团坪河泊税入王邸。嘉靖十八年薨。孙恭王载墐嗣,万历二十三年薨。子翊鉁嗣,四十年薨。子常溒嗣,薨。子宪王由枵嗣,薨。子慈炤嗣。张献忠入湖南,奉母妃姚氏走辰溪,不知所终。   申懿王祐楷,宪宗第十四子。封叙州,未就籓。弘治十六年薨。无子,封除。   孝宗二子。武宗、蔚王厚炜,俱张皇后生。   蔚悼王厚炜,孝宗次子,生三岁薨。追加封谥。    列传第八 诸王五   ○世宗诸子   哀冲太子载基 庄敬太子载 景王载圳 颍王载啇 戚王载沴 蓟王载匮 均王载夙   ○穆宗诸子   宪怀太子翊釴 靖王翊铃 潞王翊镠   ○神宗诸子   邠王常溆 福王常洵 沅王常治 瑞王常浩 惠王常润 桂王常瀛   ○光宗诸子   简王由学 齐王由楫 怀王田模 湘王由栩 惠王由橏   ○熹宗诸子   怀冲太子慈然 悼怀太子慈焴 献怀太子慈炅   ○庄烈帝诸子   太子慈烺 怀王慈亘 定王慈炯 永王慈照 悼灵王慈焕 悼怀王   世宗八子。阎贵妃生哀冲太子载基。王贵妃生庄敬太子载。杜太后生穆宗。卢靖妃生景王载圳。江肃妃生颍王载啇。赵懿妃生戚王载沴。陈雍妃生蓟王载匮。赵荣妃生均王载夙。   哀冲太子载基,世宗第一子。生二月而殇。   庄敬太子载,世宗第二子。嘉靖十八年,世宗将南巡,立为皇太子,甫四岁,命监国,以大学士夏言为傅。尚书霍韬、郎中邹守益献《东宫圣学图册》,疑为谤讪,几获罪。帝既得方士段朝用,思习修摄术,谕礼部,具皇太子监国仪。太仆卿杨最谏,杖死,监国之议亦罢。赞善罗洪先、赵时春、唐顺之请太子出閤,讲学文华殿,皆削籍。太庙成,命太子摄祀。二十八年三月行寇礼,越二日薨。帝命与哀冲太子并建寝园,岁时祭祀,从诸陵后。   景恭王载圳,世宗第四子。嘉靖十八年册立太子,同日封穆宗裕王、载圳景王。其后太子薨,廷臣言裕王次当立。帝以前太子不永,迟之。晚信方士语,二王皆不得见。载圳既与裕王并出邸,居处衣服无别。载圳年少,左右怀窥觊,语渐闻,中外颇有异论。四十年之国德安。居四年薨。帝谓大学士徐阶曰:“此子素谋夺嫡,今死矣。”初,载圳之籓,多请庄田。部议给之。荆州沙市不在请中。中使责市租,知府徐学谟执不与,又取薪税于汉阳之刘家塥,推官吴宗周持之,皆获谴。其他土田湖陂侵入者数万顷。王无子,归葬西山,妃妾皆还居京邸,封除。   颍殇王载啇,世宗第五子。生未逾月殇。   戚怀王载沴,世宗第六子。   蓟哀王载匮,世宗第七子。   均思王载夙,世宗第八子。三王俱未逾岁殇,追加封谥。   穆宗四子。李皇后生宪怀太子翊釴,孝定太后生神宗、潞王翊镠,其靖王翊铃,母氏无考。   宪怀太子翊釴,穆宗长子。生五岁殇,赠裕世子。隆庆元年追谥。   靖悼王翊铃,穆宗第二子。生未逾年殇,赠蓝田王。隆庆元年追加封谥。   潞简王翊镠,穆宗第四子。隆庆二年生,生四岁而封。万历十七年之籓卫辉。初,翊镠以帝母弟居京邸,王店、王庄遍畿内。比之籓,悉以还官,遂以内臣司之。皇店、皇庄自此益侈。翊镠居籓,多请赡田、食盐,无不应者。其后福籓遂缘为故事。明初,亲王岁禄外,量给草场牧地,间有以废壤河滩请者,多不及千顷。部臣得执奏,不尽从也。景王就籓时,赐予概裁省。楚地旷,多闲田,诏悉予之。景籓除,潞得景故籍田,多至四万顷,部臣无以难。至福王常洵之国,版籍更定,民力益绌,尺寸皆夺之民间,海内骚然。论者推原事始,颇以翊镠为口实云。翊镠好文,性勤饬,恒以岁入输之朝,助工助边无所惜,帝益善之。四十二年,皇太后哀问至,翊镠悲恸废寝食,未几薨。   世子常淓幼,母妃李氐理籓事。时福王奏请,辄取中旨,帝于王妃奏,亦从中下,示无异同。部臣言:“王妃奏陈四事,如军校月粮之当给发,义和店之预防侵夺,义所当许;至岁禄之欲先给,王庄之欲更设,则不当许。且于王无丝豪益,徒令邸中人日鱼肉小民,饱私囊。将来本支千亿,请索日频,尽天府之版章,给王邸而不足也。”不报。四十六年,常淓嗣。崇祯中,流贼扰秦、晋、河北。常淓疏告急,言:“卫辉城卑土恶,请选护卫三千人助守,捐岁入万金资饷,不烦司农。”朝廷嘉之。盗发王妃冢,常淓上言:“贼延蔓渐及江北,凤、泗陵寝可虞,宜早行剿灭。”时诸籓中能急国难者,惟周、潞二王云。后贼躏中州,常淓流寓于杭。顺治二年六月降于我大清。神宗八子。王太后生光宗。郑贵妃生福王常洵、沅王常治。周端妃生瑞王常浩。李贵妃生惠王常润、桂王常瀛。其邠王常溆、永思王常溥,母氏无考。   邠哀王常溆,神宗第二子。生一岁殇。   福恭王常洵,神宗第三子。初,王皇后无子,王妃生长子,是为光宗。常洵次之,母郑贵妃最幸。帝久不立太子,中外疑贵妃谋立己子,交章言其事,窜谪相踵,而言者不止。帝深厌苦之。二十九年始立光宗为太子,而封常洵福王,婚费至三十万,营洛阳邸第至二十八万,十倍常制。廷臣请王之籓者数十百奏。不报。至四十二年,始令就籓。   先是,海内全盛,帝所遣税使、矿使遍天下,月有进奉,明珠异宝文毳锦绮山积,他搜括赢羡亿万计。至是多以资常洵。临行出宫门,召还数四,期以三岁一入朝。下诏赐庄田四万顷。所司力争,常洵亦奏辞,得减半。中州腴土不足,取山东、湖广田益之。又奏乞故大学士张居正所没产,及江都至太平沿江荻洲杂税,并四川盐井榷茶银以自益。伴读、承奉诸官,假履亩为名,乘传出入河南北、齐、楚间,所至骚动。又请淮盐千三百引,设店洛阳与民市。中使至淮、扬支盐,乾没要求輙数倍。而中州旧食河东盐,以改食淮盐故,禁非王肆所出不得鬻,河东引遏不行,边饷由此绌。廷臣请改给王盐于河东,且无与民市。弗听。帝深居久,群臣章奏率不省。独福籓使通籍中左门,一日数请,朝上夕报可。四方奸人亡命,探风旨,走利如鹜。如是者终万历之世。   及崇祯时,常洵地近属尊,朝廷尊礼之。常洵日闭阁饮醇酒,所好惟妇女倡乐。秦中流贼起,河南大旱蝗,人相食,民间藉藉,谓先帝耗天下以肥王,洛阳富于大内。援兵过洛者,喧言:“王府金钱百万,而令吾辈枵腹死贼手。”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方家居,闻之惧,以利害告常洵,不为意。十三年冬,李自成连舀永宁、宜阳。明年正月,参政王胤昌帅众警备,总兵官王绍禹,副将刘见义、罗泰各引兵至。常洵召三将入,赐宴加礼。越数日,贼大至,攻城。常洵出千金募勇士,缒而出,用矛入贼营,贼稍却。夜半,绍禹亲军从城上呼贼相笑语,挥刀杀守堞者,烧城楼,开北门纳贼。常洵缒城出,匿迎恩寺。翌日,贼迹而执之,遂遇害。两承奉伏尸哭,贼捽之去。承奉呼曰:“王死某不愿生,乞一棺收王骨,棆粉无所恨。”贼义而许之。桐棺一寸,载以断车,两人即其旁自缢死。王妃邹氏及世子由崧走怀庆。贼火王宫,三日不绝。事闻,帝震悼,辍朝三日,令河南有司改殡。   十六年秋七月,由崧袭封,帝亲择宫中宝玉带赐之。明年三月,京师失守,由崧与潞王常淓俱避贼至淮安。四月,凤阳总督马士英等迎由崧入南京。五月庚寅,称监国。以兵部尚书史可法、户部尚书高弘图及士英俱为大学士,士英仍督凤阳军务。壬寅自立于南京,伪号弘光。史可法督师江北。召士英入,分淮、扬、凤、庐为四镇,以总兵官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高杰领之。   由崧性闇弱,湛于酒色声伎,委任士英及士英党阮大铖,擢至兵部尚书,巡阅江防。二人日以鬻官爵、报私憾为事。事详诸臣传中。未几,有王之明者,诈称庄烈帝太子,下之狱。又有妇童氏,自称由崧妃,亦下狱。于是中外哗然。明年三月,宁南侯左良玉举兵武昌,以救太子诛士英为名,顺流东下。阮大铖、黄得功等帅师御之。而我大清兵以是年五月己丑渡江。辛卯夜,由崧走太平,盖趋得功军也。壬辰,士英挟由崧母妃奔杭州。癸巳,由崧至芜湖。丙申,大兵至南京城北,文武官出降。丙午,执由崧至南京。九月甲寅,以归京师。   沅怀王常治,神宗第四子。生一岁殇。   瑞王常浩,神宗第五子。初,太子未立,有三王并封之旨,盖谓光宗、福王及常浩也。寻以群臣争,遂寝。二十九年,东宫立,与福、惠、桂三王同日封。常洵以长,先之籓。常浩年已二十有五,尚末选婚。群臣交章言,率不报,而日索部帑为婚费,赢十八万,藏宫中,且言冠服不能备。天启七年之籓汉中。崇祯时,流寇剧,封地当贼冲。七年上书言:“臣托先帝骨肉,获奉西籓,未期年而寇至。比西贼再渡河,阑入汉兴,破洵阳,逼兴安,紫阳、平利、白河相继陷没。督臣洪承畴单骑裹甲出入万山,贼始败遁。臣捐犒军振饥银七千余两。此时抚臣练国事移兵商、洛,按臣范复粹驰赴汉中,近境稍宁。既而凤县再陷,蜀贼入秦州,楚贼上兴安。六月遂犯郡界,幸诸将凭江力拒,贼方稍退。臣在万山绝谷中,贼四面至,覆亡无日。臣肺腑至亲,籓封最僻,而于寇盗至迫,惟陛下哀怜。”常浩在宫中,衣服礼秩降等,好佛不近女色。及寇逼秦中,将吏不能救,乞师于蜀。总兵官侯良柱援之,遂奔重庆。陇西士大夫多挈家以从。十七年,张献忠陷重庆,被执,遇害。时天无云而雷者三,从死者甚众。   惠王常润,神宗第六子。福王之籓,内廷蓄积为空。中官藉诸王冠婚,索部帑以实宫中,所需辄数十万,珠宝称是。户部不能给。常润与弟常瀛年二十,皆未选婚。其后兵事亟,始灭杀成礼。天启七年之籓荆州。崇祯十五年十二月,李自成再破夷陵、荆门,常润走湘潭,自成入荆州据之。常润之渡湘也,遇风于陵阳矶,宫人多漂没,身仅以免,就吉王于长沙。十六年八月,张献忠陷长沙,常润走衡州,就桂王。衡州继陷,与吉王、桂王走永州。巡按御史刘熙祚遣人护三王入广西,以身当贼。永州陷,熙祚死之。   桂端王常瀛,神宗第七子。天启七年之籓衡州。崇祯十六年,衡州陷,与吉、惠二王同走广西,居梧州。   大清顺治二年,大兵平江南,福王就擒。在籍尚书陈子壮等将奉常瀛监国,会唐王自立于福建,遂寝。是年,薨于苍梧。   世子已先卒,次子安仁王由爱亦未几卒。次由榔,崇祯时,封永明王。   三年八月,大兵取汀州,执唐王聿键。于是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巡按王化澄与旧臣吕大器等共推由榔监国。母妃王氏曰:“吾儿不胜此,愿更择可者。”魁楚等意益坚,合谋迎于梧。十月十四日监国肇庆,以魁楚、大器、式耜为大学士,余授官有差。是月大兵取赣州,内侍王坤仓卒奉由榔仍走梧州,式耜等力争,乃回肇庆。十一月,唐王弟聿钅粤自闽浮海至粤。时闽旧臣苏观生撤兵奔广州,与布政使顾元镜、总兵官林察等谋立聿钅粤,伪号绍武,与由榔相拒。是月由榔亦自立于肇庆,伪号永历,遣兵部侍郎林佳鼎讨聿钅粤。会大兵由福建取广州,执聿钅粤,观生自缢,祭酒梁朝钟、太仆卿霍子衡等俱死。肇庆大震,王坤复奉由榔走梧州。   明年二月,由平乐、浔州走桂林。魁楚弃由榔,走岑溪,降于大军。既而平乐不守,由榔大恐。会武冈总兵官刘承胤以兵至全州,王坤请赴之。式耜力谏。不听。乃以式耜及总兵官焦琏留守桂林,封陈邦传为思恩侯,守昭平,遂趋承胤军中。三月封承胤安国公,锦衣指挥马吉翔等为伯。承胤挟由榔归武冈,改曰奉天府,政事皆决焉。   是时,长沙、衡、永皆不守,湖广总督何腾蛟与侍郎严起恒走白牙市。六月,由榔遣官召腾蛟至,密使除承胤,顾承胤势盛,腾蛟复还白牙。大兵由宝庆趋武冈,马吉翔等挟由榔走靖州,承胤举城降。由榔又奔柳州。道出古泥。总兵官侯性、太监庞天寿帅舟师来迎。会天雨饥饿,性供帐甚备。九月,土舍覃鸣珂作乱,大掠城中,矢及由榔舟。先是,大兵趋桂林,焦琏拒守甚力,又广州有警,大兵东向,桂林稍安。既而湖南十三镇将郝永忠、卢鼎等俱奔赴桂林,腾蛟亦至,与式耜议分地给诸将,使各自为守。琏已先复阳朔、平乐,陈邦传复浔州,合兵复梧州,广西全省略定。十二月,由榔返桂林。   五年二月,大兵至灵川,郝永忠溃于兴安,奔还,挟由榔走柳州。大兵攻桂林,式耜、腾蛟拒战。时南昌金声桓等叛,降于由榔。八月,由榔至肇庆。六年春,大兵下湘潭,何腾蛟死。明年,由榔走梧州。是年十二月,大兵入桂林,瞿式耜及总督张同敞死焉。由榔闻报大惧,自梧州奔南宁。时孙可望已据滇、黔,受封为秦王。八年三月,遣兵来卫,杀严起恒等。   九年二月,可望迎由榔入安隆所,改曰安龙府。久之,日益穷促,闻李定国与可望有隙,遣使密召定国,以兵来迎。马吉翔党于可望,侦知之,大学士吴贞毓以下十余人皆被杀。事详《贞毓传》。后二年,李定国败于新会,将由安隆入滇。可望患之,促由榔移贵阳就己。由榔故迟行。定国至,遂奉由榔由安南卫走云南,居可望署中,封定国晋王。可望以妻子在滇,未敢动。明年,由榔送其妻子还黔,遂举兵与定国战于三岔。可望将白文选单骑奔定国军。可望败,挈妻子赴长沙大军前降。   十五年三月,大兵三路入云南。定国厄鸡公背,断贵州道,别将守七星关,抵生界立营,以牵蜀师。大兵出遵义,由水西取乌撒,守将弃关走,李定国连败于安隆,由榔走永昌。明年正月三日,大兵入云南,由榔走腾越。定国败于潞江,又走南甸。二十六日,抵囊木河,是为缅境。缅勒从官尽弃兵仗,始启关,至蛮莫。二月,缅以四舟来迎,从官自觅舟,随行者六百四十余人,陆行者自故岷王子而下九百余人,期会于缅甸。十八日至井亘。黔国公沐天波等谋奉由榔走户、猎二河,不果。五月四日,缅复以舟来迎。明日,发井亘,行三日,至阿瓦。阿瓦者,缅酋所居城也。又五日至赭硜。陆行者缅人悉掠为奴,多自杀。惟岷王子八十余人流入暹罗。缅人于赭硜置草屋居由榔,遣兵防之。   十七年,定国、文选与缅战,索其主,连败缅兵,缅终不肯出由榔。十八年五月,缅酋弟莽猛白代立,绐从官渡河盟。既至,以兵围之,杀沐天波、马吉翔、王维恭、魏豹等四十有二人,详《任国玺传》。存者由榔与其属二十五人。十二月,大兵临缅,白文选自木邦降,定国走景线,缅人以由榔父子送军前。明年四月,死于云南。六月,李定国卒,其子嗣兴等降。   永思王常溥,神宗第八子。生二岁殇。光宗七子。王太后生熹宗、简王由学。王选侍生齐王由楫。李选侍生怀王由模。刘太后生庄烈皇帝。定懿妃生湘王由栩。敬妃生惠王由橏。   简怀王由学,光宗第二子。生四岁殇。齐思王由楫,光宗第三子。生八岁殇。怀惠王由模,光宗第四子。生五岁殇。湘怀王由栩,光宗第六子。惠昭王由橏,光宗第七子。俱早殇。五王皆追加封谥。熹宗三子。怀冲太子慈然,不详其所生母。皇贵妃范氏生悼怀太子慈焴。容妃任氏生献怀太子慈炅。   怀冲太子慈然,熹宗第一子。悼怀太子慈焴,熹宗第二子。献怀太子慈炅,熹宗第三子。与怀冲、悼怀皆殇。庄烈帝七子。周皇后生太子慈烺、怀隐王慈烜、定王慈炯。田贵妃生永王慈炤、悼灵王慈焕、悼怀王及皇七子。   太子慈烺,庄烈帝第一子。崇祯二年二月生,三年二月立为皇太子。十年预择东宫侍班讲读官,命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王鐸、屈可伸侍班;礼部侍郎方逢年,谕德项煜,修撰刘理顺,编修吴伟业、杨廷麟、林曾志讲读;编修胡守恒、杨士聪校书。十一年二月,太子出閤。十五年正月开讲,阁臣条上讲仪。七月改慈庆宫为端本宫。慈庆,懿安皇后所居也。时太子年十四,议明岁选婚,故先为置宫,而移懿安后于仁寿殿。既而以寇警暂停。京师陷,贼获太子,伪封宋王。及贼败西走,太子不知所终。由崧时,有自北来称太子者,验之,以为驸马都尉王昺孙王之明者伪为之,系狱中,南京士民哗然不平。袁继咸及刘良佐、黄得功辈皆上疏争。左良玉起兵亦以救太子为名。一时真伪莫能知也。由崧既奔太平,南京乱兵拥王之明立之。越五日,降于我大清。   怀隐王慈亘,庄烈帝第二子。殇。   定王慈炯,庄烈帝第三子。崇祯十四年六月谕礼臣:“朕第三子,年已十龄,敬遵祖制,宜加王号。但既受册封,必具冕服,而《会典》开载,年十二或十五始行冠礼。十龄受封加冠,二礼可并行乎?”于是礼臣历考经传及本朝典故以奏。定于是岁册封,越二年行冠礼。九月封为定王。十一月选新进士为检讨,国子助教等官为待诏,充王讲读官,以两殿中书充侍书。十七年,京师陷,不知所终。   永王慈炤,庄烈帝第四子。崇祯十五年三月封永王。贼陷京师,不知所终。悼灵王慈焕,庄烈帝第五子。生五岁而病,帝视之,忽云:“九莲菩萨言,帝待外戚薄,将尽殇诸子。”遂薨。九莲菩萨者,神宗母,孝定李太后也。太后好佛,宫中像作九莲座,故云。帝念王灵异,封为孺孝悼灵王玄机慈应真君,命礼臣议孝和皇太后、庄妃、懿妃道号。礼科给事中李焻言:“诸后妃,祀奉先殿,不可崇邪教以乱徽称。”不听。十六年十二月,改封宣显慈应悼灵王,去“真君”号。   悼怀王,庄烈帝第六子,生二岁殇。第七子,生三岁殇。名俱无考。赞曰:有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盖矫枉鉴覆,所以杜汉、晋末大之祸,意固善矣。然徒拥虚名,坐縻厚禄,贤才不克自见,知勇无所设施。防闲过峻,法制日增。出城省墓,请而后许,二王不得相见。籓禁严密,一至于此。当太祖时,宗籓备边,军戎受制,赞仪疏属,且令遍历各国,使通亲亲。然则法网之繁,起自中叶,岂太祖众建屏籓初计哉!    列传第九   ○公主   明制,皇姑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婿曰驸马都尉。亲王女曰郡主,郡王女曰县主,孙女曰郡君,曾孙女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婿皆仪宾。郡主禄八百石,余递减有差。郡主以下,恩礼既杀,无足书者。今依前史例,作《公主传》,而驸马都尉附焉。   ○仁祖二女 太祖十六女福成庆阳二主附 兴宗四女 成祖五女 仁宗七女宣宗二女 英宗八女 景帝一女 宪宗五女 孝宗三女 睿宗二女 世宗五女 穆宗六女 神宗十女 光宗九女 熹宗二女 庄烈帝六女仁祖二女   太原长公主,淳皇后所生,嫁王七一,早卒。洪武三年追册,并赠七一荣禄大夫驸马都尉,遣使具衣冠改葬于盱眙。   曹国长公主,太原主母妹,嫁李贞。主性纯孝,助贞理家尤勤俭,早卒。贞携子文忠避兵,依太祖于滁阳。洪武元年二月追册主为孝亲公主,封贞恩亲侯驸马都尉。先是,兵乱,主未葬,命有司具礼葬于李氏先墓。诏曰:“公主祠堂碑亭,其制悉视功臣之赠爵为王者。”三年改册主陇西长公主。五年,以文忠贵,加册曹国长公主,并进贞右柱国曹国公。贞性孝友恭谨。初,文忠守严州,屡以征伐事出,皆委贞权掌军务。文忠克桐庐,以所俘卒送严。严城空虚,俘卒谋叛去。贞飨其众,醉而缚之,以归应天。太祖嘉之,累授官如子爵,赐甲第西华门玄津桥之西。帝数临幸,太子诸王时往起居,亲重无与比。晚岁尤折节谦抑,尝曰:“富贵而忘贫贱,君子不为也。”十二年冬卒。赠陇西王,谥恭献。文忠自有传。太祖十六女临安公主,洪武九年下嫁李祺,韩国公善长子也。是时始定公主婚礼,先期赐驸马冠诰并朝服,仪从甚盛。主执妇道甚备。祺,功臣子,帝长婿,颇委任之。四方水旱,每命祺往振济。二十三年,善长坐事死。祺前卒,主至永乐十九年薨。   宁国公主,孝慈皇后生。洪武十一年下嫁梅殷。殷字伯殷,汝南侯思祖从子也,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太祖十六女诸驸马中,尤爱殷。时李文忠以上公典国学,而殷视山东学政,赐敕褒美,谓殷精通经史,堪为儒宗。当世皆荣之。   帝春秋高,诸王强盛。殷尝受密命辅皇太孙。及燕师日逼,惠帝命殷充总兵官镇守淮安。悉心防御,号令严明。燕兵破何福军,执诸将平安等,遣使假道于殷,以进香为名。殷答曰:“进香,皇考有禁,不遵者为不孝。”王大怒,复书言:“今兴兵诛君侧恶,天命有归,非人所能阻。”殷割使者耳鼻纵之,曰:“留汝口为殿下言君臣大义。”王为气沮。而凤阳守徐安亦拆浮桥,绝舟檝以遏燕。燕兵乃涉泗,出天长,取道扬州。王即帝位,殷尚拥兵淮上,帝迫公主啮血为书投殷。殷得书恸哭,乃还京。既入见,帝迎劳曰:“驸马劳苦。”殷曰:“劳而无功耳。”帝默然。   永乐二年,都御史陈瑛奏殷畜养亡命,与女秀才刘氏朋邪诅咒。帝曰:“朕自处之。”因谕户部考定公、侯、驸马、伯仪仗从人之数,而别命锦衣卫执殷家人送辽东。明年冬十月,殷入朝,前军都督佥事谭深、锦衣卫指挥赵曦挤殷笪桥下,溺死,以殷自投水闻。都督同知许成发其事。帝怒,命法司治深、曦罪,斩之,籍其家。遣官为殷治丧,谥荣定,而封许成为永新伯。   初,公主闻殷死,谓上果杀殷,牵衣大哭,问驸马安在。帝曰:“为主迹贼,无自苦。”寻官殷二子,顺昌为中府都督同知,景福为旗手卫指挥使,赐公主书曰:“驸马殷虽有过失,兄以至亲不问。比闻溺死,兄甚疑之。都督许成来首,已加爵赏,谋害之人悉置重法,特报妹知之。”瓦剌灰者,降人也,事殷久,谓深、曦实杀殷,请于帝,断二人手足,剖其肠祭殷,遂自经死。十二月进封公主为宁国长公主。宣德九年八月薨,年七十一。   初,主闻成祖举兵,贻书责以大义。不答。成祖至淮北,贻主书,命迁居太平门外,勿罹兵祸。主亦不答。然成祖故重主,即位后,岁时赐与无算,诸王莫敢望。殷孙纯,成化中举进士,知定远县,忤上官,弃归。袭武阶,为中都副留守。   崇宁公主,洪武十七年下嫁牛城,未几薨。   安庆公主,宁国主母妹。洪武十四年下嫁欧阳伦。伦颇不法。洪武末,茶禁方严,数遣私人贩茶出境,所至绎骚,虽大吏不敢问。有家奴周保者尤横,辄呼有司科民车至数十辆。过河桥巡检司,擅捶辱司吏。吏不堪,以闻。帝大怒,赐伦死,保等皆伏诛。   汝宁公主,洪武十五年与怀庆、大名二主先后下嫁,而主下嫁陆贤,吉安侯仲亨子也。   怀庆公主,母成穆孙贵妃。下嫁王宁。宁,寿州人,既尚主,掌后军都督府事。建文中,尝泄中朝事于燕,籍其家,系锦衣卫狱。成祖即位,称宁孝于太祖,忠于国家,正直不阿,横遭诬构,封永春侯,予世券。宁能诗,颇好佛。尝侍帝燕语,劝帝诵佛经饭僧,为太祖资福。帝不怿,自是恩礼渐衰。久之,坐事下狱,见原,卒。子贞亮,官羽林前卫佥事,先宁卒。宣德十年,贞亮子彝援诏书言公主嫡孙当嗣侯。不许,命以卫佥事带俸,奉主祀。宁又有子贞庆,工诗,与刘溥等称“十才子”。   大名公主,下嫁李坚。坚,武陟人。父英,洪武初为骁骑右卫指挥佥事。从征云南阵没,赠指挥使。坚有才勇,既尚主,掌前军都督府事。建文初,以左副将军从伐燕。及战,胜负略相当,封滦城侯,予世券。滹沱河之战,燕卒薛禄刺坚堕马被擒,械送北平,道卒。子庄年七岁,嗣侯。成祖即位,庄父姓名在奸党中,以主故获宥。主惧祸,遂纳侯诰券。宣德元年,主薨。庄在南京师事刘溥,放浪诗酒,以寿终。   福清公主,母郑安妃。洪武十八年下嫁张麟,凤翔侯龙子也。麟未嗣侯卒。永乐十五年,主薨。   寿春公主,洪武十九年下嫁傅忠,颖国公友德子也。先是,九年二月定制:公主未受封者,岁给纟宁丝纱绢布线;已封,赐庄田一区,岁征租一千五百石,钞二千贯。主为太祖所爱,赐吴江县田一百二十余顷,皆上腴,岁入八千石,逾他主数倍。二十一年薨,赐明器仪杖以葬。   十公主,早薨。   南康公主,洪武二十一年下嫁胡观,东川侯海子也。海尝以罪夺禄田。及观尚主,诏给田如故。观初在选中,帝命黄岩,徐宗实教之。既婚,督课益严,又为书数千言,引古义相戒劝。观执弟子礼甚恭。太祖为大喜。建文三年,观从李景隆北征,为燕兵所执。永乐初,奉使晋府还,科道官劾观僭乘晋王所赐棕舆。诏姑宥之。已,都御史陈瑛等劾观强取民间子女,又娶娼为妾,且言:“预知李景隆逆谋,陛下曲加宽宥,绝无悛心,宜正其罪。”遂罢观朝请,寻自经死。宣德中,主为子忠乞嗣,诏授孝陵卫指挥佥事,进同知。正统三年,主薨。永嘉公主,母郭惠妃。洪武二十二年下嫁郭镇,武定侯英子也。英卒,镇不得嗣。宣德十年,主乞以子珍嗣,语在《英传》。景泰六年,主薨。世宗即位,元孙勋有宠,为主乞追谥,特赐谥贞懿。   十三公主,早薨。   含山公主,母高丽妃韩氏。洪武二十七年下嫁尹清。建文初,清掌后府都督事,先主卒。主至天顺六年始薨,年八十有二。   汝阳公主,永嘉主同母妹,与含山主同年下嫁谢达。达父彦,凤阳人,少育于孙氏,冒其姓。数从征讨有功,累官前军都督佥事,诏复谢姓,迁其子尚主。仁宗即位,主以属尊,与宁国、怀庆、大名、南康、永嘉、含山、宝庆七主皆进称大长公主。自后诸帝即位,公主进封长公主、大长公主皆如制。   宝庆公主,太祖最幼女,下嫁赵辉。辉父和以千户从征安南阵没,辉袭父官。先是,成祖即位,主甫八岁,命仁孝皇后抚之如女。永乐十一年,辉以千户守金川门,年二十余,状貌伟丽,遂选以尚主。主既为后所抚,装赍视他主倍渥,婚夕特诏皇太子送入邸。主性纯淑,宣德八年薨。辉至成化十二年始卒。凡事六朝,历掌南京都督及宗人府事。家故豪侈,姬妾至百余人,享有富贵者六十余年,寿九十。   福成公主,南昌王女,母王氏。嫁王克恭。克恭尝为福建行省参政,后改福州卫指挥使。   庆阳公主,蒙城王女,嫁黄琛。琛本名宝,武昌人,以帐前参随舍人擢兵马副指挥。太祖爱其谨厚,配以王女。累从征讨,积功至龙江翼守御千户。洪武元年册两王女为公主,授克恭、琛为驸马都尉,迁琛淮安卫指挥使。四年三月,礼官上言:“皇侄女宜改封郡主,克恭、琛当上驸马都尉诰。”帝曰:“朕惟侄女二人,不忍遽加降夺,其称公主驸马如故。”公主岁给禄米五百石,视他主减三之二,驸马止食本官俸。擢琛中都留守,卒官。子铉至都督佥事。主至建文时,改封庆成郡主。燕师南下,主尝诣军中议和,盖成祖从姊。或谓福成、庆阳皆太祖从姊者,误也。   兴宗四女江都公主,洪武二十七年下嫁耿璿,长兴侯炳文子也。累官前军都督佥事。主为懿文太子长女。初称江都郡主,建文元年进公主,璿为驸马都尉。炳文之伐燕也,璿尝劝直捣北平。会炳文罢归,谋不用。永乐初,称疾不出,坐罪死。主复降为郡主,忧卒。   宜伦郡主,永乐十五年下嫁于礼。   三女,无考。   南平郡主,未下嫁,永乐十年薨,追册。   ○成祖五女   永安公主,下嫁袁容。容,寿州人,父洪以开国功,官都督。洪武二十八年选容为燕府仪宾,配永安郡主。燕兵起,有战守功。永乐元年进郡主为公主,容驸马都尉;再论功,封广平侯,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凡车驾巡幸,皆命容居守。   初,都指挥款台乘马过容门,容怒其不下,棰之几死。帝闻之,赐赵王高燧书曰:“自洪武来,往来驸马门者,未闻令下马也。昔晋王敦为驸马,纵恣暴横,卒以灭亡。汝其以书示容,令械辱款台之人送京师。”容由是敛戢。   十五年,主薨,停容侯禄。宣宗即位,复故。卒,赠沂国公,谥忠穆。子祯嗣,卒,无子。庶弟瑄,正统初乞嗣。帝曰:“容封以公主恩,祯嗣以公主子。瑄庶子,可长陵卫指挥佥事。”天顺元年诏复侯爵,卒。弟秀,成化十五年嗣,卒。侄辂乞嗣侯,言官持不可。帝曰:“诏书许子孙嗣。辂,容孙也,辂后毋嗣,仍世卫佥事。”辂卒,子夔,弘治间乞嗣侯。不许。   永平公主,下嫁李让。让,舒城人,与袁容同岁选为燕府仪宾。燕兵起,帅府兵执谢贵等,取大宁,战白沟河有功,署掌北平布政司事,佐仁宗居守。其父申,官留守左卫指挥同知。惠帝欲诱致让,曰:“让来,吾宥尔父。”让不从,力战破平安兵。帝遂杀申,籍其家,姻族皆坐死或徒边。永乐元年进让驸马都尉,封富阳侯,食禄千石,掌北京行部事。卒,赠景国公,谥恭敏。子茂芳嗣侯。仁宗即位,以茂芳母子在先帝时有逆谋,废为庶人,追夺其父让并三代诰券毁之。是年,茂芳死。正统九年,主薨。天顺元年诏与茂芳子舆伯爵,卒。成化间,授舆子钦长陵卫指挥佥事。   安成公主,文皇后生。成祖即位,下嫁宋琥,西宁侯晟子也。正统八年,主薨。   咸宁公主,安成主同母妹。永乐九年下嫁宋瑛,琥弟也。袭西宁侯。正统五年,主薨。十四年,瑛与武进伯硃冕御也先于阳和,战死。   常宁公主,下嫁沐昕,西平侯英子。主恭慎有礼,通《孝经》、《女则》。永乐六年薨,年二十二。   ○仁宗七女   嘉兴公主,昭皇后生。宣德三年下嫁井源。正统四年薨。后十年,源死土木之难。   庆都公主,宣德三年下嫁焦敬。正统五年薨。   清河公主,宣德四年下嫁李铭。八年薨。   真定公主,母李贤妃,与清河主同年下嫁王谊。景泰元年薨。   德安公主,早薨。仁宗即位之十月,与蕲王瞻垠同日追封,谥悼简。册辞谓第四女,盖早殇,名次未定也。又五女延平公主,六女德庆公主,俱未下嫁薨。   ○宣宗二女   顺德公主,正统二年下嫁石璟。璟,昌黎人。天顺五年,曹钦反,璟帅众杀贼,擒其党脱脱。诏奖劳。成化十四年奉祀南京,逾年卒。   常德公主,章皇后生。正统五年下嫁薛桓。成化六年薨。   ○英宗八女   重庆公主,与宪宗同母。天顺五年下嫁周景。景字德彰,安阳人,好学能书。英宗爱之,闲燕游幸多从。宪宗立,命掌宗人府事。居官廉慎,诗书之外无所好。主事舅姑甚孝,衣履多手制,岁时拜谒如家人礼。景每早朝,主必亲起视饮食。主之贤,近世未有也。弘治八年,景卒。又四年,主薨,年五十四。子贤历官都指挥佥事,有声。   嘉善公主,母王惠妃。成化二年下嫁王增,兵部尚书骥孙也。弘治十二年薨。   淳安公主,成化二年下嫁蔡震。震行醇谨。正德中,刘瑾下狱,诏廷讯。有问者,瑾辄指其人附己,廷臣无敢诘。震历声曰:“我皇家至戚,应不附尔!”趣狱卒考掠之,瑾乃服罪,以是知名。嘉靖中卒,赠太保,谥康僖。   崇德公主,母杨安妃。成化二年下嫁杨伟,兴济伯善孙也。弘治二年薨。   广德公主,母万宸妃。成化八年下嫁樊凯。二十年八月薨。   宜兴公主,母魏德妃。成化九年下嫁马诚。正德九年薨。   隆庆公主,母高淑妃。成化九年下嫁游泰。十五年薨。   嘉祥公主,母妃刘氏。成化十三年下嫁黄镛。后六年薨。   ○景帝一女   固安公主,英宗复辟,降称郡主。成化时,年已长,宪宗以阁臣奏,五年十一月下嫁王宪。礼仪视公主,以故尚书蹇义赐第赐之。   ○宪宗五女   仁和公主,弘治二年下嫁齐世美。嘉靖二十三年薨。   永康公主,弘治六年下嫁崔元。元,代州人,世宗入继,以迎立功封京山侯,给诰券。礼部言:“奉迎乃臣子之分,遽膺封爵,无故事。”帝曰:“永乐初年,太宗入继大统,驸马都尉王宁以翊戴功封永春侯,何得言无故事。”给事中底蕴、御史高越等连章论其不可。皆不听。已,坐张延龄事下诏狱,寻释。元好交文士,播声誉,宠幸优渥,勋臣戚畹莫敢望焉。嘉靖二十八年卒。赠左柱国太傅兼太子太傅,谥荣恭。驸马封侯赠官不以军功自元始。主先元薨。   德清公主,弘治九年下嫁林岳。岳字镇卿,应天人,少习举子业,奉母孝,抚弟峦极友爱。主亦有贤行,事姑如齐民礼。岳卒于正德十三年,主孀居三十一年始薨。   长泰公主,成化二十三年薨,追册。   仙游公主,弘治五年薨,追册。   ○孝宗三女   太康公主,弘治十一年薨,未下嫁。   永福公主,嘉靖二年下嫁邬景和。景和,昆山人,尝奉旨直西苑,撰玄文,以不谙玄理辞。帝不悦。时有事清馥殿,在直诸臣俱行祝厘礼,景和不俟礼成而出。已而赏赉诸臣,景和与焉。疏言:“无功受赏,惧增罪戾。乞容辞免,俾洗心涤虑,以效他日马革裹尸、啣环结草之报。”帝大怒,谓诅咒失人臣礼,削职归原籍,时主已薨矣。三十五年入贺圣诞毕,因言:“臣自五世祖寄籍锦衣卫,世居北地。今被罪南徙,不胜犬马恋主之私。扶服入贺,退而私省公主坟墓,丘封翳然,荆棘不剪。臣切自念,狐死尚正首丘,臣托命贵主,独与逝者魂魄相吊于数千里外,不得春秋祭扫,拊心伤悔,五内崩裂。臣之罪重,不敢祈恩,惟陛下幸哀故主,使得寄籍原卫,长与相依,死无所恨。”帝怜而许之。隆庆二年复官。卒赠少保,谥荣简。   永淳公主,下嫁谢诏。   ○睿宗二女   长宁公主,早薨。善化公主,早薨。嘉靖四年,二主同日追册。   ○世宗五女   常安公主,未下嫁。嘉靖二十八年薨,追册。   思柔公主,后常安主二月薨,年十二,追册。   宁安公主,嘉靖三十四年下嫁李和。   归善公主,嘉靖二十三年薨,追册,葬祭视太康主。   嘉善公主,嘉靖三十六年下嫁许从诚。四十三年薨。   ○穆宗六女   蓬莱公主,早薨。   太和公主,早薨。隆庆元年与蓬莱主同日追册。   寿阳公主,万历九年下嫁侯拱辰。国本议起,拱辰掌宗人府,亦具疏力争。卒赠太傅,谥荣康。   永宁公主,下嫁梁邦瑞。万历三十五年薨。   瑞安公主,神宗同母妹。万历十三年下嫁万炜。崇祯时,主累加大长公主。所产子及庶子长祚、弘祚皆官都督。炜官至太傅,管宗人府印。尝以亲臣侍经筵,每文华进讲,佩刀入直。李建泰西征,命炜以太牢告庙,年七十余矣。国变,同子长祚死于贼。弘祚投水死,长祚妻李氏亦赴井死。   延庆公主,万历十五年下嫁王昺。昺尝救御史刘光复,触帝怒,削职。光宗立,复官。   ○神宗十女   荣昌公主,万历二十四年下嫁杨春元。四十四年,春元卒。久之,主薨。   寿宁公主,二十七年下嫁冉兴让。主为神宗所爱,命五日一来朝,恩泽异他主。崇祯时,洛阳失守,庄烈帝命兴让同太监王裕民、给事中叶高标往慰福世子于河北。都城陷,兴让死于贼。   静乐、云和、云梦、灵丘、仙居、泰顺、香山、天台八公主,皆早世,追册。   ○光宗九女   怀淑公主,七岁而薨,追册。余五女皆早世,未封。   宁德公主,下嫁刘有福。   遂平公主,天启七年下嫁齐赞元。崇祯末,赞元奔南京,主前薨。   乐安公主,下嫁巩永固。永固,字洪图,宛平人,好读书,负才气。崇祯十六年二月,帝召公、侯、伯于德政殿,言:“祖制,勋臣驸马入监读书,习武经弓马。诸臣各有子弟否?”成国公硃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皆以幼对。而永固独上疏,请肄业太学。帝褒答之。总督赵光抃以边事系狱,特疏申救。又请复建文皇帝庙谥。事虽未行,时论韪焉。甲申春,贼破宣、大,李邦华请太子南迁,为异议所格。及事急,帝密召永固及新乐侯刘文炳护行。叩头言:“亲臣不藏甲,臣等难以空手搏贼。”皆相向涕泣。十九日,都城陷。时公主已薨,未葬,永固以黄绳缚子女五人系柩旁,曰:“此帝甥也,不可污贼手。”举剑自刎,阖室自焚死。   熹宗二女。皆早世。   ○庄烈帝六女   坤仪公主,周皇后生。追谥。   长平公主,年十六,帝选周显尚主。将婚,以寇警暂停。城陷,帝入寿宁宫,主牵帝衣哭。帝曰:“汝何故生我家!”以剑挥斫之,断左臂;又斫昭仁公主于昭仁殿。越五日,长平主复苏。大清顺治二年上书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王,稍申罔极。”诏不许,命显复尚故主,土田邸第金钱车马锡予有加。主涕泣。逾年病卒。赐葬广宁门外。   余三女,皆早世,无考。    列传第十 郭子兴 韩林儿   郭子兴,其先曹州人。父郭公,少以日者术游定远,言祸福辄中。邑富人有瞽女无所归,郭公乃娶之 ,家日益饶。生三子,子兴其仲出。始生,郭公卜之吉。及长,任侠,喜宾客。会元政乱,子兴散家资,椎牛酾酒,与壮士结纳。至正十二年春,集少年数千人,袭据濠州。太祖往从之。门者疑其谍,执以告子兴。子兴奇太祖状貌,解缚与语,收帐下。为十夫长,数从战有功。子兴喜,其次妻小张夫人亦指目太祖曰:“此异人也。”乃妻以所抚马公女,是为孝慈高皇后。   始,子兴同起事者孙德崖等四人,与子兴而五,各称元帅不相下。四人者粗而戆,日剽掠 ,子兴意轻之。四人不悦,合谋倾子兴。子兴以是多家居不视事。太祖乘闲说曰:“彼日益合,我益离,久之必为所制。”子兴不能从也。   元师破徐州,徐帅彭大、赵均用帅余众奔濠。德崖等以其故盗魁有名,乃共推奉之,使居己上。大有智数,子兴与相厚而薄均用。于是德崖等谮诸均用曰:“子兴知有彭将军耳 ,不知有将军也。”均用怒,乘间执子兴,幽诸德崖家。太祖自他部归,大惊,急帅子兴二子诉于大。大曰:“吾在,孰敢鱼肉而翁者!”与太祖偕诣德崖家,破械出子兴,挟之归。元师围濠州,乃释故憾,共城守五阅月。围解,大、均用皆自称王,而子兴及德崖等为元帅如故。未几,大死,子早住领其众。均用专狠益甚,挟子兴攻盱眙、泗州,将害之。太祖已取滁,乃遣人说均用曰:“大王穷迫时,郭公开门延纳,德至厚也。大王不能报,反听细人言图之,自剪羽翼,失豪杰心,窃为大王不取。且其部曲犹众,杀之得无悔乎?”均用闻太祖兵甚盛,心惮之,太祖又使人赂其左右,子兴用是得免,乃将其所部万余就太祖于滁。   子兴为人枭悍善斗,而性悻直少容。方事急,辄从太祖谋议,亲信如左右手。事解,即信谗疏太祖。太祖左右任事者悉召之去 ,稍夺太祖兵柄。太祖事子兴愈谨。将士有所献,孝慈皇后辄以贻子兴妻。子兴至滁,欲据以自王。太祖曰:“滁四面皆山,舟楫商旅不通,非可旦夕安者也。”子兴乃已。及取和州,子兴命太祖统诸将守其地。德崖饥,就食和境,求驻军城中,太祖纳之。有谗于子兴者。子兴夜至和,太祖来谒,子兴怒甚,不与语。太祖曰:“德崖尝困公,宜为备。”子兴默然。德崖闻子兴至,谋引去。前营已发,德崖方留视后军,而其军与子兴军斗,多死者。子兴执德崖,太祖亦为德崖军所执。子兴闻之,大惊,立遣徐达往代太祖,纵德崖还。德崖军释太祖,达亦脱归。子兴憾德崖甚,将甘心焉,以太祖故强释之,邑邑不乐。未几,发病卒,归葬滁州。   子兴三子。长子前战死,次天叙、天爵。子兴死,韩林儿檄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及太祖副之。天祐,子兴妇弟也。太祖渡江 ,天叙、天祐引兵攻集庆,陈野先叛,俱被杀。林儿复以天爵为中书右丞。已而太祖为平章政事。天爵失职怨望,久之谋不利于太祖,诛死,子兴后遂绝。有一女,小张夫人出者,事太祖为惠妃,生蜀、谷、代三王。   洪武三年追封子兴为滁阳王,诏有司建庙,用中牢祀,复其邻宥氏,世世守王墓。十六年 ,太祖手书子兴事迹,命太常丞张来仪文其碑。滁人郭老舍者,宣德中以滁阳王亲,朝京师。弘治中,有郭琥自言四世祖老舍,滁阳王第四子,予冠带奉祀。已,为宥氏所讦。礼官言:“滁阳王祀典,太祖所定,曰无后,庙碑昭然,老舍非滁阳王子。”夺奉祀。   韩林儿,栾城人,或言李氏子也。其先世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永年。元末,林儿父山童鼓妖言 ,谓“天下当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江、淮间愚民多信之。颍州人刘福通与其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等复言“山童,宋徽宗八世孙,当主中国”。乃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谋起兵,以红巾为号。至正十一年五月,事觉,福通等遽入颍州反,而山童为吏所捕诛。林儿与母杨氏逃武安山中。福通据硃皋,破罗山、上蔡、真阳、确山,犯叶、舞阳,陷汝宁、光、息,众至十余万,元兵不能御。时徐寿辉等起蕲、黄,布王三、孟海马等起湘、汉,芝麻李起丰、沛,而郭子兴亦据濠应之。时皆谓之“红军”,亦称“香军”。   十五年二月,福通物色林儿,得诸砀山夹河;迎至亳,僭称皇帝,又号小明王 ,建国曰宋,建元龙凤。拆鹿邑太清宫材,治宫阙于亳。尊杨氏为皇太后,遵道、文郁为丞相,福通、文素平章政事,刘六知枢密院事。刘六者,福通弟也。遵道宠用事。福通嫉之,阴命甲士挝杀遵道,自为丞相,加太保,事权一归福通。既而元师大败福通于太康,进围亳,福通挟林儿走安丰。未几,兵复盛,遣其党分道略地。   十七年,李武、崔德陷商州,遂破武关以图关中,而毛贵陷胶、莱、益都、滨州,山东郡邑多下。是年六月 ,福通帅众攻汴梁,且分军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趋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趋关中;毛贵出山东北犯。势锐甚。田丰者,元镇守黄河义兵万户也,叛附福通,陷济宁,寻败走。其秋,福通兵陷大名,遂自曹、濮陷卫辉。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陷兴元,遂入凤翔,屡为察罕帖木儿、李思齐所破,走入蜀。   十八年,田丰复陷东平、济宁、东昌、益都、广平、顺德。毛贵亦数败元兵,陷清、沧,据长芦镇,寻陷济南;益引兵北 ,杀宣慰使董搏霄于南皮,陷蓟州,犯漷州,略柳林以逼大都。顺帝征四方兵入卫,议欲迁都避其锋,大臣谏乃止。贵旋被元兵击败,还据济南。而福通出没河南北,五月攻下汴梁,守将竹贞遁去,遂迎林儿都焉。关先生、破头潘等又分其军为二,一出绛州,一出沁州。逾太行,破辽、潞,遂陷冀宁;攻保定不克,陷完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至陷上都,毁诸宫殿,转掠辽阳,抵高丽。十九年陷辽阳,杀懿州路总管吕震。顺帝以上都宫阙尽废,自此不复北巡。李喜喜余党复陷宁夏,略灵武诸边地。   是时承平久,川郡皆无守备。长吏闻贼来,辄弃城遁,以故所至无不摧破。然林儿本起盗贼,无大志 ,又听命福通,徒拥虚名。诸将在外者率不遵约束,所过焚劫,至啖老弱为粮,且皆福通故等夷,福通亦不能制。兵虽盛,威令不行。数攻下城邑,元兵亦数从其后复之,不能守。惟毛贵稍有智略。其破济南也,立宾兴院,选用元故官姬宗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屯田三百六十所,每屯相距三十里,造挽运大车百辆,凡官民田十取其二。多所规画,故得据山东者三年。及察罕帖木儿数破贼,尽复关、陇,是年五月大发秦、晋之师会汴城下,屯杏花营,诸军环城而垒。林儿兵出战辄败,婴城守百余日,食将尽。福通计无所出,挟林儿从百骑开东门遁还安丰,后宫官属子女及符玺印章宝货尽没于察罕。时毛贵已为其党赵均用所杀,有续继祖者,又杀均用,所部自相攻击。独田丰据东平,势稍强。   二十年,关先生等陷大宁,复犯上都。田丰陷保定,元遣使招之,被杀。王士诚又躏晋、冀。元将孛罗败之于台州 ,遂入东平与丰合。福通尝责李武、崔德逗挠,将罪之。二十一年夏,两人叛去,降于李思齐。时李喜喜、关先生等东西转战,已多走死,余党自高丽还寇上都,孛罗复击降之。而察罕既取汴梁,遂遣子扩廓讨东平,胁降田丰、王士诚,乘胜定山东。惟陈猱头者,独守益都不下,与福通遥为声援。   二十二年六月,丰、士诚乘闲刺杀察罕,入益都。元以兵柄付扩廓,围城数重,猱头等告急。福通自安丰引兵赴援 ,遇元师于火星埠,大败走还。元兵急攻益都,穴地道以入,杀丰、士城,而械送猱头于京师,林儿势大窘。明年,张士诚将吕珍围安丰,林儿告急于太祖。太祖曰:“安丰破则士诚益强。”遂亲帅师往救,而珍已入城杀福通。太祖击走珍,以林儿归,居之滁州。明年,太祖为吴王。又二年,林儿卒。或曰太祖命廖永忠迎林儿归应天,至瓜步,覆舟沉于江云。   初,太祖驻和阳,郭子兴卒,林儿牒子兴子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为右副元帅 ,太祖为左副元帅。时太祖以孤军保一城,而林儿称宋后,四方响应,遂用其年号以令军中。林儿殁,始以明年为吴元年。其年,遣大将军定中原,顺帝北走,距林儿亡仅岁余。林儿僭号凡十二年。   赞曰:元之末季,群雄蜂起。子兴据有濠州,地偏势弱。然有明基业,实肇于滁阳一旅。子兴之封王祀庙,食报久长 ,良有以也。林儿横据中原,纵兵蹂躏,蔽遮江、淮十有余年。太祖得以从容缔造者,藉其力焉。帝王之兴,必有先驱者资之以成其业,夫岂偶然哉!    列传第十一 陈友谅 张士诚 方国珍 明玉珍   陈友谅,沔阳渔家子也。本谢氏,祖赘于陈,因从其姓。少读书,略通文义。有术者相其先世墓地 ,曰“法当贵”,友谅心窃喜。尝为县小吏,非其好也。徐寿辉兵起,友谅往从之,依其将倪文俊为簿掾。   寿辉,罗田人,又名真一,业贩布。元末盗起,袁州僧彭莹玉以妖术与麻城邹普胜聚众为乱 ,用红巾为号,奇寿辉状貌,遂推为主。至正十一年九月陷蕲水及黄州路,败元威顺王宽彻不花。遂即蕲水为都,称皇帝,国号天完,建元治平,以普胜为太师。未几,陷饶、信。明年分兵四出,连陷湖广、江西诸郡县。遂破昱岭关,陷杭州。别将赵普胜等陷太平诸路。势大振。然无远志,所得不能守。明年为元师所破,寿辉走免。已而复炽,迁都汉阳,为其丞相倪文俊所制。   十七年九月,文俊谋弑寿辉,不克,奔黄州。时友谅隶文俊麾下,数有功 ,为领兵元帅。遂乘衅杀文俊,并其兵,自称宣慰使,寻称平章政事。   明年,陷安庆,又破龙兴、瑞州,分兵取邵武、吉安,而自以兵入抚州。已 ,又破建昌、赣、汀、信、衢。   当是时,江以南惟友谅兵最强。太祖之取太平也,与为邻。友谅陷元池州,太祖遣常遇春击取之,由是数相攻击。赵普胜者 ,故骁将,号“双刀赵”。初与俞通海等屯巢湖,同归太祖,叛去归寿辉。至是为友谅守安庆,数引兵争池州、太平,往来掠境上。太祖患之,啖普胜客,使潜入友谅军间普胜。普胜不之觉,见友谅使者辄诉功,悻悻有德色。友谅衔之,疑其贰于己,以会师为名,自江州猝至。普胜以烧羊逆于雁汉。甫登舟,友谅即杀普胜,并其军。乃以轻兵袭池州,为徐达等击败,师尽覆。   始友谅破龙兴,寿辉欲徙都之,友谅不可。未几,寿辉遽发汉阳,次江州。江州 ,友谅治所也,伏兵郭外,迎寿辉入,即闭城门,悉杀其所部。即江州为都,奉寿辉以居,而自称汉王,置王府官属。遂挟寿辉东下,攻太平。太平城坚不可拔,乃引巨舟薄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遂克之。志益骄。进驻采石矶,遣部将阳白事寿辉前,戒壮士挟铁挝击碎其首。寿辉既死,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即皇帝位,国号汉,改元大义,太师邹普胜以下皆仍故官。会大风雨,群臣班沙岸称贺,不能成礼。   友谅性雄猜,好以权术驭下。既僭号,尽有江西、湖广之地,恃其兵强,欲东取应天。太祖患友谅与张士诚合 ,乃设计令其故人康茂才为书诱之,令速来。友谅果引舟师东下,至江东桥,呼茂才不应,始知为所绐。战于龙湾,大败。潮落舟胶,死者无算,亡战舰数百,乘轻舸走。张德胜追败之慈湖,焚其舟。冯国胜以五翼军蹙之,友谅出皁旗军迎战,又大败。遂弃太平,走江州。太祖兵乘胜取安庆,其将于光、欧普祥皆降。明年,友谅遣兵复陷安庆。太祖自将伐之,复安庆,长驱至江州。友谅战败,夜挈妻子奔武昌。其将吴宏以饶降,王溥以建昌降,胡廷瑞以龙兴降。   友谅忿疆土日蹙,乃大治楼船数百艘,皆高数丈,饰以丹漆,每船三重 ,置走马棚,上下人语声不相闻,舻箱皆裹以铁。载家属百官,尽锐攻南昌,飞梯冲车,百道并进。太祖从子文正及邓愈坚守,三月不能下,太祖自将救之。友谅闻太祖至,撤围,东出鄱阳湖,遇于康郎山。友谅集巨舰,连锁为阵,太祖兵不能仰攻,连战三日,几殆。已,东北风起,乃纵火焚友谅舟,其弟友仁等皆烧死。友仁号五王,眇一目,有勇略,既死,友谅气沮。是战也,太祖舟虽小,然轻驶,友谅军俱艨艟巨舰,不利进退,以是败。   太祖所乘舟樯白,友谅约军士明日并力攻白樯舟。太祖知之,令舟樯尽白。翌日复战,自辰至午,友谅军大败。友谅欲退保奚山 ,太祖已先扼湖口,邀其归路。持数日,友谅谋于众。右金吾将军曰:“出湖难,宜焚舟登陆,直趋湖南图再举。”左金吾将军曰:“此示弱也,彼以步骑蹑我,进退失所据,大事去矣。”友谅不能决,既而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以言不用,举所部来降。右金吾知之,亦降。友谅益困。太祖凡再移友谅书,其略曰:“吾欲与公约从,各安一方,以俟天命。公失计,肆毒于我。我轻师间出,奄有公龙兴十一郡,犹不自悔祸,复构兵端。一困于洪都,再败于康郎,骨肉将士重罹涂炭。公即幸生还,亦宜却帝号,坐待真主,不则丧家灭姓,悔晚矣。”友谅得书忿恚,不报。久之乏食,突围出湖口。诸将自上流邀击之,大战泾江口。汉军且斗且走,日暮犹不解。友谅从舟中引首出,有所指捴,骤中流矢,贯晴及颅死。军大溃,太子善儿被执。太尉张定边夜挟友谅次子理,载其尸遁还武昌。友谅豪侈,尝造镂金床甚工,宫中器物类是。既亡,江西行省以床进。太祖叹曰:“此与孟昶七宝溺器何异!”命有司毁之。友谅僭号凡四年。   子理既还武昌,嗣伪位,改元德寿。是冬,太祖亲征武昌。明年二月再亲征。其丞相张必先自岳州来援,次洪山。常遇春击擒之 ,徇于城下。必先,骁将也,军中号“泼张”,倚为重。及被擒,城中大惧,由是欲降者众。太祖乃遣其故臣罗复仁入城招理。理遂降,入军门,俯伏不敢视。太祖见理幼弱,掖之起,握其手曰:“吾不汝罪也。”府库财物恣理取,旋应天,授爵归德侯。   友谅之从徐寿辉也,其父普才止之。不听。及贵,往迎之。普才曰:“汝违吾命,吾不知死所矣。”普才五子:长友富,次友直 ,又次友谅,又次友仁、友贵。友仁、友贵前死鄱阳。太祖平武昌,封普才承恩侯,友富归仁伯,友直怀恩伯,赠友仁康山王,命所司立庙祀之,以友贵祔。理居京师,邑邑出怨望语。帝曰:“此童孺小过耳,恐细人蛊惑,不克全朕恩,宜处之远方。”洪武五年,理及归义侯明升并徙高丽,遣元降臣枢密使延安答理护行。赐高丽王罗绮,俾善视之。亦徙普才等滁阳。   熊天瑞者,本荆州乐工,从徐寿辉抄略江、湘间。后受陈友谅命,攻陷临江、吉安,又陷赣州。友谅俾以参知政事 ,守赣,兼统吉安、南安、南雄、韶州诸路。久之,阳言东下,署其帜曰“无敌”,自称金紫光禄大夫、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友谅不能制。阴图取广东,造战舰于南雄,帅数万众趋广州。元将何真以兵迎于胥江。会天大雷雨,震其舰樯折,天瑞惧而还。太祖兵克临江,遣常遇春等攻赣,天瑞拒守五越月,至正二十五年正月,乃帅其养子元震肉袒诣军门降。太祖宥之,授指挥使。明年从攻浙西,叛降于张士诚,教士诚飞礮击外军。城中木石俱尽,外军多伤者。士诚灭,天瑞伏诛。   有周时中者,龙泉人,尝为寿辉平章。后帅所部降,策天瑞必叛。后果如其言。时中累官吏部尚书,出为镇江知府 ,历福建盐运副使。   元震本姓田氏,善战有名。遇春之围赣也,元震窃出觇兵,遇春亦引数骑出,猝与遇。元震不知为遇春也 ,过之。及遇春还,始觉,遂单骑前袭遇春。遇春遣从骑挥刀击之,元震奋铁挝且斗且走。遇春曰:“壮男子也。”舍之。由是喜其才勇。既从天瑞降,荐以为指挥使。天瑞诛,复故姓云。   张士诚,小字九四,泰州白驹场亭人。有弟三人,并以操舟运盐为业,缘私作奸利。颇轻财好施 ,得群辈心。常鬻盐诸富家,富家多陵侮之,或负其直不酬。而弓手丘义尤窘辱士诚甚。士诚忿,即帅诸弟及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义,并灭诸富家,纵火焚其居。入旁郡场,招少年起兵。盐丁方苦重役,遂共推为主,陷泰州。高邮守李齐谕降之,复叛。杀行省参政赵琏,并陷兴化,结砦德胜湖,有众万余。元以万户告身招之。不受。绐杀李齐,袭据高邮,自称诚王,僭号大周,建元天祐。是岁至正十三年也。   明年,元右丞相脱脱总大军出讨,数败士诚,围高邮,隳其外城。城且下 ,顺帝信谗,解脱脱兵柄,削官爵,以他将代之。士诚乘间奋击,元兵溃去,由是复振。逾年,淮东饥,士诚乃遣弟士德由通州渡江入常熟。   十六年二月陷平江,并陷湖州、松江及常州诸路。改平江为隆平府,士诚自高邮来都之。即承天寺为府第,踞坐大殿中,射三矢于栋以识。是岁 ,太祖亦下集庆,遣杨宪通好于士诚。其书曰:“昔隗嚣称雄于天水,今足下亦擅号于姑苏,事势相等,吾深为足下喜。睦邻守境,古人所贵,窃甚慕焉。自今信使往来,毋惑谗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留宪不报。已,遣舟师攻镇江。徐达败之于龙潭。太祖遣达及汤和攻常州。士诚兵来援,大败,失张、汤二将,乃以书求和,请岁输粟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太祖答书,责其归杨宪,岁输五十万石。士诚复不报。   初,士诚既得平江,即以兵攻嘉兴。元守将苗帅杨完者数败其兵。乃遣士德间道破杭州。完者还救,复败归。明年,耿炳文取长兴 ,徐达取常州,吴良等取江阴,士诚兵不得四出,势渐蹙。亡何,徐达兵徇宜兴,攻常熟。士德迎战败,为前锋赵德胜所擒。士德,小字九六,善战有谋,能得士心,浙西地皆其所略定。既被擒,士诚大沮。太祖欲留士德以招士诚。士德间道贻士诚书,俾降元。士诚遂决计请降。江浙右丞相达识帖睦迩为言于朝,授士诚太尉,官其将吏有差。士德在金陵竟不食死。士诚虽去伪号,擅甲兵土地如故。达识帖睦迩在杭与杨完者有隙,阴召士诚兵。士诚遣史文炳袭杀完者,遂有杭州。顺帝遣使征粮,赐之龙衣御酒。士诚自海道输粮十一万石于大都,岁以为常。既而益骄,令其下颂功德,邀王爵。不许。   二十三年九月,士诚复自立为吴王,尊其母曹氏为王太妃,置官属,别治府第于城中 ,以士信为浙江行省左丞相,幽达识帖睦迩于嘉兴。元征粮不复与。参军俞思齐者,字中孚,泰州人,谏士诚曰:“向为贼,可无贡;今为臣,不贡可乎?”士诚怒,抵案仆地,思齐即引疾去。当是时,士诚所据,南抵绍兴,北逾徐州,达于济宁之金沟,西距汝、颍、濠、泗,东薄海,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以士信及女夫潘元绍为腹心,左丞徐义、李伯升、吕珍为爪牙,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主谋议,元学士陈基、右丞饶介典文章。又好招延宾客,所赠遗舆马、居室、什器甚具。诸侨寓贫无籍者争趋之。   士诚为人,外迟重寡言,似有器量,而实无远图。既据有吴中,吴承平久 ,户口殷盛,士诚渐奢纵,怠于政事。士信、元绍尤好聚敛,金玉珍宝及古法书名画,无不充牣。日夜歌舞自娱。将帅亦偃蹇不用命,每有攻战,辄称疾,邀官爵田宅然后起。甫至军,所载婢妾乐器踵相接不绝,或大会游谈之士,樗蒲蹴踘,皆不以军务为意。及丧师失地还,士诚概置不问。已,复用为将。上下嬉娱,以至于亡。   太祖与士诚接境。士诚数以兵攻常州、江阴、建德、长兴、诸全,辄不利去。而太祖遣邵荣攻湖州,胡大海攻绍兴,常遇春攻杭州,亦皆不能下。廖永安被执 ,谢再兴叛降士诚,会太祖与陈友谅相持,未暇及也。友谅亦遣使约士诚夹攻太祖,而士诚欲守境观变,许使者,卒不行。太祖既平武昌,师还,即命徐达等规取准东,克泰州、通州,围高邮。士诚以舟师溯江来援,太祖自将击走之。达等遂拔高邮,取淮安,悉定淮北地。于是移檄平江,数士诚八罪。徐达、常遇春帅兵自太湖趋湖州,吴人迎战于毘山,又战于七里桥,皆败,遂围湖州。士诚遣硃暹、五太子等以六万众来援,屯于旧馆,筑五砦自固。达、遇春筑十垒以遮之,断其粮道。士诚知事急,亲督兵来战,败于皁林。其将徐志坚败于东迁,潘元绍败于乌镇,升山水陆寨皆破,旧馆援绝,五太子、硃暹、吕珍皆降。五太子者,士诚养子,短小精悍,能平地跃丈余,又善没水,珍、暹皆宿将善战,至是降。达等以徇于湖州。守将李伯升等以城降,嘉兴、松江相继降。潘原明亦以杭州降于李文忠。   二十六年十一月,大军进攻平江,筑长围困之。士诚距守数月。太祖贻书招之曰:“古之豪杰,以畏天顺民为贤,以全身保族为智 ,汉窦融、宋钱亻叔是也。尔宜三思,勿自取夷灭,为天下笑。”士诚不报,数突围决战,不利。李伯升知士诚困甚,遣所善客逾城说士诚曰:“初公所恃者,湖州、嘉兴、杭州耳,今皆失矣。独守此城,恐变从中起,公虽欲死,不可得也。莫若顺天命,遣使金陵,称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开城门,幅巾待命,当不失万户侯。且公之地,譬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复失之,于公何损?”士诚仰观良久曰:“吾将思之。”乃谢客,竟不降。士诚故有勇胜军号“十条龙”者,皆骁猛善斗,每被银铠锦衣出入阵中,至是亦悉败,溺万里桥下死。最后丞相士信中礮死,城中汹汹无固志。二十七年九月,城破,士诚收余众战于万寿寺东街,众散走。仓皇归府第,拒户自缢。故部将赵世雄解之。大将军达数遣李伯升、潘元绍等谕意,士诚瞑目不答。舁出葑门,入舟,不复食。至金陵,竟自缢死,年四十七。命具棺葬之。   方士诚之被围也,语其妻刘曰:“吾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答曰:“君无忧,妾必不负君。”积薪齐云楼下。城破,驱群妾登楼 ,令养子辰保纵火焚之,亦自缢。有二幼子匿民间,不知所终。先是,黄敬夫等三人用事,吴人知士诚必败,有“黄菜叶”十七字之谣,其后卒验云。   莫天祐者,元末聚众保无锡州,士诚招之。不从。以兵攻之,亦不克。士诚既受元官,天祐乃降。士诚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及平江既围 ,他城皆下,惟天祐坚守。士诚破,胡廷瑞急攻之,乃降。太祖以其多伤我兵,诛之。   李伯升仕士诚至司徒,既降,命仍故官,进中书平章同知詹事府事。尝将兵讨平湖广慈利蛮,又为征南右副将军 ,同吴良讨靖州蛮。后坐胡党死。潘元明以平章守杭州降,仍为行省平章,与伯升俱岁食禄七百五十石,不治事。云南平,以元明署布政司事,卒官。   士诚自起至亡,凡十四年。   方国珍,黄岩人。长身黑面,体白如瓠,力逐奔马。世以贩盐浮海为业。元至正八年,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运艘,梗海道。行省参政朵儿只班讨之,兵败,为所执,胁使请于朝,授定海尉。寻叛,寇温州。元以孛罗帖木儿为行省左丞,督兵往讨,复败,被执。乃遣大司农达识帖睦迩招之降。已而汝、颍兵起,元募舟师守江。国珍疑惧,复叛。诱杀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亡入海。使人潜至京师,赂诸权贵,仍许降,授徽州路治中。国珍不听命,陷台州,焚苏之太仓。元复以海道漕运万户招之,乃受官。寻进行省参政,俾以兵攻张士诚。士诚遣将御之昆山。国珍七战七捷。会士诚亦降,乃罢兵。   先是,天下承平,国珍兄弟始倡乱海上,有司惮于用兵,一意招抚。惟都事刘基以国珍首逆,数降数叛,不可赦。朝议不听。国珍既授官,据有庆元、温、台之地,益强不可制。国珍之初作乱也,元出空名宣敕数十道募人击贼。海滨壮士多应募立功。所司邀重贿,不辄与,有一家数人死事卒不得官者。而国珍之徒,一再招谕,皆至大官。由是民慕为盗,从国珍者益众。元既失江、淮,资国珍舟以通海运,重以官爵羁縻之,而无以难也。有张子善者,好纵横术,说国珍以师溯江窥江东,北略青、徐、辽海。国珍曰:“吾始志不及此。”谢之去。   太祖已取婺州,使主簿蔡元刚使庆元。国珍谋于其下曰:“江左号令严明,恐不能与抗。况为我敌者,西有吴,南有闽。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变。”众以为然。于是遣使奉书进黄金五十斤,白金百斤,文绮百匹。太祖复遣镇抚孙养浩报之。国珍请以温、台、庆元三郡献,且遣次子关为质。太祖却其质,厚赐而遣之;复使博士夏煜往,拜国珍福建行省平章事,弟国瑛参知政事,国珉枢密分院佥事。国珍名献三郡,实阴持两端。煜既至,乃诈称疾,自言老不任职,惟受平章印诰而已。太祖察其情,以书谕曰:“吾始以汝豪杰识时务,故命汝专制一方。汝顾中怀叵测,欲觇我虚实则遣侍子,欲却我官爵则称老病。夫智者转败为功,贤者因祸成福,汝审图之。”是时国珍岁岁治海舟,为元氵曹张士诚粟十余万石于京师,元累进国珍官至江浙行省左丞相衢国公,分省庆元。国珍受之如故,特以甘言谢太祖,绝无内附意。及得所谕书,竟不省。太祖复以书谕曰:“福基于至诚,祸生于反覆,隗嚣、公孙述故辙可鉴。大军一出,不可虚辞解也。”国珍诈穷,复阳为惶惧谢罪,以金宝饰鞍马献。太祖复却之。   已而苗帅蒋英等叛,杀胡大海,持首奔国珍,国珍不受,自台州奔福建。国璋守台,邀击之,为所败,被杀,太祖遣使吊祭。逾年,温人周宗道以平阳来降。国珍从子明善守温以兵争。参军胡深击败之,遂下瑞安,进兵温州。国珍恐,请岁输白金三万两给军,俟杭州下,即纳土来归。太祖诏深班师。   吴元年克杭州。国珍据境自如,遣间谍假贡献名觇胜负,又数通好于扩廓帖木儿及陈友定,图为掎角。太祖闻之怒,贻书数其十二罪,复责军粮二十万石。国珍集众议,郎中张本仁、左丞刘庸等皆言不可从。有丘楠者,独争曰:“彼所言均非公福也。惟智可以决事,惟信可以守国,惟直可以用兵。公经营浙东十余年矣,迁延犹豫,计不早定,不可谓智。既许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谓信。彼之征师,则有词矣,我实负彼,不可谓直。幸而扶服请命,庶几可视钱亻叔乎?”国珍不听,惟日夜运珍宝,治舟楫,为航海计。   九月,太祖已破平江,命参政硃亮祖攻台州,国瑛迎战败走。进克温州。征南将军汤和以大军长驱抵庆元。国珍帅所部遁入海。追败之盘屿,其部将相次降。和数令人示以顺逆,国珍乃遣子关奉表乞降曰:“臣闻天无所不覆,地无所不载。王者体天法地,于人无所不容。臣荷主上覆载之德旧矣,不敢自绝于天地,故一陈愚衷。臣本庸才,遭时多故,起身海岛,非有父兄相藉之力,又非有帝制自为之心。方主上霆击电掣,至于婺州,臣愚即遣子入侍,固已知主上有今日矣,将以依日月之末光,望雨露之余润。而主上推诚布公,俾守乡郡,如故吴越事。臣遵奉条约,不敢妄生节目。子姓不戒,潜构衅端,猥劳问罪之师,私心战兢,用是俾守者出迎。然而未免浮海,何也?孝子之于亲,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之情事适与此类。即欲面缚待罪阙廷,复恐婴斧钺之诛,使天下后世不知臣得罪之深,将谓主上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大德哉。”盖幕下士詹鼎词也。   太祖览而怜之,赐书曰:“汝违吾谕,不即敛手归命,次且海外,负恩实多。今者穷蹙无聊,情词哀恳,吾当以汝此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汝勿自疑。”遂促国珍入朝,面让之曰:“若来得毋晚乎!”国珍顿首谢。授广西行省左丞,食禄不之官。数岁,卒于京师。   子礼,官广洋卫指挥佥事;关,虎贲卫千户所镇抚。关弟行,字明敏,善诗,承旨宋濂尝称之。   刘仁本,字德元,国珍同县人。元末进士乙科,历官浙江行省郎中,与张本仁俱入国珍幕。数从名士赵亻叔、谢理、硃右等赋诗,有称于时。国珍海运输元,实仁本司其事。硃亮祖之下温州也,获仁本。太祖数其罪,鞭背溃烂死。余官属从国珍降者皆徙滁州,独赦丘楠,以为韶州知府。   詹鼎者,宁海人,有才学。为国珍府都事,判上虞,有治声。既至京,未见用,草封事万言,候驾出献之。帝为立马受读,命丞相官鼎。杨宪忌其才,沮之。宪败,除留守经历,迁刑部郎中,坐累死。明玉珍,随州人。身长八尺余,目重瞳子。徐寿辉起,玉珍与里中父老团结千余人,屯青山。及寿辉称帝,使人招玉珍曰:“来则共富贵,不来举兵屠之。”玉珍引众降,以元帅守沔阳。与元将哈麻秃战湖中,飞矢中右目,遂眇。久之,玉珍帅斗船五十艘掠粮川、峡间,将引还。时元右丞完者都募兵重庆,义兵元帅杨汉应募至,欲杀之而并其军,不克。汉走出峡,遇玉珍为言:“重庆无重兵,完者都与右丞哈麻秃不相能,若回船出不意袭之,可取而有也。”玉珍意未决,部将戴寿曰:“机不可失也。可分船为二,半贮粮归沔阳,半因汉兵攻重庆,不济则掠财物而还。”玉珍从其策,袭重庆,走完者都,执哈麻秃献寿辉。寿辉授玉珍陇蜀行省右丞。至正十七年也。   已而完者都自果州来,会平章朗革歹、参政赵资,谋复重庆,屯嘉定之大佛寺,玉珍遣万胜御之。胜,黄陂人,有智勇,玉珍宠爱之,使从己姓,众呼为明二,后乃复姓名。胜攻嘉定,半年不下。玉珍帅众围之,遣胜以轻兵袭陷成都,虏朗革歹及资妻子。朗革歹妻自沉于江。以资妻子徇嘉定,招资降。资引弓射杀妻。俄城破,执资及完者都、朗革歹归于重庆,馆诸治平寺,欲使为己用。三人者执不可,乃斩于市,以礼葬之,蜀人谓之“三忠”。于是诸郡县相次来附。   二十年,陈友谅弑徐寿辉自立。玉珍曰:“与友谅俱臣徐氏,顾悖逆如此。”命以兵塞瞿塘,绝不与通。立寿辉庙于城南隅,岁时致祀。自立为陇蜀王,以刘桢为参谋。   桢,字维周,泸州人。元进士。尝为大名路经历,弃官家居。玉珍之攻重庆也,道泸,部将刘泽民荐之。玉珍往见,与语大悦,即日延至舟中,尊礼备至。次年,桢屏人说曰:“西蜀形胜地,大王抚而有之,休养伤残,用贤治兵,可以立不世业。不于此时称大号以系人心,一旦将士思乡土,瓦解星散,大王孰与建国乎。”玉珍善之,乃谋于众,以二十二年春僭即皇帝位于重庆,国号夏,建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太子。效周制,设六卿,以刘桢为宗伯。分蜀地为八道,更置府州县官名。蜀兵视诸国为弱,胜兵不满万人。玉珍素无远略,然性节俭,颇好学,折节下士。既即位,设国子监,教公卿子弟,设提举司教授,建社稷宗庙,求雅乐,开进士科,定赋税,以十分取一。蜀人悉便安之。皆刘桢为之谋也。   明年,遣万胜由界首,邹兴由建昌,又指挥李某者由八番,分道攻云南。两路皆不至,惟胜兵深入,元梁王走营金马山。逾年,王挟大理兵击胜,胜以孤军无继引还。复遣兴取巴州。久之,复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改冢宰戴寿、司马万胜为左、右丞相,司寇向大亨、司空张文炳知枢密院事,司徒邹兴镇成都,吴友仁镇保宁,司寇莫仁寿镇夔关,皆平章事。   是岁,遣胜取兴元,使参政江俨通好于太祖。太祖遣都事孙养浩报聘,遗玉珍书曰:“足下处西蜀,予处江左,盖与汉季孙、刘相类。近者王保保以铁骑劲兵,虎踞中原,其志殆不在曹操下,使有谋臣如攸、彧,猛将如辽、合阝,予两人能高枕无忧乎。予与足下实脣齿邦,愿以孙刘相吞噬为鉴。”自后信使往返不绝。   二十六年春,玉珍病革,召寿等谕曰:“西蜀险固,若协力同心,左右嗣子,则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所知也。”遂卒。凡立五年,年三十六。   子升嗣,改元开熙,葬玉珍于江水之北,号永昌陵,庙号太祖。尊母彭氏为皇太后,同听政。升甫十岁,诸大臣皆粗暴,不肯相下。而万胜与张文炳有隙,胜密遣人杀之。文炳所善玉珍养子明昭,复矫彭氏旨缢杀胜。胜于明氏功最多,其死,蜀人多怜之。吴友仁自保宁移檄,以清君侧为名。升命戴寿讨之。友仁遗寿书谓:“不诛昭,则国必不安,众必不服。昭朝诛,吾当夕至。”寿乃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专恣,国柄旁落,遂益不振。万胜既死,刘桢为右丞相,后三年卒。是岁,升遣使告哀于太祖,已,又遣使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报之。   洪武元年,太祖克元都,升奉书称贺。明年,太祖遣使求大木。升遂并献方物。帝答以玺书。其冬,遣平章杨璟谕升归命。升不从。璟复遗升书曰:   古之为国者,同力度德,同德度义,,故能身家两全,流誉无穷,反是者辄败。足下幼冲,席先人业,据有巴、蜀,不咨至计,而听群下之议,以瞿塘、剑阁之险,一夫负戈,万人无如之何。此皆不达时变以误足下之言也。昔据蜀最盛者,莫如汉昭烈。且以诸葛武侯佐之,综核官守,训练士卒,财用不足,皆取之南诏。然犹朝不谋夕,仅能自保。今足下疆场,南不过播州,北不过汉中,以此准彼,相去万万,而欲藉一隅之地,延命顷刻,可谓智乎?我主上仁圣威武,神明响应,顺附者无不加恩,负固者然后致讨。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师,数使使谕意。又以足下年幼,未历事变,恐惑于狂瞽,失远大计,故复遣璟面谕祸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浅,足下可不深念乎?且向者如陈、张之属,窃据吴、楚,造舟塞江河,积粮过山岳,强将劲兵,自谓无敌。然鄱阳一战,友谅授首,旋师东讨,张氏面缚。此非人力,实天命也。足下视此何如?友谅子窜归江夏,王师致伐,势穷衔璧。主上宥其罪愆,剖符锡爵,恩荣之盛,天下所知。足下无彼之过,而能翻然觉悟,自求多福,则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绝,岂不贤智矣哉?若必欲崛强一隅,假息顷刻,鱼游沸鼎,燕巢危幕,祸害将至,恬不自知。璟恐天兵一临,凡今为足下谋者,他日或各自为身计,以取富贵。当此之时,老母弱子,将安所归?祸福利害,然可睹,在足下审之而已。   升终不听。   又明年,兴元守将以城降。吴友仁数往攻之,不克。是岁,太祖遣使假道征云南,升不奉诏。四年正月命征西将军汤和帅副将军廖永忠等以舟师由瞿塘趋重庆,前将军傅友德帅副将军顾时等以步骑由秦、陇趋成都,伐蜀。初,寿言于升曰:“以王保保、李思齐之强,犹莫能与明抗,况吾蜀乎!一旦有警,计安出?”友仁曰:“不然,吾蜀襟山带江,非中原比,莫若外交好而内修备。”升以为然,遣莫仁寿以铁索横断瞿塘峡口。至是又遣寿、友仁、邹兴等益兵为助。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砦,凿两岸石壁,引铁索为飞桥,用木板置礮以拒敌。和军至,不能进。傅友德觇阶、文无备,进破之,又破绵州。寿乃留兴等守瞿塘,而自与友仁还,会向大亨之师以援汉州。数战皆大败,寿、大亨走成都,友仁走保宁。时永忠亦破瞿塘关。飞桥铁索皆烧断,兴中矢死,夏兵皆溃。遂下夔州,师次铜罗峡。升大惧,右丞刘仁劝奔成都。升母彭泣曰:“成都可到,亦仅延旦夕命。大军所过,势如破竹,不如早降以活民命。”于是遣使赍表乞降。升面缚衔璧舆榇,与母彭及官属降于军门。和受璧,永忠解缚,承旨抚慰,下令诸将不得有所侵扰。而寿、大亨亦以成都降于友德。升等悉送京师,礼臣奏言:“皇帝御奉天殿,明升等俯伏待罪午门外,有司宣制赦,如孟昶降宋故事。”帝曰:“升幼弱,事由臣下,与孟昶异,宜免其伏地上表待罪之仪。”是日授升爵归义侯,赐第京师。   冬十月,和等悉定川、蜀诸郡县,执友仁于保宁,遂班师。寿、大亨、仁寿皆凿舟自沉死。丁世贞者,文州守将也,友德攻文州,据险力战,汪兴祖死焉。文州破,遁去。已复以兵破文州,杀硃显忠,友德击走之。夏亡,复集余众围秦州五十日。兵败,夜宿梓潼庙,为其下所杀。友仁至京师,帝以其寇汉中,首造兵端,令明氏失国,僇于市。戍他将校于徐州。明年徙升于高丽。   赞曰:友谅、士诚起刀笔负贩,因乱僭窃,恃其富强,而卒皆败于其所恃。迹其始终成败之故,太祖料之审矣。国珍首乱,反覆无信,然竟获良死,玉珍乘势,割据一隅,僭号二世,皆不可谓非幸也。国珍又名谷珍,盖降后避明讳云。    列传第十二   ○扩廓帖木儿蔡子英 陈友定伯颜子中等 把匝剌瓦尔密   扩廓帖木儿,沈丘人。本王姓,小字保保,元平章察罕帖木儿甥也。察罕养为子,顺帝赐名扩廓帖木儿。汝、颍盗起,中原大乱,元师久无功。至正十二年,察罕起义兵,战河南、北,击贼关中、河东,复汴梁,走刘福通,平山东,降田丰,灭贼几尽。既而总大军围益都,田丰叛,察罕为王士诚所刺,事具《元史》。察罕既死,顺帝即军中拜扩廓太尉、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如察罕官。帅兵围益都,穴地而入,克之。执丰、士诚,剖其心以祭察罕,缚陈猱头等二十余人献阙下。东取莒州,山东地悉定。至正二十二年也。   初,察罕定晋、冀,孛罗帖木儿在大同,以兵争其地,数相攻,朝廷下诏和解,终不听。扩廓既平齐地,引军还,驻太原,与孛罗构难如故。会朝臣老的沙、秃坚获罪于太子,出奔孛罗,孛罗匿之。诏削孛罗官,解其兵柄。孛罗遂举兵反,犯京师,杀丞相搠思监,自为左丞相,老的沙为平章,秃坚知枢密院。太子求援于扩廓,扩廓遣其将白锁住以万骑入卫,战不利,奉太子奔太原。逾年,扩廓以太子令举兵讨孛罗,入大同,进薄大都。顺帝乃袭杀孛罗于朝。扩廓从太子入觐,以为太傅、左丞相。当是时,微扩廓,太子几殆。扩廓功虽高,起行间,骤至相位,中朝旧臣多忌之者。而扩廓久典军,亦不乐在内,居两月,即请出治兵,南平江、淮。诏许之,封河南王,俾总天下兵,代皇太子出征,分省中官属之半以自随。卤簿甲仗互数十里,军容甚盛。时太祖已灭陈友谅,尽有江、楚地,张士诚据淮东、浙西。扩廓知南军强,未可轻进,乃驻军河南,檄关中四将军会师大举。四将军者,李思齐、张思道、孔兴、脱列伯也。   思齐,罗山人,与察罕同起义兵,齿位略相埒。得檄大怒曰:“吾与若父交,若发未燥,敢檄我耶!”令其下一甲不得出武关。思道等亦皆不听调。扩廓叹曰:“吾奉诏总天下兵,而镇将不受节制,何讨贼为!”乃遣其弟脱因帖木儿以一军屯济南,防遏南军,而自引兵西入关,攻思齐等。思齐等会兵长安,盟于含元殿旧基,并力拒扩廓。相持经年,数百战未能决。顺帝使使谕令罢兵,专事江、淮。扩廓欲遂定思齐等,然后引军东。乃遣其骁将貊高趋河中,欲出不意捣凤翔,覆思齐巢穴。貊高所将多孛罗部曲,行至卫辉,军变,胁貊高叛扩廓,袭卫辉、彰德据之,罪状扩廓于朝。   初,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自立。扩廓不可。及还京师,皇后谕指令以重兵拥太子入城,胁顺帝禅位。扩廓未至京三十里,留其军,以数骑入朝。由是太子衔之,而顺帝亦心忌扩廓。廷臣哗言扩廓受命平江、淮,乃西攻关中,今罢兵不奉诏,跋扈有状。及貊高奏至,顺帝乃削扩廓太傅、中书左丞相,令以河南王就食邑汝南,分其军隶诸将;而以貊高知枢密院事兼平章,总河北军,赐其军号“忠义功臣”。太子开抚军院于京师,总制天下兵马,专备扩廓。   扩廓既受诏,退军泽州,其部将关保亦归于朝。朝廷知扩廓势孤,乃诏李思齐等东出关,与貊高合攻扩廓,而令关保以兵戍太原。扩廓愤甚,引军据太原,尽杀朝廷所置官吏。于是顺帝下诏尽削扩廓官爵,令诸军四面讨之。是时明兵已下山东,收大梁。梁王阿鲁温,察罕父也,以河南降。脱因帖木儿败走,余皆望风降遁,无一人抗者。既迫潼关,思齐等仓皇解兵西归,而貊高、关保皆为扩廓所擒杀。顺帝大恐,下诏归罪于太子,罢抚军院,悉复扩廓官,令与思齐等分道南讨。诏下一月,明兵已逼大都,顺帝北走。扩廓入援不及,大都遂陷,距察罕死时仅六年云。   明兵已定元都,将军汤和等自泽州徇山西。扩廓遣将御之,战于韩店,明师大败。会顺帝自开平命扩廓复大都,扩廓乃北出雁门,将由保安径居庸以攻北平。徐达、常遇春乘虚捣太原,扩廓还救。部将豁鼻马潜约降于明。明兵夜劫营,营中惊溃。扩廓仓卒以十八骑北走,明兵遂西入关。思齐以临洮降。思道走宁夏,其弟良臣以庆阳降,既而复叛,明兵破诛之。于是元臣皆入于明,唯扩廓拥兵塞上,西北边苦之。   洪武三年,太祖命大将军徐达总大兵出西安,捣定西。扩廓方围兰州,趋赴之。战于沈儿峪,大败,尽亡其众,独与妻子数人北走,至黄河,得流木以渡,遂奔和林。时顺帝崩,太子嗣立,复任以国事。逾年,太祖复遣大将军徐达、左副将军李文忠、征西将军冯胜将十五万众,分道出塞取扩廓。大将军至岭北,与扩廓遇,大败,死者数万人。刘基尝言于太祖曰:“扩廓未可轻也。”至是帝思其言,谓晋王曰:“吾用兵未尝败北。今诸将自请深入,败于和林,轻信无谋,致多杀士卒,不可不戒。”明年,扩廓复攻雁门,命诸将严为之备,自是明兵希出塞矣。其后,扩廓从其主徙金山,卒于哈剌那海之衙庭,其妻毛氏亦自经死,盖洪武八年也。   初,察罕破山东,江、淮震动。太祖遣使通好。元遣户部尚书张昶、郎中马合谋浮海如江东,授太祖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赐以龙衣御酒。甫至而察罕被刺,太祖遂不受,杀马合谋,以张昶才,留官之。及扩廓视师河南,太祖乃复遣使通好,扩廓辄留使者不遣。凡七致书,皆不答。既出塞,复遣人招谕,亦不应。最后使李思齐往。始至,则待以礼。寻使骑士送归,至塞下,辞曰:“主帅有命,请公留一物为别。”思齐曰:“吾远来无所赍。”骑士曰:“愿得公一臂。”思齐知不免,遂断与之。还,未几死。太祖以是心敬扩廓。一日,大会诸将,问曰:“天下奇男子谁也?”皆对曰:“常遇春将不过万人,横行无敌,真奇男子。”太祖笑曰:“遇春虽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竟册其妹为秦王妃。   张昶仕明,累官中书省参知政事,有才辨,明习故事,裁决如流,甚见信任。自以故元臣,心尝恋恋。会太祖纵降人北还,昶附私书访其子存亡。杨宪得书稿以闻,下吏按问。昶大书牍背曰:“身在江南,心思塞北。”太祖乃杀之。而扩廓幕下士不屈节纵出塞者,有蔡子英。   子英,永宁人,元至正中进士。察罕开府河南,辟参军事,累荐至行省参政。元亡,从扩廓走定西。明兵克定西,扩廓军败,子英单骑走关中,亡入南山。太祖闻其名,使人绘形求得之,传诣京师。至江滨,亡去,变姓名,赁舂。久之,复被获。械过洛阳,见汤和,长揖不拜。抑之跪,不肯。和怒,爇火焚其须,不动。其妻适在洛,请与相见,子英避不肯见。至京,太祖命脱械以礼遇之,授以官,不受。退而上书曰:“陛下乘时应运,削平群雄,薄海内外,莫不宾贡。臣鼎鱼漏网,假息南山。曩者见获,复得脱亡。七年之久,重烦有司追迹。而陛下以万乘之尊,全匹夫之节,不降天诛,反疗其疾,易冠裳,赐酒馔,授以官爵,陛下之量包乎天地矣。臣感恩无极,非不欲自竭犬马,但名义所存,不敢辄渝初志。自惟身本韦布,智识浅陋,过蒙主将知荐,仕至七命,跃马食肉十有五年,愧无尺寸以报国士之遇。及国家破亡,又复失节,何面目见天下士。管子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今陛下创业垂统,正当挈持大经大法,垂示子孙臣民。奈何欲以无礼义、寡廉耻之俘囚,厕诸维新之朝、贤士大夫之列哉!臣日夜思维,咎往昔之不死,至于今日,分宜自裁。陛下待臣以恩礼,臣固不敢卖死立名,亦不敢偷生苟禄。若察臣之愚,全臣之志,禁锢海南,毕其余命,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或王蠋闭户以自缢,李芾阖门以自屠,彼非恶荣利而乐死亡,顾义之所在,虽汤镬有不得避也。渺焉之躯,上愧古人,死有余恨,惟陛下裁察。”帝览其书,益重之,馆之仪曹。忽一夜大哭不止。人问其故,曰:“无他,思旧君耳。”帝知不可夺,洪武九年十二月命有司送出塞,令从故主于和林。   陈友定,一名有定,字安国,福清人,徙居汀之清流。世业农。为人沉勇,喜游侠。乡里皆畏服。至正中,汀州府判蔡公安至清流募民兵讨贼,友定应募。公安与语,奇之,使掌所募兵,署为黄土砦巡检。以讨平诸山寨功,迁清流县尹。陈友谅遣其将邓克明等陷汀、邵,略杉关。行省授友定汀州路总管御之。战于黄土,大捷,走克明。逾年,克明复取汀州,急攻建宁。守将完者帖木儿檄友定入援,连破贼,悉复所失郡县。行省上其功第一,进参知政事。已,置分省于延平,以友定为平章,于是友定尽有福建八郡之地。   友定以农家子起佣伍,目不知书。及据八郡,数招致文学知名士,如闽县郑定、庐州王翰之属,留置幕下。粗涉文史,习为五字小诗,皆有意理。然颇任威福,所属违令者辄承制诛窜不绝。漳州守将罗良不平,以书责之曰:“郡县者,国家之土地。官司者,人主之臣役。而廥廪者,朝廷之外府也。今足下视郡县如室家,驱官僚如圉仆,擅廥廪如私藏,名虽报国,实有鹰扬跋扈之心。不知足下欲为郭子仪乎,抑为曹孟德乎?”友定怒,竟以兵诛良。而福清宣慰使陈瑞孙、崇安令孔楷、建阳人詹翰拒友定不从,皆被杀。于是友定威震八闽,然事元未尝失臣节。是时张士诚据浙西,方国珍据浙东,名为附元,岁漕粟大都辄不至。而友定岁输粟数十万石,海道辽远,至者尝十三四。顺帝嘉之,下诏褒美。   太祖既定婺州,与友定接境。友定侵处州。参政胡深击走之,遂下浦城,克松溪,获友定将张子玉,与硃亮祖进攻建宁,破其二栅。友定遣阮德柔以兵四万屯锦江,绕出深后,断其归路,而自帅牙将赖政等以锐师搏战,德柔自后夹击。深兵败,被执死。太祖既平方国珍,即发兵伐友定。将军胡廷美、何文辉由江西趋杉关,汤和、廖永忠由明州海道取福州,李文忠由浦城取建宁,而别遣使至延平,招谕友定。友定置酒大会诸将及宾客,杀明使者,沥其血酒甕中,与众酌饮之。酒酣,誓于众曰:“吾曹并受元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遂往视福州,环城作垒。距垒五十步,辄筑一台,严兵为拒守计。已而闻杉关破,急分军为二,以一军守福,而自帅一军守延平,以相掎角。及汤和等舟师抵福之五虎门,平章曲出引兵逆战败,明兵缘南台蚁附登城。守将遁去,参政尹克仁、宣政使朵耳麻不屈死,佥院柏帖木儿积薪楼下,杀妻妾及二女,纵火自焚死。   廷美克建宁,汤和进攻延平。友定欲以持久困之,诸将请出战,不许。数请不已,友定疑所部将叛,杀萧院判。军士多出降者。会军器局灾,城中礮声震地,明师知有变,急攻城。友定呼其属诀曰:“大事已去,吾一死报国,诸君努力。”因退入省堂,衣冠北面再拜,仰药死。所部争开城门纳明师。师入,趋视之,犹未绝也。舁出水东门,适天大雷雨,友定复苏。械送京师。入见,帝诘之。友定历声曰:“国破家亡,死耳,尚何言。”遂并其子海杀之。   海,一名宗海,工骑射,亦喜礼文士。友定既被执,自将乐归于军门,至是从死。   元末所在盗起,民间起义兵保障乡里,称元帅者不可胜数,元辄因而官之。其后或去为盗,或事元不终,惟友定父子死义,时人称完节焉。友定既死,兴化、泉州皆望风纳疑。独漳州路达鲁花赤迭里弥实具公服,北面再拜,引斧斫印章,以佩刀剚喉而死。时云“闽有三忠”,谓友定、柏帖木儿、迭里弥实也。   郑定,字孟宣。好击剑,为友定记室。及败,浮海入交、广间。久之,还居长乐。洪武末,累官至国子助教。王翰,字用文,仕元为潮州路总管。友定败,为黄冠,栖永泰山中者十载。太祖闻其贤,强起之,自刎死,有子偁知名。   为友定所辟者,又有伯颜子中。子中,其先西域人,后仕江西,因家焉。子中明《春秋》,五举有司不第,行省辟授东湖书院山长,迁建昌教授。子中虽儒生,慷慨喜谈兵。江西盗起,授分省都事,使守赣州,而陈友谅兵已破赣。子中仓卒募吏民,与斗城下,不胜,脱身间道走闽。陈友定素知之,辟授行省员外郎。出奇计,以友定兵复建昌,浮海如元都献捷。累迁吏部侍郎。持节发广东何真兵救闽,至则真已降于廖永忠。子中跳坠马,折一足,致军前。永忠欲胁降之,不屈。永忠义而舍之。乃变姓名,冠黄冠,游行江湖间。太祖求之不得,簿录其妻子,子中竟不出。尝赍鸩自随,久之事浸解,乃还乡里。洪武十二年诏郡县举元遗民。布政使沈立本密言子中于朝,以币聘。使者至,子中太息曰:“死晚矣。”为歌七章,哭其祖父师友,饮鸩而死。   当元亡时,守土臣仗节死者甚众。明兵克太平,总管靳义赴水死。攻集庆,行台御史大夫福寿战败,婴城固守。城破,犹督兵巷战,坐伏龟楼指挥。左右或劝之遁,福寿叱而射之,遂死于兵。参政伯家奴、达鲁花赤达尼达思等皆战死。克镇江,守将段武、平章定定战死。克宁国,百户张文贵杀妻妾自刎死。克徽州,万户吴讷战败自杀。克婺州,浙东廉访使杨惠、婺州达鲁花赤僧住战死。克衢州,总管马浩赴水死。石抺宜孙守处州,其母与弟厚孙先为明兵所获,令为书招之。不听。比克处,宜孙战败,走建宁,收集士卒,欲复处州。攻庆元,为耿再成所败,还走建宁。半道遇乡兵,被杀,部将李彦文葬之龙泉。太祖嘉其忠,遣使致祭,复其处州生祠。又祠福寿于应天,余阙于安庆,李黼于江州。阙、黼事具《元史》。   其后大军北克益都,平章普颜不花不屈死。克东昌,平章申荣自经死。真定路达鲁花赤钑纳锡彰闻王师取元都,朝服登城西崖,北面再拜,投崖死。克奉元,西台御史桑哥失里与妻子俱投崖死,左丞拜泰古逃入终南山,郎中王可仰药死,检校阿失不花自经死。三原县尹硃春谓其妻曰:“吾当死以报国。”妻曰:“君能尽忠,妾岂不能尽节。”亦俱投缳死。又大军攻永州,右丞邓祖胜固守,食尽力穷,仰药死。克梧州,吏部尚书普颜帖木儿战死,张翱赴水死。克靖江,都事赵元隆、陈瑜、刘永锡,廉访使佥事帖木儿不花,元帅元秃蛮,万户董丑汉,府判赵世杰皆自杀。至如刘福通、徐寿辉、陈友谅等所破郡县,守吏将帅多死节者,已见《元史》,不具载,载其见《明实录》者。   又有刘谌,江西人,为仁寿教官。明玉珍入蜀,弃官隐泸州。玉珍欲官之,不就。凤山赵善璞隐深山,明玉珍聘为学士,亦不就。而张士诚破平江时,参军杨椿挺身战,刃交于胸,嗔目怒骂死,妻亦自经。士诚又以书币征故左司员外郎杨乘于松江,乘具酒醴告祖祢,顾西日晴明,曰:“人生晚节,如是足矣。”夜分自经死。其亲籓死事最烈者,有云南梁王。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元世祖第五子云南王忽哥赤之裔也。封梁王,仍镇云南。顺帝之世,天下多故,云南僻远,王抚治有威惠。至正二十三年,明玉珍僭号于蜀,遣兵三道来攻,王走营金马山。明年以大理兵迎战,玉珍兵败退。久之,顺帝北去,大都不守,中国无元尺寸地,而王守云南自若;岁遣使自塞外达元帝行在,执臣节如故。   未几,明师平四川,天下大定。太祖以云南险僻,不欲用兵。明年正月,北平守将以所得王遣往漠北使者苏成来献,太祖乃命待制王祎赍诏偕成往招谕。王待祎以礼。会元嗣君遣使脱脱来征饷,脱脱疑王有他意,因胁以危语。王遂杀祎而以礼敛之。逾三年,太祖复遣湖广参政吴云偕大军所获云南使臣铁知院等往。知院以己奉使被执,诱云改制书绐王。云不从,被杀。王闻云死,收其骨,送蜀给孤寺。   太祖知王终不可以谕降,乃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沐英为副,帅师征之。洪武十四年十二月下普定。王遣司徒平章达里麻率兵驻曲靖。沐英引军疾趋,乘雾抵白石江。雾解,达里麻望见大惊。友德等率兵进击,达里麻兵溃被擒。先是,王以女妻大理酋段得功,尝倚其兵力,后以疑杀之,遂失大理援。至是达里麻败,失精甲十余万。王知事不可为,走普宁州之忽纳砦,焚其龙衣,驱妻子赴滇池死。遂与左丞达的、右丞驴儿夜入草舍,俱自经。太祖迁其家属于耽罗。赞曰:洪武九年,方谷珍死,宋濂奉敕撰墓碑,于一时群雄,皆直书其名,独至察罕,曰齐国李忠襄王,顺逆之理昭然可见矣。扩廓百战不屈,欲继先志,而赍恨以死。友定不作何真之偷生,梁王耻为纳哈出之背国,要皆元之忠臣也。《诗》曰“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易》曰“苦节悔亡”,其伯颜子中、蔡子英之谓欤。尝谓元归塞外,一时从臣必有赋《式微》之章于沙漠之表者,惜其姓字湮没,不得见于人间。然则若子英者,又岂非厚幸哉!    列传第十三 徐达 常遇春   徐达,字天德,濠人,世业农。达少有大志,长身高颧 ,刚毅武勇。太祖之为郭子兴部帅也,达时年二十二,往从之,一见语合。及太祖南略定远,帅二十四人往,达首与焉。寻从破元兵于滁州涧,从取和州,子兴授达镇抚。子兴执孙德崖,德崖军亦执太祖,达挺身诣德崖军请代,太祖乃得归,达亦获免。从渡江,拔采石,取太平,与常遇春皆为军锋冠。从破擒元将陈野先,别将兵取溧阳、溧水,从下集庆。太祖身居守,而命达为大将,帅诸军东攻镇江,拔之。号令明肃,城中宴然。授淮兴翼统军元帅。   时张士诚已据常州,挟江东叛将陈保二以舟师攻镇江。达败之于龙潭,遂请益兵以围常州。士诚遣将来援。达以敌狡而锐,未易力取,乃离城设二伏以待 ,别遣将王均用为奇兵,而自督军战。敌退走遇伏,大败之,获其张、汤二将,进围常州。明年克之。进佥枢密院事。继克宁国,徇宜兴,使前锋赵德胜下常熟,擒士诚弟士德。明年复攻宜兴,克之。太祖自将攻婺州,命达留守应天,别遣兵袭破天完将赵普胜,复池州。迁奉国上将军、同知枢密院事。进攻安庆,自无为陆行,夜掩浮山寨,破普胜部将于青山,遂克潜山。还镇池州,与遇春设伏,败陈友谅军于九华山下,斩首万人,生擒三千人。遇春曰:“此劲旅也,不杀为后患。”达不可,乃以状闻。而遇春先以夜坑其人过半,太祖不怿,悉纵遣余众。于是始命达尽护诸将。陈友谅犯龙江,达军南门外,与诸将力战破之,追及之慈湖,焚其舟。   明年,从伐汉,取江州。友谅走武昌,达追之。友谅出战舰沔阳,达营汉阳沌口以遏之。进中书右丞。明年 ,太祖定南昌,降将祝宗、康泰叛。达以沌口军讨平之。从援安丰,破吴将吕珍,遂围庐州。会汉人寇南昌,太祖召达自庐州来会师,遇于鄱阳湖。友谅军甚盛,达身先诸将力战,败其前锋,杀千五百人,获一巨舟。太祖知敌可破,而虑士诚内犯,即夜遣达还守应天,自帅诸将鏖战,竟毙友谅。   明年,太祖称吴王,以达为左相国。复引兵围庐州,克其城。略下江陵、辰州、衡州、宝庆诸路,湖、湘平。召还 ,帅遇春等徇淮东,克泰州。吴人陷宜兴,达还救复之。复引兵渡江,克高邮,俘吴将士千余人。会遇春攻淮安,破吴军于马骡港,守将梅思祖以城降。进破安丰,获元将忻都,走左君弼,尽得其运艘。元兵侵徐州,迎击,大破之,俘斩万计。淮南、北悉平。   师还,太祖议征吴。右相国李善长请缓之。达曰:“张氏汰而苛,大将李伯升辈徒拥子女玉帛,易与耳。用事者,黄、蔡、叶三参军 ,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以大军蹙之,三吴可计日定。”太祖大悦,拜达大将军,平章遇春为副将军,帅舟师二十万人薄湖州。敌三道出战,达亦分三军应之,别遣兵扼其归路。敌战败返走,不得入城。还战,大破之,擒将吏二百人,围其城。士诚遣吕珍等以兵六万赴救,屯旧馆,筑五寨自固。达使遇春等为十垒以遮之。士诚自以精兵来援,大破之于皁林。士诚走,遂拔升山水陆寨。五太子、硃暹、吕珍等皆降,以徇于城下,湖州降。遂下吴江州,从太湖进围平江。达军葑门,遇春军虎丘,郭子兴军娄门,华云龙军胥门,汤和军阊门,王弼军盘门,张温军西门,康茂才军北门,耿炳文军城东北,仇成军城西南,何文辉军城西北,筑长围困之。架木塔与城中浮屠等。别筑台三成,瞰城中,置弓弩火筒。台上又置巨礮,所击辄糜碎。城中大震。达遣使请事,太祖敕劳之曰:“将军谋勇绝伦,故能遏乱略,削群雄。今事必禀命,此将军之忠,吾甚嘉之。然将在外,君不御。军中缓急,将军其便宜行之,吾不中制。”既而平江破,执士诚,传送应天,得胜兵二十五万人。城之将破也,达与遇春约曰:“师入,我营其左,公营其右。”又令荅士曰:“掠民财者死,毁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既入,吴人安堵如故。师还,封信国公。   寻拜征虏大将军,以遇春为副,帅步骑二十五万人,北取中原,太祖亲祃于龙江。是时称名将 ,必推达、遇春。两人才勇相类,皆太祖所倚重。遇春剽疾敢深入,而达尤长于谋略。遇春下城邑不能无诛僇,达所至不扰,即获壮士与谍,结以恩义,俾为己用。由此多乐附大将军者。至是,太祖谕诸将御军持重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莫如大将军达。又谓达,进取方略,宜自山东始。师行,克沂州,降守将王宣。进克峄州,王宣复叛,击斩之。莒、密、海诸州悉下。乃使韩政分兵扼河,张兴祖取东平、济宁,而自帅大军拔益都,徇下潍、胶诸州县。济南降,分兵取登、莱。齐地悉定。   洪武元年,太祖即帝位,以达为右丞相。册立皇太子,以达兼太子少傅。副将军遇春克东昌,会师济南 ,击斩乐安反者。还军济宁,引舟师溯河,趋汴梁,守将李克彝走,左君弼、竹贞等降。遂自虎牢关入洛阳,与元将脱因帖木儿大战洛水北,破走之。梁王阿鲁温以河南隆,略定嵩、陕、陈、汝诸州,遂捣潼关。李思齐奔凤翔,张思道奔鹿阝城,遂入关,西至华州。   捷闻,太祖幸汴梁,召达诣行在所,置酒劳之,且谋北伐。达曰:“大军平齐鲁 ,扫河洛,王保保逡巡观望;潼关既克,思齐辈狼狈西奔。元声援已绝,今乘势直捣元都,可不战有也。”帝曰:“善。”达复进曰:“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将穷追之乎?”帝曰:“元运衰矣,行自澌灭,不烦穷兵。出塞之后,固守封疆,防其侵轶可也。”达顿首受命。遂与副将军会师河阴,遣裨将分道徇河北地,连下卫辉、彰德、广平。师次临清,使傅友德开陆道通步骑,顾时浚河通舟师,遂引而北。遇春已克德州,合兵取长芦,扼直沽,作浮桥以济师。水陆并进,大败元军于河西务,进克通州。顺帝帅后妃太子北去。逾日,达陈兵齐化门,填濠登城。监国淮王帖木儿不花,左丞相庆童,平章迭儿必失、朴赛因不花,右丞张康伯,御史中丞满川等不降,斩之,其余不戮一人。封府库,籍图书宝物,令指挥张胜以兵千人守宫殿门,使宦者护视诸宫人、妃、主,禁士卒毋所侵暴。吏民安居,市不易肆。   捷闻,诏以元都为北平府,置六卫,留孙兴祖等守之,而命达与遇春进取山西。遇春先下保定、中山、真定 ,冯胜、汤和下怀庆,度太行,取泽、潞,达以大军继之。时扩廓帖木儿方引兵出雁门,将由居庸以攻北平。达闻之,与诸将谋曰:“扩廓远出,太原必虚。北平有孙都督在,足以御之。今乘敌不备,直捣太原,使进不得战,退无所守,所谓批亢捣虚者也。彼若西还自救,此成擒耳。”诸将皆曰:“善。”乃引兵趋太原。扩廓至保安,果还救。达选精兵夜袭其营。扩廓以十八骑遁去。尽降其众,遂克太原。乘势收大同,分兵徇未下州县。山西悉平。   二年引兵西渡河。至鹿台,张思道遁,遂克奉元。时遇春下凤翔,李思齐走临洮,达会诸将议所向。皆曰:“张思道之才不如李思齐 ,而庆阳易于临洮,请先庆阳。”达曰:“不然,庆阳城险而兵精,猝未易拔也。临洮北界河、湟,西控羌、戎,得之,其人足备战斗,物产足佐军储。蹙以大兵,思齐不走,则束手缚矣。临洮既克,于旁郡何有?”遂渡陇,克秦州,下伏羌、宁远,入巩昌,遣右副将军冯胜逼临洮,思齐果不战降。分兵克兰州,袭走豫王,尽收其部落辎重。还出萧关,下平凉。思道走宁夏,为扩廓所执,其弟良臣以庆阳降。达遣薛显受之。良臣复叛,夜出兵袭伤显。达督军围之。扩廓遣将来援,逆击败去,遂拔庆阳。良臣父子投于井,引出斩之。尽定陕西地。诏达班师,赐白金文绮甚厚。   将论功大封,会扩廓攻兰州,杀指挥使,副将军遇春已卒,三年春帝复以达为大将军 ,平章李文忠为副将军,分道出兵。达自潼关出西道,捣定西,取扩廓。文忠自居庸出东道,绝大漠,追元嗣主。达至定西,扩廓退屯沈儿峪,进军薄之。隔沟而垒,日数交。扩廓遣精兵从间道劫东南垒,左丞胡德济仓卒失措,军惊扰,达帅兵击却之。德济,大海子也,达以其功臣子,械送之京师,而斩其下指挥等数人以徇。明日,整兵夺沟,殊死战,大破扩廓兵。擒郯王、文济王及国公、平章以下文武僚属千八百六十余人,将士八万四千五百余人,马驼杂畜以巨万计。扩廓仅挟妻子数人奔和林。德济至京,帝释之,而以书谕达:“将军效卫青不斩苏建耳,独不见穰苴之待庄贾乎?将军诛之,则已。今下廷议,吾且念其信州、诸暨功,不忍加诛。继自今,将军毋事姑息。”达既破扩廓,即帅师自徽州南一百八渡至略阳,克沔州,入连云栈,攻兴元,取之。而副将军文忠亦克应昌,获元嫡孙妃主将相。先后露布闻,诏振旅还京师。帝迎劳于龙江。乃下诏大封功臣,授达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参军国事,改封魏国公,岁禄五千石,予世券。明年帅盛熙等赴北平练军马,修城池,徙山后军民实诸卫府,置二百五十四屯,垦田一千三百余顷。其冬,召还。   五年复大发兵征扩廓。达以征虏大将军出中道,左副将军李文忠出东道,征西将军冯胜出西道,各将五万骑出塞。达遣都督蓝玉击败扩廓于土刺河。扩廓与贺宗哲合兵力拒,达战不利 ,死者数万人。帝以达功大,弗问也。时文忠军亦不利,引还。独胜至西凉获全胜,坐匿驼马,赏不行,事具《文忠》、《胜传》。明年,达复帅诸将行边,破敌于答剌海,还军北平,留三年而归。十四年,复帅汤和等讨乃儿不花。已,复还镇。   每岁春出,冬暮召还,以为常。还辄上将印,赐休沐,宴见欢饮 ,有布衣兄弟称,而达愈恭慎。帝尝从容言:“徐兄功大,未有宁居,可赐以旧邸。”旧邸者,太祖为吴王时所居也。达固辞。一日,帝与达之邸,强饮之醉,而蒙之被,舁卧正寝。达醒,惊趋下阶,俯伏呼死罪。帝觇之,大悦。乃命有司即旧邸前治甲第,表其坊曰“大功”。胡惟庸为丞相,欲结好于达,达薄其人,不答,则赂达阍者福寿使图达。福寿发之,达亦不问;惟时时为帝言惟庸不任相。后果败,帝益重达。十七年,太阴犯上将,帝心恶之。达在北平病背疽,稍愈,帝遣达长子辉祖赍敕往劳,寻召还。明年二月,病笃,遂卒,年五十四。帝为辍朝,临丧悲恸不已。追封中山王,谥武宁,赠三世皆王爵。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皆第一。   达言简虑精。在军,令出不二。诸将奉持凛凛,而帝前恭谨如不能言。善拊循,与下同甘苦,士无不感恩效死 ,以故所向克捷。尤严戢部伍,所平大都二,省会三,郡邑百数,闾井宴然,民不苦兵。归朝之日,单车就舍,延礼儒生,谈议终日,雍雍如也。帝尝称之曰:“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子四:辉祖、添福、膺绪、增寿。长女为文皇帝后,次代王妃,次安王妃。   辉祖,初名允恭,长八尺五寸,有才气,以勋卫署左军都督府事。达薨 ,嗣爵。以避皇太孙讳,赐今名。数出练兵陕西、北平、山东、河南。元将阿鲁帖木儿隶燕府,有异志,捕诛之。还领中军都督府。建文初,加太子太傅。燕王子高煦,辉祖甥也。王将起兵,高煦方留京师,窃其善马而逃。辉祖大惊,遣人追之,不及,乃以闻,遂见亲信。久之,命帅师援山东,败燕兵于齐眉山。燕人大惧。俄被诏还,诸将势孤,遂相次败绩。及燕兵渡江,辉祖犹引兵力战。成祖入京师,辉祖独守父祠弗迎。于是下吏命供罪状,惟书其父开国勋及券中免死语。成祖大怒,削爵幽之私第。永乐五年卒。万历中录建文忠臣,庙祀南都,以辉祖居首。后追赠太师,谥忠贞。   辉祖死逾月,成祖诏群臣:“辉祖与齐、黄辈谋危社稷。朕念中山王有大功,曲赦之。今辉祖死,中山王不可无后。”遂命辉祖长子钦嗣。九年,钦与成国公勇、定国公景昌、永康侯忠等 ,俱以纵恣为言官所劾。帝宥勇等,而令钦归就学。十九年来朝,遽辞归。帝怒,罢为民。仁宗即位,复故爵,传子显宗、承宗。承宗,天顺初,守备南京,兼领中军府,公廉恤士有贤声。卒,子俌嗣。俌字公辅,持重,善容止。南京守备体最隆,怀柔伯施钅监以协同守备位俌上。亻甫不平,言于朝,诏以爵为序,著为令。弘治十二年,给事中胡易、御史胡献以灾异陈言下狱,俌上章救之。正德中,上书谏游畋,语切直。尝与无锡民争田,贿刘瑾,为时所讥。俌嗣五十二年而卒,赠太傅,谥庄靖。孙鹏举嗣,嬖其妾,冒封夫人,欲立其子为嫡,坐夺禄。传子邦瑞,孙维志,曾孙弘基。自承宗至弘基六世,皆守备南京,领军府事。弘基累加太傅,卒,谥庄武,子文爵嗣。明亡,爵除。   增寿以父任仕至左都督。建文帝疑燕王反,尝以问增寿。增寿顿首曰:“燕王先帝同气,富贵已极,何故反!”及燕师起,数以京师虚实输于燕。帝觉之 ,未及问。比燕兵渡江,帝召增寿诘之,不对,手剑斩之殿庑下。王入,抚尸哭。即位,追封武阳侯,谥忠愍。寻进封定国公,禄二千五百石。以其子景昌嗣。骄纵,数被劾,成祖辄宥之。成祖崩,景昌坐居丧不出宿,夺冠服岁禄,已而复之。三传至玄孙光祚,累典军府,加太师,嗣四十五年卒,谥荣僖。传子至孙文璧,万历中,领后军府。以小心谨畏见亲于帝,数代郊天,加太师。累上书请建储,罢矿税,释逮系。嗣三十五年卒,谥康惠。再传至曾孙允祯,崇祯末为流贼所杀。洪武诸功臣,惟达子孙有二公,分居两京。魏国之后多贤,而累朝恩数,定国常倍之。嘉靖中诏裁恩泽世封,有言定国功弗称者,竟弗夺也。   添福早卒。膺绪,授尚宝司卿,累迁中军都督佥事,奉朝请,世袭指挥使。常遇春 ,字伯仁,怀远人。貌奇伟,勇力绝人,猿臂善射。初从刘聚为盗,察聚终无成,归太祖于和阳。未至,困卧田间,梦神人被甲拥盾呼曰:“起起,主君来。”惊寤,而太祖适至,即迎拜。时至正十五年四月也。无何,自请为前锋。太祖曰:“汝特饥来就食耳,吾安得汝留也。”遇春固请。太祖曰:“俟渡江,事我未晚也。”及兵薄牛渚矶,元兵陈矶上,舟距岸且三丈余,莫能登。遇春飞舸至,太祖麾之前。遇春应声,奋戈直前。敌接其戈,乘势跃而上,大呼跳荡,元军披靡。诸将乘之,遂拔采石,进取太平。授总管府先锋,进总管都督。   时将士妻子辎重皆在和州,元中丞蛮子海牙复以舟师袭据采石,道中梗。太祖自将攻之,遣遇春多张疑兵分敌势。战既合,遇春操轻舸 ,冲海牙舟为二。左右纵击,大败之,尽得其舟。江路复通。寻命守溧阳,从攻集庆,功最。从元帅徐达取镇江,进取常州。吴兵围达于牛塘,遇春往援,破解之,擒其将,进统军大元帅。克常州,迁中翼大元帅。从达攻宁国,中流矢,裹创斗,克之。别取马驼沙,以舟师攻池州,下之,进行省都督马步水军大元帅。从取婺州,转同佥枢密院事,守婺。移兵围衢州,以奇兵突入南门甕城,毁其战具,急攻之,遂下,得甲士万人,进佥枢密院事。攻杭州,失利,召还应天。从达拔赵普胜之水寨,从守池州,大破汉兵于九华山下,语具《达传》。   友谅薄龙湾,遇春以五翼军设伏,大破之,遂复太平,功最。太祖追友谅于江州 ,命遇春留守,用法严,军民肃然无敢犯,进行省参知政事。从取安庆。汉军出江游徼,遇春击之,皆反走,乘胜取江州。还守龙湾,援长兴,俘杀吴兵五千余人,其将李伯升解围遁。命甓安庆城。   先是,太祖所任将帅最著者,平章邵荣、右丞徐达与遇春为三。而荣尤宿将善战,至是骄蹇有异志,与参政赵继祖谋伏兵为变。事觉 ,太祖欲宥荣死,遇春直前曰:“人臣以反名,尚何可宥,臣义不与共生。”太祖乃饮荣酒,流涕而戮之,以是益爱重遇春。   池州帅罗友贤据神山寨,通张士诚,遇春破斩之。从援安丰。比至,吕珍已陷其城,杀刘福通 ,闻大军至,盛兵拒守。太祖左右军皆败,遇春横击其阵,三战三破之,俘获士马无算。遂从达围庐州。城将下,陈友谅围洪都,召还。会师伐汉,遇于彭蠡之康郎山。汉军舟大,乘上流,锋锐甚。遇春偕诸将大战,呼声动天地,无不一当百。友谅骁将张定边直犯太祖舟,舟胶于浅,几殆。遇春射中定边,太祖舟得脱,而遇春舟复胶于浅。有败舟顺流下,触遇春舟乃脱。转战三日,纵火焚汉舟,湖水皆赤,友谅不敢复战。诸将以汉军尚强,欲纵之去,遇春独无言。比出湖口,诸将欲放舟东下,太祖命扼上流。遇春乃溯江而上,诸将从之。友谅穷蹙,以百艘突围。诸将邀击之,汉军遂大溃,友谅死。师还,第功最,赉金帛土田甚厚。从围武昌,太祖还应天,留遇春督军困之。   明年,太祖即吴王位,进遇春平章政事。太祖复视师武昌。汉丞相张必先自岳来援。遇春乘其未集,急击擒之。城中由是气夺,陈理遂降 ,尽取荆、湖地。从左相国达取庐州,别将兵略定临江之沙坑、麻岭、牛陂诸寨,擒伪知州邓克明,遂下吉安。围赣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太祖使使谕遇春:“克城无多杀。苟得地,无民何益?”于是遇春浚壕立栅以困之。顿兵六月,天瑞力尽乃降,遇春果不杀。太祖大喜,赐书褒勉。遇春遂因兵威谕降南雄、韶州,还定安陆、襄阳。复从徐达克泰州,败士诚援兵,督水军壁海安壩以遏之。   其秋拜副将军,伐吴。败吴军于太湖,于毘山,于三里桥,遂薄湖州。士诚遣兵来援 ,屯于旧馆,出大军后。遇春将奇兵由大全港营东阡,更出其后。敌出精卒搏战,奋击破之。袭其右丞徐义于平望,尽燔其赤龙船,复败之于乌镇,逐北至升山,破其水陆寨,悉俘旧馆兵,湖州遂下。进围平江,军虎丘。士诚潜师趋遇春,遇春与战北濠,破之,几获士诚。久之,诸将破葑门,遇春亦破阊门以入,吴平。进中书平章军国重事,封鄂国公。   复拜副将军,与大将军达帅兵北征。帝亲谕曰:“当百万众,摧锋陷坚,莫如副将军。不虑不能战,虑轻战耳。身为大将 ,顾好与小校角,甚非所望也。”遇春拜谢。既行,以遇春兼太子少保,从下山东诸郡,取汴梁,进攻河南。元兵五万陈洛水北。遇春单骑突其阵,敌二十余骑攒朔刺之。遇春一矢殪其前锋,大呼驰入,麾下壮士从之。敌大溃,追奔五十余里。降梁王阿鲁温,河南郡邑以次下。谒帝于汴梁,遂与大将军下河北诸郡。先驱取德州,将舟师并河而进,破元兵于河西务,克通州,遂入元都。别下保定、河间、真定。   与大将军攻太原,扩廓帖木儿来援。遇春言于达曰:“我骑兵虽集,步卒未至,骤与战必多杀伤,夜劫之可得志。”达曰:“善。”会扩廓部将豁鼻马来约降 ,且请为内应,乃选精骑夜衔枚往袭。扩廓方燃烛治军书,仓卒不知所出,跣一足,乘孱马,以十八骑走大同。豁鼻马降,得甲士四万,遂克太原。遇春追扩廓至忻州而还。诏改遇春左副将军,居右副将军冯胜上。北取大同,转徇河东,下奉元路,与胜军合,西拔凤翔。   会元将也速攻通州,诏遇春还备,以平章李文忠副之,帅步骑九万,发北平 ,径会州,败敌将江文清于锦州,败也速于全宁。进攻大兴州,分千骑为八伏。守将夜遁,尽擒之,遂拔开平。元帝北走,追奔数百里。获其宗王庆生及平章鼎住等将士万人,车万辆,马三千匹,牛五万头,子女宝货称是。师还,次柳河川,暴疾卒,年仅四十。太祖闻之,大震悼。丧至龙江,亲出奠,命礼官议天子为大臣发哀礼。议上,用宋太宗丧韩王赵普故事。制曰“可”。赐葬钟山原,给明器九十事纳墓中。赠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追封开平王,谥忠武。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皆第二。   遇春沉鸷果敢,善抚士卒,摧锋陷阵,未尝败北。虽不习书史,用兵辄与古合。长于大将军达二岁 ,数从征伐,听约束惟谨,一时名将称徐、常。遇春尝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军中又称“常十万”云。   遇春从弟荣,积功为指挥同知,从李文忠出塞,战死胪朐河。遇春二子,茂、升。   茂以遇春功,封郑国公,食禄二千石,予世券,骄稚不习事。洪武二十年命从大将军冯胜征纳哈出于金山。胜,茂妇翁也。茂多不奉胜约束,胜数诮责之。茂应之慢,胜益怒,未有以发也。会纳哈出请降,诣右副将军蓝玉营,酒次,与玉相失,纳哈出取酒浇地,顾其下咄咄语。茂方在坐,麾下赵指挥者,解蒙古语,密告茂:“纳哈出将遁矣。”茂因出不意,直前搏之。纳哈出大惊,起欲就马。茂拔刀,砍其臂伤。纳哈出所部闻之,有惊溃者。胜故怒茂,增饰其状,奏茂激变,遂械系至京。茂亦言胜诸不法事。帝收胜总兵印,而安置茂于龙州,二十四年卒。初,龙州土官赵贴坚死,从子宗寿当袭。贴坚妻黄以爱女予茂为小妻,擅州事。茂既死,黄与宗寿争州印,相告讦。或构蜚语,谓茂实不死,宗寿知状。帝怒,责令献茂自赎,命杨文、韩观出师讨龙州。已而知茂果死,宗寿亦输款,乃罢兵。   茂无子,弟升,改封开国公,数出练军,加太子太保。升之没,《实录》不载。其他书纪传谓,建文末,升及魏国公辉祖力战浦子口,死于永乐初。或谓升洪武中坐蓝玉党,有告其聚兵三山者,诛死。常氏为兴宗外戚,建文时恩礼宜厚,事遭革除,无可考,其死亦遂传闻异词。升子继祖,永乐元年迁云南之临安卫,时甫七岁。继祖子宁,宁子复。弘治五年诏曰:“太庙配享诸功臣,其赠王者,皆佐皇祖平定天下,有大功。而子孙或不沾寸禄,沦于氓隶。朕不忍,所司可求其世嫡,量授一官,奉先祀。”乃自云南召复,授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嘉靖十一年绍封四王后,封复孙玄振为怀远侯,传至曾孙延龄,有贤行。崇祯十六年,全楚沦陷,延龄请统京兵赴九江协守。又言江都有地名常家沙,族丁数千皆其始祖远裔,请鼓以忠义,练为亲兵。帝嘉之,不果行。南都诸勋戚多恣睢自肆,独延龄以守职称。国亡,身自灌园,萧然布衣终老。   赞曰:明太祖奋自滁阳,戡定四方,虽曰天授,盖二王之力多焉。中山持重有谋,功高不伐,自古名世之佐无以过之。开平摧锋陷阵,所向必克,智勇不在中山下;而公忠谦逊,善持其功名,允为元勋之冠。身依日月,剖符锡土,若二王者,可谓极盛矣。顾中山赏延后裔,世叨荣宠;而开平天不假年,子孙亦复衰替。贵匹勋齐,而食报或爽,其故何也?太祖尝语诸将曰:“为将不妄杀人,岂惟国家之利,尔子孙实受其福。”信哉,可为为将帅者鉴矣。    列传第十四 李文忠 邓愈 汤和 沐英   李文忠,字思本,小字保儿,盱眙人,太祖姊子也。年十二而母死 ,父贞携之转侧乱军中,濒死者数矣。逾二年乃谒太祖于滁阳。太祖见保儿,喜甚,抚以为子,令从己姓。读书颖敏如素习。年十九,以舍人将亲军,从援池州,破天完军,骁勇冠诸将。别攻青阳、石埭、太平、旌德,皆下之。败元院判阿鲁灰于万年街,复败苗军于于潜、昌化。进攻淳安,夜袭洪元帅,降其众千余,授帐前左副都指挥兼领元帅府事。寻会邓愈、胡大海之师,取建德,以为严州府,守之。   苗帅杨完者以苗、僚数万水陆奄至。文忠将轻兵破其陆军,取所馘首,浮巨筏上。水军见之亦遁。完者复来犯,与邓愈击却之。进克浦江,禁焚掠 ,示恩信。义门郑氏避兵山谷,招之还,以兵护之。民大悦。完者死,其部将乞降,抚之,得三万余人。   与胡大海拔诸暨。张士诚寇严州,御之东门,使别将出小北门,间道袭其后,夹击大破之。逾月 ,复来攻,又破之大浪滩,乘胜克分水。士诚遣将据三溪,复击败之,斩陆元帅,焚其垒。士诚自是不敢窥严州。进同佥行枢密院事。   胡大海得汉将李明道、王汉二,送文忠所,释而礼之,使招建昌守将王溥。溥降。苗将蒋英、刘震杀大海,以金华叛。文忠遣将击走之 ,亲抚定其众。处州苗军亦杀耿再成叛。文忠遣将屯缙云以图之。拜浙东行省左丞,总制严、衢、信、处、诸全军事。   吴兵十万方急攻诸全,守将谢再兴告急,遣同佥胡德济往援。再兴复请益兵,文忠兵少无以应。会太祖使邵荣讨处州乱卒,文忠乃扬言徐右丞、邵平章将大军刻日进。吴军闻之惧 ,谋夜遁。德济与再兴帅死士夜半开门突击,大破之,诸全遂完。   明年,再兴叛降于吴,以吴军犯东阳。文忠与胡深迎战于义乌,将千骑横突其阵,大败之。已 ,用深策去诸全五十里别筑一城,以相掎角。士诚遣司徒李伯升以十六万众来攻,不克。逾年,复以二十万众攻新城。文忠帅硃亮祖等驰救,去新城十里而军。德济使人告贼势盛,宜少驻以俟大军。文忠曰:“兵在谋不在众。”乃下令曰:“彼众而骄,我少而锐,以锐遇骄,必克之矣。彼军辎重山积,此天以富汝曹也。勉之。”会有白气自东北来覆军上,占之曰“必胜”。诘朝会战,天大雾晦冥,文忠集诸将仰天誓曰:“国家之事在此一举,文忠不敢爱死以后三军。”乃使元帅徐大兴、汤克明等将左军,严德、王德等将右军,而自以中军当敌冲。会处州援兵亦至,奋前搏击。雾稍开,文忠横槊引铁骑数十,乘高驰下,冲其中坚。敌以精骑围文忠数重。文忠手所格杀甚众,纵骑驰突,所向皆披靡。大军乘之,城中兵亦鼓噪出,敌遂大溃。逐北数十里,斩首数万级,溪水尽赤,获将校六百,甲士三千,铠仗刍粟收数日不尽,伯升仅以身免。捷闻,太祖大喜,召归,宴劳弥日,赐御衣名马,遣还镇。   明年秋,大军伐吴,令攻杭州以牵制之。文忠帅亮祖等克桐庐、新城、富阳,遂攻余杭。守将谢五,再兴弟也 ,谕之降,许以不死。五与再兴子五人出降。诸将请僇之,文忠不可。遂趋杭州,守将潘元明亦降,整军入。元明以女乐迎,麾去之。营于丽谯,下令曰:“擅入民居者死。”一卒借民釜,斩以徇,城中帖然。得兵三万,粮二十万。就加荣禄大夫、浙江行省平章事,复姓李氏。大军征闽,文忠别引军屯浦城以逼之。师还,余寇金子隆等聚众剽掠,文忠复讨擒之,遂定建、延、汀三州。命军中收养道上弃儿,所全活无算。   洪武二年春,以偏将军从右副将军常遇春出塞,薄上都,走元帝,语具《遇春传》。遇春卒 ,命文忠代将其军,奉诏会大将军徐达攻庆阳。行次太原,闻大同围急,谓左丞赵庸曰:“我等受命而来,阃外之事苟利于国,专之可也。今大同甚急,援之便。”遂出雁门,次马邑,败元游兵,擒平章刘帖木,进至白杨门。天雨雪,已驻营,文忠令移前五里,阻水自固。元兵乘夜来劫,文忠坚壁不动。质明,敌大至。以二营委之,殊死战,度敌疲,乃出精兵左右击,大破之,擒其将脱列伯,俘斩万余人,穷追至莽哥仓而还。   明年拜征虏左副将军。与大将军分道北征,以十万人出野狐岭,至兴和,降其守将。进兵察罕脑儿,擒平章竹真。次骆驼山 ,走平章沙不丁。次开平,降平章上都罕等。时元帝已崩,太子爱猷识里达腊新立。文忠谍知之,兼程趋应昌。元嗣君北走,获其嫡子买的立八剌暨后妃宫人诸王将相官属数百人,及宋、元玉玺金宝十五,玉册二,镇圭、大圭、玉带、玉斧各一。出精骑穷追至北庆州而还。道兴州,擒国公江文清等,降三万七千人。至红罗山,又降杨思祖之众万六千余人。献捷京师,帝御奉天门受朝贺。大封功臣,文忠功最,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大都督府左都督,封曹国公,同知军国事,食禄三千石,予世券。   四年秋,傅友德等平蜀,令文忠往拊循之。筑成都新城,发军戍诸郡要害,乃还。明年复以左副将军由东道北征 ,出居庸,趋和林,至口温,元人遁。进至胪朐河,令部将韩政等守辎重,而自帅大军,人赍二十日粮,疾驰至土剌河。元太师蛮子哈剌章悉众渡河,列骑以待。文忠引军薄之,敌稍却。至阿鲁浑河,敌来益众。文忠马中流矢,下马持短兵斗。指挥李荣以所乘马授文忠,而自夺敌马乘之。文忠得马,益殊死战,遂破敌,虏获万计。追奔至称海,敌兵复大集。文忠乃敛兵据险,椎牛飨士,纵所获马畜于野。敌疑有伏,稍稍引去。文忠亦引还,失故道。至桑哥儿麻,乏水,渴甚,祷于天。所乘马跑地,泉涌出,三军皆给,乃刑牲以祭。遂还。是役也,两军胜负相当,而宣宁侯曹良臣,指挥使周显、常荣、张耀俱战死,以故赏不行。   六年行北平、山西边,败敌于三角村。七年遣部将分道出塞。至三不剌川,俘平章陈安礼。至顺宁、杨门,斩真珠驴。至白登,擒太尉不花。其秋帅师攻大宁、高州 ,克之,斩宗王朵朵失里,擒承旨百家奴。追奔至氈帽山,击斩鲁王,获其妃及司徒答海等。进师丰州,擒元故官十二人,马驼牛羊甚众,穷追至百干儿乃还。是后屡出备边。   十年命与韩国公李善长议军国重事。十二年,洮州十八番族叛,与西平侯沐英合兵讨平之,筑城东笼山南川,置洮州卫。还言西安城中水碱卤不可饮 ,请凿地引龙首渠入城以便汲,从之。还掌大都督府兼领国子监事。   文忠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临阵踔厉历风发,遇大敌益壮。颇好学问,常师事金华范祖干、胡翰,通晓经义 ,为诗歌雄骏可观。初,太祖定应天,以军兴不给,增民田租,文忠请之,得减额。其释兵家居,恂恂若儒者,帝雅爱重之。家故多客,尝以客言,劝帝少诛戮,又谏帝征日本,及言宦者过盛,非天子不近刑人之义。以是积忤旨,不免谴责。十六年冬遂得疾。帝亲临视,使淮安侯华中护医药。明年三月卒,年四十六。帝疑中毒之,贬中爵,放其家属于建昌卫,诸医并妻子皆斩。亲为文致祭,追封岐阳王,谥武靖。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皆第三。父贞前卒,赠陇西王,谥恭献。   文忠三子,长景隆,次增枝、芳英,皆帝赐名。增枝初授勋卫,擢前军左都督。芳英官至中都正留守。   景隆,小字九江。读书通典故。长身,眉目疏秀,顾盼伟然。每朝会,进止雍容甚都,太祖数目属之。十九年袭爵,屡出练军湖广、陕西、河南,市马西番。进掌左军都督府事,加太子太傅。   建文帝即位,景隆以肺腑见亲任,尝被命执周王橚。及燕兵起,长兴侯耿炳文讨燕失利,齐泰、黄子澄等共荐景隆。乃以景隆代炳文为大将军,将兵五十万北伐。赐通天犀带,帝亲为推轮,饯之江浒,令一切便宜行事。景隆贵公子,不知兵,惟自尊大,诸宿将多怏怏不为用。景隆驰至德州,会兵进营河间。燕王闻之喜,语诸将曰:“李九江,纨绮少年耳,易与也。”遂命世子居守,戒勿出战,而自引兵援永平,直趋大宁。景隆闻之,进围北平。都督瞿能攻张掖门,垂破。景隆忌能功,止之。及燕师破大宁,还军击景隆。景隆屡大败,奔德州,诸军皆溃。明年正月,燕王攻大同,景隆引军出紫荆关往救,无功而还。帝虑景隆权尚轻,遣中官赍玺书赐黄钺弓矢,专征伐。方渡江,风雨舟坏,赐物尽失,乃更制以赐。四月,景隆大誓师于德州,会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等于真定,合军六十万,进营白沟河。与燕军连战,复大败,玺书斧钺皆委弃,走德州,复走济南。斯役也,王师死者数十万人,南军遂不支,帝始诏景隆还。黄子澄惭愤,执景隆于朝班,请诛之以谢天下。燕师渡江,帝旁皇甚,方孝孺复请诛景隆。帝皆不问。使景隆及尚书茹瑺、都督王佐如燕军,割地请和。燕兵屯金川门,景隆与谷王橞开门迎降。   燕王即帝位,授景隆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增岁禄千石。朝廷有大事,景隆犹以班首主议,诸功臣咸不平。永乐二年,周王发其建文时至邸受赂事,刑部尚书郑赐等亦劾景隆包藏祸心,蓄养亡命,谋为不轨。诏勿问。已,成国公硃能、吏部尚书蹇义与文武群臣,廷劾景隆及弟增枝逆谋有状,六科给事中张信等复劾之。诏削勋号,绝朝请,以公归第,奉长公主祀。亡何,礼部尚书李至刚等复言:“景隆在家,坐受阍人伏谒如君臣礼,大不道;增枝多立庄田,蓄僮仆无虑千百,意叵测。”于是夺景隆爵,并增枝及妻子数十人锢私第,没其财产。景隆尝绝食旬日不死,至永乐末乃卒。   正统十三年始下诏令增枝等启门第,得自便。弘治初,录文忠后,以景隆曾孙璇为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卒,子濂嗣。卒,子性嗣。嘉靖十一年诏封性为临淮侯,禄千石。逾年卒,无子,复以濂弟沂绍封。卒,子庭竹嗣。屡典军府,提督操江,佩平蛮将军印,镇湖广。卒,子言恭嗣。守备南京,入督京营,累加少保。言恭,字惟寅,好学能诗,折节寒素。子宗城,少以文学知名。万历中,倭犯朝鲜,兵部尚书石星主封贡,荐宗城才,授都督佥事,充正使,持节往,指挥杨方亨副之。宗城至朝鲜釜山,倭来益众,道路籍籍,言且劫二使。宗城恐,变服逃归。而方亨渡海,为倭所辱。宗城下狱论戍,以其子邦镇嗣侯。明亡,爵绝。   邓愈,虹人。初名友德,太祖为赐名。父顺兴,据临濠,与元兵战死,兄友隆代之,复病死,众推愈领军事。愈年甫十六,每战必先登陷阵,军中咸服其勇。太祖起滁阳,愈自盱眙来归,授管军总管。从渡江。克太平,破擒陈野先,略定溧阳、溧水,下集庆,取镇江,皆有功。进广兴翼元帅,出守广德州,破长枪帅谢国玺于城下,俘其总管武世荣,获甲士千人。移镇宣州,以其兵取绩溪,与胡大海克徽州,迁行枢密院判官守之。   苗帅杨完者以十万众来攻,守御单弱,愈激励将士,与大海合击,破走之。进拔休宁、婺源,获卒三千,徇下高河垒。与李文忠、胡大海攻建德,道遂安,破长枪帅余子贞,逐北至淳安,又破其援兵,遂克建德。杨完者来攻,破擒其将李副枢,降溪洞兵三万。逾月,复破完者于乌龙岭。再迁佥行枢密院事。   略临安,李伯升来援,败之闲林寨。遣使说降饶州守将于光,遂移守饶。饶滨彭蠡湖,与友谅接境,数来侵,辄击却之。进江南行省参政,总制各翼军马。取浮梁,徇乐平,余干、建昌皆下。   友谅抚州守将邓克明为吴宏所攻,遣使伪降以缓师。愈知其情,卷甲夜驰二百里,比明入其城。克明出不意,单骑走。愈号令严肃,秋毫不犯,遂定抚州。克明不得已降。会友谅丞相胡廷瑞献龙兴路,改洪都府,以愈为江西行省参政守之,而命降将祝宗、康泰以所部从。二人初不欲降,及奉命从徐达攻武昌,遂反。舟次女儿港,趋还,乘夜破新城门而入。愈仓卒闻变,以数十骑走,数与贼遇。从骑死且尽,窘甚。连易三马,马辄踣。最后得养子马乘之,始得夺抚州门以出,奔还应天。太祖弗之罪也。既而徐达还师复洪都,复命愈佐大都督硃文正镇之。其明年,友谅众六十万入寇,楼船高与城等,乘涨直抵城下,围数百重。愈分守抚州门,当要冲。友谅亲督众来攻,城坏且三十余丈,愈且筑且战。敌攻益急,昼夜不解甲者三月。太祖自将来援,围始解,论功与克敌等。太祖已平武昌,使愈帅兵徇江西未附州县。邓克明之弟志清据永丰,有卒二万。愈击破之,擒其大帅五十余人。从常遇春平沙坑、麻岭诸寨,进兵取吉安,围赣州,五月乃克之。进江西行省右丞,时年二十八。兵兴,诸将早贵未有如愈与李文忠者。   愈为人简重慎密,不惮危苦,将军严,善抚降附。其徇安福也,部卒有虏掠者。判官潘枢入谒,面责之。愈惊起谢,趣下令掠民者斩,索军中所得子女尽出之。枢因闭置空舍中,自坐舍外,作糜食之。卒有谋乘夜劫取者,愈鞭之以徇。枢悉护遣还其家,民大悦。已而遇春克襄阳,以愈为湖广行省平章镇其地,赐以书曰:“尔戍襄阳,宜谨守法度。山寨来归者,兵民悉仍故籍,小校以下悉令屯种,且耕且战。尔所戍地邻扩廓,若尔爱加于民,法行于军,则彼所部皆将慕义来归,如脱虎口就慈母。我赖尔如长城,尔其勉之!”愈披荆棘,立军府营屯,拊循招徠,威惠甚著。   吴元年建御史台,召为右御史大夫,领台事。洪武元年兼太子谕德。大军经略中原,愈为征戍将军,帅襄、汉兵取南阳以北未附州郡。遂克唐州,进攻南阳,败元兵于瓦店,逐北抵城下,遂克之,擒史国公等二十六人。隋、叶、舞阳、鲁山诸州县相继降。攻下牛心、光石、洪山诸山寨,均、房、金、商之地悉定。三年,以征虏左副副将军从大将军出定西。扩廓屯车道岘,愈直抵其垒,立栅逼之,扩廓败走。分兵自临洮进克河州,招谕吐蕃诸酋长,宣慰何锁南普等皆纳印请降。追豫王至西黄河,抵黑松林,破斩其大将。河州以西朵甘、乌斯藏诸部悉归附。出甘肃西北数千里而还。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卫国公,同参军国事,岁禄三千石,予世券。   四年伐蜀,命愈赴襄阳练军马,运粮给军士。五年,辰、澧诸蛮作乱,以愈为征南将军,江夏侯周德兴、江阴侯吴良为副。讨之。愈帅杨璟、黄彬出澧州,克四十八洞,又捕斩房州反者。六年,以右副将军从徐达巡西北边。十年,吐番川藏为梗,剽贡使,愈以征西将军偕副将军沐英讨之。分兵为三道,穷追至昆仑山,俘斩万计,获马牛羊十余万,留兵戍诸要害乃还。道病,至寿春卒,年四十一。追封宁河王,谥武顺。长子镇嗣,改封申国公,以征南副将军平永新龙泉山寇。再出塞,有功。其妻,李善长外孙也,善长败,坐奸党诛。弟铭锦衣卫指挥佥事,征蛮,卒于军。有子源为镇后。弘治中,授源孙炳为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嘉靖十一年诏封炳子继坤定远侯。五传至文明,崇祯末,死流贼之难。   汤和,字鼎臣,濠人,与太祖同里闬。幼有奇志,嬉戏尝习骑射,部勒群儿。及长,身长七尺,倜傥多计略。郭子兴初起,和帅壮士十余人归之,以功授千户。从太祖攻大洪山,克滁州,授管军总管。从取和州。时诸将多太祖等夷,莫肯为下。和长太祖三岁,独奉约束甚谨,太祖甚悦之。从定太平,获马三百。从击陈野先,流矢中左股,拔矢复斗,卒与诸将破擒野先。别下溧水、句容,从定集庆。从徐达取镇江,进统军元师。徇奔牛、吕城,降陈保二。取金坛、常州,以和为枢密院同佥守之。   常与吴接境,张士诚间谍百出,和防御严密,敌莫能窥。再寇,再击却之,俘斩千计。进攻无锡,大破吴军于锡山,走莫天祐,获其妻子,进中书左丞。以舟师徇黄杨山,败吴水军,获千户四十九人,拜平章政事。援长兴,与张士信战城下。城中兵出夹击,大败之,俘卒八千,解围而还。讨平江西诸山寨。永新守将周安叛,进击败之,连破其十七寨,围城三月,克之,执安以献,还守常州。从大军伐士诚,克太湖水寨,下吴江州,围平江,战于阊门,飞礮伤左臂,召还应天,创愈复往,攻克之,论功赐金帛。   初建御史台,以和为左御史大夫兼太子谕德。寻拜征南将军,与副将军吴祯帅常州、长兴、江阴诸军,讨方国珍。渡曹娥江,下余姚、上虞,取庆元。国珍走入海,追击败之,获其大帅二人、海舟二十五艘,斩馘无算,还定诸属城。遣使招国珍,国珍诣军门降,得卒二万四千,海舟四百余艘。浙东悉定。遂与副将军廖永忠伐陈友定,自明州由海道乘风抵福州之五虎门,驻师南台,使人谕降。不应,遂围之。败平章曲出于城下。参政袁仁请降,遂乘城入。分兵徇兴化、漳、泉及福宁诸州县。进拔延平,执友定送京师。时洪武元年正月也。   大军方北伐,命造舟明州,运粮输直沽。海多飓风,输镇江而还。拜偏将军。从大将军西征,与右副将军冯胜自怀庆逾太行,取泽、潞、晋、绛诸州郡。从大将军拔河中。明年,渡河入潼关,分兵趋泾州,使部将招降张良臣,既而叛去。会大军围庆阳,执斩之。又明年,复以右副副将军从大将军败扩廓于定西,遂定宁夏,逐北至察罕脑儿,擒猛将虎陈,获马牛羊十余万。徇东胜、大同、宣府皆有功。还,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中山侯,岁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拜征西将军,与副将军廖永忠帅舟师溯江伐夏。夏人以兵扼险,攻不克。江水暴涨,驻师大溪口,久不进,而傅友德已自秦、陇深入,取汉中。永忠先驱破瞿塘关,入夔州。和乃引军继之,入重庆,降明升。师还,友德、永忠受上赏,而和不及。明年从大将军北伐,遇敌于断头山,战败,亡一指挥,帝不问。寻与李善长营中都宫阙。镇北平,甓彰德城。征察罕脑儿,大捷。九年,伯颜帖木儿为边患,以征西将军防延安。伯颜乞和,乃还。十一年春,进封信国公,岁禄三千石,议军国事。数出中都、临清、北平练军伍,完城郭。十四年以左副将军出塞,征乃儿不花,破敌灰山营,获平章别里哥、枢密使久通而还。十八年,思州蛮叛,以征虏将军从楚王讨平之,俘获四万,擒其酋以归。   和沉敏多智数,颇有酒过。守常州时,尝请事于太祖,不得,醉出怨言曰:“吾镇此城,如坐屋脊,左顾则左,右顾则右。”太祖闻而衔之。平中原师还论功,以和征闽时放遣陈友定余孽,八郡复扰,师还,为秀兰山贼所袭,失二指挥,故不得封公。伐蜀还,面数其逗挠罪。顿首谢,乃已。其封信国公也,犹数其常州时过失,镌之券。于时,帝春秋浸高,天下无事,魏国、曹国皆前卒,意不欲诸将久典兵,未有以发也。和以间从容言:“臣犬马齿长,不堪复任驱策,愿得归故乡,为容棺之墟,以待骸骨。”帝大悦,立赐钞治第中都,并为诸公、侯治第。   既而倭寇上海,帝患之,顾谓和曰:“卿虽老,强为朕一行。”和请与方鸣谦俱。鸣谦,国珍从子也,习海事,常访以御倭策。鸣谦曰:“倭海上来,则海上御之耳。请量地远近,置卫所,陆聚步兵,水具战舰,则倭不得入,入亦不得傅岸。近海民四丁籍一以为军,戍守之,可无烦客兵也。”帝以为然。和乃度地浙西东,并海设卫所城五十有九,选丁壮三万五千人筑之,尽发州县钱及籍罪人赀给役。役夫往往过望,而民不能无扰,浙人颇苦之。或谓和曰:“民讟矣,奈何?”和曰:“成远算者不恤近怨,任大事者不顾细谨,复有讟者,齿吾剑。”逾年而城成。稽军次,定考格,立赏令。浙东民四丁以上者,户取一丁戍之,凡得五万八千七百余人。明年,闽中并海城工竣,和还报命,中都新第亦成。和帅妻子陛辞,赐黄金三百两、白金二千两、钞三千锭、彩币四十有副,夫人胡氏赐亦称是。并降玺书褒谕,诸功臣莫得比焉。自是和岁一朝京师。   二十三年朝正旦,感疾失音。帝即日临视,惋叹久之,遣还里。疾小间,复命其子迎至都,俾以安车入内殿,宴劳备至,赐金帛御膳法酒相属。二十七年,病浸笃不能兴。帝思见之,诏以安车入觐,手拊摩之,与叙里闬故旧及兵兴艰难事甚悉。和不能对,稽首而已。帝为流涕,厚赐金帛为葬费。明年八月卒,年七十,追封东瓯王,谥襄武。   和晚年益为恭慎,入闻国论,一语不敢外泄。媵妾百余,病后悉资遣之。所得赏赐,多分遗乡曲,见布衣时故交遗老,欢如也。当时公、侯诸宿将坐奸党,先后丽法,稀得免者,而和独享寿考,以功名终。嘉靖间,东南苦倭患,和所筑沿海城戍,皆坚緻,久且不己,浙人赖以自保,多歌思之。巡按御史请于朝,立庙以祀。   和五子。长子鼎为前军都督佥事,从征云南,道卒。少子醴,积功至左军都督同知,征五开,卒于军。鼎子晟,晟子文瑜,皆早世,不得嗣。英宗时,文瑜子杰乞嗣爵,竟以历四十余年未袭,罢之。杰无子,以弟伦之子绍宗为后。孝宗录功臣后,授绍宗南京锦衣卫世指挥使。嘉靖十一年封灵璧侯,食禄千石。传子至孙世隆,隆庆中协守南京,兼领后府,改提督漕运,历四十余年,以劳加太子太保,进少保。卒,谥僖敏。传爵至明亡乃绝。   和曾孙胤勣,字公让。为诸生,工诗,负才使气。巡抚尚书周忱使作启事,即席具数万言。忱荐之朝。少保于谦召询古今将略及兵事,胤勣应对如响。累授锦衣千户。偕中书舍人赵荣通问英宗于沙漠,脱脱不花问中朝事,慷慨酬答不少屈。景泰中,用尚书胡濙荐,署指挥佥事。天顺中,锦衣侦事者摭胤勣旧事以闻,谪为民。成化初,复故官。三年擢署都指挥佥事,为延绥东路参将,分守孤山堡。孤山最当寇冲,胤勣奏请筑城聚粮,增兵戍守。未报,寇大至。胤勣病,力疾上马,陷伏死。事闻,赠祭如例。沐英,字文英,定远人。少孤,从母避兵,母又死。太祖与孝慈皇后怜之,抚为子,从硃姓。年十八,授帐前都尉,守镇江。稍迁指挥使,守广信。已,从大军征福建,破分水关,略崇安,别破闵溪十八寨,缚冯谷保。始命复姓。移镇建宁,节制邵武、延平、汀州三卫。寻迁大都督府佥事,进同知。府中机务繁积,英年少明敏,剖决无滞。后数称其才,帝亦器重之。   洪武九年命乘传诣关、陕,抵熙河,问民疾苦,事有不便,更置以闻。明年充征西副将军,从卫国公邓愈讨吐番,西略川、藏,耀兵昆仑。功多,封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西平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明年拜征西将军,讨西番,败之土门峡。径洮州,获其长阿昌失纳,筑城东笼山,击擒酋长三副使瘿嗉子等,平朵甘纳儿七站,拓地数千里,俘男女二万、杂畜二十余万,乃班师。元国公脱火赤等屯和林,数扰边。十三年命英总陕西兵出塞,略亦集乃路,渡黄河,登贺兰山,涉流沙,七日至其境。分四翼夜击之,而自以骁骑冲其中坚。擒脱火赤及知院爱足等,获其全部以归。明年,又从大将军北征,异道出塞,略公主山长寨,克全宁四部,度胪朐河,执知院李宣,尽俘其众。   寻拜征南右副将军,同永昌侯蓝玉从将军傅友德取云南。元梁王遣平章达里麻以兵十余万拒于曲靖。英乘雾趋白石江。雾霁,两军相望,达里麻大惊。友德欲渡江,英曰:“我兵罢,惧为所扼。”乃帅诸军严陈,若将渡者。而奇兵从下流济,出其陈后,张疑帜山谷间,人吹一铜角。元兵惊扰。英急麾军渡江,以善泅者先之,长刀斫其军。军却,师毕济。鏖战良久,复纵铁骑,遂大败之,生擒达里麻,僵尸十余里。长驱入云南,梁王走死,右丞观音保以城降,属郡皆下。独大理倚点苍山、洱海,扼龙首、龙尾二关。关故南诏筑,土酋段世守之。英自将抵下关,遣王弼由洱水东趋上关,胡海由石门间道渡河,扳点苍山而上,立旗帜。英乱流斩关进,山上军亦驰下,夹击,擒段世,遂拔大理。分兵收未附诸蛮,设官立卫守之。回军,与友德会滇池,分道平乌撒、东川、建昌、芒部诸蛮,立乌撒、毕节二卫。土酋杨苴等复煽诸蛮二十余万围云南城。英驰救,蛮溃窜山谷中,分兵捕灭之,斩级六万。明年诏友德及玉班师,而留英镇滇中。   十七年,曲靖亦佐酋作乱,讨降之。因定普定、广南诸蛮,通田州粮道。二十年平浪穹蛮,奉诏自永宁至大理,六十里设一堡,留军屯田。明年,百夷思伦发叛,诱群蛮入寇摩沙勒寨,遣都督甯正击破之。二十二年,思伦发复寇定边,众号三十万。英选骑三万驰救,置火砲劲弩为三行。蛮驱百象,被甲荷栏盾,左右挟大竹为筒,筒置标枪,锐甚。英分军为三,都督冯诚将前军,甯正将左,都指挥同知汤昭将右。将战,令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因乘风大呼,駮弩并发,象皆反走。昔剌亦者,寇枭将也,殊死斗,左军小却。英登高望之,取佩刀,命左右斩帅首来。左帅见一人握刀驰下,恐,奋呼突阵。大军乘之,斩馘四万余人,生获三十七象,余象尽殪。贼渠帅各被百余矢,伏象背以死。思伦发遁去,诸蛮震惧,麓川始不复梗。已,会颖国公傅友德讨平东川蛮,又平越州酋阿资及广西阿赤部。是年冬,入朝,赐宴奉天殿,赉黄金二百两、白金五千两、钞五百锭、彩币百疋,遣还。陛辞,帝亲拊之曰:“使我高枕无南顾忧者,汝英也。”还镇,再败百夷于景东。思伦发乞降,贡方物。阿资又叛,击降之。南中悉定。使使以兵威谕降诸番,番部有重译入贡者。   二十五年六月,闻皇太子薨,哭极哀。初,高皇后崩,英哭至呕血。至是感疾,卒于镇,年四十八。军民巷哭,远夷皆为流涕。归葬京师,追封黔宁王,谥昭靖,侑享太庙。   英沉毅寡言笑,好贤礼士,抚卒伍有恩,未尝妄杀。在滇,百务具举,简守令,课农桑,岁较屯田增损以为赏罚,垦田至百万余亩。滇池隘,浚而广之,无复水患。通盐井之利以来商旅,辨方物以定贡税,视民数以均力役。疏节阔目,民以便安。居常读书不释卷,暇则延诸儒生讲说经史。太祖初起时,数养他姓为子,攻下郡邑,辄遣之出守,多至二十余人,惟英在西南勋最大。子春、晟、昂皆镇云南。昕驸马都尉,尚成祖女常宁公主。   春,字景春,材武有父风。年十七,从英征西番,又从征云南,从平江西寇,皆先登。积功授后军都督府佥事。群臣请试职,帝曰:“儿,我家人,勿试也。”遂予实授。尝命录烈山囚,又命鞫叛党于蔚州,所开释各数百人。英卒,命嗣爵,镇云南。洪武二十六年,维摩十一寨乱,遣瞿能讨平之。明年平越巂蛮,立澜沧卫。其冬,阿资复叛,与何福讨之。春曰:“此贼积年逋诛者,以与诸土酋姻娅,辗转亡匿。今悉发诸酋从军,縻系之,而多设营堡,制其出人,授首必矣。”遂趋越州,分道逼其城,伏精兵道左,以羸卒诱贼,纵击大败之。阿资亡谷中,春阴结旁近土官,诇知所在,树垒断其粮道。贼困甚。已,出不意捣其巢,遂擒阿资,并诛其党二百四十人。越州遂平。广南酋侬贞佑纠党蛮拒官军,破擒之,俘斩千计。宁远酋刀拜烂依交址不顺命,遣何福讨降之。   三十年,麓川宣慰使思伦发为其属刀干孟所逐。来奔。春挟与俱朝,受上方略,遂拜春为征虏前将军,帅何福、徐凯讨之。先以兵送思伦发于金齿,檄干孟来迎。不应。乃选卒五千,令福与瞿能将,逾高良公山,直捣南甸,大破之,斩其酋刀名孟。回军击景罕寨。贼乘高坚守,官军粮且尽,福告急。春帅五百骑救之。夜渡怒江,旦抵寨,下令骑骋,扬尘蔽天,贼大惊溃。乘胜击崆峒寨,亦溃。前后降者七万人。将士欲屠之,春不可。干孟乞降,帝不许,命春总滇、黔、蜀兵攻之。末发而春卒,年三十六。谥惠襄。   春在镇七年,大修屯政,辟田三十余万亩,凿铁池河,灌宜良涸田数万亩,民复业者五千余户,为立祠祀之。无子,弟晟嗣。   晟,字景茂,少凝重,寡言笑,喜读书。太祖爱之。历官后军左都督。建文元年嗣侯。比就镇,而何福已破擒刀干孟,归思伦发。亡何,思伦发死,诸蛮分据其地,晟讨平之。以其地为三府二州五长官司,又于怒江西置屯卫千户所戍之,麓川遂定。初,岷王封云南,不法,为建文帝所囚。成祖即位。遣归籓,益骄恣。晟稍持之。王怒,谮晟。帝以王故诏诫晟,贻书岷王,称其父功,毋督过。   永乐三年,八百大甸寇边,遏贡使,晟会车里、木邦讨定之。明年大发兵讨交址,拜晟征夷左副将军,与大将军张辅异道自云南入。遂由蒙自径野蒲斩木通道,夺猛烈、掤华诸关隘。舁舟夜出洮水,渡富良江,与辅会师。共破多邦城,捣其东西二都,荡诸巢,擒伪王黎季犛,语在《辅传》。论功封黔国公,岁禄三千石,予世券。   交址简定复叛,命晟佩征夷将军印讨之,战生厥江,败绩。辅再出帅师合讨,擒定送京师。辅还,晟留捕陈季扩,连战不能下。辅复出帅师会晟,穷追至占城,获季扩,乃班师,晟亦受上赏。十七年,富州蛮叛,晟引兵临之,弗攻,使人譬晓,竟下之。   仁宗立,加太傅,铸征南将军印给之。沐氏继镇者,辄予印以为常。宣德元年,交址黎利势炽,诏晟会安远侯柳升进讨。升败死,晟亦退兵。群臣交劾晟,帝封其章示之。正统三年,麓川思任发反。晟抵金齿,与弟昂及都督方政会兵。政为前锋,破贼沿江诸寨,大军逐北至高黎共山下,再破之。明年复破其旧寨。政中伏死,官军败绩。晟引还,惭惧发病,至楚雄卒。赠定远王,谥忠敬。   晟席父兄业,用兵非所长,战数不利。朝廷以其绝远,且世将,宽假之。而滇人慑晟父子威信,庄事如朝廷。片楮下,土酋具威仪出郭迎,盥而后启,曰:“此令旨也。”晟久镇,置田园三百六十区,资财充牣,善事朝贵,赂遗不绝,以故得中外声。晟有子斌,字文辉,幼嗣公爵,居京师,而以昂代镇。   昂,字景高,初为府军左卫指挥佥事。成祖将使晟南讨,乃擢昂都指挥同知,领云南都司,累迁至右都督。正统四年佩将印,讨麓川,抵金齿。畏贼盛,迁延者久之。参将张荣前驱至芒部败,昂不救,引还,贬秩二级。已,思任发入寇,击却之,又捕斩师宗反者。六年,兵部尚书王骥、定西伯蒋贵将大军讨思任发,昂主馈运。贼破,复昂职,命督军捕思任发,不能得。十年,昂卒。赠定边伯,谥武襄。   斌始之镇,会缅甸执思任发送京师,其子思机发来袭,斌击却之。思机发复据孟养。十三年复大发兵,使骥等讨之,而斌为后拒,督饷无乏。卒,赠太傅,谥荣康。   子琮幼,景泰初,命昂孙璘以都督同知代镇。璘字廷章,素儒雅,滇人易之,既而号令肃然不可犯,天顺初卒。琮犹幼,擢璘弟锦衣副千户瓚为都督同知,往代。居七年,先后讨平沾禄诸寨及土官之构兵者,降思卜发,勒还诸蛮侵地。功多,然颇黩货。   成化三年春,琮始之镇,而以瓚为副总兵,移镇金齿。琮字廷芳,通经义,能词章,属夷馈贽无所受。寻甸酋杀兄子,求为守,琮捕诛之。广西土官虐,所部为乱,琮请更设流官,民大便。以次讨平马龙、丽江、剑川、顺宁、罗雄诸叛蛮,捕擒桥甸、南窝反者。卒,赠太师,谥武僖。无子,以瓚孙昆嗣。   昆字元中,初袭锦衣指挥佥事。琮抚为子,朝议以昆西平侯裔孙当嗣侯,而守臣争之,谓滇人知黔国公不知西平侯也,侯之恐为所轻。孝宗以为然,令嗣公,佩印如故。弘治十二年平龟山、竹箐诸蛮,又平普安贼,再益岁禄。正德二年,师宗民阿本作乱,与都御史吴文度督兵分三道进。一出师宗,一出罗雄,一出弥勒,而别遣一军伏盘江,截贼巢,遂大破之。七年,安南长官司那代争袭,杀土官,复与都御史顾源讨擒之,再加太子太傅。昆初喜文学,自矜厉,其后通赂权近,所请无不得。浸骄,凌三司,使从角门入。诸言官论劾者,辄得罪去。卒,赠太师,谥庄襄。   子绍勋嗣。寻甸土舍安铨叛,都御史傅习讨之,败绩。武定土舍凤朝文亦叛,与铨连兵攻云南,大扰。世宗遣尚书伍文定将大军征之。未至,而绍勋督所部先进,告土官子弟当袭者,先予冠带,破贼后当为请。众多奋战,贼大败。朝文绝普渡河走,追斩之东川。铨还寻甸,列砦数十,官军攻破之,擒铨于芒部。先后擒贼党千余人,俘斩无算。时嘉靖七年也。捷闻,加太子太傅,益岁禄。而是时老挝、木邦、孟养、缅甸、孟密相仇杀,师宗、纳楼、思陀、八寨皆乱,久不解。绍勋使使者遍历诸蛮,讽以武定、寻甸事,皆慑伏,愿还侵地,而木邦、孟养俱贡方物谢罪。南中悉定。绍勋有勇略,用兵辄胜。卒,赠太师,谥敏靖。   子朝辅嗣。都御史刘渠索赂,朝辅与之,因上章言:“臣家世守兹土,上下相承。今有司纷更典制,关臣职守,率不与闻,接见不循故例。臣疏远孤危,动作掣肘,无以弹压蛮方。乞申敕诸臣,悉如其旧。”诏许之。给事中万虞恺劾朝辅,并论渠。诏罢渠而令朝辅治事如故。卒,赠太保,谥恭僖。   二子融、巩皆幼。诏视琮、璘故事,令融嗣公,给半禄,而授朝辅弟朝弼都督佥事,佩印代镇。居三年,融卒,巩当嗣,朝弼心害之,于是朝弼嫡母李请护巩居京师,待其长而还镇。报可。巩未至京卒,朝弼遂得嗣。嘉靖三十年,元江土舍那鉴叛。诏朝弼与都御史石简讨之,分五军薄其城。城垂拔,以瘴发引还。诏罢简,将再出师。鉴惧仰药死,乃已。四十四年讨擒叛蛮阿方李向阳。隆庆初,平武定叛酋凤继祖,破贼巢三十余。朝弼素骄,事母嫂不如礼,夺兄田宅,匿罪人蒋旭等,用调兵火符遣人诇京师。乃罢朝弼,以其子昌祚嗣,给半禄。朝弼怏怏,益放纵。葬母至南京,都御史请留之。诏许还滇,毋得预滇事。朝弼恚,欲杀昌祚。抚按交章言状,并发其杀人通番诸不法事,逮系诏狱论死。援功,锢之南京,卒。   昌祚初以都督佥事总兵官镇守,久之嗣公爵。万历元年,姚安蛮罗思等叛,杀郡守。昌祚与都御史邹应龙发土、汉兵讨之,破向宁、鲊摩等十余寨,犁其巢,尽得思等。十一年,陇川贼岳凤叛附缅甸,挟其兵侵旁近土司。昌祚壁洱海,督裨将邓子龙、刘綎等斩木邦叛酋罕虔,以暑瘴退师。明年复攻罕虔故巢,三道并入,擒其酋罕招等,又破缅兵于猛脸。岳凤降。论功加太子太保,悉食故禄。复以次平罗雄诸叛蛮,再赐银币。缅兵攻猛广,昌祚会师壁永昌,缅人遁,追击至那莫江,瘴作而还。二十一年,缅人复入寇,昌祚逐之。连战俱捷,遂傅于缅,会群蛮内乱乃还。   沐氏在滇久,威权日盛,尊重拟亲王。昌祚出,佥事杨寅秋不避道,昌祚笞其舆人。寅秋诉于朝,下诏切责。已,以病,命子叡代镇。武定土酋阿克叛,攻会城,胁府印去。叡被逮下狱,昌祚复理镇事。卒,孙启元嗣。卒,子天波嗣。十余年而土司沙定洲作乱,天波奔永昌。乱定,复归于滇。永明王由榔入滇,天波任职如故。已,从奔缅甸。缅人欲劫之,不屈死。初,沙定洲之乱,天波母陈氏、妻焦氏自焚死。后天波奔缅,妾夏氏不及从,自缢死。逾数十日收葬,支体不坏,人以为节义所感焉。   赞曰:明兴诸将,以六王为称首。非独功茂,亦由其忠诚有以契主知焉。亲莫如岐阳,旧莫如东瓯,而宁河、黔宁皆以英年膺腹心之寄。汗马宣劳,纯勤不二,旂常炳耀,洵无愧矣。岐阳敦诗说礼,以儒雅见重,东瓯乞身归第,以明哲自全,皆卓然非人所能及。独黔宁威震遐荒,剖符弈世,勋名与明相始终。而宁河尽瘁驰驱,功高龄促,后嗣亦少所表见。论者谓诸王之遗泽,隆替有殊,然而中山有增寿,与岐阳之有景隆,追溯先烈,不无遗憾。荣遇之弗齐,亦安见其有幸有不幸哉。    列传第十五 李善长 汪广洋   李善长,字百室,定远人。少读书有智计,习法家言,策事多中。太祖略地滁阳 ,善长迎谒。知其为里中长者,礼之,留掌书记。尝从容问曰:“四方战斗,何时定乎?”对曰:“秦乱,汉高起布衣,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嗜杀人,五载成帝业。今元纲既紊,天下土崩瓦解。公濠产,距沛不远。山川王气,公当受之。法其所为,天下不足定也。”太祖称善。从下滁州,为参谋,预机画,主馈饷,甚见亲信。太祖威名日盛,诸将来归者,善长察其材,言之太祖。复为太祖布款诚,使皆得自安。有以事力相龃龉者,委曲为调护。郭子兴中流言,疑太祖,稍夺其兵柄。又欲夺善长自辅,善长固谢弗往。太祖深倚之。太祖军和阳,自将击鸡笼山寨,少留兵佐善长居守。元将谍知来袭,设伏败之,太祖以为能。   太祖得巢湖水师,善长力赞渡江。既拔采石,趋太平,善长预书榜禁戢士卒。城下,即揭之通衢 ,肃然无敢犯者。太祖为太平兴国翼大元帅,以为帅府都事。从克集庆。将取镇江,太祖虑诸将不戢下,乃佯怒欲置诸法,善长力救得解。镇江下,民不知有兵。太祖为江南行中书省平章,以为参议。时宋思颜、李梦庚、郭景祥等俱为省僚,而军机进退,赏罚章程,多决于善长。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府,命兼领府司马,进行省参知政事。   太祖为吴王,拜右相国。善长明习故事,裁决如流,又娴于辞命。太祖有所招纳,辄令为书。前后自将征讨 ,皆命居守,将吏帖服,居民安堵,转调兵饷无乏。尝请榷两淮盐,立茶法,皆斟酌元制,去其弊政。既复制钱法,开铁冶,定鱼税,国用益饶,而民不困。吴元年九月论平吴功,封善长宣国公。改官制,尚左,以为左相国。太祖初渡江,颇用重典,一日,谓善长:“法有连坐三条,不已甚乎?”善长因请自大逆而外皆除之,遂命与中丞刘基等裁定律令,颁示中外。   太祖即帝位,追帝祖考及册立后妃太子诸王,皆以善长充大礼使。置东宫官属,以善长兼太子少师,授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 ,录军国重事,余如故。已,帅礼官定郊社宗庙礼。帝幸汴梁,善长留守,一切听便宜行事。寻奏定六部官制,议官民丧服及朝贺东宫仪。奉命监修《元史》,编《祖训录》、《大明集礼》诸书。定天下岳渎神祗封号,封建诸王,爵赏功臣,事无巨细,悉委善长与诸儒臣谋议行之。   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帝谓:“善长虽无汗马劳,然事朕久,给军食,功甚大,宜进封大国。”乃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 ,封韩国公,岁禄四千石,子孙世袭。予铁券,免二死,子免一死。时封公者,徐达、常遇春子茂、李文忠、冯胜、邓愈及善长六人。而善长位第一,制词比之萧何,褒称甚至。   善长外宽和,内多忮刻。参议李饮冰、杨希圣,稍侵善长权,即按其罪奏黜之。与中丞刘基争法而訽。基不自安,请告归。太祖所任张昶、杨宪、汪广洋、胡惟庸皆获罪 ,善长事寄如故。贵富极,意稍骄,帝始微厌之。四年以疾致仕,赐临濠地若干顷,置守冢户百五十,给佃户千五百家,仪仗士二十家。逾年,病愈,命董建临濠宫殿。徙江南富民十四万田濠州,以善长经理之,留濠者数年。七年擢善长弟存义为太仆丞,存义子伸、佑皆为群牧所官。九年以临安公主归其子祺,拜驸马都尉。初定婚礼,公主修妇道甚肃。光宠赫奕,时人艳之。祺尚主后一月,御史大夫汪广洋、陈宁疏言:“善长狎宠自恣,陛下病不视朝几及旬,不问候。驸马都尉祺六日不朝,宣至殿前,又不引罪,大不敬。”坐削岁禄千八百石。寻命与曹国公李文忠总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同议军国大事,督圜丘工。   丞相胡惟庸初为宁国知县,以善长荐,擢太常少卿,后为丞相,因相往来。而善长弟存义子佑 ,惟庸从女婿也。十三年,惟庸谋反伏诛,坐党死者甚众,善长如故。御史台缺中丞,以善长理台事,数有所建白。十八年,有人告存义父子实惟庸党者,诏免死,安置崇明。善长不谢,帝衔之。又五年,善长年已七十有七,耄不检下。尝欲营第,从信国公汤和假卫卒三百人,和密以闻。四月,京民坐罪应徙边者,善长数请免其私亲丁斌等。帝怒按斌,斌故给事惟庸家,因言存义等往时交通惟庸状。命逮存义父子鞫之,词连善长,云:“惟庸有反谋,使存义阴说善长。善长惊叱曰:‘尔言何为者!审尔,九族皆灭!’已,又使善长故人杨文裕说之云:‘事成当以淮西地封为王。’善长惊不许,然颇心动。惟庸乃自往说善长,犹不许。居久之,惟庸复遣存义进说,善长叹曰:‘吾老矣。吾死,汝等自为之!’”或又告善长云:“将军蓝玉出塞,至捕鱼儿海,获惟庸通沙漠使者封绩,善长匿不以闻。”于是御史交章劾善长。而善长奴卢仲谦等,亦告善长与惟庸通赂遗,交私语。狱具,谓善长元勋国戚,知逆谋不发举,狐疑观望怀两端,大逆不道。会有言星变,其占当移大臣。遂并其妻女弟侄家口七十余人诛之。而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皆同时坐惟庸党死,而已故营阳侯杨璟、济宁侯顾时等追坐者又若干人。帝手诏条列其罪,傅著狱辞,为《昭示奸党三录》,布告天下。善长子祺与主徙江浦,久之卒。祺子芳、茂,以公主恩得不坐。芳为留守中卫指挥,茂为旗手卫镇抚,罢世袭。   善长死之明年,虞部郎中王国用上言:“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 ,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之分极矣。藉令欲自图不轨,尚未可知,而今谓其欲佐胡惟庸者,则大谬不然。人情爱其子,必甚于兄弟之子,安享万全之富贵者,必不侥幸万一之富贵。善长与惟庸,犹子之亲耳,于陛下则亲子女也。使善长佐惟庸成,不过勋臣第一而已矣,太师国公封王而已矣,尚主纳妃而已矣,宁复有加于今日?且善长岂不知天下之不可幸取。当元之季,欲为此者何限,莫不身为齑粉,覆宗绝祀,能保首领者几何人哉?善长胡乃身见之,而以衰倦之年身蹈之也。凡为此者,必有深仇激变,大不得已,父子之间或至相挟以求脱祸。今善长之子祺备陛下骨肉亲,无纤芥嫌,何苦而忽为此。若谓天象告变,大臣当灾,杀之以应天象,则尤不可。臣恐天下闻之,谓功如善长且如此,四方因之解体也。今善长已死,言之无益,所愿陛下作戒将来耳。”太祖得书,竟亦不罪也。   汪广洋,字朝宗,高邮人,流寓太平。太祖渡江,召为元帅府令史 ,江南行省提控。置正军都谏司,擢谏官,迁行省都事,累进中书右司郎中。寻知骁骑卫事,参常遇春军务。下赣州,遂居守,拜江西参政。   洪武元年,山东平,以广洋廉明持重,命理行省,抚纳新附 ,民甚安之。是年召入为中书省参政。明年出参政陕西。三年,李善长病,中书无官,召广洋为左丞。时右丞杨宪专决事。广洋依违之,犹为所忌,嗾御史劾广洋奉母无状。帝切责,放还乡。宪再奏,徙海南。宪诛,召还。其冬,封忠勤伯,食禄三百六十石。诰词称其专刂繁治剧,屡献忠谋,比之子房、孔明。及善长以病去位,遂以广洋为右丞相,参政胡惟庸为左丞。广洋无所建白,久之,左迁广东行省参政,而帝心终善广洋,复召为左御史大夫。十年复拜右丞相。广洋颇耽酒,与惟庸同相,浮沉守位而已。帝数诫谕之。   十二年十二月,中丞涂节言刘基为惟庸毒死,广洋宜知状。帝问之,对曰:“无有。”帝怒,责广洋朋欺 ,贬广南。舟次太平,帝追怒其在江西曲庇文正,在中书不发杨宪奸,赐敕诛之。   广洋少师余阙,淹通经史,善篆隶,工为歌诗。为人宽和自守,与奸人同位而不能去 ,故及于祸。赞曰:明初设中书省,置左右丞相,管领枢要,率以勋臣领其事。然徐达、李文忠等数受命征讨,未尝专理省事。其从容丞弼之任者,李善长、汪广洋、胡惟庸三人而已。惟庸败后,丞相之官遂废不设。故终明之世,惟善长、广洋得称丞相。独惜善长以布衣徒步,能择主于草昧之初,委身戮力,赞成鸿业,遂得剖符开国,列爵上公,乃至富极贵溢,于衰暮之年自取覆灭。广洋谨厚自守,亦不能发奸远祸。俱致重谴,不亦大负爰立之初心,而有愧置诸左右之职业也夫?    列传第十六 刘基(子琏璟) 宋濂 叶琛 章溢(子存道)   刘基,字伯温,青田人。曾祖濠,仕宋为翰林掌书。宋亡,邑子林融倡义旅。事败 ,元遣使簿录其党,多连染。使道宿濠家,濠醉使者而焚其庐,籍悉毁。使者计无所出,乃为更其籍,连染者皆得免。基幼颖异,其师郑复初谓其父龠曰:“君祖德厚,此子必大君之门矣。”元至顺间,举进士,除高安丞,有廉直声。行省辟之,谢去。起为江浙儒学副提举,论御史失职,为台臣所阻,再投劾归。基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西蜀赵天泽论江左人物,首称基,以为诸葛孔明俦也。   方国珍起海上,掠郡县,有司不能制。行省复辟基为元帅府都事。基议筑庆元诸城以逼贼,国珍气沮。及左丞帖里帖木儿招谕国珍,基言方氏兄弟首乱 ,不诛无以惩后。国珍惧,厚赂基。基不受。国珍乃使人浮海至京,贿用事者。遂诏抚国珍,授以官,而责基擅威福,羁管绍兴,方氏遂愈横。亡何,山寇蜂起,行省复辟基剿捕,与行院判石抹宜孙守处州。经略使李国凤上其功,执政以方氏故抑之,授总管府判,不与兵事。基遂弃官还青田,著《郁离子》以见志。时避方氏者争依基,基稍为部署,寇不敢犯。   及太祖下金华,定括苍,闻基及宋濂等名,以币聘。基未应,总制孙炎再致书固邀之 ,基始出。既至,陈时务十八策。太祖大喜,筑礼贤馆以处基等,宠礼甚至。初,太祖以韩林儿称宋后,遥奉之。岁首,中书省设御座行礼,基独不拜,曰:“牧竖耳,奉之何为!”因见太祖,陈天命所在。太祖问征取计,基曰:“士诚自守虏,不足虑。友谅劫主胁下,名号不正,地据上流,其心无日忘我,宜先图之。陈氏灭,张氏势孤,一举可定。然后北向中原,王业可成也。”太祖大悦曰:“先生有至计,勿惜尽言。”会陈友谅陷太平,谋东下,势张甚,诸将或议降,或议奔据钟山,基张目不言。太祖召入内,基奋曰:“主降及奔者,可斩也。”太祖曰:“先生计安出?”基曰:“贼骄矣,待其深入,伏兵邀取之,易耳。天道后举者胜,取威制敌以成王业,在此举矣。”太祖用其策,诱友谅至,大破之,以克敌赏赏基。基辞。友谅兵复陷安庆,太祖欲自将讨之,以问基。基力赞,遂出师攻安庆。自旦及暮不下,基请迳趋江州,捣友谅巢穴,遂悉军西上。友谅出不意,帅妻子奔武昌,江州降。其龙兴守将胡美遣子通款,请勿散其部曲。太祖有难色。基从后蹋胡床。太祖悟,许之。美降,江西诸郡皆下。   基丧母,值兵事未敢言,至是请还葬。会苗军反,杀金、处守将胡大海、耿再成等,浙东摇动。基至衢 ,为守将夏毅谕安诸属邑,复与平章邵荣等谋复处州,乱遂定。国珍素畏基,致书唁。基答书,宣示太祖威德,国珍遂入贡。太祖数以书即家访军国事,基条答悉中机宜。寻赴京,太祖方亲援安丰。基曰:“汉、吴伺隙,未可动也。”不听。友谅闻之,乘间围洪都。太祖曰:“不听君言,几失计。”遂自将救洪都,与友谅大战鄱阳蝴,一日数十接。太祖坐胡床督战,基侍侧,忽跃起大呼,趣太祖更舟。太祖仓卒徙别舸,坐未定,飞礮击旧所御舟立碎。友谅乘高见之,大喜。而太祖舟更进,汉军皆失色。时湖中相持,三日未决,基请移军湖口扼之,以金木相犯日决胜,友谅走死。其后太祖取士诚,北伐中原,遂成帝业,略如基谋。   吴元年以基为太史令,上《戊申大统历》。荧惑守心,请下诏罪己。大旱,请决滞狱。即命基平反,雨随注。因请立法定制 ,以止滥杀。太祖方欲刑人,基请其故,太祖语之以梦。基曰:“此得土得众之象,宜停刑以待。”后三日,海宁降。太祖喜,悉以囚付基纵之。寻拜御史中丞兼太史令。   太祖即皇帝位,基奏立军卫法,初定处州税粮,视宋制亩加五合,惟青田命毋加 ,曰:“令伯温乡里世世为美谈也。”帝幸汴梁,基与左丞相善长居守。基谓宋、元宽纵失天下,今宜肃纪纲。令御史纠劾无所避,宿卫宦侍有过者,皆启皇太子置之法,人惮其严。中书省都事李彬坐贪纵抵罪,善长素匿之,请缓其狱。基不听,驰奏。报可。方祈雨,即斩之。由是与善长忤。帝归,愬基僇人坛壝下,不敬。诸怨基者亦交谮之。会以旱求言,基奏:“士卒物故者,其妻悉处别营,凡数万人,阴气郁结。工匠死,胔骸暴露,吴将吏降者皆编军户,足干和气。”帝纳其言,旬日仍不雨,帝怒。会基有妻丧,遂请告归。时帝方营中都,又锐意灭扩廓。基濒行,奏曰:“凤阳虽帝乡,非建都地。王保保未可轻也。”已而定西失利,扩廓竟走沙漠,迄为边患。其冬,帝手诏叙基勋伐,召赴京,赐赉甚厚,追赠基祖、父皆永嘉郡公。累欲进基爵,基固辞不受。   初,太祖以事责丞相李善长,基言:“善长勋旧,能调和诸将。”太祖曰:“是数欲害君,君乃为之地耶?吾行相君矣。”基顿首曰:“是如易柱 ,须得大木。若束小木为之,且立覆。”及善长罢,帝欲相杨宪。宪素善基,基力言不可,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者也,宪则不然。”帝问汪广洋,曰:“此褊浅殆甚于宪。”又问胡惟庸,曰:“譬之驾,惧其偾辕也。”帝曰:“吾之相,诚无逾先生。”基曰:“臣疾恶太甚,又不耐繁剧,为之且孤上恩。天下何患无才,惟明主悉心求之,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后宪、广洋、惟庸皆败。三年授弘文馆学士。十一月大封功臣,授基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封诚意伯,禄二百四十石。明年赐归老于乡。   帝尝手书问天象。基条答甚悉而焚其草。大要言霜雪之后,必有阳春,今国威已立,宜少济以宽大。基佐定天下,料事如神。性刚嫉恶 ,与物多忤。至是还隐山中,惟饮酒弈棋,口不言功。邑令求见不得,微服为野人谒基。基方濯足,令从子引入茆舍,炊黍饭令。令告曰:“某青田知县也。”基惊起称民,谢去,终不复见。其韬迹如此,然究为惟庸所中。   初,基言瓯、括间有隙地曰谈洋,南抵闽界,为盐盗薮,方氏所由乳 ,请设巡检司守之。奸民弗便也。会茗洋逃军反,吏匿不以闻。基令长子琏奏其事,不先白中书省。胡惟庸方以左丞掌省事,挟前憾,使吏讦基,谓谈洋地有王气,基图为墓,民弗与,则请立巡检逐民。帝虽不罪基,然颇为所动,遂夺基禄。基惧入谢,乃留京,不敢归。未几,惟庸相,基大慼曰:“使吾言不验,苍生福也。”忧愤疾作。八年三月,帝亲制文赐之,遣使护归。抵家,疾笃,以《天文书》授子琏曰:“亟上之,毋令后人习也。”又谓次子璟曰:“夫为政,宽猛如循环。当今之务在修德省刑,祈天永命。诸形胜要害之地,宜与京师声势连络。我欲为遗表,惟庸在,无益也。惟庸败后,上必思我,有所问,以是密奏之。”居一月而卒,年六十五。基在京病时,惟庸以医来,饮其药,有物积腹中如拳石。其后中丞涂节首惟庸逆谋,并谓其毒基致死云。   基虬髯,貌修伟,慷慨有大节,论天下安危,义形于色。帝察其至诚 ,任以心膂。每召基,辄屏人密语移时。基亦自谓不世遇,知无不言。遇急难,勇气奋发,计画立定,人莫能测。暇则敷陈王道。帝每恭己以听,常呼为老先生而不名,曰:“吾子房也。”又曰:“数以孔子之言导予。”顾帷幄语秘莫能详,而世所传为神奇,多阴阳风角之说,非其至也。所为文章,气昌而奇,与宋濂并为一代之宗。所著有《覆瓿集》,《犁眉公集》传于世。子琏、璟。   琏,字孟藻,有文行。洪武十年授考功监丞,试监察御史,出为江西参政。太祖常欲大用之 ,为惟庸党所胁,堕井死。琏子畾,字士端,洪武二十四年三月嗣伯,食禄五百石。初,基爵止及身,至是帝追念基功,又悯基父子皆为惟庸所厄,命增其禄,予世袭。明年坐事贬秩归里。洪武末,坐事戍甘肃,寻赦还。建文帝及成祖皆欲用之,以奉亲守墓力辞。永乐间卒,子法停袭。景泰三年命录基后,授法曾孙禄世袭《五经》博士。弘治十三年以给事中吴士伟言,乃命禄孙瑜为处州卫指挥使。   正德八年加赠基太师,谥文成。嘉靖十年,刑部郎中李瑜言,基宜侑享高庙,封世爵 ,如中山王达。下廷臣议,佥言:“高帝收揽贤豪,一时佐命功臣并轨宣猷。而帷幄奇谋,中原大计,往往属基,故在军有子房之称,剖符发诸葛之喻。基亡之后,孙廌实嗣,太祖召谕再三,铁券丹书,誓言世禄。畾嗣未几,旋即陨世,褫圭裳于末裔,委带砺于空言。或谓后嗣孤贫,弗克负荷;或谓长陵绍统,遂至猜嫌。虽一辱泥涂,传闻多谬,而载书盟府,绩效具存。昔武王兴灭,天下归心,成季无后,君子所叹。基宜侑享太庙,其九世孙瑜宜嗣伯爵,与世袭。”制曰:“可。”瑜卒,孙世延嗣。嘉靖末,南京振武营兵变,世延掌右军都督府事,抚定之。数上封事,不报,忿而恣横。万历三十四年,坐罪论死,卒。适孙莱臣年幼,庶兄盖臣借袭。盖臣卒,莱臣当袭,盖臣子孔昭复据之。崇祯时,出督南京操江,福王之立,与马士英、阮大铖比,后航海不知所终。   璟,字仲璟,基次子,弱冠通诸经。太祖念基,每岁召璟同章溢子允载、叶琛子永道、胡深子伯机 ,入见便殿,燕语如家人。洪武二十三年命袭父爵。璟言有长兄子廌在。帝大喜,命廌袭封,以璟为閤门使,且谕之曰:“考宋制,閤门使即仪礼司。朕欲汝日夕左右,以宣达为职,不特礼仪也。”帝临朝,出侍班,百官奏事有阙遗者,随时纠正。都御史袁泰奏车牛事失实,帝宥之,泰忘引谢。璟纠之,服罪。帝因谕璟:“凡似此者,即面纠,朕虽不之罪,要令知朝廷纲纪。”己,复令同法司录狱囚冤滞。谷王就封,擢为左长史。   璟论说英侃,喜谈兵。初,温州贼叶丁香叛,延安侯唐胜宗讨之,决策于璟。破贼还 ,称璟才略。帝喜曰:“璟真伯温儿矣。”尝与成祖弈,成祖曰:“卿不少让耶?”璟正色曰:“可让处则让,不可让者不敢让也。”成祖默然。靖难兵起,璟随谷王归京师,献十六策,不听。令参李景隆军事。景隆败,璟夜渡卢沟河,冰裂马陷,冒雪行三十里。子貊自大同赴难,遇之良乡,与俱归。上《闻见录》,不省,遂归里。成祖即位,召璟,称疾不至。逮入京,犹称殿下。且云:“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篡’字。”下狱,自经死。法官希旨,缘坐其家。成祖以基故,不许。宣德二年授貊刑部照磨。   宋濂,字景濂,其先金华之潜溪人,至濂乃迁浦江。幼英敏强记,就学于闻人梦吉 ,通《五经》,复往从吴莱学。已,游柳贯、黄溍之门,两人皆亟逊濂,自谓弗如。元至正中,荐授翰林编修,以亲老辞不行,入龙门山著书。   逾十余年,太祖取婺州,召见濂。时已改宁越府,命知府王显宗开郡学,因以濂及叶仪为《五经》师。明年三月 ,以李善长荐,与刘基、章、溢、叶琛并征至应天,除江南儒学提举,命授太子经,寻改起居注。濂长基一岁,皆起东南,负重名。基雄迈有奇气,而濂自命儒者。基佐军中谋议,濂亦首用文学受知,恒侍左右,备顾问。尝召讲《春秋左氏传》,濂进曰:“《春秋》乃孔子褒善贬恶之书,苟能遵行,则赏罚适中,天下可定也。”太祖御端门,口释黄石公《三略》。濂曰:“《尚书》二《典》、三《谟》,帝王大经大法毕具,愿留意讲明之。”已,论赏赉,复曰:“得天下以人心为本。人心不固,虽金帛充牣,将焉用之。”太祖悉称善。乙巳三月,乞归省。太祖与太子并加劳赐。濂上笺谢,并奉书太子,勉以孝友敬恭、进德修业。太祖览书大悦,召太子,为语书意,赐札褒答,并令太子致书报焉。寻丁父忧。服除,召还。   洪武二年诏修元史,命充总裁官。是年八月史成,除翰林院学士。明年二月,儒士欧阳佑等采故元元统以后事迹还朝,仍命濂等续修 ,六越月再成,赐金帛。是月,以失朝参,降编修。四年迁国子司业,坐考祀孔子礼不以时奏,谪安远知县,旋召为礼部主事。明年迁赞善大夫。是时,帝留意文治,征召四方儒士张唯等数十人,择其年少俊异者,皆擢编修,令入禁中文华堂肄业,命濂为之师。濂傅太子先后十余年,凡一言动,皆以礼法讽劝,使归于道,至有关政教及前代兴亡事,必拱手曰:“当如是,不当如彼。”皇太子每敛容嘉纳,言必称师父云。   帝剖符封功臣,召濂议五等封爵。宿大本堂,讨论达旦,历据汉、唐故实,量其中而奏之。甘露屡降 ,帝问灾祥之故。对曰:“受命不于天,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春秋》书异不书祥,为是故也。”皇从子文正得罪,濂曰:“文正固当死,陛下体亲亲之谊,置诸远地则善矣。”车驾祀方丘,患心不宁,濂从容言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审能行之,则心清而身泰矣。”帝称善者良久。尝问以帝王之学,何书为要。濂举《大学衍义》。乃命大书揭之殿两庑壁。顷之御西庑,诸大臣皆在,帝指《衍义》中司马迁论黄、老事,命濂讲析。讲毕,因曰:“汉武溺方技谬悠之学,改文、景恭俭之风,民力既敝,然后严刑督之。人主诚以礼义治心,则邪说不入,以学校治民,则祸乱不兴,刑罚非所先也。”问三代历数及封疆广狭,既备陈之,复曰:“三代治天下以仁义,故多历年所。”又问:“三代以上,所读何书?”对曰:“上古载籍未立,人不专讲诵。君人者兼治教之责,率以躬行,则众自化。”尝奉制咏鹰,令七举足即成,有“自古戒禽荒”之言。帝忻然曰:“卿可谓善陈矣。”濂之随事纳忠,皆此类也。   六年七月迁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兼赞善大夫。命与詹同、乐韶凤修日历,又与吴伯宗等修宝训。九月定散官资阶 ,给濂中顺大夫,欲任以政事。辞曰:“臣无他长,待罪禁近足矣。”帝益重之。八年九月,从太子及秦、晋、楚、靖江四王讲武中都。帝得舆图《濠梁古迹》一卷,遣使赐太子,题其外,令濂询访,随处言之。太子以示濂,因历历举陈,随事进说,甚有规益。   濂性诚谨,官内庭久,未尝讦人过。所居室,署“温树”。客问禁中语,即指示之。尝与客饮 ,帝密使人侦视。翼日,问濂昨饮酒否,坐客为谁,馔何物。濂具以实对。笑曰:“诚然,卿不朕欺。”间召问群臣臧否,濂惟举其善者曰:“善者与臣友,臣知之;其不善者,不能知也。”主事茹太素上书万余言。帝怒,问廷臣,或指其书曰:“此不敬,此诽谤非法。”问濂,对曰:“彼尽忠于陛下耳。陛下方开言路,恶可深罪。”既而帝览其书,有足采者。悉召廷臣诘责,因呼濂字曰:“微景濂几误罪言者。”于是帝廷誉之曰:“朕闻太上为圣,其次为贤,其次为君子。宋景濂事朕十九年,未尝有一言之伪,诮一人之短,始终无二,非止君子,抑可谓贤矣。”每燕见,必设坐命茶,每旦必令侍膳,往复咨询,常夜分乃罢。濂不能饮,帝尝强之至三觞,行不成步。帝大欢乐。御制《楚辞》一章,命词臣赋《醉学士诗》。又尝调甘露于汤,手酌以饮濂曰:“此能愈疾延年,愿与卿共之。”又诏太子赐濂良马,复为制《白马歌》一章,亦命侍臣和焉。其宠待如此。九年进学士承旨知制诰,兼赞善如故。其明年致仕,赐《御制文集》及绮帛,问濂年几何,曰:“六十有八。”帝乃曰:“藏此绮三十二年,作百岁衣可也。”濂顿首谢。又明年,来朝。十三年,长孙慎坐胡惟庸党,帝欲置濂死。皇后太子力救,乃安置茂州。   濂状貌丰伟,美须髯,视近而明,一黍上能作数字。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去书卷 ,于学无所不通。为文醇深演迤,与古作者并。在朝,郊社宗庙山川百神之典,朝会宴享律历衣冠之制,四裔贡赋赏劳之仪,旁及元勋巨卿碑记刻石之辞,咸以委濂,屡推为开国文臣之首。士大夫造门乞文者,后先相踵。外国贡使亦知其名,数问宋先生起居无恙否。高丽、安南、日本至出兼金购文集。四方学者悉称为“太史公”,不以姓氏。虽白首侍从,其勋业爵位不逮基,而一代礼乐制作,濂所裁定者居多。   其明年,卒于夔,年七十二。知事叶以从葬之莲花山下。蜀献王慕濂名,复移茔华阳城东。弘治九年,四川巡抚马俊奏:“濂真儒翊运 ,述作可师,黼黻多功,辅导著绩。久死远戍,幽壤沉沦,乞加恤录。”下礼部议,复其官,春秋祭葬所。正德中,追谥文宪。   仲子璲最知名,字仲珩,善诗,尤工书法。洪武九年,以濂故 ,召为中书舍人。其兄子慎亦为仪礼序班。帝数试璲与慎,并教诫之。笑语濂曰:“卿为朕教太子诸王,朕亦教卿子孙矣。”濂行步艰,帝必命璲、慎扶掖之。祖孙父子,共官内庭,众以为荣。慎坐罪,璲亦连坐,并死,家属悉徙茂州。建文帝即位,追念濂兴宗旧学,召璲子怿官翰林。永乐十年,濂孙坐奸党郑公智外亲,诏特宥之。   叶琛,字景渊,丽水人。博学有才藻。元末从石抹宜孙守处州,为画策,捕诛山寇 ,授行省元帅。王师下处州,琛避走建宁。以荐征至应天,授营田司佥事。寻迁洪都知府,佐邓愈镇守。祝宗、康泰叛,愈脱走,琛被执,不屈,大骂,死之。追封南阳郡侯,塑像耿再成祠,后祀功臣庙。章溢,字三益,龙泉人。始生,声如钟。弱冠,与胡深同师王毅。毅,字叔刚,许谦门人也,教授乡里,讲解经义,闻者多感悟。溢从之游,同志圣贤学,天性孝友。尝游金华,元宪使秃坚不花礼之,改官秦中,要与俱行。至虎林,心动,辞归。归八日而父殁,未葬,火焚其庐。溢搏颡天,火至柩所而灭。   蕲、黄寇犯龙泉,溢从子存仁被执,溢挺身告贼曰:“吾兄止一子,宁我代。”贼素闻其名,欲降之 ,缚于柱,溢不为屈。至夜绐守者脱归,集里民为义兵,击破贼。俄府官以兵来,欲尽诛诖误者。溢走说石抹宜孙曰:“贫民迫冻馁,诛之何为。”宜孙然其言,檄止兵,留溢幕下。从平庆元、浦城盗。授龙泉主簿,不受归。宜孙守台州,为贼所围。溢以乡兵赴援,却贼。已而贼陷龙泉,监县宝忽丁遁去,溢与其师王毅帅壮士击走贼。宝忽丁还,内惭,杀毅以反。溢时在宜孙幕府,闻之驰归,偕胡深执戮首恶,因引兵平松阳、丽水诸寇。长枪军攻婺,闻溢兵至,解去。论功累授浙东都元帅府佥事。溢曰:“吾所将皆乡里子弟,肝脑涂地,而吾独取功名,弗忍也。”辞不受。以义兵属其子存道,退隐匡山。   明兵克处州,避入闽。太祖聘之,与刘基、叶琛、宋濂同至应天。太祖劳基等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纷纷,何时定乎?”溢对曰:“天道无常 ,惟德是辅,惟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耳。”太祖伟其言,授佥营田司事。巡行江东、两淮田,分籍定税,民甚便之。以病久在告,太祖知其念母也,厚赐遣归省,而留其子存厚于京师。浙东设提刑按察使,命溢为佥事。胡深出师温州,令溢守处州,馈饷供亿,民不知劳。山贼来寇,败走之。迁湖广按察佥事。时荆、襄初平,多废地,议分兵屯田,且以控制北方。从之。会浙东按察使宋思颜、孔克仁等以职事被逮,词连溢。太祖遣太史令刘基谕之曰:“素知溢守法,毋疑也。”会胡深入闽陷没,处州动摇,命溢为浙东按察副使往镇之。溢以获罪蒙宥,不应迁秩,辞副使,仍为佥事。既至,宣布诏旨,诛首叛者,余党悉定。召旧部义兵分布要害。贼寇庆元、龙泉,溢列木栅为屯,贼不敢犯。浦城戍卒乏食,李文忠欲运处州粮饷之。溢以舟车不通,而军中所掠粮多,请入官均给之,食遂足。温州茗洋贼为患,溢命子存道捕斩之。硃亮祖取温州,军中颇掠子女,溢悉籍还其家。吴平,诏存道守处,而召溢入朝。太祖谕群臣曰:“溢虽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盗尽平,功不在诸将后。”复问溢征闽诸将如何。对曰:“汤和由海道,胡美由江西,必胜。然闽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从浦城取建宁,此万全计也。”太祖立诏文忠出师如溢策。处州粮旧额一万三千石,军兴加至十倍。溢言之丞相,奏复其旧。渐东造海舶,征巨材于处。溢曰:“处、婺之交,山岩峻险,纵有木,从何道出?”白行省罢之。   洪武元年与刘基并拜御史中丞兼赞善大夫。时廷臣伺帝意,多严苛,溢独持大体。或以为言。溢曰:“宪台百司仪表,当养人廉耻,岂恃搏击为能哉!”帝亲祀社稷 ,会大风雨,还坐外朝,怒仪礼不合,致天变。溢委曲明其无罪,乃贳之。文忠之征闽也,存道以所部乡兵万五千人从。闽平,诏存道以所部从海道北征。溢持不可,曰:“乡兵皆农民,许以事平归农,今复调之,是不信也。”帝不怿。既而奏曰:“兵已入闽者,俾还乡里。昔尝叛逆之民,宜籍为军,使北上,一举而恩威著矣。”帝喜曰:“孰谓儒者迂阔哉!然非先生一行,无能办者。”溢行至处州,遭母丧,乞守制。不许。乡兵既集,命存道由永嘉浮海而北,再上章乞终制。诏可。溢悲戚过度,营葬亲负土石,感疾卒,年五十六。帝痛悼,亲撰文,即其家祭之。   存道,溢长子。溢应太祖聘,存道帅义兵归总管孙炎。炎令守上游,屡却陈友定兵。及以功授处州翼元帅副使,戍浦城。总制胡深死 ,命代领其众,为游击。溢即处城坐镇之。溢谓父子相统,于律不宜,奏罢存道官。不允。旋分兵征闽,而诏存道守处,复部乡兵,从李文忠入闽。及还,浮海至京师。帝褒谕之,命从冯胜北征。积功授处州卫指挥副使。洪武三年从徐达西征,留守兴元,败蜀将吴友仁,再守平阳,转左卫指挥同知。五年从汤和出塞征阳和,遇敌于断头山,力战死焉。赞曰:太祖既下集庆,所至收揽豪隽,征聘名贤,一时韬光韫德之士幡然就道。若四先生者,尤为杰出。基、濂学术醇深,文章古茂,同为一代宗工。而基则运筹帷幄,濂则从容辅导,于开国之初,敷陈王道,忠诚恪慎,卓哉佐命臣也!至溢之宣力封疆,琛之致命遂志,宏才大节,建竖伟然,洵不负弓旌之德意矣。基以儒者有用之学,辅翊治平,而好事者多以谶纬术数妄为傅会。其语近诞,非深知基者,故不录云。    列传第十七 冯胜(兄国用) 傅友德 廖永忠(赵庸) 杨璟 胡美   冯胜,定远人。初名国胜,又名宗异,最后名胜。生时黑气满室,经日不散。及长 ,雄勇多智略,与兄国用俱喜读书,通兵法,元末结寨自保。太祖略地至妙山,国用偕胜来归,甚见亲信。太祖尝从容询天下大计,国用对曰:“金陵龙蟠虎踞,帝王之都,先拔之以为根本。然后四出征伐,倡仁义,收人心,勿贪子女玉帛,天下不足定也。”太祖大悦,俾居幕府,从克滁、和,战三叉河、板门寨、鸡笼山,皆有功。从渡江,取太平,遂命国用典亲兵,委以心腹。太祖既擒陈野先,释之,令招其部曲。国用策其必叛,不如弗遣。寻果叛,为其下所杀,其从子兆先复拥众屯方山。蛮子海牙扼采石,国用与诸将攻破海牙水寨,又破擒兆先,尽降其众三万余人。众疑惧,太祖择骁勇者五百人为亲军,宿卫帐中。悉屏旧人,独留国用侍榻侧,五百人者始安。即命国用将之,以攻集庆,争效死先登。与诸将下镇江、丹阳、宁国、泰兴、宜兴,从征金华,攻绍兴,累擢亲军都指挥使。卒于军,年三十六。太祖哭之恸。洪武三年追封郢国公,肖像功臣庙,位第八。   国用之卒,子诚幼,胜先已积功为元帅,遂命袭兄职,典亲军。   陈友谅逼龙湾。太祖御之,战石灰山。胜攻其中坚,大破之,又追究破之采石,遂复太平。从征友谅,破安庆水寨,长驱至江州,走友谅。进亲军都护。从解安丰围,迁同知枢密院事。从战鄱阳,下武昌,克庐州,移兵取江西诸路。与诸将收淮东,克海安壩,取泰州。徐达围高邮未下,还师援宜兴,以胜督军。高邮守将诈降,胜令指挥康泰帅数百人先入城,敌闭门尽杀之。太祖怒,召胜决大杖十,令步诣高邮。胜惭愤,攻甚力。达亦自宜兴还,益兵攻克之,遂取淮安。安丰破,擒吴将吕珍于旧馆。下湖州,克平江,功次平章常遇春,再迁右都督。从大将军达北征,下山东诸州郡。   洪武元年兼太子右詹事。坐小法贬一官,为都督同知。引兵溯河,取汴、洛,下陕州,趋潼关。守将宵遁,遂夺关,取华州。还汴,谒帝行在。授征虏右副将军,留守汴梁。寻从大将军征山西,由武陟取怀庆,逾太行,克碗子城,取泽、潞,擒元右丞贾成于猗氏。克平阳、绛州,擒元左丞田保保等,获将士五百余人。帝悦,诏右副将军胜居常遇春下,偏将军汤和居胜下,偏将军杨璟居和下。   二年渡河趋陕西,克凤翔。遂渡陇,取巩昌,进逼临洮,降李思齐。还从大将军围庆阳。扩廓遣将攻原州,为庆阳声援。胜扼驿马关败其将,遂克庆阳,执张良臣。陕西悉平。   九月,帝召大将军还,命胜驻庆阳,节制诸军。胜以关陕既定,辄引兵还。帝怒,切责之。念其功大,赦勿治。而赏赉金币,不能半大将军。   明年正月复以右副将军同大将军出西安,捣定西,破扩廓帖木儿,获士马数万。分兵自徽州南出一百八渡,徇略阳,擒元平章蔡琳,遂入沔州。遣别将自连云栈取兴元,移兵吐番,征哨极于西北。凯旋,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同参军国事,封宋国公,食禄三千石,予世券。诰词谓胜兄弟亲同骨肉,十余年间,除肘腑之患,建爪牙之功,平定中原,佐成混一。所以称扬之者甚至。五年,以胜宣力四方,与魏国公达、曹国公文忠各赐彤弓。   扩廓在和林,数扰边。帝患之,大发兵三道出塞。命胜为征西将军,帅副将军陈德、傅友德等出西道,取甘肃。至兰州,友德以骁骑前驱,再败元兵,胜复败之扫林山。至甘肃,元将上都驴迎降。至亦集乃路,守将卜颜帖木儿亦降。次别笃山,岐王朵儿只班遁去,追获其平章长加奴等二十七人及马驼牛羊十余万。是役也,大将军达军不利,左副将军文忠杀伤相当,独胜斩获甚众,全师而还。会有言其私匿驼马者,赏不行。自后数出练兵临清、北平,出大同征元遗众,镇陕西及河南。册其女为周王妃。   久之,大将军达、左副将军文忠皆卒,而元太尉纳哈出拥众数十万屯金山,数为辽东边害。二十年命胜为征虏大将军,颖国公傅友德、永昌侯蓝玉为左右副将军,帅南雄侯赵庸等以步骑二十万征之。郑国公常茂、曹国公李景隆、申国公邓镇等皆从。帝复遣故所获纳哈出部将乃剌吾者奉玺书往谕降。胜出松亭关,分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驻大宁逾两月,留兵五万守之,而以全师压金山。纳哈出见乃剌吾惊曰:“尔尚存乎!”乃剌吾述帝恩德。纳哈出喜,遣其左丞、探马赤等献马,且觇胜军。胜已深入,逾金山,至女直苦屯,降纳哈出之将全国公观童。大军奄至,纳哈出度不敌,因乃剌吾请降。胜使蓝玉轻骑受之。玉饮纳哈出酒,欢甚,解衣衣之。纳哈出不肯服,顾左右咄咄语,谋遁去。胜之婿常茂在坐,遽起砍其臂。都督耿忠拥以见胜。纳哈出将士妻子十余万屯松花河,闻纳哈出伤,惊溃。胜遣观童谕之乃降,得所部二十余万人,牛羊马驼辎重互百余里。还至亦迷河,复收其残卒二万余、车马五万。而都督濮英殿后,为敌所杀。师还,以捷闻,并奏常茂激变状,尽将降众二十万人入关。帝大悦,使使者迎劳胜等,械系茂。会有言胜多匿良马,使阍者行酒于纳哈出之妻求大珠异宝,王子死二日强娶其女,失降附心,又失濮英三千骑,而茂亦讦胜过。帝怒,收胜大将军印,命就第凤阳,奉朝请,诸将士亦无赏。胜自是不复将大兵矣。   二十一年奉诏调东昌番兵征曲靖。番兵中道叛,胜镇永宁抚安之。二十五年命籍太原、平阳民为军,立卫屯田。皇太孙立,加太子太师,偕颍国公友德练军山西、河南,诸公、侯皆听节制。   时诏列勋臣望重者八人,胜居第三。太祖春秋高,多猜忌。胜功最多,数以细故失帝意。蓝玉诛之月,召还京。逾二年,赐死,诸子皆不得嗣。而国用子诚积战功云南,累官至右军左都督。   纳哈出者,元木华黎裔孙,为太平路万户。太祖克太平被执,以名臣后,待之厚。知其不忘元,资遣北归。元既亡,纳哈出聚兵金山,畜牧蕃盛。帝遣使招谕之,终不报。数犯辽东,为叶旺所败。胜等大兵临之,乃降,封海西侯。从傅友德征云南,道卒。子察罕,改封沈阳侯,坐蓝玉党死。   傅友德,其先宿州人,后徙砀山。元末从刘福通党李喜喜入蜀。喜喜败,从明玉珍,玉珍珍不能用。走武昌,从陈友谅,无所知名。   太祖攻江州,至小孤山,友德帅所部降。帝与语,奇之,用为将。从常遇春援安丰,略庐州。还,从战鄱阳湖,轻舟挫友谅前锋。被数创,战益力,复与诸将邀击于泾江口,友谅败死。从征武昌,城东南高冠山下瞰城中,汉兵据之,诸将相顾莫前。友德帅数百人,一鼓夺之。流矢中颊洞胁,不为沮。武昌平,授雄武卫指挥使。从徐达拔庐州,别将克夷陵、衡州、襄阳。攻安陆,被九创,破擒其将任亮。从大军下淮东,破张士诚援兵于马骡港,获战艘千,复大破元将竹贞于安丰。同陆聚守徐州,扩廓遣将李二来攻,次陵子村。友德度兵寡不敌,遂坚壁不战。诇其众方散掠,以二千人溯河至吕梁,登陆击之,单骑奋槊刺其将韩乙。敌败去。度且复至,亟还,开城门而阵于野,卧戈以待,约闻鼓即起。李二果至,鸣鼓,士腾跃搏战,破擒二。召还,进江淮行省参知政事,撤御前麾盖,鼓吹送归第。   明年从大将军北征,破沂州,下青州。元丞相也速来援,以轻骑诱敌入伏,奋击败走之。遂取莱阳、东昌。明年从定汴、洛,收诸山寨。渡河取卫辉、彰德,至临清,获元将为向导,取德州、沧州。既克元都,侦逻古北隘口,守卢沟桥,略大同,还下保定、真定,守定州。从攻山西,克太原。扩廓自保安来援,万骑突至。友德以五十骑冲却之,因夜袭其营。扩廓仓卒遁去,追至土门关,获其士马万计。复败贺宗哲于石州,败脱列伯于宣府,遂西会大将军,围庆阳,以偏师驻灵州,遏其援兵,遂克庆阳。还,赐白金文绮。   洪武三年从大将军捣定西,大破扩廓。移兵伐蜀,领前锋出一百八渡,夺略阳关,遂入沔。分兵自连云栈合攻汉中,克之。以馈饷不继,还军西安。蜀将吴友仁寇汉中。友德以三千骑救之,攻斗山寨,令军中人燃十炬布山上,蜀兵惊遁。是冬,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颖川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明年充征虏前将军,与征西将军汤和分道伐蜀。和帅廖永忠等以舟师攻瞿塘,友德帅顾时等以步骑出秦、陇。太祖谕友德曰:“蜀人闻我西伐,必悉精锐东守瞿塘,北阻金牛,以抗我师。若出不意,直捣阶、文,门户既隳,腹心自溃。兵贵神速,患不勇耳。”友德疾驰至陕,集诸军声言出金牛,而潜引兵趋陈仓,攀援岩谷,昼夜行。抵阶州,败蜀将丁世珍,克其城。蜀人断白龙江桥。友德修桥以渡,破五里关,遂拔文州。渡白水江,趋绵州。时汉江水涨,不得渡,伐木造战舰。欲以军声通瞿塘,乃削木为牌为千,书克阶、文、绵日月,投汉水,顺流下。蜀守者见之,皆解体。   初,蜀人闻大军西征,丞相戴寿等果悉众守瞿塘。及闻友德破阶、文,捣江油,始分兵援汉州,以保成都。未至,友德已破其守将向大亨于城下,谓将士曰:“援师远来,闻大亨破,己胆落,无能为也。”迎击,大败之。遂拔汉州,进围成都。寿等以象战。友德令强弩火器冲之,身中流矢不退,将士殊死战。象反走,躏藉死者甚众。寿等闻其主明升已降,乃籍府库仓廪面缚诣军门。成都平。分兵徇州邑未下者,克保宁,执吴友仁送京师,蜀地悉定。友德之攻汉州也,汤和尚顿军大溪口。既于江流得木牌,乃进师。而戴寿等撤其精兵西救汉州,留老弱守瞿塘,故永忠等得乘胜捣重庆,降明升,于是太祖制《平西蜀文》,盛称友德功为第一,廖永忠次之。师还,受上赏。   五年副征西将军冯胜征沙漠,败失剌罕于西凉,至永昌,败太尉朵儿只巴,获马牛羊十余万。略甘肃,射杀平章不花,降太尉锁纳儿等。至瓜沙州,获金银印及杂畜二万而还。是时师出三道,独友德全胜。以主将胜坐小法,赏不行。明年复出雁门,为前锋,获平章邓孛罗帖木儿。还镇北平,陈便宜五事。皆从之。召还,从太子讲武于荆山,益岁禄千石。九年破擒伯颜帖木儿于延安,降其众。帝将征云南,命友德巡行川、蜀、雅、播之境,修城郭,缮关梁,因兵威降金筑、普定诸山寨。   十四年副大将军达出塞,讨乃儿不花,渡北黄河,袭灰山,斩获甚众。其年秋充征南将军,帅左副将军蓝玉、右副将军沐英,将步骑三十万征云南。至湖广,分遣都督胡海等将兵五万由永宁趋乌撒,而自帅大军由辰、沅趋贵州。克普定、普安,降诸苗蛮。进攻曲靖,大战白石江,擒元平章达里麻。遂击乌撒,循格孤山而南,以通永宁之兵,遣两将军趋云南。元梁王走死。友德城乌撒,群蛮来争,奋击破之,得七星关以通毕节。又克可渡河,降东川、乌蒙、芒部诸蛮。乌撒诸蛮复叛,讨之,斩首三万余级,获牛马十余万,水西诸部皆降。十七年论功进封颍国公,食禄三千石,予世券。   十九年帅师讨平云南蛮。二十年副大将军冯胜,征纳哈出于金山。二十一年,东川蛮叛,复为征南将军,帅师讨平之。移兵讨越州叛酋阿资,明年破之于普安。二十三年从晋王、燕王征沙漠,擒乃儿不花,还驻开平,复征宁夏。明年为征虏将军,备边北平。复从燕王征哈者舍利,追元辽王。军甫行,遽令班师。敌不设备,因潜师深入至黑岭,大破敌众而还。再出,练兵山、陕,总屯田事。加太子太师,寻遣还乡。   友德喑哑跳荡,身冒百死。自偏裨至大将,每战必先士卒。虽被创,战益力,以故所至立功,帝屡敕奖劳。子忠,尚寿春公主,女为晋世子济熺妃。   二十五年,友德请怀远田千亩。帝不悦曰:“禄赐不薄矣,复侵民利何居?尔不闻公仪休事耶?”寻副宋国公胜分行山西,屯田于大同、东胜,立十六卫。是冬再练军山西、河南。明年,偕召还。又明年赐死。以公主故,录其孙彦名为金吾卫千户。弘治中,晋王为友德五世孙瑛援六王例,求袭封。下礼官议,不许。嘉靖元年,云南巡抚都御史何孟春请立祠祀友德。诏可,名曰“报功”。   廖永忠,巢人,楚国公永安弟也。从永安迎太祖于巢湖,年最少。太祖曰:“汝亦欲富贵乎?”永忠曰:“获事明主,扫除寇乱,垂名竹帛,是所愿耳。”太祖嘉焉。副永安将水军渡江,拔采石、太平,擒陈野先,破蛮子海牙及陈兆先,定集庆,克镇江、常州、池州,讨江阴海寇,皆有功。   永安陷于吴,以永忠袭兄职,为枢密佥院,总其军。攻赵普胜栅江营,复池州。陈友谅犯龙江,大呼突阵,诸军从其后,大败之。从伐友谅,至安庆,破其水寨,遂克安庆。从攻江州,州城临江,守备甚固。永忠度城高下,造桥于船尾,名曰天桥,以船乘风倒行,桥傅于城,遂克之。进中书省右丞。   从下南昌,援安丰,战鄱阳湖,决围殊死战。敌将张定边直犯太祖舟,常遇春射走之。永忠乘飞舸追且射,定边被百余矢,汉卒多死伤。明日,复与俞通海等以七舟载苇荻,乘风纵火,焚敌楼船数百。又以六舟深入搏战,复旋绕而出,敌惊为神。又邀击之泾江口,友谅死。从征陈理,分兵栅四门,于江中连舟为长寨,绝其出入,理降。还京,太祖以漆牌书“功超群将,智迈雄师”八字赐之,悬于门。已,从徐达取淮东,张士诚遣舟师薄海安,太祖令永忠还兵水寨御之,达遂克淮东诸郡。从伐士诚,取德清,进克平江,拜中书平章政事。   寻充征南副将军,帅舟师自海道会汤和,讨降方国珍,进克福州。洪武元年兼同知詹事院事。略定闽中诸郡,至延平,破执陈友定。寻拜征南将军,以硃亮祖为副,由海道取广东。永忠先发书谕元左丞何真,晓譬利害。真即奉表请降。至东莞,真帅官属出迎。至广州,降卢左丞。擒海寇邵宗愚,数其残暴斩之。广人大悦。驰谕九真、日南、硃崖、儋耳三十余城,皆纳印请吏。进取广西,至梧州,降元达鲁花赤拜住,浔、柳诸路皆下。遣亮祖会杨璟收未下州郡。永忠引兵克南宁,降象州。两广悉平。永忠善抚绥,民怀其惠,为之立祠。明年九月还京师,帝命太子帅百官迎劳于龙江。入见,仍命太子送还第。复出,抚定泉、漳。三年从大将军徐达北征,克察罕脑儿。还,封德庆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   明年,以征西副将军从汤和帅舟师伐蜀。和驻大溪口,永忠先发。及旧夔府,破守将邹兴等兵。进至瞿塘关,山峻水急,蜀人设铁锁桥,横据关口,舟不得进。永忠密遣数百人持糗粮水筒,舁小舟逾山渡关,出其上流。蜀山多草木,令将士皆衣青蓑衣,鱼贯走崖石间。度已至,帅精锐出墨叶渡,夜五鼓,分两军攻其水陆寨。水军皆以铁裹船头,置火器而前。黎明,蜀人始觉,尽锐来拒。永忠已破其陆寨,会将士舁舟出江者,一时并发,上下夹攻,大破之,邹兴死。遂焚三桥,断横江铁索,擒同佥蒋达等八十余人。飞天张、铁头张等皆遁去,遂入夔府。明日,和始至,乃与和分道进,期会于重庆。永忠帅舟师直捣重庆,次铜锣峡。蜀主明升请降,永忠以和未至辞。俟和至,乃受降,承制抚慰。下令禁侵掠。卒取民七茄,立斩之。慰安戴寿、向大享等家,令其子弟持书往成都招谕。寿等已为傅友德所败,及得书,遂降。蜀地悉平。帝制《平蜀文》旌其功,有“傅一廖二”之语,褒赉甚厚。明年北征,至和林。六年督舟师出海捕倭,寻还京。   初,韩林儿在滁州,太祖遣永忠迎归应天,至瓜步覆其舟死,帝以咎永忠。及大封功臣,谕诸将曰:“永忠战鄱阳时,忘躯拒敌,可谓奇男子。然使所善儒生窥朕意,徼封爵,故止封侯而不公。”及杨宪为相,永忠与相比。宪诛,永忠以功大得免。八年三月坐僭用龙凤诸不法事,赐死,年五十三。   子权,十三年嗣侯,从傅友德征云南,守毕节及泸州,召还。十七年卒。子镛不得嗣,以嫡子为散骑舍人,累官都督。建文时与议兵事,宿卫殿廷。与弟铭皆尝受学于方孝孺。孝孺死,镛、铭收其遗骸,葬到处宝门外山上。甫毕,亦见收,论死。弟钺及从父指挥佥事升俱戍边。   初,廖永忠等之归太祖也,赵庸兄弟亦俱降,后亦有过不得封公,与永忠类。   庸,庐州人,与兄仲中聚众结水寨,屯巢湖,归太祖。仲中累功为行枢密院佥事,守安庆。陈友谅陷安庆,仲中弃城走还龙江,法当诛。常遇春请原之。太祖不许,曰:“法不行,无以惩后。”遂诛仲中,而以其官授庸。从复安庆,徇江西诸路,进参知政事。从战康郎山,与俞通海、廖永忠等以六舟深入败敌。平武昌,克庐州,援安丰,皆有功。大军取淮东,庸与华高帅舟师克海安、泰州,进国平江。吴平,擢中书左丞。从大将军取山东。洪武元年命兼太子副詹事。河南平,命庸留守。复分兵渡河,徇下河北州县,进克河间,守之。寻移守保定,并收未复山寨。又从大军克太原,下关。陕。从常遇春北追元帝。师还,遇春卒,命庸为副将军,同李文忠攻庆阳。行至太原,元兵攻大同急,文忠与庸谋,以便宜援大同,再败元兵于马邑,擒其将脱列伯。论功,赏赉亚于大将军。三年复从文忠北伐,出野狐岭,克应昌。师还,论功最,以在应昌私纳奴婢,不得封公,封南雄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已,从伐蜀,中途还。   十四年,闽、粤盗起,命庸讨之。逾年悉平诸盗及阳山、归善叛蛮,戮其魁,散遣余众,民得复业。奏籍蜒户万人为水军。又平广东盗号铲平王者,获贼党万七千八百余人,斩首八千八百余级,降其民万三千余户。还,赐彩币、上尊、良马。其冬出理山西军务,巡抚北边。二十年,以左参将从傅友德讨纳哈出。二十三年,以左副将军从燕王出古北口,降乃儿不花。还,坐胡惟庸党死。爵除。   杨璟,合肥人。本儒家子。以管军万户从太祖下集庆,进总管。下常州,进亲军副都指挥使。从下婺州,迁枢密院判官。再从伐汉,以功擢湖广行省参政,移镇江陵。进攻湖南蛮寇,驻师三江口。复以招讨功迁行省平章政事。帅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将武昌诸卫军,取广西。   洪武元年春进攻永州。守将邓祖胜迎战败,敛兵固守。璟进围之。元兵来援,驻东乡,倚湘水列七营,军势甚盛。璟击败之,俘获千余人。全州守将平章阿思兰及周文贵再以兵来援,辄遣德兴击败之。遣千户王廷取宝庆,德兴、彬取全州,略定道州、蓝山、桂阳、武冈诸州县。而永州久不下,令裨将分营诸门,筑垒困之,造浮桥西江上,急攻之。祖胜力尽,仰药死。百户夏升约降。璟兵逾城入,参政张子贤巷战,军溃被执,遂克永州。而征南将军廖永忠、参政硃亮祖亦自广东取梧州,定浔、贵、郁林。亮祖以兵来会。进攻靖江不下,璟谓诸将曰:“彼所恃西濠水耳。决其堤岸,破之必矣。”乃遣指挥丘广攻叚口关,杀守堤兵,尽决濠水,筑土堤五道,傅于城。城中犹固守。急攻二月,克之,执平章也儿吉尼。先是张彬攻南关,为守城者所诟,怒欲屠其民。璟甫入,立下令禁止之,民乃安。复移师徇郴州,降两江土官黄英岑、伯颜等,而永忠亦定南宁、象州。广西悉平。   还,与偏将军汤和从徐达取山西,至泽州,及元平章韩扎儿战于韩店,败绩。还,捕唐州乱卒,留镇南阳。未几,诏璟往使于夏。是时夏主升幼,母彭及诸大臣用事。璟既至。数谕升以祸福,俾从入觐。升集其下共议。而诸大臣方专恣,不利升归朝,皆持不可,升亦莫能决。璟还,再以书谕升,终不听。逾二年而夏亡。璟迁湖广行省平章。   慈利土官覃垕构诸洞蛮为乱,命帅师往讨,连败之。垕诈降,璟使部卒往报,为所执。太祖遣使让璟。璟督战,士力攻,贼乃遁。   三年大封功臣,封璟营阳侯,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从汤和伐夏,战于瞿塘,不利。明年充副将军,从邓愈讨定辰、沅蛮寇。再从大将军徐达镇北平,练兵辽东。十五年八月卒,追封芮国公,谥武信。子通嗣,二十年帅降军戍云南,多道亡,降普定指挥使。二十三年,诏书坐璟胡惟庸党,谓以瞿塘之败被责,有异谋云。   胡美,沔阳人。初名廷瑞,避太祖字,易名美。初仕陈友谅,为江西行省丞相,守龙兴。太祖既下江州,遣使招谕美。美遣使郑仁杰诣九江请降,且请无散部曲。太祖初难之,刘基蹴所坐胡床。太祖悟,赐书报曰:“郑仁杰至,言足下有效顺之诚,此足下明达也;又恐分散所部,此足下过虑也。吾起兵十年,奇才英士,得之四方多矣。有能审天时,料事机,不待交兵,挺然委身来者,尝推赤心以待,随其才任使之,兵少则益之以兵,位卑则隆之以爵,财乏则厚之以赏,安肯散其部曲,使人自危疑,负来归之心哉?且以陈氏诸将观之,如赵普胜骁勇善战,以疑见戮。猜忌若此,竟何所成。近建康龙湾之役,予所获长张、梁铉、彭指挥诸人,用之如故,视吾诸将,恩均义一。长张破安庆水寨,梁铉等攻江北,并膺厚赏。此数人者,其自视无复生理,尚待之如此,况如足下不劳一卒,以完城来归者耶?得失之机,间不容发,足下当早为计。”美得书,乃遣康泰至九江来降。太祖遂如龙兴,至樵舍。美以陈氏所授丞相印及军民粮储之数来献,迎谒于新城门。太祖慰劳之,俾仍旧官。   美之降也,同佥康泰、平章祝宗不欲从,美微言于太祖。太祖命将其兵,从徐达征武昌。二人果叛,攻陷洪都。达等还兵击定之。祝宗走死,执康泰归于建康。太祖以泰为美甥,赦勿诛。美从征武昌,复与达等帅马步舟师取淮东,进伐张士诚,下湖州,围平江,别将取无锡,降莫天祐。师还,加荣禄大夫。   其冬,命为征南将军,帅师由江西取福建,谕之曰:“汝以陈氏丞相来归,事吾数年,忠实无过,故命汝总兵取闽。左丞何文辉为尔副,参政戴德听调发,二人虽皆吾亲近,勿以其故废军法。闻汝尝攻闽中,宜深知其地利险易。今总大军攻围城邑,必择便宜可否为进退,无失机宜。”美遂渡杉关,下光泽,邵武守将李宗茂以城降。次建阳,守将曹复畴亦降。进围建宁,守将同佥达里麻、参政陈子琦谋坚守以老我师。美数挑战,不出,急攻之,乃降。整军入城,秋毫无所犯。执子琦等送京师,获将士九千七百余人,粮糗马畜称是。会汤和等亦取福州、延平、兴化,美遂遣降将谕降汀、泉诸郡。福建悉平。美留守其地。寻召还,从幸汴梁。   太祖即位,以美为中书平章、同知詹事院事。洪武三年命赴河南,招集扩廓故部曲。是年冬论功,封豫章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诰词以窦融归汉为比。十三年改封临川侯,董建潭漂府于长沙。太祖榜列勋臣,谓持兵两雄间,可观望而不观望来归者七人。七人者,韩政、曹良臣、杨璟、陆聚、梅思祖、黄彬及美,皆封侯。美与璟有方面勋,帝遇之尤厚。   十七年坐法死。二十三年,李善长败,帝手诏条列奸党,言美因长女为贵妃,偕其子婿入乱宫禁,事觉,子婿刑死,美赐自尽云。赞曰:冯胜、傅友德,百战骁将也。考当日功臣位次,与太祖褒美之词,岂在汤和、邓愈下哉。廖永忠智勇超迈,功亚宋、颍,皆不得以功名终,身死爵除,为可慨矣。江夏侯周德兴之得罪也,太祖宥之,因诫谕公、侯,谓多粗暴无礼,自取败亡。又谓永忠数犯法,屡宥不悛。然则洪武功臣之不获保全者,或亦有以自取欤。杨璟、胡美功虽不逮,然尝别将,各著方面勋,故次列之云。    列传第十八   吴良 康茂才 丁德兴 耿炳文 郭英 华云龙 韩政 仇成 张龙 吴复(周武 胡海 张赫 华高 张铨 何真   吴良,定远人。初名国兴,赐名良。雄伟刚直。与弟祯俱以勇略闻。从太祖起濠梁,并为帐前先锋。良能没水侦探,祯每易服为间谍。祯别有传。良从取滁、和,战采石,克太平,下溧水、溧阳,定集庆,功多。又从徐达克镇江,下常州,进镇抚,守丹阳。与赵继祖等取江阴。张士诚兵据秦望山,良攻夺之,遂克江阴。即命为指挥使守之。   时士诚全据吴,跨淮东、浙西,兵食足。江阴当其要冲,枕大江,扼南北襟喉,士诚数以金帛啖将士,窥衅。太祖谕良曰:“江阴,我东南屏蔽,汝约束士卒,毋外交,毋纳逋逃,毋贪小利,毋与争锋,惟保境安民而已。”良奉命惟谨,备御修饬。以败敌功,进枢密院判官。士诚大举兵来寇,艨艟蔽江,其将苏同佥驻君山,指画进兵。良遣弟祯出北门与战,而潜遣元帅王子明帅壮士驰出南门。合击,大败之,俘斩甚众。敌宵遁。寻复寇常州,良遣兵从间道歼其援兵于无锡。当是时,太祖数自将争江、楚上流,与陈友谅角,大军屡出,金陵空虚。士诚不敢北出侵尺寸地,以良在江阴为屏蔽也。   良仁恕俭约,声色货利无所好。夜宿城楼,枕戈达旦。训将练兵,常如寇至。暇则延儒生讲论经史,新学宫,立社学。大开屯田,均徭省赋。在境十年,封疆宴然。太祖常召良劳曰:“吴院判保障一方,我无东顾忧,功甚大,车马珠玉不足旌其劳。”命学士宋濂等为诗文美之,仍遣还镇。寻大发兵取淮东,克泰州。士诚兵复出马驮沙,侵镇江。巨舰数百,溯江而上。良戒严以待。太祖亲督大军御之。士诚兵遁,追至浮子门。良出兵夹击,获卒二千。太祖诣江阴劳军,周巡壁垒,叹曰:“良,今之吴起也!”吴平,加昭勇大将军、苏州卫指挥使,移镇苏州。武备益修,军民辑睦。进都督佥事,移守全州。洪武三年进都督同知,封江阴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讨靖州、绥宁诸蛮。五年,广西蛮叛,副征南将军邓愈帅平章李伯升出靖州讨之。数月,尽平左右两江及五溪之地,移兵入铜鼓、五开,收潭溪,开太平,歼清洞、崖山之众于铜关铁寨。诸蛮皆震慑,内附,粤西遂平。八年督田凤阳。十二年,齐王封青州。王妃,良女也,遂命良往建王府。十四年卒于青,年五十八。赠江国公,谥襄烈。   子高嗣侯,屡出山西、北平、河南练兵,从北征,帅蕃军讨百夷。二十八年,有罪调广西,从征赵宗寿。燕师起,高守辽东,与杨文数出师攻永平。燕王谋去高,曰:“高虽怯,差密,文勇而无谋,去高,文无能为也。”乃遗二人书,盛誉高,极诋文,故易其函授之。二人得书,并以闻。建文帝果疑高,削爵徙广西,独文守辽东,竟败。永乐初,复召高镇守大同,上言备边方略。八年,帝北征班师,高称疾不朝,被劾,废为庶人,夺券。洪熙元年,帝见高名,曰:“高往年多行无礼,其谪戍海南。”高已死,徙其家,会赦得释。宣德十年,子升乞嗣,不许。   康茂才,字寿卿,蕲人。通经史大义。事母孝。元末寇乱陷蕲,结义兵保乡里。立功,自长官累迁淮西宣慰司、都元帅。   太祖既渡江,将士家属留和州。时茂才移戍采石,扼江渡。太祖遣兵数攻之,茂才力守。常遇春设伏歼其精锐。茂才复立寨天宁洲,又破之。奔集庆,太祖克集庆,乃帅所部兵降。太祖释之,命统所部从征。明年授秦淮翼水军元帅,守龙湾。取江阴马驮沙,败张士诚兵,获其楼船。从廖永安攻池州,取枞阳。太祖以军兴,民失农业,命茂才为都水营田使,仍兼帐前总制亲兵左副指挥使。   陈友谅既陷太平,谋约张士诚合攻应天。太祖欲其速来,破之。知茂才与友谅有旧,命遣仆持书,绐为内应。友谅大喜,问:“康公安在?”曰:“守江东木桥。”使归,太祖易桥以石。友谅至,见桥,愕然,连呼“老康”,莫应。退至龙湾,伏兵四起。茂才合诸将奋击,大破之。太祖嘉茂才功,赐赉甚厚。明年,太祖亲征友谅,茂才以舟师从克安庆,破江州,友谅西遁。遂下蕲州、兴国、汉阳。沿流克黄梅寨,取瑞昌,败友谅八指挥,降士卒二万人。迁帐前亲兵副都指挥使。攻左君弼庐州,未下。从援南昌,战彭蠡,友谅败死。从征武昌,皆有功。进金吾侍卫亲军都护。从大将军徐达再攻庐州,克之,取江陵及湖南诸路。改神武卫指挥使,进大都督府副使。士诚攻江阴,太祖自将击之。比至镇江,士诚已焚瓜洲遁。茂才追北至浮子门。吴军遮海口,乘潮来薄。茂才力战,大败之。捣淮安马骡港,拔其水寨,淮安平。寻拔湖州,进逼平江。士诚遣锐卒迎斗,大战尹山桥。茂才持大戟督战,尽覆敌众。与诸将合围其城,军齐门。平江下,还取无锡。迁同知大都督府事兼太子右率府使。   洪武元年,从大将军经略中原,取汴、洛,留守陕州。规运馈饷,造浮桥渡师。招来绛、解诸州,扼潼关,秦兵不敢东向。茂才善抚绥,民立石颂德焉。三年复从大将军征定西,取兴元。还军道卒。追封蕲国公,谥武康。   子鐸,年十岁,入侍皇太子读书大本堂。以父功封蕲春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督民垦田凤阳。帅兵征辰州蛮,平施、叠诸州。从大将军达北征。又从征南将军傅友德征云南,克普定,破华楚山诸寨。卒于军,年二十三。追封蕲国公,谥忠愍。   子渊幼未袭,授散骑舍人。已,坐事革冠服,勒居山西,遂不得嗣。弘治末,录茂才后为世袭千户。   丁德兴,定远人。归太祖于濠。伟其状貌,以“黑丁”呼之。从取洪山寨,以百骑破贼数千,尽降其众。从克滁、和,败青山盗。从渡江,拔采石,取太平,分兵取溧水、溧阳,皆先登。从破蛮子海牙水寨,捣方山营,擒陈兆先,下集庆,取镇江。以功进管军总管。下金坛、广德、宁国。从平常州。擢左翼元帅。宁国复叛,从胡大海复之。分兵下江阴,取徽州、石埭、池州、枞阳,攻江州,移兵击安庆。所向皆捷。复援江阴,略江西傍近州县,攻双刀赵,挫其锋。时徐达、邵荣攻宜兴,久不下,太祖遣使谓曰:“宜兴城西通太湖口,士诚饷道所由,断其饷则必破。”达乃遣德兴绝太湖口,而并力急攻,城遂拔。论功授凤翔卫指挥使。   陈友谅犯龙江,德兴军于石灰山,力战,击败之。遂从征友谅,捣安庆,克九江,援安丰,败吕珍,走左君弼。从战鄱阳,平武昌,克庐州,略定湖南衡州诸郡。又从大将军收淮东,征浙西,败士诚兵于旧馆。下湖州,围平江。卒于军。赠都指挥使。洪武元年追封济国公,列祀功臣庙。子忠,龙江卫指挥使,予世袭。   耿炳文,濠人。父君用,从太祖渡江,积功为管军总管。援宜兴,与张士诚兵争栅,力战死。炳文袭职,领其军。取广德,进攻长兴,败士诚将赵打虎,获战船三百余艘,擒其守将李福安等,遂克长兴。长兴据太湖口,陆通广德,与宣、歙接壤,为江、浙门户。太祖既得其地,大喜,改为长安州,立永兴翼元帅府,以炳文为总兵都元帅,守之。温祥卿者,多智数。避乱来归,炳文引入幕府,画守御计甚悉。张士诚左丞潘元明、元帅严再兴帅师来争。炳文奋击,大败去。久之,士诚复遣司徒李伯升帅众十万,水陆进攻。城中兵七千,太祖患之,命陈德、华高、费聚往援。伯升夜劫营,诸将皆溃。炳文婴城固守,攻甚急,随方御之,不解甲者月余。常遇春复帅援兵至,伯升弃营遁,追斩五千余人。其明年,改永兴翼元帅府为永兴卫亲军指挥使司,以炳文为使。已而士诚大发兵,遣其弟士信复来争。炳文又败之,获其元帅宋兴祖。士信愤甚,益兵围城。炳文与费聚出战,又大败之。长兴为士诚必争地,炳文拒守凡十年,以寡御众,大小数十战,战无不胜,士诚迄不得逞。大军伐士诚,炳文将所部克湖州,围平江。吴平,进大都督府佥事。   从征中原,克山东沂、峄诸州。下汴梁,徇河南,扈驾北巡。已,又从常遇春取大同,克晋、冀。从大将军徐达征陕西,走李思齐、张思道,即镇其地。浚泾阳洪渠十万余丈,民赖其利。寻拜秦王左相都督佥事。   洪武三年,封长兴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十四年,从大将军出塞,破元平章乃儿不花于北黄河。十九年从颍国公傅龙德征云南,讨平曲靖蛮。二十一年从永昌侯蓝玉北征,至捕鱼儿海。二十五年帅兵平陕西徽州妖人之乱。三十年以征西将军擒蜀寇高福兴,俘三千人。   始,炳文守长兴,功最高,太祖榜列功臣,以炳文附大将军达为一等。及洪武末年,诸公、侯且尽,存者惟炳文及武定侯郭英二人;而炳文以元功宿将,为朝廷所倚重。   建文元年,燕王兵起。帝命炳文为大将军,帅副将军李坚、宁忠北伐,时年六十有五矣。兵号三十万,至者惟十三万。八月次真定,分营滹沱河南北。都督徐凯军河间,潘忠、杨松驻鄚州,先锋九千人驻雄县。值中秋,不设备,为燕王所袭,九千人皆死。忠等来援,过月漾桥,伏发水中。忠、松俱被执,不屈死。鄚州陷。而炳文部将张保者降燕,备告南军虚实。燕王纵保归,使张雄、鄚败状,谓:“北军且至。”于是炳文移军尽渡河,并力当敌。军甫移,燕兵骤至,循城蹴击。炳文军不得成列,败入城。争门,门塞,蹈藉死者不可数计。燕兵遂围城。炳文众尚十万,坚守不出。燕王知炳文老将,未易下,越三日,解围还。而帝骤闻炳文败,忧甚。太常卿黄子澄遂荐李景隆为大将军,乘传代炳文。比至军,燕师已先一日去。炳文归,景隆代将,竟至于败。   燕王称帝之明年,刑部尚书郑赐、都御史陈瑛劾炳文衣服器皿有龙凤饰,玉带用红鞓,僭妄不道。炳文惧,自杀。   子璇,前军都督佥事。尚懿文太子长女江都公主。炳文北伐,璇尝劝直捣北平。炳文受代归,不复用,璇愤甚。永东初,杜门称疾,坐罪死。   璇弟瓛,后军都督佥事。与江阴侯吴高、都指挥杨文帅辽东兵围永平,不克,退保山海关。高被间,徙广西。文守辽东,瓛数请攻永平以动北平,文不听。后与弟尚宝司卿瑄,皆坐罪死。   郭英,巩昌侯兴弟也。年十八,与兴同事太祖。亲信,令值宿帐中,呼为“郭四”。从克滁、和、采石、太平,征陈友谅,战鄱阳湖,皆与有功。从征武昌,陈氏骁将陈同佥持槊突入,太祖呼英杀之,衣以战袍。攻岳州,败其援兵,还克庐州、襄阳。授骁骑卫千户。克淮安、濠州、安丰,进指挥佥事。从徐达定中原,又从常遇春攻太原,走扩廓,下兴州、大同。至沙净州渡河。取西安、凤翔、巩昌、庆阳,追败驾宗哲于乱山,迁本卫指挥副使。进克定西,讨察罕脑儿。克登宁州,斩首二千级,进河南都指挥使。时英女弟为宁妃,英将赴镇,命妃饯英于第,赐白金二十罂,厩马二十匹。在镇绥辑流亡,申明约束,境内大治。九年移镇北平。十三年召还,进前军都督府佥事。   十四年,从颍川侯傅友德征云南,与陈桓、胡海分道进攻赤水河路。久雨,河水暴涨。英斩木为筏,乘夜济。比晓,抵贼营,贼大惊溃。擒乌撒并阿容等。攻克曲靖、陆凉、越州、关索岭、椅子寨。降大理、金齿、广南,平诸山寨。十六年复从友德平蒙化、邓川,济金沙,取北胜、丽江。前后斩首一万三千余级,生擒二千余人,收精甲数万,船千余艘。十七年论平云南功,封武定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   十八年,加靖海将军,镇守辽东。二十年从大将军冯胜出金山,纳哈出降,进征虏右副将军。从蓝玉至捕鱼儿海。师还,赏赉甚厚,遣还乡。明年召入京,命典禁兵。三十年副征西将军耿炳文备边陕西,平沔县贼高福兴。及还,御史裴承祖劾英私养家奴百五十余人,又擅杀男女五人。帝弗问,佥都御史张春等执奏不已,乃命诸戚里大臣议其罪。议上,竟宥之。建文时,从耿炳文、李景隆伐燕,无功。靖难后,罢归第。永乐元年卒,年六十七。赠营国公,谥威襄。   英孝友,通书史,行师有纪律,以忠谨见亲于太祖。又以宁妃故,恩宠尤渥,诸功臣莫敢望焉。   子十二人。镇,尚永嘉公主。铭,辽府典宝。镛,中军右都督。女九人,二为辽郢王妃。女孙为仁宗贵妃,铭出也,以故铭子玹得嗣侯。宣德中,玹署宗人府事,夺河间民田庐,又夺天津屯田千亩,罪其奴而宥玹。英宗初,永嘉公主乞以其子珍嗣侯。珍,英嫡孙也,授锦衣卫指挥佥事。玹卒,子聪与珍争嗣,遂并停袭,亦授聪如珍官。天顺元年,珍子昌以诏恩得袭,聪争之不得。昌卒,子良当嗣,聪又言良非昌子,复停嗣,授指挥佥事。以屡乞嗣,下狱,寻释复官。既而郭宗人共乞择英孙一人嗣英爵。廷臣皆言良本英嫡孙,宜嗣侯。诏可。正德初卒。子勋嗣。   勋桀黠有智数,颇涉书史。正德中,镇两广,入掌三千营。世宗初,掌团营。大礼议起,勋知上意,首右张璁,世宗大爱幸之。勋怙宠,颇骄恣。大学士杨一清恶之,因其赇请事觉,罢营务,夺保傅官阶。一清罢,仍总五军营,董四郊兴造。明年督团营。十八年兼领后府。从幸承天,请以五世祖英侑享太庙。廷臣持不可,侍郎唐胄争尤力。帝不听,英竟得侑享。其明年,献皇称宗,入太庙,进勋翊国公,加太师。   先是,妖人李福达自言能化药物为金银。勋与相暱。福达败,力持其狱,廷臣多得罪者。至是复进方士段朝用,云以其所化金银为饮食器,可不死。帝益以为忠。给事中戚贤劾勋擅作威福,网利虐民诸事。李凤来等复以为言。下有司勘,勋京师店舍多至千余区。副都御史胡守中又劾勋以族叔郭宪理刑东厂,肆虐无辜。帝置勿治。会帝用言官言,给勋敕,与兵部尚书王廷相、遂安伯陈譓同清军役。敕具,勋不领。言官劾其作威植党。勋疏辩,有“何必更劳赐敕”语。帝乃大怒,责其“强悖无人臣礼”。于是给事中高时尽发勋奸利事,且言交通张延龄。帝益怒,下勋锦衣狱。二十年九月也。寻谕镇抚司勿加刑讯。奏上,当勋死罪。帝令法司覆勘。而给事中刘大直复勘勋乱政十二罪,请并治。法司乃尽实诸疏中罪状,当勋罪绞。帝令详议。法司更当勋不轨罪斩,没入妻孥田宅。奏上,留中不下。帝意欲宽勋,屡示意指。而廷臣恶勋甚,谬为不喻者,更坐勋重辟。明年考察言官,特旨贬高时二级,以风廷臣,廷臣终莫为勋请。其冬,勋死狱中。帝怜之,责法司淹系。褫刑部尚书吴山职,侍郎都御史以下镌降有差,而免勋籍没,仅夺诰券而已。   自明兴以来,勋臣不与政事。惟勋以挟恩宠、擅朝权、恣为奸慝致败。勋死数年,其子守乾嗣侯,传至曾孙培民。崇祯末,死于贼。   华云龙,定远人。聚众居韭山。太祖起兵,来归。从克滁、和,为千夫长。从渡江,破采石水寨及方山营。下集庆路,生擒元将,得兵万人,克镇江,迁总管。攻拔广德,战旧馆,擒汤元帅,进右副元帅。龙江之役,云龙伏石灰山,接战,杀伤相当。云龙跃马大呼,捣其中坚,遂大败友谅兵,乘胜复太平。从下九江、南昌,分兵攻下瑞州、临江、吉安。从援安丰,战彭蠡,平武昌。累功至豹韬卫指挥使。从徐达帅兵取高邮,进克淮安,遂命守之,改淮安卫指挥使。寻攻嘉兴,降吴将宋兴。围平江,军于胥门。   从大军北征,徇下山东郡县,与徐达会帅通州,进克元都。擢大都督府佥事,总六卫兵留守兼北平行省参知政事。逾年,攻下云州,获平章火儿忽答、右丞哈海。进都督同知,兼燕王左相。洪武三年冬,论功封淮安侯,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云龙上言:“北平边塞,东自永平、蓟州,西至灰岭下,隘口一百二十一,相去可二千二百里。其王平口至官坐岭,隘口九,相去五百余里。俱冲要,宜设兵。紫荆关及芦花山岭尤要害,宜设千户守御所。”又言:“前大兵克永平,留故元八翼军士千六百人屯田,人月支粮五斗,所得不偿费。宜入燕山诸卫,补伍操练。”俱从之。行边至云州,袭元平章僧家奴营于牙头,突入其帐擒之,尽俘其众。至上都大石崖,攻克刘学士诸寨,驴儿国公奔漠北。自是无内犯者,威名大著。建燕邸,增筑北平城,皆其经画。洪武七年,有言云龙据元相脱脱第宅,僭用故元宫中物。召还,命何文辉往代。未至京,道卒。   子中袭。李文忠之卒也,中侍疾进药,坐贬死。二十三年追论中胡党,爵除。   韩政,睢人。尝为义兵元帅,帅众归太祖,授江淮行省平章政事。李济据濠州,名为张士诚守,实观望。太祖使右相国李善长以书招之,不报。太祖叹曰:“濠,吾家也,济如此,我有国无家可乎!”乃命政帅指挥顾时以云梯砲石四面攻濠。济度不能支,始出降。政归济于应天。太祖大悦,以时守濠州。   政从徐达攻安丰,扼其四门,潜穴城东龙尾坝,入其城二十余丈。城坏,遂破之。元将忻都、竹贞、左君弼皆走。追奔四十余里,擒都。俄而贞引兵来援,与战城南门,再破走之。淮东、西悉平。已,从大军平吴。又从北伐,降梁城守将卢斌。分兵扼黄河,断山东援军,遂取益都、济宁、济南,皆有功。克东平,功尤多,改山东行省平章政事。以师会大将军于临清,檄政守东昌。既下大都,命政分兵守广平。政遂谕降白土诸寨。移守彰德,下蚁尖寨。蚁尖者,在林虑西北二十里,为元右丞吴庸、王居义、小锁儿所据。大将军之北伐也,遣将士收复诸山寨,降者相继,蚁尖独恃险不下。至是兵逼之,庸诱杀居义及小锁儿以降,得士卒万余人。寻调征陕西,还兵守御河北。洪武三年封东平侯,禄千五百石,予世券。移镇山东。未几,复移河北。招抚流民,复业甚众。从左副将军李文忠捣应昌,至胪朐河。文忠深入,令政守辎重。还,命巡河南、陕西。再从信国公汤和练兵于临清。十一年二月卒,帝亲临其丧。追封郓国公。   子勋袭。二十六年坐蓝党诛,爵除。   仇成,含山人。初从军充万户,屡迁至秦淮翼副元帅。太祖攻安庆,敌固守不战。廖永忠、张志雄破其水寨,成以陆兵乘之,遂克安庆。初,元左丞余阙守安庆,陈友谅将赵普胜陷之。友谅既杀普胜,元帅余某者袭取之。张定边复来犯,余帅走死。至是以成为横海指挥同知,守其地。时左君弼据庐州,罗友贤以池州叛,无为知州董曾陷死,四面皆贼境。成抚集军民,守御严密,汉兵不敢东下。从征鄱阳,歼敌泾江口,功最。征平江,败张士诚兵于城西南。洪武三年,佥大都督府事,镇辽东。久之,以屯戍无功,降永平卫指挥使。寻复官。十二年论蓝玉等征西功,当封。帝念成旧勋,先封为安庆侯,岁禄二千石。二十年充征南副将军,讨平容美诸峒。复从大军征云南,功多,予世券,加禄五百石。二十一年七月,有疾。赐内昷,手诏存问。卒,赠皖国公,谥庄襄。子正袭爵。   张龙,濠人。从渡江,定常州、宁国、婺州,皆有功。从征江州,为都先锋。平武昌,授花枪所千户。从平淮东,守御海安。与张士诚将战于海口,擒彭元帅,俘其卒数百。进攻通州,击斩贼将。擢威武卫指挥佥事。从平山东、河南。大兵克潼关,以龙为副留守。洪武三年调守凤翔,改凤翔卫指挥。贺宗哲悉众围城,龙固守。宗哲攻北门,龙出兵搏战,矢伤右胁,不为动。遂大败之。进克凤州,擒李参政等二十余人。大将军达入沔州,遣龙别将一军,由凤翔入连云栈,攻兴元,降其守将刘思忠。蜀将吴友仁来犯,龙击却之。友仁复悉兵薄城,大治攻具。龙从北门突出,绕友仁军后,敌尽弃甲仗走,自是不复窥兴元。召佥大都督府事。十一年副李文忠征西番洮州。论功,封凤翔侯,禄二千石,世指挥使。复从傅友德征云南,镇七星关,破大理、鹤庆,平诸洞蛮。加禄五百石,予世券三十年。二十年从冯胜出金山,降纳哈出。明年,胜调降军征云南,次常德,叛去。龙追至重庆,收捕之。二十三年春同延安侯唐胜宗督屯田于平越、镇远、贵州,议置龙里卫。都匀乱,佐蓝玉讨平之。以老疾请告。三十年卒。   子麟尚福清公主,授驸马都尉。孙杰侍公主京师。永乐初,失侯。杰子嗣,宣德十年,援诏恩乞嗣。吏部言:龙侯不嗣者四十年,不许。   吴复,字伯起,合肥人。少负勇略。元末,集众保乡里。归太祖于濠,从克泗、滁、和、采石、太平,累官万户。从破蛮子海牙水寨,定集庆。从徐达攻镇江,斩元平章定定。下丹阳、金坛,克常州,进统军元帅。徇江阴、无锡,还守常州。张士诚兵奄至,力战,败之。追奔至长兴,连败之于高桥、太湖及忠节门,士诚夺气。从援安丰,平武昌。从徐达克庐州,下汉、沔、荆诸郡县。授镇武卫指挥同知,守沔阳。从常遇春下襄阳,别将破安陆,擒元同佥任亮,遂守之。克汝州、鲁山。   洪武元年,授怀远将军、安陆卫指挥使。悉平郧、均、房、竹诸山寨之不附者。三年从大将军征陕西,败扩廓,擒其将。又败扩郭于秦州。征吐番,克河州。援汉中,拔南郑。明年从傅友德平蜀。又明年从邓愈平九溪、辰州诸蛮,克四十八洞,还守安陆。七年进大都督府佥事。巡北平还,授世袭指挥使。十一年从沐英再征西番,擒三副使,得纳邻哈七站之地。明年,师还,论功封安陆侯,食禄二千石。   十四年,从傅友德征云南,克普定,城水西。充总兵官,剿捕诸蛮。遂由关索岭开箐道,取广西。十六年克墨定苗,至吉剌堡,筑安庄、新城,平七百房诸寨,斩获万计,转饷盘江。是年十月,金疮发,卒于普定。追封黔国公,谥威毅,加禄五百石,予世券。   复临阵奋发,冲犯矢石,体无完肤。平居恂恂,口不言征伐事。在普定买妾杨氏,年十七。复死,视殓毕,沐浴更衣,自经死。封贞烈淑人。   子杰嗣。屡出山、陕、河南、北平,练兵从征。二十八年,有罪,从征龙州,建功自赎。建文中,帅师援真定,战白沟河,失律,谪南宁卫指挥使。永乐元年,子璟乞嗣。正统间,再三乞,皆不许。弘治六年,璟孙鐸援诏乞嗣,亦不许。十八年录复子孙世职千户。   初,与复以征西番功侯者,又有周武。武,开州人,从定江东,灭汉,收淮东,平吴,积功为指挥佥事。从定中原,进都督佥事。洪武十一年以参将从沐英讨西番朵甘,功多。师还,封雄武侯,禄二千石,世指挥使。出理河南军务,巡抚北边。二十三年卒,赠汝国公,谥勇襄。   胡海,字海洋,定远人。尝入土豪赤塘王总管营,自拔来归,授百户。从败元将贾鲁兵,克泗、滁,进万户。从渡江,拔蛮子海牙水寨,破陈埜先兵,从取集庆、镇江。败元将谢国玺于宁国,选充先锋。从大军围湖州,堕其东南门月城。从攻宜兴,下婺州,鏖战绍兴,生得贼四百余人,进都先锋。又从战龙江,克安庆,与汉人相持,八战,皆大捷,遂入江州。从徐达攻庐州,皆有功。   海骁勇,屡战屡伤,手足胸腹间金痍皆遍,而斗益力。士卒从之者无不激励自效。太祖壮之,授花枪上千户。复从大军克荆、澧、衡、潭,擢宝庆卫指挥佥事,迁指挥使,命镇益阳。从平章杨璟征湖南、广西未下郡县。由祁阳进围永州,与守兵战于东乡桥,生得千、万户四人,以夜半先登拔之。抵靖江,战南门,生得万户二人。夜四鼓,自北门八角亭先登,功最,命为左副总兵。剿平左江上思蛮。调征蜀,克龙伏隘、天门山及温汤关,予世袭指挥使,仍镇益阳。武冈、靖州、五开诸苗蛮先后作乱,悉捕诛首乱而抚其余众,迁都督佥事。十四年从征云南,由永宁趋乌撒,进克可渡河。与副将军沐英会师攻大理,敌悉众扼上、下关。定远侯王弼自洱水东趋上关,英帅大军趋下关,而遣海以夜四鼓取石门。间道渡河,绕点苍山后,攀大树缘崖而上,立旂帜。英士卒望见,皆踊跃大呼,敌众惊扰。英遂斩关入。海亦麾山上军驰下,前后夹攻,敌悉溃走。   十七年,论功封东川侯,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逾三年,以左参将从征金山。又二年,以征南将军讨平澧州九溪诸蛮寇。师还,乞归乡里,厚赉金帛以行。二十四年七月,病疽卒,年六十三。   长子斌,龙虎卫指挥使,从征云南。过曲靖,猝遇寇,中飞矢卒。赠都督同知。次玉,坐蓝党死。次观,尚南康公主,为驸马都尉,未嗣卒。宣德中,公主乞以子忠嗣。诏授孝陵卫指挥佥事,予世袭。   张赫,临淮人。江淮大乱,团义兵以捍乡里。嘉山缪把头招之,不往。闻太祖起,帅众来附。授千户,以功进万户。从渡江,所至攻伐皆预,以功擢常春翼元帅,守御常州。寻从战鄱阳,攻武昌。已,又从大将军伐张士诚,进围平江。诸将分门而军,赫军阊门。士诚屡出兵突战,屡挫其锋。又从大军克庆元,并下温、台。洪武元年,擢福州卫都指挥副使,进本卫同知。复命署都指挥使司事。是时,倭寇出没海岛中,乘间辄傅岸剽掠,沿海居民患苦之。帝数遣使赍诏书谕日本国王,又数绝日本贡使,然竟不得倭人要领。赫在海上久,所捕倭不可胜计。最后追寇至琉球大洋,与战,擒其魁十八人,斩首数十级,获倭船十余艘,收弓刀器械无算。帝伟赫功,命掌都指挥印。寻调兴化卫。召还,擢大都督府佥事。会辽东漕运艰,军食后期,帝深以为虑。以赫习海道,命督海运事。久之,封航海侯,予世券。前后往来辽东十二年,凡督十运,劳勚备至,军中赖以无乏。病卒,追封恩国公,谥庄简。   子荣,从征云南有功,为水军右卫指挥使。孙钅盬,福建都指挥使。永乐中,留镇交阯。   华高,和州人。与俞通海等以巢湖水师来附。从克太平,授总管。从破采石、方山兵。下集庆、镇江,迁秦淮翼元帅。与邓愈徇广德。守将严兵城下,高以数骑挑战,元兵坚壁不动。高冲击大破之,遂取其城,得兵万人,粮数千斛。从平常州,进佥行枢密院事。副俞通海击破赵普胜栅江营。再败陈友谅。援长兴,克武昌。授湖广行省左丞。帅舟师从克淮东,收浙西。进行省平章政事。洪武三年封广德侯,岁禄六百石。   高性怯,且无子,请得宿卫。有所征讨,辄称疾不行。令练水师,复以不习辞。帝以故旧优容之。时诸勋臣多出行边,惟高不遣。最后缮广东边海城堡,高请行。帝曰:“卿复自力,甚善。”四年四月事竣。至琼州卒。初,有言高殖利者,故岁禄独薄。至是贫不能葬。帝怜之,命补支禄三百石。以无子,纳诰券墓中。赠巢国公,谥武庄。授从子岳指挥佥事。   张铨,定远人。从取太平,定集庆、镇江、常州、婺州。捣江州,战鄱阳湖,取鄂渚。收淮东,平吴。累功为指挥佥事。从取中原、燕、晋、秦、蜀,进都督佥事。使建齐王府,事竣,副江夏侯周德兴征五溪蛮。已而水尽源、通塔平、散毛诸洞酋作乱,复副德兴讨平之。从征云南,由永宁克乌撒。久之,复从傅友德平乌撒及曲靖、普定、龙海、孟定诸蛮。洪武二十三年封永定侯,食禄千五百石,世指挥使。   何真,字邦佐,东莞人。少英伟,好书剑。元至正初,为河源县务副使,转淡水场管勾,弃官归。元末盗起,真聚众保乡里。十四年,县人王成、陈仲玉作乱,真赴告元帅府。帅受赂,反捕真。逃居坭冈,举兵攻成,不克。久之,惠州人王仲刚与叛将黄常据惠。真击走常,杀仲刚。以功授惠阳路同知、广东都元帅,守惠州。海寇邵宗愚陷广州。真以兵破走之,复其城。擢广东分省参政,寻擢右丞。赣州熊天瑞引舟师数万,欲图真,真迎之胥江。天大雷雨,折天瑞舟樯,击走之。广人赖以完。先是真再攻成,诛仲玉而成卒固守。二十六年复围成,募擒成者,予钞十千。成奴缚成以出。真予之钞,命具汤镬,趋烹奴,号于众曰:“奴叛主者视此!”缘海叛者皆降。时中原大乱,岭表隔绝,有劝真效尉佗故事者,不听。屡遣使由海道贡方物于朝。累进资德大夫、行省左丞。   洪武元年,太祖命廖永忠为征南将军,帅舟师取广东。永忠至福州,以书谕真,遂航海趋潮州。师既至,真遣都事刘克佐诣军门上印章,籍所部郡县户口兵粮,奉表以降。永忠闻于朝,赐诏褒真曰:“朕惟古之豪杰,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窦融、李勣之属,拥兵据险,角立群雄间,非真主不屈。此汉、唐名臣,于今未见。尔真连数郡之众,乃不烦一兵,保境来归,虽窦、李奚让焉。”永忠抵东莞,真帅官属迎劳,遂奉诏入朝。擢江西行省参知政事,且谕之曰:“天下分争,所谓豪杰有三:易乱为治者,上也;保民达变,知所归者,次也;负固偷安,身死不悔,斯其下矣。卿输诚纳土,不逆颜行,可谓识时务者。”真顿首谢。在官颇著声望,尤喜儒术,读书缀文。已,转山东参政。四年命还广东,收集旧卒。事竣,仍莅山东。九年致仕。   大军征云南,命真偕其子兵马指挥贵往。规画军饷,置邮驿。迁山西右布政使。再与贵勾军广东,擢贵镇南卫指挥佥事。寻命真为浙江布政使,改湖广。二十年复致仕,封东莞伯,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卒。   子荣嗣。与弟贵及尚宝司丞宏皆坐蓝党死。真弟迪疑祸及己,遂作乱。击杀南海官军三百余人,遁入海岛。广东都司发兵讨擒之,伏诛。   赞曰:陈友谅之克太平也,其锋甚锐,微茂才则金陵之安危未可知矣。吴良守江阴,耿炳文守长兴,而吴人不得肆其志。缔造之基,其力为多。至若华云龙、张赫、吴复、胡海之属,或威著边疆,或功存海运,搴旗陷阵,所向皆摧。揆之前代功臣,何多让焉。而又皆能保守禄位,以恩礼令终,斯其尤足嘉美者欤!    列传第十九   顾时 吴祯 薛显 郭兴 陈德 王志 梅思祖 金朝兴 唐胜宗 陆仲亨费聚 陆聚 郑遇春 黄彬 叶升   顾时,字时举,濠人。倜傥好奇略。从太祖渡江,积功由百夫长授元帅。取安庆、南昌、庐州、泰州,擢天策卫指挥同知。李济据濠州,时从平章韩政讨降之。攻张士诚升山水寨,引小舫绕敌舟,舟中多俯视而笑。时乘其懈,帅壮士数人,大呼跃入舟。众大乱,余舟竞进。五太子来援,薛显又败之,五太子等降。遂从大将军平吴,旋师取山东。   洪武元年,拜大都督府副使兼同知率府事。从大将军定河南北,浚闸以通舟师,自临清至通州。下元都,与诸将分逻古北诸隘口。从大军取平阳,克崞州,获逃将王信等四十六人。取兰州,围庆阳。张良臣耀兵城下,击败之,获其劲将九人。良臣乃不敢复出。庆阳平。徐达还京,令时将骑兵略静宁州,走贺宗哲。西边悉平。   三年进大都督同知,封济宁侯,禄千五百石,予世券。四年为左副将军,副傅友德帅河南、陕西步骑伐蜀。自兴元进克阶、文,败蜀兵于汉州,遂克成都。明年副李文忠北征,分道入沙漠。迷失道,粮且尽。遇寇,士疲不能战。时帅麾下数百人,跃马冲击。敌众引去,获其辎重粮畜以归,军声大振。六年从徐达镇北平。逾年,召还。八年复出镇。十二年卒,年四十六。葬钟山。追封滕国公,谥襄靖,祔祭功臣庙。   时能以少击众,沉鸷不伐。帝甚重之。子敬,金吾卫镇抚,十五年嗣侯,为左副将军。平龙泉山寇有功。二十三年追论胡惟庸党,榜列诸臣,以时为首,敬坐死,爵除。   吴祯,江国襄烈公良弟也。初名国宝,赐名祯。与良俱从克滁、和,渡江克采石,从定集庆。下镇江、广德、常州、宣城、江阴,皆有功。又从常遇春自铜陵取池州,以舟师毁其北门,入城。敌舰百余至,复大败之,遂克池州。积功,由帐前都先锋累迁为天兴翼副元帅。以千人助良守江阴,数败吴兵,破士诚水寨,擒其骁将硃定。授英武卫亲军指挥使。又大破吴兵于浮子门。从大将军徐达帅马步舟师取湖州,勒奇兵出旧馆,大捷。湖州平,遂戍之。从围平江,破葑、胥二门,进佥大都督府事,抚平江。寻副征南将军汤和讨方国珍,乘潮入曹娥江,毁坝通道,出不意直抵军厩。国珍亡入海。追及之盘屿,合战,自申至戌,败之,尽获其战舰士卒辎重,国珍降。复自海道进取福州,围其西、南、水部三门,一鼓克之。   洪武元年,进兵破延平,擒陈友定。闽海悉平。还次昌国。会海寇劫兰秀山,剿平之。兼率府副使。寻为吴王左相兼佥大都督府事。二年,大将军平陕西还,祯与副将军冯胜驻庆阳。三年讨平沂州答山贼。命为靖海将军,练军海上。其冬,封靖海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与秦、晋二王傅金朝兴、汪兴祖并专傅王,解都督府事。仇成戍辽阳,命祯总舟师数万,由登州饷之。海道险远,经理有方,兵食无乏。完城练卒,尽收辽海未附之地,降平章高家奴等。坐事谪定辽卫指挥使,寻召还。七年,海上有警,复充总兵官,同都督佥事于显总江阴四卫舟师出捕倭。至琉球大洋,获其兵船,献俘京师。自是常往来海道,总理军务数年,海上无寇。   十一年,奉诏出定辽,得疾,舆还京师。明年卒。追封海国公,谥襄毅,与良俱肖像功臣庙。子忠嗣侯。二十三年追论祯胡惟庸党,爵除。   薛显,萧人。赵均用据徐州,以显为元帅,守泗州。均用死,以泗州来降,授亲军指挥,从征伐。南昌平,命显从大都督硃文正守之。陈友谅寇南昌,显守章江、新城二门。友谅攻甚急。显随方御之,间出锐卒搏战,斩其平章刘进昭,擒副枢赵祥。固守三月,乃解。武昌既平,邓仲谦据新淦不下,显讨斩之,因徇下未附诸郡县。以功擢江西行省参政。从徐达等收淮东,遂伐张士诚。与常遇春攻湖州。别将游军取德清,攻升山水寨。士诚遣其五太子盛兵来援,遇春与战,小却。显帅舟师奋击,烧其船。众大溃,五太子及硃暹、吕珍等以旧馆降,得兵六万人。遇春谓显曰:“今日之战,将军功,遇春弗如也。”五太子等既降,吴人震恐,湖州遂下。进围平江,与诸将分门而军。吴平,进行省右丞。   命从大将军徐达取中原。濒行,太祖谕诸将,谓“薛显、傅友德勇略冠军,可当一面。”进克兗、沂、青、济,取东昌、棣州,乐安。还收河南,捣关、陕。渡河,取卫辉、彰德、广平、临清。帅马步舟师取德州、长芦。败元兵于河西务,又败之通州,遂克元都。分兵逻古北诸隘口,略大同,获乔右丞等三十四人。进征山西,次保定,取七垛寨,追败脱因贴木儿。与友德将铁骑三千,略平定西。取太原,走扩廓,降豁鼻马。邀击贺宗哲于石州,拔白崖、桃花诸山寨。与大将军达会平阳,以降将杜旺等十一人见,遂从入关中。抵临洮,别将攻马鞍山西番寨,大获其畜产,袭走元豫王,败扩廓于宁夏。复与达会师取平凉。张良臣伪以庆阳降,显往纳之。良臣蒲伏道迎,夜劫显营,突围免。良臣据城叛,达进围之。扩廓遣韩扎儿攻原州,以挠明师。显驻兵灵州,遏之。良臣援绝,遂败。追贺宗哲于六盘山,逐扩廓出塞外,陕西悉平。   洪武三年冬,大封功臣。以显擅杀胥吏、兽医、火者、马军及千户吴富,面数其罪。封永城侯,勿予券,谪居海南。分其禄为三:一以赡所杀吴富及马军之家;一以给其母妻,令功过无相掩。显居海南逾年,帝念之,召还。予世券,食禄一千五百石。   复从大将军征漠北。数奉命巡视河南,屯田北平,练军山西,从魏国公巡北边,从宋国公出金山。二十年冬,召还,次山海卫,卒。赠永国公,谥桓襄。无子,弟纲幼。二十三年追坐显胡惟庸党,以死不问,爵除。   郭兴,一名子兴,濠人。滁阳王郭子兴据濠,称元帅,与隶麾下。太祖在甥馆,兴归心焉。军行,尝备宿卫,累功授管军总管,进统军元帅。围常州,昼夜不解甲者七月。城下,受上赏。从攻宁国、江阴、宜兴、婺州、安庆、衢州,皆下之。战于鄱阳,陈友谅连巨舰以进,我师屡却,兴献计以火攻之。友谅死。从征武昌,斩获多,进鹰扬卫指挥使。从徐达取庐州,援安丰,大败张士诚兵。平襄阳、衡、澧。还克高邮、淮安。转战湖州,围平江,军于娄门。吴平,擢镇国将军、大都督府佥事。   洪武元年,从达取中原,克汴梁,守御河南。冯胜取陕州,请益兵守潼关。达曰:“无如兴者。”遂调守之。潼关,三秦门户,时哈麻图据奉元,李思齐、张思道等与为犄角,日窥伺欲东向。兴悉力捍御。王左丞来攻,大败之。从徐达帅轻骑直捣奉元。大军继进,遂克之。移镇巩昌,边境帖然。   三年为秦王武傅,兼陕西行都督府佥事。其冬,封功臣,兴以不守纪律,止封巩昌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四年伐蜀,克汉州、成都。六年从徐达镇北平,同陈德败元兵于答刺海口。十一年练兵临清。十六年巡北边。召还,逾年卒。赠陕国公,谥宣武。二十三年追坐胡惟庸党,爵除。   兴女弟为宁妃,弟英武定侯。   季弟德成,性通敏,嗜酒。两兄积功至列侯,而德成止骁骑舍人。太祖以宁妃故,欲贵显之。德成辞。帝不悦。顿首谢曰:“臣性耽曲糵,庸暗不能事事。位高禄重,必任职司,事不治,上殆杀我。人生贵适意,但多得钱、饮醇酒足矣,余非所望。”帝称善,赐酒百罂,金币称之,宠遇益厚。尝侍宴后苑醉,匍匐脱冠谢。帝顾见德成发种种,笑曰:“醉风汉,发如此,非酒过耶?”德成仰首曰:“臣犹厌之,尽薙始快。”帝默然。既醒,大惧。佯狂自放,剃发、衣僧衣,唱佛不已。帝谓宁妃曰:“始以汝兄戏言,今实为之,真风汉也。”后党事起,坐死者相属,德成竟得免。   陈德,字至善,濠人。世农家,有勇力。从太祖于定远,以万夫长从战,皆有功,为帐前都先锋。同诸将取宁、徽、衢、婺诸城,擢元帅。李伯升寇长兴,德往援,击走之。从援南昌,大战鄱阳湖,擒水寨姚平章。太祖舟胶浅,德力战,身被九矢,不退。从平武昌。大败张士诚兵于旧馆,擢天策卫亲军指挥使。吴平,进佥大都督府事。从大将军北取中原,克元汴梁。立河南行都督府,以德署府事,讨平群盗。征山西,破泽州磨盘寨,获参政喻仁,遂会大军克平阳、太原、大同。渡河取奉元、凤翔,至秦州,元守将吕国公遁,追擒之。徐达围张良臣于庆阳,良臣恃其兄思道为外援,间使往来,德悉擒获,庆阳遂下。又大破扩廓于古城,降其卒八万。   洪武三年,封临江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予世券。明年,从颍川侯傅友德伐蜀,分道入绵州,破龙德,大败吴友仁之众,乘胜拔汉州。向大亨、戴寿等走成都,追败之,遂与友德围成都。蜀平,赐白金彩币。复还汴。五年为左副将军,与冯胜征漠北,破敌于别笃山,俘斩万计。克甘肃,取亦集乃路,留兵扼关而还。明年复总兵出朔方,败敌三岔山,擒其副枢失剌罕等七十余人。其秋,再出战于答剌海口,斩首六百级,获其同佥忻都等五十四人。凡三战三捷。七年练兵北平。十年还凤阳。十一年卒。追封杞国公,谥定襄。   子镛袭封。十六年为征南左副将军,讨平龙泉诸山寇。练兵汴梁。十九年与靖海侯吴祯城会州。二十年从冯胜征纳哈出,将至金山,与大军异道相失,败没。二十三年,追坐德胡惟庸党,诏书言其征西时有过,被镌责,遂与惟庸通谋。爵除。   王志,临淮人。以乡兵从太祖于濠,下滁、和。从渡江,屡腾栅先登,身冒矢石。授右副元帅。从取常州、宁国、江阴。复宜兴,攻高邮,捣九江,下黄梅,鏖战鄱阳。从平武昌,还克庐州,败张士诚兵,追奔四十里。以亲军卫指挥使改六安卫,守六安。从幸汴梁,渡河,取怀庆、泽、潞,留守平阳。大将军徐达西伐,会师克兴元。洪武三年,进同知都督府事,封六安侯,岁禄九百石,予世券。移守汉中,帅兵出察罕脑儿塞,还镇平阳。复从大将军征沙漠。其后用兵西南,皆以偏将军从,虽无首功,然持重,未尝败衄。其攻合肥,败楼儿张,擒吴副使,为战功第一。领山西都司卫所军务,帝称其处置得宜。十六年督兵往云南品甸。缮城池,立屯堡,置驿传,安辑其民。十九年卒。追封许国公,谥襄简。   子威,二十二年嗣侯。明年,坐事谪安南卫指挥使。卒,无子。弟琙嗣,改清平卫,世袭。志亦追坐胡惟庸党,以死不问。   梅思祖,夏邑人。初为元义兵元帅,叛从刘福通。扩廓醢其父。寻弃福通,归张士诚,为中书左丞,守淮安。徐达兵至,迎降,并献四州。士诚杀其兄弟数人。太祖擢思祖大都督府副使。从大军伐吴,克升山水寨。下湖州,围平江,皆有功。吴平,迁浙江行省右丞。从大将军伐中原,克山东,取汴、洛,破陕州,下潼关。旋师徇河北,至卫辉。元平章龙二弃城走彰德,师从之。龙二复出走,遂降其城,守之。略定北平未下州郡。从大军平晋、冀,复从平陕西。别将克邠州,获元参政毛贵等三十人。从大将军破扩廓于定西。还自秦州,破略阳,入沔州,取兴元。洪武三年,论功封汝南侯,食禄九百石,予世券。四年伐蜀。五年征甘肃。还命巡视山、陕、辽东城池。十四年,四川水尽源、通塔平、散毛诸洞长官作乱,命思祖为征南副将云南军,与江夏侯周德兴帅兵讨平之。十五年复与傅友德平云南,置贵州都司,以思祖署都指挥使。寻署云南布政司事,与平章潘元明同守云南。思祖善抚辑,远人安之。是年卒,赐葬钟山之阴。   子义,辽东都指挥使。二十三年追坐思祖胡惟庸党,灭其家。思祖从子殷,为驸马都尉,别有传。   金朝兴,巢人。淮西乱,聚众结寨自保。俞通海等既归太祖,朝兴亦帅众来附。从渡江,征伐皆预,有功。克常州,为都先锋。复宜兴,为左翼副元帅。平武昌,进龙骧卫指挥同知。平吴,改镇武卫指挥使。克大同,改大同卫指挥使。取东胜州,获元平章刘麟等十八人。   洪武三年,论功为都督佥事兼秦王左相。未几,解都督府事,专傅王。四年从大军伐蜀。七年帅师至黑城,获元太尉卢伯颜、平章帖儿不花并省院等官二十五人。遂从李文忠分领东道兵,取和林,语具文忠传。   朝兴沉勇有智略,所至以偏师取胜,虽未为大帅,而功出诸将上。十一年从沐英西征,收纳邻七站地。明年论功封宣德侯,禄二千石,世袭指挥使。十五年从傅友德征云南,驻师临安,元右丞兀卜台、元帅完者都、土酋杨政等俱降。朝兴抚辑有方,军民咸悦。进次会川卒,追封沂国公,谥武毅。十七年论平云南功,改锡世侯券,增禄五百石。   长子镇嗣封。二十三年追坐朝兴胡惟庸党,降镇平坝卫指挥使。从征有功,进都指挥使。其后世袭卫指挥使。嘉靖元年,命立傅友德、梅思祖及朝兴庙于云南,额曰“报功”。   唐胜宗,濠人。太祖起兵,胜宗年十八,来归。从渡江,积功为中翼元帅。从徐达克常州,进围宁国,扼险力战,败其援兵。城遂降。从征婺州,克之。从征池州,力战,败陈友谅兵,擢龙骧卫指挥佥事。从征友谅,至安庆,敌固守。胜宗为陆兵疑之,出不意,捣克其水寨。从下南昌,略定江西诸郡。援安丰,攻庐州,战鄱阳,邀击泾江口,皆有功。擢骠骑卫指挥同知。从定武昌,徇长沙、沅陵、澧阳。从徐达取江陵,还定淮东。穴城克安丰,追获元将忻都。为安丰卫指挥使守之。从大将军伐中原,克汴梁、归德、许州,辄留守。从大军克延安,进都督府同知。洪武三年冬封延安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坐擅驰驿骑,夺爵,降指挥。捕代县反者。久之,复爵。   十四年,浙东山寇叶丁香等作乱,命总兵讨之,擒贼首并其党三千余人。分兵平安福贼,至临安,降元右丞兀卜台等。十五年巡视陕西,督屯田,简军士。明年镇辽东,奉敕勿通高丽。高丽使至,察其奸,表闻。赐敕褒美,比魏田豫却乌桓赂,称名臣。在镇七年,威信大著。召还,帅师讨平贵州蛮。练兵黄平。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诛,爵除。   陆仲亨,濠人。归太祖,从征滁州,取大柳树诸寨。克和阳,击败元兵。逐青山群盗。从渡江,取太平,定集庆,从徐达下诸郡县。授左翼统军元帅。从征陈友谅,功多,进骠骑卫指挥使。从常遇春讨赣州,降熊天瑞,为赣州卫指挥使,节制岭南北新附诸郡。调兵克梅州、会昌、湘乡,悉平诸山寨。   洪武元年,帅卫军与廖永忠等征广东,略定诸郡县,会永忠于广州,降元将卢左丞。广东平。改美东卫指挥使,擢江西行省平章,代邓愈镇襄阳,改同知都督府事。三年冬封吉安侯,禄千五百石,予世券。与唐胜宗同坐事降指挥使。捕寇雁门,同复爵。   十二年与周德兴、黄彬等从汤和练兵临清。未几,即军中逮三人至京,既而释之。移镇成都,平巨津州叛蛮。乌撒诸蛮复叛,从傅友德讨平之。   二十三年,治胡惟庸逆党,家奴封贴木告仲亨与胜宗、费聚、赵庸皆与通谋,下吏讯。狱具,帝曰:“朕每怪其居贵位有忧色。”遂诛仲亨,籍其家。   初,仲亨年十七,为乱兵所掠。父母兄弟俱亡,持一升麦伏草间。帝见之,呼曰“来”,遂从征伐,至封侯。帝尝曰:“此我初起时腹心股肱也。”竟诛死。   费聚,字子英,五河人。父德兴,以材勇为游徼卒。聚少习技击。太祖遇于濠,伟其貌,深相结纳。   定远张家堡有民兵,无所属,郭子兴欲招之,念无可使者。太祖力疾请行,偕聚骑而往,步卒九人俱。至宝公河,望其营甚整,弓弩皆外向。步卒惧,欲走。太祖曰:“彼以骑蹴我,走将安往?”遂前抵其营。招谕已定,约三日。太祖先归,留聚俟之。其帅欲他属,聚还报。太祖复偕聚以三百人往,计缚其帅,收卒三千人。豁鼻山有秦把头八百余人,聚复招降之。遂从取灵璧,克泗、滁、和州。授承信校尉。   既定江东,克长兴,立永兴翼元帅府,以聚副耿炳文为元帅。张士诚入寇,击败之。召领宿卫。援安丰,两定江西,克武昌,皆从。改永兴翼元帅府为永兴亲军指挥司,仍副炳文为指挥同知。士诚复入寇,获其帅宋兴祖,再败之。士诚夺气,不敢复窥长兴。随征淮安、湖州、平江,皆有功,进指挥使。汤和讨方国珍,聚以舟师从海道邀击。浙东平,复由海道取福州,破延平。归次昌国,剿海寇叶、陈二姓于兰秀山。至是,聚始独将。洪武二年会大军取西安,改西安卫指挥使,进都督府佥事。镇守平凉。三年封平凉侯,岁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时诸将在边屯田募伍,岁有常课。聚颇耽酒色,无所事事。又以招降无功,召还,切责之。明年从傅友德征云南,大战白石江,擒达里麻。云南平,进取大理。未几,诸蛮复叛,命副安陆侯吴复为总兵。授以方略,分攻关索岭及阿咱等寨,悉下之。蛮地始定。置贵州都指挥使司,以聚署司事。十八年命为总兵官,帅指挥丁忠等征广南,擒火立达,俘其众万人。还镇云南。二十三年召还。李善长败,语连聚。帝曰:“聚曩使姑苏不称旨,朕尝詈责,遂欲反耶!”竟坐党死,爵除。   子超,征方国珍,没于阵。璿,以人材举官江西参政。孙宏,从征云南,积功为右卫指挥使。坐奏对不实,戍金齿。   陆聚,不知何许人。元枢密院同知。脱脱败芝{艹麻}李于徐州,彭大等奔濠。聚抚戢流亡,缮城保境,寇不敢犯。徐达经理江、淮,聚以徐、宿二州降。太祖尝诏谕:“二州,吾桑梓地,未忍加兵。”及归附,大悦。以聚为江南行省参政,仍守徐州。遣兵略定沛、鱼台、邳、萧、宿迁、睢宁。扩廓遣李左丞侵徐,驻陵子村。聚遣指挥傅友德击之,俘其众,擒李左丞。又败元兵于宿州,擒佥院邢端等。从定山东,平汴梁。还镇,改山东行省参政。从平元都,略大同、保定、真定。攻克车子山及凤山、城山、铁山诸寨,分守井陉故关,会师陕西,克承天寨。聚所部皆淮北劲卒,虽燕、赵精骑不及也。北征,沂、邳山民乘间作乱,召聚还,讨平之。洪武三年,封河南侯,岁禄九百石,予世券。八年,同卫国公愈屯田陕西,置卫戍守。十二年同信国公和练兵临清。寻理福建军务。召还,赐第凤阳。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死,爵除。   郑遇春,濠人。与兄遇霖俱以勇力闻。遇霖与里人有郤,欲杀之,遇春力护,得解取。众皆畏遇霖,而以遇春为贤。太祖下滁州,遇霖为先锋。取铁佛冈、三郤河、大柳等寨,遇春亦累功至总管。攻芜湖,遇霖战死,遇春领其众。时诸将所部不过千人,遇春兼两队,而所部尤骁果。累战功多,授左翼元帅。从平陈友谅,身先士卒,未尝自言功,太祖异之。取六安,为六安卫指挥佥事。从大将军定山东、河南北,克朔州,改朔州卫指挥副使。   洪武三年,进同知大都督府事,封荥阳侯,岁禄九百石,予世券。明年命驻临濠,开行大都督府。坐累夺爵。寻复之,复守朔州。从傅友德平云南,帅杨文等经略城池屯堡。还京,督金吾诸卫,造海船百八十艘,运饷辽东,籍陕西岷州诸卫官马。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死。爵除。   黄彬,江夏人。从欧普祥攻陷袁、吉属县,徐寿辉以普祥守袁州。及陈友谅杀寿辉,僭伪号,彬言于普祥曰:“公与友谅比肩,奈何下之?友谅骄恣,非江东敌也。保境候东师,当不失富贵。”普祥遂遣使纳款。友谅遣弟友仁攻之。彬与普祥败其众,获友仁。友谅惧,约分界不相犯,乃释友仁。时江、楚诸郡皆为陈氏有,袁扼其要害,潭、岳、赣兵不得出。友谅势大蹙。太祖兵临之,遂弃江州,彬力也。太祖至龙兴,令普祥仍守袁州,而以彬为江西行省参政。未几,普祥死,彬领其众。普祥故残暴,彬尽反所为,民甚安之。从常遇春征赣州。饶鼎臣据吉安,为熊天瑞声援。遇春兵至,鼎臣走安福,彬以兵蹑之。鼎臣走茶陵,天瑞乃降。永新守将周安叛,彬从汤和执安,鼎臣亦殪。移镇袁州,招集诸山寨。江西悉定。进江淮行省中书左丞。洪武三年封宜春侯,岁禄九百石,予世券。四年,赣州上犹山寇叛,讨平之。五年,古州等洞蛮叛,以邓愈为征南将军,三道出师,彬与营阳侯璟出澧州。师还,赐第中都。明年从徐达镇北平,出练兵沂州、临清。二十三年坐胡惟庸党死,爵除。   叶升,合肥人。左君弼据庐,升自拔来归。以右翼元帅从征江州,以指挥佥事从取吴,以府军卫指挥使从定明州。洪武三年论功,佥大都督府事。明年从征西将军汤和以舟师取蜀。越二年,出为都指挥使,镇守西安,讨平庆阳叛寇。十二年复佥大都督府事。西番叛,与都督王弼征之,降乞失迦,平其部落。复讨平延安伯颜帖木儿,擒洮州番酋。论功,封靖宁侯,岁禄二千石,世指挥使。镇辽东,修海、盖、复三城。在镇六年,边备修举,外寇不敢犯。发高丽赂遗,帝屡赐敕,与唐胜宗同褒。   二十年,命同普定侯陈桓总制诸军于云南定边、姚安,立营、屯田,经理毕节卫。明年,东川、龙海诸蛮叛,升以参将从沐英讨平之。已而湖广安福所千户夏德忠诱九溪洞蛮为寇,升同胡海等讨之。潜兵出贼后,掩击,擒德忠。立永定、九溪二卫,因留屯襄阳。赣州山贼复结湖广峒蛮为寇。升为副将军,同胡海等讨平之,俘获万七千人。升凡三平叛蛮。再出练兵甘肃、河南。二十五年八月,坐交通胡惟庸事觉,诛死。凉国公蓝玉,升姻也,玉败,复连及升,以故名隶两党云。   赞曰:诸将当草昧之际,上观天命,委心明主,战胜攻取,克建殊勋,皆一时之智勇也。及海内宁谧,乃名隶党籍,或追论,或身坐,鲜有能自全者。圭裳之锡固足酬功,而砺带之盟不克再世,亦可慨矣夫。    列传第二十   硃亮祖 周德兴 王弼 蓝玉(曹震 张翼 张温 陈桓 硃寿 曹兴谢成 李新   硃亮祖,六安人。元授义兵元帅。太祖克宁国,擒亮祖,喜其勇悍,赐金币,仍旧官。居数月,叛归于元,数与我兵战,为所获者六千余人,遂入宣城据之。太祖方取建康,未暇讨也。已,遣徐达等围之。亮祖突围战,常遇春被创而还,诸将莫敢前。太祖亲往督战,获之,缚以见。问曰:“尔将何如?”对曰:“生则尽力,死则死耳!”太祖壮而释之。累功授枢密院判。   从下南昌、九江,战鄱阳湖,下武昌。进广信卫指挥使。李文忠破李伯升于新城,亮祖乘胜燔其营落数十,获同佥元帅等六百余人、军士三千、马八百匹,辎重铠甲无算。伯升仅以数骑遁。太祖嘉其功,赐赉甚厚。胡深请会兵攻陈友定,亮祖由铅山进取浦城,克崇安、建阳,功最多。会攻桐庐,围余杭。迁浙江行省参政,副李文忠守杭州。帅马步舟师数万讨方国瑛。下天台,进攻台州。国瑛出走,追至黄岩,降其守将哈儿鲁,徇下仙居诸县。进兵温州。方明善拒战,击败之,克其城。徇下瑞安,复败明善于盘屿,追至楚门。国瑛及明善诣军降。   洪武元年,副征南将军廖永忠由海道取广东。何真降,悉定其地。进取广西,克梧州。元尚书普贤帖木儿战死,遂定郁林、浔、贵诸郡。与平章杨璟会师,攻克靖江。同廖永忠克南宁、象州。广西平。班师,太子帅百官迎劳龙湾。三年封永嘉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四年伐蜀。帝以诸将久无功,命亮祖为征虏右副将军。济师至蜀,而明升已降。徇下未附州县。师还,以擅杀军校,不预赏。八年同傅友德镇北平。还,又同李善长督理屯田,巡海道。十二年出镇广东。   亮祖勇悍善战而不知学,所为多不法,番遇知县道同以闻。亮祖诬奏同,同死,事见同传。帝寻悟,明年九月召亮祖至,与其子府军卫指挥使暹俱鞭死。御制圹志,仍以侯礼葬。二十三年追论亮祖胡惟庸党,次子昱亦坐诛。   周德兴,濠人。与太祖同里,少相得。从定滁、和。渡江,累战皆有功,迁左翼大元帅。从取金华、安庆、高邮。援安丰,征庐州,进指挥使。从讨赣州、安福、永新,拔吉安。再进湖广行省左丞。同杨璟讨广西,攻永州。元平章阿思兰及周文贵自全州来援,德兴再击败之,斩硃院判。追奔至全州,遂克之。道州、宁州、蓝山皆下。进克武冈州,分兵据险,绝靖江声援。广西平,功多。洪武三年封江夏侯,岁禄千五百石,予世券。   是岁,慈利土酋覃垕连茅冈诸寨为乱,长沙洞苗俱煽动。太祖命德兴为征南将军,帅师讨平之。明年伐蜀,副汤和为征西左将军,克保宁。先是,傅友德已克阶、文,而和所帅舟师未进。及保宁下,两路军始合。蜀平,论功,帝以和功由德兴,赏德兴而面责和。且追数征蛮事,谓覃垕之役,杨璟不能克,赵庸中道返,功无与德兴比者。复副邓愈为征南左将军,帅赵庸、左君弼出南宁,平婪凤、安田诸州蛮,克泗城州,功复出诸将上。赏倍于大将,命署中立府,行大都督府事。德兴功既盛,且恃帝故人,营第宅逾制。有司列其罪,诏特宥之。十三年命理福建军务,旋召还。   明年,五溪蛮乱。德兴已老,力请行,帝壮而遣之,赐手书曰:“赵充国图征西羌,马援请讨交址,朕常嘉其事,谓今人所难。卿忠勤不怠,何忝前贤,靖乱安民,在此行也。”至五溪,蛮悉散走。会四川水尽源、通塔平诸洞作乱,仍命德兴讨平之。十八年,楚王桢讨思州五开蛮,复以德兴为副将军。德兴在楚久,所用皆楚卒,威震蛮中。定武昌等十五卫,岁练军士四万四千八百人。决荆州岳山坝以溉田,岁增官租四千三百石。楚人德之。还乡,赐黄金二百两,白金二千两,文绮百匹。   居无何,帝谓德兴:“福建功未竟,卿虽老,尚勉为朕行。”德兴至闽,按籍佥练,得民兵十万余人。相视要害,筑城一十六,置巡司四十有五,防海之策始备。逾三年,归第,复令节制凤阳留守司,并训练属卫军士。诸勋臣存者,德兴年最高。岁时入朝,赐予不绝。二十五年八月,以其子骥乱宫,并坐诛死。   王弼,其先定远人,后徙临淮。善用双刀,号“双刀王”。初结乡里,依三台山树栅自保。逾年,帅所部来归。太祖知其才,使备宿卫。破张士诚兵于湖州,取池州石埭,攻婺源州,斩守将铁木儿不花,拔其城,获甲三千。擢元帅。下兰溪、金华、诸暨。援池州,复太平,下龙兴、吉安。大战鄱阳,邀击陈友谅于泾江口。从平武昌,还克庐州。拔安丰,破襄阳、安陆。取淮东,克旧馆,降士诚将硃暹,遂取湖州。迁骁骑右卫亲军指挥使。进围平江,弼军盘门。士诚亲帅锐士突围,出西门搏战,将奔常遇春军。遇春分兵北濠,截其后,而别遣兵与战。士诚军殊死斗。遇春拊弼臂曰:“军中皆称尔健将,能为我取此乎?”弼应曰:“诺。”驰骑,挥双刀奋击。敌小却。遇春帅众乘之,吴兵大败,人马溺死沙盆潭者甚众。士诚马逸堕水,几不救,肩舆入城,自是不敢复出。吴平,赏赉甚厚。   从大军征中原,下山东,略定河南北,遂取元都。克山西,走扩廓。自河中渡河,克陕西,进征察罕脑儿,师还。洪武三年,授大都督府佥事,世袭指挥使。十一年副西平侯沐英征西番,降朵甘诸酋及洮州十八族,杀获甚众。论功,封定远侯,食禄二千石。十四年从傅友德征云南,至大理,土酋段世扼龙尾关。弼以兵由洱水趋上关,与沐英兵夹击之,拔其城,擒段世,鹤庆、丽江诸郡以次悉平。加禄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年,以副将军从冯胜北伐,降纳哈出。明年复以副将军从蓝玉出塞。深入不见敌,玉欲引还。弼持不可,玉从之。进至捕鱼儿海,以弼为前锋,直薄敌营。走元嗣主脱古思帖木儿,尽获其辎重,语在玉传。二十三年奉诏还乡。二十五年从冯胜、傅友德练军山西、河南。明年同召还,先后赐死。爵除。弼子六人,女为楚王妃。   蓝玉,定远人。开平王常遇春妇弟也。初隶遇春帐下,临敌勇敢,所向皆捷。遇春数称于太祖,由管军镇抚积功至大都督府佥事。洪武四年,从傅友德伐蜀,克绵州。五年从徐达北征,先出雁门,败元兵于乱山,再败之于土剌河。七年帅兵拔兴和,获其国公帖里密赤等五十九人。十一年同西平侯沐英讨西番,擒其酋三副使,斩获千计。明年,师还。封永昌侯,食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   十四年,以征南左副将军从颍川侯傅友德征云南,擒元平章达里麻于曲靖,梁王走死,滇地悉平。玉功为多,益禄五百石。册其女为蜀王妃。   二十年,以征虏左副将军从大将军冯胜征纳哈出,次通州。闻元兵有屯庆州者,玉乘大雪,帅轻骑袭破之,杀平章果来,擒其子不兰溪还。会大军进至金山,纳哈出遣使诣大将军营纳欸,玉往受降。纳哈出以数百骑至,玉大喜,饮以酒。纳哈出酌酒酬玉,玉解衣衣之,曰:“请服此而饮。”纳哈出不肯服,玉亦不饮。争让久之,纳哈出覆酒于地,顾其下咄咄语,将脱去。郑国公常茂在坐,直前砍伤之,都督耿忠拥以见胜。其众惊溃,遣降将观童谕降之。还至亦迷河,悉降其余众。会冯胜有罪,收大将军印,命玉行总兵官事,寻即军中拜玉为大将军,移屯蓟州。   时顺帝孙脱古思帖木儿嗣立,扰塞上。二十一年三月,命玉帅师十五万征之。出大宁,至庆州,谍知元主在捕鱼儿海,间道兼程进至百眼井。去海四十里,不见敌,欲引还。定远侯王弼曰:“吾辈提十余万众,深入漠北,无所得,遽班师,何以复命?”玉曰:“然。”令军士穴地而爨,毋见烟火。乘夜至海南,敌营尚在海东北八十余里。玉令弼为前锋,疾驰薄其营。敌谓我军乏水草,不能深入,不设备。又大风扬沙,昼晦。军行,敌无所觉。猝至前,大惊。迎战,败之。杀太尉蛮子等,降其众。元主与太子天保奴数十骑遁去。玉以精骑追之,不及。获其次子地保奴、妃、公主以下百余人。又追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并宝玺、符敕金牌、金银印诸物,马驼牛羊十五万余。焚其甲仗蓄积无算。奏捷京师,帝大喜,赐敕褒劳,比之卫青、李靖。又破哈剌章营,获人畜六万。师还,进凉国公。   明年命督修四川城池。二十三年,施南、忠建二宣抚司蛮叛,命玉讨平之。又平都匀,安抚司散毛诸洞,益禄五百石,诏还乡。二十四年命玉理兰州、庄浪等七卫兵,以追逃寇祁者孙,遂略西番罕东之地。土酋哈昝等遁去。会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叛,诏移兵讨之。至则都指挥瞿能等已大破其众,月鲁走柏兴州。玉遣百户毛海诱缚其父子,送京师诛之,而尽降其众,因请增置屯卫。报可。复请籍民为兵,讨朵甘、百夷。诏不许,遂班师。   玉长身赪面,饶勇略,有大将才。中山、开平既没,数总大军,多立功。太祖遇之厚。浸骄蹇自恣,多蓄庄奴、假子,乘势暴横。尝佔东昌民田,御史按问,玉怒,逐御史。北征还,夜扣喜峰关。关吏不时纳,纵兵毁关入。帝闻之不乐。又人言其私元主妃,妃惭自经死,帝切责玉。初,帝欲封玉梁国公,以过改为凉,仍镌其过于券。玉犹不悛,侍宴语傲慢。在军擅黜陟将校,进止自专,帝数谯让。西征还,命为太子太傅。玉不乐居宋、颍两公下,曰:“我不堪太师耶!”比奏事多不听,益怏怏。   二十六年二月,锦衣卫指挥蒋瓛告玉谋反,下吏鞫讯。狱辞云:“玉同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舳舻侯硃寿、东莞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谋为变,将伺帝出耤田举事。”狱具,族诛之。列侯以下坐党夷灭者不可胜数。手诏布告天下,条列爰书为《逆臣录》。至九月,乃下诏曰:“蓝贼为乱,谋泄,族诛者万五千人。自今胡党、蓝党概赦不问。”胡谓丞相惟庸也。于是元功宿将相继尽矣。凡列名《逆臣录》者,一公、十三侯、二伯。叶升前坐事诛,胡玉等诸小侯皆别见。其曹震、张翼、张温、陈桓、硃寿、曹兴六侯,附著左方。   曹震,濠人。从太祖起兵,累官指挥使。洪武十二年,以征西番功封景川侯,禄二千石。从蓝玉征云南,分道取临安诸路,至威楚,降元平章阎乃马歹等。云南平,因请讨容美、散毛诸洞蛮及西番朵甘、思曩日诸族。诏不许。又请以贵州、四川二都司所易番马,分给陕西、河南将士。又言:“四川至建昌驿,道经大渡河,往来者多死瘴疠。询父老,自眉州峨眉至建昌,有古驿道,平易无瘴毒,已令军民修治。请以泸州至建昌驿马,移置峨眉新驿。”从之。二十一年,与靖宁侯叶升分道讨平东川叛蛮,俘获五千余人。   寻复命理四川军务,同蓝玉核征南军士。会永宁宣慰司言,所辖地有百九十滩,其八十余滩道梗不利。诏震疏治之。震至泸州按视,有支河通永宁,乃凿石削崖,令深广以通漕运。又辟陆路,作驿舍、邮亭,驾桥立栈。自茂州,一道至松潘,一道至贵州,以达保宁。先是行人许穆言:“松州地硗瘠,不宜屯种。戍卒三千,粮运不给,请移戍茂州,俾就近屯田。”帝以松州控制西番,不可动。至是运道既通,松潘遂为重镇。帝嘉其劳。逾年复奏四事:一,请于云南大宁境就井煮盐,募商输粟以赡边。一,令商入粟云南建昌,给以重庆、綦江市马之引。一,请蠲马湖逋租。一,施州卫军储仰给湖广,溯江险远,请以重庆粟顺流输之。皆报可。   震在蜀久,诸所规画,并极周详。蜀人德之。蓝玉败,谓与震及硃寿诱指挥庄成等谋不轨,论逆党,以震为首,并其子炳诛之。   张翼,临淮人。父聚,以前翼元帅从平江南、淮东,积功为大同卫指挥同知,致仕。翼随父军中,骁勇善战,以副千户嗣父职。从征陕西,擒叛寇。擢都指挥佥事,进佥都督府事。从蓝玉征云南,克普定、曲靖。取鹤庆、丽江,剿七百房山寨。捣剑川,击石门。十七年论功封鹤庆侯,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六年坐玉党死。   张温,不详何许人。从太祖渡江,授千户。积功至天策卫指挥佥事。从大军收中原,克陕西,攻下兰州,守之。元将扩廓侦大将军南还,自甘肃帅步骑奄至。诸将请固守以待援。温曰:“彼远来,未知我虚实,乘幕击之,可挫其锐。倘彼不退,固守未为晚也。”于是整兵出战,元兵少却。已而围城数重,温敛兵固守,敌攻不能下,乃引去。太祖称为奇功,擢大都督府佥事。   已,又命兼陕西行都督府佥事。当兰州之受围也,元兵乘夜梯城而登。千户郭佑被酒卧,他将巡城者击退之。围既解,温将斩佑,天策卫知事硃有闻争曰:“当贼犯城时,将军斩佑以令众,军法也。贼既退,始追戮之,无及于事,且有擅杀名。”温谢曰:“非君,不闻是言。”遂杖佑释之。帝闻而两善焉,并赏有闻绮帛。   其明年,以参将从傅友德伐蜀,功多。十一年,以副将会王弼等讨西羌。明年论功封会宁侯,禄二千石。又明年命往理河南军务。十四年从傅友德征云南。二十年秋帅师讨纳哈出余众,从北伐,皆有功。后以居室器用僭上,获罪,遂坐玉党死。   陈桓,濠人。从克滁、和。渡江,克集庆先登。从取宁国、金华。战龙江、彭蠡。收淮东、浙西。平中原。累功授都督佥事。洪武四年从伐蜀。十四年从征云南,与胡海、郭英帅兵五万,由永宁趋乌撒。道险隘,自赤河进师,与乌撒诸蛮大战,败走之。再破芒部士酋,走元右丞实卜,遂城乌撒。降东川乌蒙诸蛮,进克大理。略定汝宁、靖宁诸州邑。十七年封普定侯,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年同靖宁侯叶升征东川,俘获甚众。就令总制云南诸军。再平九溪洞蛮,立营堡,屯田。还,坐玉党死。   硃寿,未详何许人。以万户从渡江,下江东郡邑,进总管。收常、婺,克武昌。平苏、湖,转战南北。积功为横海卫指挥,进都督佥事。与张赫督漕运,有功。洪武二十年封舳舻侯,禄二千石,予世券。坐玉党死。   曹兴,一名兴才,未详何许人。从平武昌,授指挥佥事。取平江,进指挥使。克苏九畴炭山寨。进都督佥事,兼太原卫指挥。进山西行省参政,领卫事,为晋王相。洪武十一年,从沐英讨洮州羌,降朵甘酋,擒三副使等。师还,封怀远侯,世袭指挥使。理军务山西,从北征有功。后数年,坐玉党死。   同时以党连坐者,都督则有黄辂、汤泉、马俊、王诚、聂纬、王铭、许亮、谢熊、汪信、萧用、杨春、张政、祝哲、陶文、茆鼎凡十余人,多玉部下偏裨。于是勇力武健之士芟夷略尽,罕有存者。   谢成,濠人。从克滁、和。渡江,定集庆,授总管。克宁国、婺州,进管军千户。战鄱阳,平武昌,下苏、湖,进指挥佥事。从大军征中原,克元都,攻庆阳,捣定西。为都督佥事、晋王府相。从沐英征朵甘,降乞失迦,平洮州十八族。洪武十二年封永平侯,禄二千石,世指挥使。二十年同张温追讨纳哈出余众,召还。二十七年坐事死,没其田宅。   李新,濠州人。从渡江,数立功。战龙湾,授管军副千户。取江陵,进龙骧卫正千户。克平江,迁神武卫指挥佥事,调守茶陵卫,屡迁至中军都督府佥事。十五年,以营孝陵,封崇山侯,岁禄千五百石。二十二年命改建帝王庙于鸡鸣山。新有心计,将作官吏视成画而已。明年遣还乡,颁赐金帛田宅。时诸勋贵稍僭肆,帝颇嫉之,以党事缘坐者众。新首建言:公、侯家人及仪从户各有常数,余者宜归有司。帝是之,悉发凤阳隶籍为民,命礼部纂《稽制录》,严公侯奢侈逾越之禁。于是武定侯英还佃户输税,信国公和还仪从户,曹国公景隆还庄田,皆自新发之。二十六年,督有司开胭脂河于溧水,西达大江,东通两浙,以济漕运。河成,民甚便之。二十八年以事诛。   赞曰:治天下不可以无法,而草昧之时法尚疏,承平之日法渐密,固事势使然。论者每致慨于鸟尽弓藏,谓出于英主之猜谋,殊非通达治体之言也。夫当天下大定,势如磐石之安,指麾万里,奔走恐后,复何所疑忌而芟薙之不遗余力哉?亦以介胄之士桀骜难驯,乘其锋锐,皆能竖尺寸于疆场。迨身处富贵,志满气溢,近之则以骄恣启危机,远之则以怨望扞文网。人主不能废法而曲全之,亦出于不得已,而非以剪除为私计也。亮祖以下诸人,既昧明哲保身之几,又违制节谨度之道,骈首就僇,亦其自取焉尔。    列传第二十一   廖永安 俞通海(弟通源 渊 胡大海(养子德济) 栾凤 耿再成张德胜(汪兴祖 赵德胜南昌康郎山两庙忠臣附 桑世杰(刘成)茅成(杨国兴)胡深 孙兴祖 曹良臣周显 常荣 张耀 濮英于光等   廖永安,字彦敬。德庆侯永忠兄也。太祖初起,永安兄弟偕俞通海等以舟师自巢湖来归。太祖亲往收其军,遂以舟师攻元中丞蛮子海牙于马场河。元人驾楼船,不利进退,而永安辈操舟若飞,再战,再破元兵,始定渡江策。顷之,发江口。永安举帆,请所向,命直指牛渚。西北风方骤,顷刻达岸。太祖急挥甲士鼓勇以登,采石镇兵皆溃,遂乘胜取太平。授管军总管。以舟师破海牙水栅,擒陈兆先,入集庆。擢建康翼统军元帅。以舟师从取镇江,克常州,擢同佥江南行枢密院事。又以舟师同常遇春自铜陵趋池州。合攻,破其北门,执徐寿辉守将,遂克池州。偕俞通海拔江阴之石牌戍,降张士诚守将栾瑞。擢同知枢密院事。又以舟师破士诚兵于常熟之福山港。再破之通州之狼山,获其战舰以归。遂从徐达复宜兴,乘胜深入太湖。遇吴将吕珍,与战。后军不继,舟胶浅,被执。   永安长水战,所至辄有功。士诚爱其才勇,欲降之,不可,为所囚。太祖壮永安不屈,遥授行省平章政事,封楚国公。永安被囚凡八年,竟死于吴。吴平,丧还,太祖迎祭于郊。   洪武六年,帝念天下大定,诸功臣如永安及俞通海、张德胜、耿再成、胡大海、赵德胜、桑世杰皆已前没,犹未有谥号,乃下礼部定议。议曰:“有元失驭,四海糜沸。英杰之士,或起义旅,或保一方,泯泯棼棼,莫知所属。真人奋兴,不期自至,龙行而云,虎啸而凤。若楚国公臣永安等,皆熊罴之士、膂力之才,非陷坚没阵,即罹变捐躯,义与忠俱,名耀天壤。陛下混一天下,追维旧劳,爵禄及子孙,烝尝著祀典。易名定谥,于礼为宜。臣谨按谥法:以赴敌逢难,谥臣永安武闵;杀身克戎,谥臣通海忠烈;奉上致果,谥臣张德胜忠毅;胜敌致强,谥臣大海武庄;辟土斥境,武而不遂,谥臣再成武壮;折冲御侮,壮而有力,谥臣赵德胜武桓。臣世杰,业封永义侯,与汉世祖封寇恂、景丹相类,当即以为谥。”诏曰:“可。”九年皆加赠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柱国。已,又改封永安郧国公。无子,授其从子升为指挥佥事。   俞通海,字碧泉。其先濠人也,父廷玉徙巢。子三人,通海、通源、渊。元末,盗起汝、颍。廷玉父子与赵普胜、廖永安等结寨巢湖,有水军千艘。数为庐州左君弼所窘,遣通海间道归太祖。太祖方驻师和阳,谋渡江,无舟楫。通海至,大喜曰:“天赞我也!”亲往抚其军。而赵普胜叛去。元兵以楼船扼马场河等口。濒湖惟一港可通,亦久涸。会天大雨,水深丈余,乃引舟出江,至和阳。通海为人沉毅,治军严而有恩,士乐为用。巢湖诸将皆长于水战,而通海为最。从破海牙诸水寨,授万户。从渡江,克采石,取太平,徇下诸属县。海牙复以战舰截采石,而陈兆先合淮兵二十万屯方山,相犄角。通海与廖永安等击之,大败其众,海牙遁。进破兆先,取集庆路。从汤和拔镇江,迁秦淮翼元帅。偕诸将取丹阳、金坛、常州。迁行枢密院判官。从克宁国,下水阳,因以舟师略太湖,降张士诚守将于马迹山,舣舟胥口。吕珍兵暴至,诸将欲退。通海曰:“不可,彼众我寡,退则情见。不如击之。”乃身先疾斗,矢下如雨,中右目,不能战。命帐下士被己甲督战。敌以为通海也,不敢逼,徐解去。由是一目遂眇。已,偕永安等克石牌戍,夺马驮沙而还。   普胜既叛归友谅,陷池州,遣别将守,而自据枞阳水寨。太祖方征浙东,以枞阳为忧。通海往攻,大破之。普胜陆走,尽获其舟,遂复池州。迁佥枢密院事。陈友谅犯龙湾,偕诸将击走之,追焚其舟于慈湖,擒七帅,逐北至采石。功最,进枢密院同知。从攻友谅,下铜陵,克九江,掠蕲、黄。从徐达击叛将祝宗、康泰,复南昌。从援安丰,败士诚兵。还攻庐州。   友谅大举围南昌。从太祖击之。遇于康郎山,舟小不能仰攻,力战几不支。通海乘风纵火焚其舟二十余,敌少挫。太祖舟胶,友谅骁将张定边直前,犯太祖舟。常遇春射中定边,通海飞舸来援,舟骤进水涌,太祖舟得脱。而通海舟复为敌巨舰所压,兵皆以头抵舰,兜鍪尽裂,仅免。明日复战,偕廖永忠等以七舟置火药,焚敌舟数百。逾二日,复以六舟深入。敌连大舰力拒。太祖登舵楼望,久之无所见,意已没。有顷,六舟绕敌舰出,飘飖若游龙。军士欢噪,勇气百倍,战益力。友谅兵大败。师次左蠡,通海进曰:“湖有浅,舟难回旋。莫若入江,据敌上流。彼舟入,即成擒矣。”遂移师出湖,水陆结栅。友谅不敢出。居湖中一月,食尽,引兵突走,竟败死。是役也,通海功最多。师还,赐良田金帛。   明年从平武昌。拜中书省平章政事。总兵略刘家港,进逼通州,败士诚兵,擒其将硃琼、陈胜。进摄江淮行中书省事,镇庐州。从徐达平安丰。又从克湖州,略太仓。秋毫不犯,民大悦。围平江,战灭渡桥。捣桃花坞,中流矢,创甚,归金陵。太祖幸其第,问曰:“平章知予来问疾乎?”通海不能语。太祖挥涕而出。翼日卒,年三十八。太祖临哭甚哀,从官卫士皆感涕。追封豫国公,侑享太庙,肖像功臣庙。洪武三年,改封虢国公,谥忠烈。   通海父廷玉官佥枢密院事,先卒,追封河间郡公。通海无子,弟通源嗣其官。   通源,字百川。从大将军征中原,偕副将军冯胜等会兵太原,定河中。渡河,克鹿台,取凤翔、巩昌、泾州,守开城。会张良臣据庆阳再叛,大将军命诸将分兵蹙之。通源自临洮疾趋至泾,略其西,顾时略其北,傅友德略其东,陈德略其南。大将军逼城下,良臣援绝粮尽,败死。遂克庆阳。征定西,克兴元,皆先登。洪武三年封南安侯,岁禄千五百石,予世券。四年从廖永忠伐蜀,又从徐达出塞,抚甘肃,有功。徙江南豪民十四万田凤阳。又攻云南,征广南蛮,俘斩数万。二十二年诏还乡,赐钞五万,置第于巢。未行,卒。子祖,病不能嗣。逾年,追论胡党,以通源死,不问,爵除。   渊以父兄故,充参侍舍人。从征,积功授都督佥事。通源既坐党,太祖念廷玉、通海功,二十五年封渊越巂侯,岁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帅师讨建昌叛贼,城越巂。明年坐累失侯,遣还里。建文元年召复爵。随大军征燕,战没于白沟河。次子靖嗣官。   胡大海,字通甫,虹人。长身、铁面,智力过人。太祖初起,大海走谒滁阳,命为前锋。从渡江,与诸将略地,以功授右翼统军元帅,宿卫帐下。从破宁国,副院判邓愈戍之。遂拔徽州,略定其境内。元将杨完者,以十万众来攻,大海战城下,大破走之。遂与邓愈、李文忠自昱岭关攻建德。败元师于淳安,遂克建德。再败杨完者,降溪洞兵三万人。进枢密院判官。克兰溪,从取婺州,迁佥枢密院事。下诸暨,守将宵遁。万户沈胜既降复叛,大海击败之,生擒四千余人。改诸暨为诸全州。移兵攻绍兴,再破张士诚兵。太祖以宁、越重地,召大海使守之。士诚将吕珍围诸全,大海救之。珍堰水灌城,大海夺堰,反灌珍营。珍势蹙,于马上折矢誓。请各解兵,许之。郎中王恺曰:“珍猾贼,不可信,不如因击之。”大海曰:“言出而背之,不信;既纵而击之,不武。”师还,人皆服其威信。寻攻处州,走元将石抹宜孙,遂定处州七邑。   陈友谅寇龙江,命分军捣信州,以牵制敌。大海用王恺言,亲引兵往,遂克信州,以为广信府。信方绝粮,或劝还师。大海曰:“此闽、楚襟喉地也,可弃之乎?”筑城浚隍以守之。先是,军粮少,所得郡县,将士皆征粮于民,名曰寨粮。民甚病之。大海以为言,始命罢去。进江南行省参知政事,镇金华。   初,严州既下,苗将蒋英、刘震、李福皆自桐庐来归。大海喜其骁勇,留置麾下。至是,三人者谋作乱,晨入分省署,请大海观弩于八咏楼。大海出,英遣其党跪马前,诈诉英过。大海未及答,反顾英。英出袖中槌击大海,中脑仆地。并其子关住、郎中王恺皆遇害。英等大掠城中,奔于吴。其后,李文忠攻杭州,杭人执英以降。太祖命诛英,刺其血以祭大海。   大海善用兵,每自诵曰:“吾武人,不知书,惟知三事而已:不杀人,不掠妇女,不焚毁庐舍。”以是军行远近争附。及死,闻者无不流涕。又好士,所至辄访求豪隽。刘基、宋濂、叶琛、章溢之见聘也,大海实荐之。追封越国公,谥武庄,肖像功臣庙,配享太庙。   初,太祖克婺州,禁酿酒。大海子首犯之。太祖怒,欲行法。时大海方征越,都事王恺请勿诛,以安大海心。太祖曰:“宁可使大海叛我,不可使我法不行。”竟手刃之。及关住复被杀,大海遂无后。   养子德济,字世美,不知何许人。大海帅以归太祖。从攻婺州,为诱兵,大破元兵于梅花门外,擒其将季弥章,由是知名。既下信州,太祖以德济为行枢密院同佥,使守之。陈友谅将李明道来寇,德济与力战。大海来援,夹击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汉二。及大海为蒋英所害,处州降将李祐之亦杀院判耿再成以叛。张士诚闻浙东乱,遣其弟士信寇诸全。德济自信州往救,乘懈得入城,与知州栾凤、院判谢再兴分门守。夜半,出敌不意,砍士信营,破走之。擢浙江行省参知政事,移守新城。士诚将李伯升帅步骑大入寇。德济固守,乞师于李文忠。文忠驰救,德济出兵夹击,大破之,详文忠传。   时德济所部有潜移家入新城者,文忠疑德济使然。诛其都事罗彦敬,欲微戒德济。将士皆怒,走告德济。德济怡然曰:“右丞杀彦敬,自为广信作战衣有弊耳,再言者斩!”于是太祖召德济褒谕之,而责文忠失将士心。且曰:“胡德济之量,汝不及也。”擢浙江行省右丞,赐骏马。未几,改左丞,移镇杭州。从大将军徐达出定西。德济军失利,达斩其部将数人,械至京师。帝念旧功,释之。复以为都指挥使,镇陕西,卒。   栾凤,高邮人。知诸全,有能声。方士信来攻,与谢再兴力守,数出奇兵挫敌。再兴使部校鬻货于杭,太祖虑其输我军虚实,召再兴还,而以参军李梦庚总制诸全军马。既而念再兴功,为兄子文正娶其长女,命徐达娶其幼女。复遣守诸全。再兴忿梦庚出己上,凤复以细故绳之,遂叛,杀凤。凤妻王氏以身蔽凤,并杀之。执梦庚,降于士诚,梦庚亦死之。太祖以再兴数有功,叛非其志,故凤与梦庚皆不得恤云。   耿再成,字德甫,五河人。从太祖于濠,克泗、滁州。元兵围六合,太祖救之,与再成军瓦梁垒。力战,度不敌,引还。元兵尾至,太祖设伏涧侧,令再成诱敌,大败之。以镇抚从渡江,下集庆。以元帅守镇江,以行枢密院判官守长兴,再守扬州。从取金华,为前锋,屯缙云之黄龙山以遏敌冲。与胡大海破石抹宜孙于处州,克其城,守之。宜孙来攻,又败之庆元。   再成持军严,士卒出入民间,蔬果无所捐。金华苗帅蒋英等叛,杀胡大海。处州苗帅李祐之等闻之,亦作乱。再成方对客饭,闻变,上马,收战卒不满二十人,迎贼骂曰:“贼奴!国家何负汝,乃反。”贼攒槊刺再成。再成挥剑连断数槊,中伤坠马,大骂不绝口死。胡深等收其尸,藁葬之。后改葬金陵聚宝山。追封高阳郡公,侑享太庙,肖像功臣庙。洪武十年加赠泗国公,谥武壮。   子天璧,闻父难,纠部曲杀贼。比至,李文忠已破贼斩之。遂以天璧守处州。拒方国珍、张士诚皆有功,擢指挥副使。克浦城,捣建宁,走陈友定。征襄阳,进至西安。招谕河州、临洮,皆下。改杭州指挥同知。七年出海捕倭,深入外洋,溺死。   张德胜,字仁辅,合肥人。才略雄迈。与俞通海等以舟师自巢来归。从渡江,克采石、太平。陈埜先来攻,与汤和等破擒之。授太平兴国翼总管。破蛮子海牙水寨,擒陈兆先。下集庆,克镇江,授秦淮翼元帅。取常州,擢枢密院判。克宁国,收长枪兵。下太湖,略马迹山。攻宜兴,取马驮沙及石牌寨。进佥枢密院事。赵普胜陷池州,德胜往援,弗及,还,从徐达拔宜兴。普胜复掠青阳、石埭。德胜与战栅江口,破走之。已,复同通海击败其众,遂复池州。引兵自无为趋浮山,走普胜将胡总管,追,败之青山,逐北至潜山。陈友谅将郭泰逆战沙河,破斩之,遂克潜山。友谅犯龙江,德胜总舟师迎战,杀伤相当。德胜大呼,麾诸将奋击。友谅军披靡,遂大败。与诸将追及之慈湖,纵火焚其舟。至采石,大战,没于阵。追封蔡国公,谥忠毅,肖像功臣庙,侑享太庙。子宣幼。养子兴祖嗣职。   兴祖,巢人。本汪姓。既嗣职,从破安庆,克江州,拔蕲、黄,取南昌。从援安丰,大败张士诚兵。鄱阳之战,与廖永忠等以六舟深入。又邀击友谅于泾江口。功最,擢湖广行省参政。从平武昌,遂克庐州,略地至通州而还。进大都督府佥事。从徐达取淮东,下浙西。进同知大都督府事。大军北征,别将卫军由徐州克沂、青、东平,乘胜至东阿,降元参政陈璧及所部五万余人。孔子五十六世孙衍圣公希学帅曲阜知县希举、邹县主簿孟思谅等迎谒于军门,兴祖礼之。兗东州县闻风皆下,遂取济宁、济南。   洪武元年,以都督兼右率府使,从攻乐安,克汴梁、河、洛,还守济宁。与大将军会师德州,帅舟师并河进,遂克元都。徇下永平,西取大同,将三卫卒守之。再败元兵,斩获无算。时德胜子宣已长,命为宣武卫指挥同知。而兴祖复姓为汪。三年进克武、朔二州,获元知院马广等。帅兵至大同北口,大败元兵,获扩廓弟金刚奴等四百余人。未几,命为晋王武傅,兼山西行都督府佥事。四年从前将军傅友德合兵伐蜀,克阶、文,乘胜至五里关,中飞石死。蜀平,诏都督兴祖殁于王事,优赏其子,追封东胜侯,予世券。   兴祖子幼,命与宣同居。以疾卒,爵除。   赵德胜,濠人。为元义兵长,善马槊,每战先登。隶王忙哥麾下,察其必败。太祖取滁阳,德胜母在军中,乃弃其妻来从。太祖喜,赐之名,为帐前先锋。从取铁佛冈,攻三汊河,破张家寨,克全椒、后河诸寨。援六合,中流矢,几殆。击鸡笼山,捣乌江,下和州、含山。夜袭陈埜先营,拔板门、铁长官二寨,遂取仪真。授总管府先锋。从渡江,下太平,克芜湖、句容、溧水、溧阳,皆有功。从常遇春败蛮子海牙于采石,破陈兆先营于方山,下集庆,功最。从徐达取镇江,破苗军水寨。下丹阳、金坛,平宁国。转领军先锋。取广德,破张士诚水寨。复从遇春攻常州,解牛塘围,复广德、宁国。取江阴,攻常熟,擒张士德。从攻湖州。宜兴叛,还兵定之。擢中翼左副元帅。陈友谅犯龙江。龙江第一关曰虎口城,太祖以属德胜。友谅至,力战。伏兵起,友谅大败。遂复太平。下铜陵临山寨,略黄山桥及马驮沙,征高邮。有功,进后翼统军元帅。   从太祖西征,破安庆水寨,乘风溯小孤山。距九江五里,友谅始知,仓皇遁去。遂克九江,徇黄梅、广济,克瑞昌、临江、吉安,还下安庆。进克抚州,取新淦。讨南昌叛将,复其城,砲伤肩。授佥江南行枢密院事。与硃文正、邓愈共守南昌。平罗友贤于池州,破友谅将于西山。复临江、吉安、抚州。未几,友谅大举兵围南昌。德胜帅所部数千,背城逆战,射杀其将,敌大沮。明日复合,环城数匝。友谅亲督战,昼夜攻,城且坏。德胜帅诸将死战,且战且筑,城坏复完。暮坐城门楼,指挥士卒。弩中腰膂,镞入六寸,拔出之,叹曰:“吾自壮岁从军,伤矢石屡矣,无重此者。丈夫死不恨,恨不能扫清中原耳。”言毕而绝,年三十九。追封梁国公,谥武桓,列祀功臣庙,配享太庙。   德胜刚直沉鸷,驭下严肃。未尝读书,临机应变,动合古法。平居笃孝友如修士。   友谅围南昌八十五日,先后战死者凡十四人。   张子明者,领兵千户也。洪都围久,内外隔绝,硃文正遣子明告急于应天。以东湖小渔舟从水关潜出,夜行昼止,半月始得达。太祖问友谅兵势。对曰:“兵虽盛,战斗死者不少。今江水日涸,贼巨舰将不利。援至可破也。”太祖谓子明:“归语而帅:坚守一月,吾自取之。”还至湖口,为友谅所获。令诱城中降,子明佯诺。至城下,大呼:“我张大舍。已见主上,令诸公坚守,救且至!”贼怒,攒槊杀之。追封忠节侯。   友谅攻抚州,枢密院判李继先乘城战死;左翼元帅牛海龙突围死;左副元帅赵国旺引兵烧战舰,敌追至,投桥下死;百户徐明跃马出射贼,贼知明名,并力攻,被执死;军士张德山夜半潜出城,焚贼舟,贼觉,死;夏茂成守城楼,中飞砲死;右翼元帅同知硃潜、统军元帅许珪俱战死。蒋必胜陷吉安,参政刘齐、知府硃文华被执,不屈死。赵天麟守临江,友谅攻之,城陷,不屈死。祝宗、康泰叛,陷洪都,知府叶琛与行省都事万思诚迎战,皆死。事平,皆赠爵侯伯以下有差,立忠臣庙于豫章,并祠十四人,以德胜为首。而康郎山战死者三十五人,首丁普郎。   普郎初为陈友谅将,守小孤山。偕傅友德来降,授行枢密院同知,数有功。及援南昌,大战鄱阳湖。自辰至午,普郎身被十余创,首脱犹直立,执兵作斗状,敌惊为神。时七月己丑也。追赠济阳郡公。   张志雄亦友谅将,素骁勇,号长张。从赵普胜守安庆。友谅杀普胜,志雄怨,来降,为枢密院判。至是舟樯折,敌攒刺之,知不能脱,遂自刎。   元帅余昶、右元帅陈弼、徐公辅皆以其日战没。   先一日,左副指挥韩成,元帅宋贵、陈兆先战没。兆先者,埜先从子,既被擒,太祖以其兵备宿卫。感帝大度,效死力,至是战死。韩成子观至都督,别有传。   越四日,辛卯,复大战,副元帅昌文贵、左元帅李信、王胜、刘义死。   八月壬戌,扼敌泾江口,同知元帅李志高、副使王咬住亦战死。   其他偏裨死事者,千户姜润、王凤显、石明、王德、硃鼎、王清、常德胜、袁华、陈冲、王喜仙、汪泽、丁宇、史德胜、裴轸、王理、王仁,镇抚常惟德、郑兴、逯德山、罗世荣、曹信。凡赠公一人、侯十二人、伯二人、子十五人、男六人,肖像康郎山忠臣庙,有司岁致祭。   又程国胜者,徽人。以义兵元帅来归,败杨完者。累功至万户。守南昌。与牛海龙夜劫友谅营。海龙中流矢死,国胜泅水得脱,抵金陵。从太祖战鄱阳。张定边直前犯太祖舟,国胜与韩成、陈兆先驾舸左右奋击,太祖舟脱。国胜等绕出敌舰后,援绝,力战死。而南昌城中谓国胜已前死,故豫章、康山两庙俱得预祀云。   桑世杰,无为人。亦自巢湖来归。赵普胜有异志,世杰发其谋,普胜逸去。从渡江,以舟师破元水军。授秦淮翼元帅。下镇江,徇金坛、丹阳,攻宁国长枪诸军,克水阳,平常州。判行枢密院事。略地江阴、宜兴。   初,石牌民硃定,贩盐无赖,与富民赵氏有隙,遂告变,灭赵氏,授江阴判官。寻复为盗,元遣兵捕之。定闻张士诚据高邮,乃导士诚由通州渡江,遂陷平江。以定为参政,而遣元帅栾瑞戍石牌。及大兵既取江阴,瑞尚据石牌,导舟师往来。太祖命永安及世杰击之,世杰力战死,瑞亦降。张氏窥江路绝。太祖念其功,赠安远大将军、轻车都尉、永义侯,侑享太庙。   子敬以父死事,累官都督府佥事。洪武二十三年,封徽先伯,岁禄千七百石,予世券。明年同徐辉祖等防边,寻令屯军平阳,坐蓝玉党死。   又刘成者,灵璧人。以统兵总管从耿炳文定长兴,为永兴翼左副元帅,数佐炳文败士诚兵。李伯升以十万众来攻,城中兵仅七千。太祖遣兵援之,未至,炳文婴城守。成引数士骑出西门,击败伯升兵,擒其将宋元帅。转至东门,敌悉兵围之,遂战死。赠怀远将军,立庙长兴。   茅成,定远人。自和州从军,隶常遇春麾下。克太平,始授万户。从定常州、宁国,进总管。克衢州,授副元帅。守金华,改太平兴国翼元帅。从克安庆,援安丰,战鄱阳,克武昌,授武德卫千户。寻进指挥副使。取赣州、安陆、襄阳、泰州,皆有功。从徐达攻平江,焚张士诚战船,筑长围困之。达攻娄门,士诚出兵战,成击败之。突至外郛,中叉死。赠东海郡公,祀功臣庙。   同时死者,有杨国兴,亦定远人。以右翼元帅守宜兴。初,常州人陈保二聚众,号“黄包军”。即降复叛,诱执詹、李二将。国兴执斩之。授神武卫指挥使。至是攻阊门战死,以其子益袭指挥使。   胡深,字仲渊,处州龙泉人。颖异有智略,通经史百家之学。元末兵乱,叹曰:“浙东地气尽白,祸将及矣。”乃集里中子弟自保。石抹宜孙以万户镇处州,辟参军事,募兵数千,收捕诸山寇。温州韩虎等杀主将叛。深往谕之,军民感泣,杀虎以城降。已,偕章溢讨龙泉之乱,搜旁县盗,以次平之。宜孙时已进行省参政,承制命深为元帅。戊戌十二月,太祖亲征婺州。深帅兵车数百辆往援,至松溪不能救,败去,婺遂下。明年,耿再成侵处州,宜孙分遣元帅叶琛、参谋林彬祖、镇抚陈中真及深帅兵拒战。会胡大海兵至,与再成合,大破之,进抵城下。宜孙战败,与叶琛、章溢走建宁,处州遂下。深以龙泉、庆元、松阳、遂昌四县降。   太祖素知深名,召见,授左司员外郎,遣还处州。招集部曲,从征江西。既定,命以亲军指挥守吉安。处州苗军叛,杀守将耿再成,深从平章邵荣讨诛之。会改中书分省为浙东行中书省,遂以深为行省左右司郎中,总制处州军民事。时山寇窃发,人情未固,深募兵万余人,捕诛渠帅。沿海军素骁,诛其尤横者数人,患遂息。癸卯九月,诸全叛将谢再兴以张士诚兵犯东阳。左丞李文忠令深引兵为前锋,再兴败走。深建议以诸全为浙东籓屏,乃度地去诸全五十里并五指山筑新城,分兵戍守。太祖初闻再兴叛,急驰使诣文忠,别为城守计。至则工已竣。后士诚将李伯升大举来侵,顿新城下,不能拔,败去。太祖嘉深功,赐以名马。   太祖称吴王,以深为王府参军,仍守处州。温州豪周宗道聚众据平阳。数为方国珍从子明善所逼,以城来归。明善怒,攻之。深遣兵击走明善,遂下瑞安,进兵温州。方氏惧,请岁输银三万充军实。乃命深班师,复还镇。陈友定兵至,破之,追至浦城,又败其守兵,城遂下。进拔松溪,获其守将张子玉。因请发广信、抚州、建昌三路兵,规取八闽。太祖喜曰:“子玉骁将,擒之则友定破胆。乘势攻之,理无不克。”因命广信指挥硃亮祖由铅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关,会深齐进。已,亮祖等克崇安,进攻建宁。友定将阮德柔固守。深视氛祲不利,欲缓之。亮祖曰:“师已至此,庸可缓乎?且天道幽远,山泽之气变态无常,何足征也。”时德柔兵屯锦江,逼深阵后。亮祖督战益急。深引兵还击,破其二栅。德柔军力战,友定自以锐师夹击。日已暮,深突围走,马蹶被执,遂遇害,年五十二。追封缙云郡伯。   太祖尝问宋濂曰:“胡深何如人?”对曰:“文武才也。”太祖曰:“诚然。浙东一障,吾方赖之。”而深以久任乡郡,志图平闽以报效,竟以死徇。深驭众宽厚,用兵十余年,未尝妄戮一人。守处州,兴学造士。缙云田税重,以新没入田租偿其数。盐税什一,请半取之,以通商贾。军民皆怀其惠云。   孙兴祖,濠人。从太祖渡江,积功为都先锋。战龙江,迁统军元帅。破瑞昌八阵营,擢天策卫指挥使。兴祖沉毅有谋,大将军徐达雅重之。克泰州,以达请,命守海陵。海陵,士诚兵入淮要地也。兴祖整军令,练士伍,防御甚严。吴兵自海口来侵,击败之,擒彭元帅。平江既下,命兴祖取通州,士诚守将已诣徐达降。进大都督府副使,移镇彭城。达既定关陕,旋师北向,檄兴祖会东昌。从克元都。置燕山六卫,留兵三万人,命兴祖守之,领大都督分府事。大兵西征,扩廓由居庸窥北平。达谓诸将:“北平有孙都督,不足虑。”遂直捣太原。语详《达传》。洪武三年,帅六卫卒从达出塞,次三不剌川,遇敌,力战死,年三十五。太祖悼惜之,追封燕山侯,谥忠愍,配享通州常遇春祠。   未几,中书省以都督同知汪兴祖兼俸事入奏。帝闻奏兴祖名,叹息,命以月俸给故燕山侯兴祖家。以其长子恪袭武德卫指挥使。久之,历都督佥事。二十一年,以右参将从蓝玉北征,至捕鱼儿海。论功封全宁侯,岁禄二千石,予世券。恪谨敏,有儒将风。从征楚、蜀,还驻沔阳,简阅各卫所军士备边。二十五年,进兼太子太保。未几,籍兵山西,从宋国公胜练兵。旋召还,赐第中都。后坐蓝玉党死。   曹良臣,安丰人。颍寇起,聚乡里筑堡自固。归太祖于应天,为江淮行省参政。从取淮东,收浙西,进行省左丞。从大军取元都,略地至泽、潞。进山西行省平章,还守通州。时大兵出山西,通州守备单弱,所部不满千人。元丞相也速将万骑营白河。良臣曰:“吾兵少,不可与战。彼众虽多,亡国之余,败气不振,当以计走之。”乃密遣指挥仵勇等于濒河舟中多立赤帜,亘三十余里,钲鼓声相闻。也速大骇,遁去。良臣出精骑逐交百余里,元兵自是不敢窥北平。复从大将军达击扩廓帖木儿于定西,败之。洪武三年封宣宁侯,岁禄九百石,予世券。   明年从伐蜀,克归州山寨,取容美诸土司。会周德兴拔茅冈覃垕寨,自白盐山伐木开道,出纸坊溪以趋夔州,进克重庆。明年从副将军文忠北征,至胪朐河,收其部籓。文忠帅良臣持二十日粮,兼程进至土剌河。哈剌章渡河拒战,少却。追至阿鲁浑河,敌骑大集。将士皆殊死战,敌大败走,而良臣与指挥周显、常荣、张耀皆战死。事闻,赠良臣安国公,谥忠壮,列祀功臣庙。子泰袭侯,坐蓝玉党死,爵除。   显,合肥人。从渡江,累功至指挥同知。洪武三年,以收应昌红罗山寨,迁指挥使。荣,开平王遇春再从弟,历指挥佥事。遇春卒于军,荣护丧还。从硃亮祖平蜀,累官至振武卫指挥同知。耀,寿州人,初从陈埜先。建康下,始归附。累功为守御福建指挥使,守兴化。至是俱战没,帝厚恤诸臣家,命有司各表其墓。   濮英,庐州人。初以勇力为百夫长,积功至西安卫指挥。坐军政不修,召还诘责,遣叶升代之。升更言其贤,令还卫。洪武十九年,太祖命耿炳文选陕西都司卫所卒备边,惟英所练称劲旅,加都督佥事。明年命师所部随大将军冯胜北征。抵金山,降纳哈出,遂班师,而以英将奇兵三千人为殿。纳哈出余众窜匿者尚数十万,闻帅旋,设伏于途,谋俟大军过窜取之。未发。英后至,猝为所乘,冲突不能出,马踣,遂见执。敌既得英,思挟为质。英绝食不言,乘间引佩刀剖腹死。事闻,赠金山侯,谥忠襄。明年进赠乐浪公。封其子玙为西凉侯,禄二千五百石,予世券。二十三年,命练兵东昌,又令驻临清,训练士卒。二十五年,召还,同宋国公胜等简阅山西士马。玙能修父职,帝甚嘉之。复令籍山西民兵,所籍州县最多,事集而不扰。明年坐蓝玉党,戍五开死。   洪武中指挥使死事者,又有于光、严德、孙虎。   光,都昌人。初事徐寿辉,镇浮梁。陈友谅弑寿辉,光以浮梁来降,授枢密院判。积功为鹰扬卫指挥,镇巩昌。扩廓围兰州,光赴援至马兰滩,战败被执。以徇城下。光大呼曰:“公等但坚守,徐将军将大军旦夕至矣!”贼怒,批其颊,遂被杀,祀功臣庙。   严德,太平人。从起兵,积功为海宁卫指挥。从硃亮祖讨方国珍,战殁于台州。追封天水郡公。   孙虎,不知何许人。从援池州,下于潜、昌化,定建德、诸全,皆有功。授千户。克新城、桐、庐,进海宁卫指挥使。平嘉兴盗。从副将军李文忠北征,由东道入应昌,至落马河与元兵战死。追封康安郡伯。   又指挥佥事刘广,戍永平,御寇战死。凉州卫百户刘林戍凉州,也先帖木儿叛,战死。边人壮之,名其所居窦融台为刘林台。钱塘卫千户袁兴,全椒人。从征云南,自请为前锋,陷阵死。并褒赠有差。   赞曰:明祖之兴,自决策渡江,始力争于东南数千里之内,摧友谅,灭士诚,然后北定中原,南图闽、粤,则廖永安胡大海以下诸人,厥功岂细哉!计不旋踵,效命疆场,虽勋业未竟,然褒崇庙祀,竹帛烂然。以视功成命爵、终罹党籍者,其犹幸也夫。    列传第二十二   何文辉(徐司马 叶旺(马云 缪大亨(武德) 蔡迁(陈文) 王铭宁正(袁义) 金兴旺(费子贤) 花茂 丁玉 郭云(王溥)   何文辉,字德明,滁人。太祖下滁州,得文辉,年十四,抚为己子,赐姓硃氏。太祖初起,多蓄义子。及长,命偕诸将分守诸路。周舍守镇江,道舍守宁国,马儿守婺州,柴舍、真童守处州,金刚奴守衢州,皆义子也。金刚奴后无考。周舍即沐英,军中又呼沐舍。柴舍者,硃文刚,与耿再成死处州难。又有硃文逊,史不传其小字,亦以义子死太平。自沐英外,最著者唯道舍、马儿,马儿即徐司马,而道舍即文辉也。文辉以天宁翼元帅守宁国,进江西行省参政。数攻江西,未下州县。讨新淦邓仲廉,斩之。援安福,走饶鼎臣,平山尖寨。从徐达取淮东,复从下平江。赐文绮,进行省左丞,复其姓。   以征南副将军与平章胡美由江西取福建,度杉关,入光泽,徇邵武、建阳,直趋建宁。元同佥达里麻、参政陈子琦闭门拒守。文辉与美环攻之。逾十日,达里麻不能支,夜潜至文辉营,乞降。诘旦,总管翟也先不花亦以众降于文辉。美怒两人不诣己,欲屠其城。文辉驰告美曰:“与公同受命至此,为安百姓耳。今既降,奈何以私忿杀人。”美乃止。师入城,秋毫无所犯。汀、泉诸州县闻之,皆相次归附。会车驾幸汴梁,召文辉扈从,因命为河南卫指挥使,定汝州余寇。从大将军取陕西,留守潼关。洪武三年,授大都督府都督佥事,予世袭指挥使。复以参将从傅友德等平蜀,赐金币,留守成都。   文辉号令明肃,军民皆德之。帝尝称其谋略威望。迁大都督府同知。五年命帅山东兵从李文忠出应昌。明年移镇北平。文忠北征,文辉督兵巡居庸关,以疾召还。九年六月卒,年三十六。遣官营葬滁州东沙河上,恤赉甚厚。子环,成都护卫指挥使,征迤北阵殁。   徐司马,字从政,扬州人。元末兵乱年九岁,无所依。太祖得之,养为子,亦赐姓。即长,出入侍左右。及取婺州,除总制,命助元帅常遇春守婺。吴元年,授金华卫指挥同知。洪武元年从副将军李文忠北征,擒元宗王庆生。擢杭州卫指挥使,寻进都指挥使。诏复姓。   九年迁镇河南。时新建北京于汴梁,号重地。帝素贤司马,特委任之。宋国公冯胜方练兵河南。会有星变,占在大梁。帝使使密敕胜,且曰:“并以此语马儿知之。”既复敕二人曰:“天象屡见,大梁军民错处,尤宜慎防。今秦、晋二王还京,当严兵宿卫。王抵汴时,若宋国公出迓,则都指挥居守;都指挥出迓,则宋国公亦然。”敕书官而不名,倚重与宋公等。十九年入觐,遂擢中军都督府佥事。二十五年,以左副总兵从蓝玉征建昌,讨越巂。明年正月还至成都,卒。追坐蓝玉党,二子皆获罪。   司马好文学,性谦厚,所至抚循士卒,甚得众心。在河南久,尤有惠政。公暇退居,一室萧然如寒素。虽战功不及文辉,而雅量过之,并称贤将云。   叶旺,六安人。与合肥人马云同隶长枪军谢再兴,为千户。再兴叛,二人自拔归。数从征,积功并授指挥佥事。洪武四年,偕镇辽东。初,元主北走,其辽阳行省参政刘益屯盖州,与平章高家奴相为声援,保金、复等州。帝遣断事黄俦赍诏谕益。益籍所部兵马、钱粮、舆地之数来归。乃立辽阳指挥使司,以益为指挥同知。未几,元平章洪保保、马彦翚合谋杀益。右丞张良佐、左丞商暠擒彦翚杀之,保保挟俦走纳哈出营。良佐因权卫事,以状闻。且言:“辽东僻,处海隅,肘腋皆敌境。平章高家奴守辽阳山寨,知院哈剌章屯沈阳古城,开元则右丞也先不花,金山则太尉纳哈出。彼此相依,时谋入犯。今保保逃往,衅必起。乞留断事吴立镇抚军民,而以所擒平章八丹、知院僧孺等械送京师。”帝命立、良佐、暠俱为盖州卫指挥佥事。既念辽阳重地,复设都指挥使司统辖诸卫,以旺及云并为都指挥使往镇之。已,知俦被杀,纳哈出将内犯,敕旺等预为备。   未几,纳哈出果以众至,见备御严,不敢攻,越盖至金州。金州城未完,指挥韦富、王胜等督士卒分守诸门。乃剌吾者,敌骁将也,率精骑数百挑战城下,中伏弩仆,为我兵所获。敌大沮。富等纵兵击,敌引退,不敢由故道,从盖城南十里沿柞河遁。旺先以兵扼柞河。自连云岛至窟驼寨,十余里缘河垒冰为墙,沃以水,经宿凝沍如城。布钉板沙中,旁设坑阱,伏兵以伺。云及指挥周鹗、吴立等建大旗城中,严兵不动,寂若无人。已,寇至城南。伏四起,两山旌旗蔽空,矢石雨下。纳哈出仓皇趋连云岛,遇冰城,旁走,悉陷于阱,遂大溃。云自城中出,合兵追击至将军山、毕栗河,斩获及冻死者无算,乘胜追至猪儿峪。纳哈出仅以身免。第功,进旺、云俱都督佥事。时洪武八年也。   十二年命云征大宁。捷闻,受赏,召还京。后数年卒。旺留镇如故。会高丽遣使致书及礼物,而龙州郑白等请内附。旺以闻。帝谓:人臣无外交。此间谍之渐,勿轻信。彼特示弱于我,以窥边衅。还之,使无所藉口。明年,旺复送高丽使者周谊入京。帝以其国中弑逆,又诡杀朝使,反覆不可信,切责旺等绝之,而留谊不遣。十九年召旺为后军都督府佥事。居三月,辽东有警,复命还镇。二十一年三月卒。   旺与云之镇辽也,翦荆棘,立军府,抚辑军民,垦田万余顷,遂为永利。旺尤久,先后凡十七年。辽人德之。嘉靖初,以二人有功于辽,命有司立祠,春秋祀之。   缪大亨,定远人。初纠义兵,为元攻濠,不克,元兵溃。大亨独以众二万人与张知院屯横涧山,固守月余。太祖以计夜袭其营,破之,大亨与子走免。比明,复收散卒,列阵以待。太祖遣其叔贞谕降之,命将所部从征,数有功,擢元帅。总兵取扬州,克之。降青军元帅张明鉴。   初,明鉴聚众淮西,以青布为号,称“青军”;又以善长枪,称“长枪军”。由含山转掠扬州,元镇南王孛罗普化招降之,以为濠、泗义兵元帅。逾年,食尽,谋拥王作乱。王走,死淮安。明鉴遂据城,屠居民以食。大亨言于太祖,贼饥困,若掠食四出则难制矣,且骁鸷可用,无为他人得。太祖命大亨亟攻,明鉴降,得众数万、马二千余匹。悉送其将校妻子至应天。改淮海翼元帅府为江南分枢密院,以大亨为同佥枢密院事,总制扬州、镇江。   大亨有治略,宽厚不扰,而治军严肃,禁暴除残,民甚悦之。未几卒。太祖过镇江,叹曰:“缪将军生平端直,未尝有过,惜不见矣。”遣使祭其墓。   武德,安丰人。元至正中为义兵千户。知元将亡,言于其帅张鉴曰:“吾辈才雄万夫。今东衄西挫,事势可知。不如早择所依。”鉴然其言,相率归太祖。隶李文忠,从赴池州,力战,流矢中右股,拔去,战自若。取于潜、昌化,克严州,皆预,进万户。苗帅杨完者军乌龙岭,德请曰:“此可袭而取也。”文忠问故。对曰:“乘高觇之,其部曲徙举不安而声嚣。”文忠曰:“善。”即袭完者,覆其营。取兰溪,克诸暨,攻绍兴,皆先登陷阵,伤右臂不顾。文忠叹曰:“将士人人如此,何战不捷哉。”   蒋英、贺仁德之叛,浙东大震。从文忠定金华,又从攻处州。遇仁德于刘山,戈中右股,德引刀断戈,追击之。仁德再战,再败走,遂为其下所杀。德还师守严。后二年,定官制,改管军百户。从文忠破张士诚兵于诸暨,与诸将援浦城,所过山寨皆下。复从文忠下建、延、汀三州,悉定闽溪诸寨。进管军千户,移守衢,予世袭。最后从靖海侯吴祯巡海上。祯以德可任,令守平阳。在任八年,致仕。及征云南,帝以德宿将,命与诸大帅偕行。   张鉴,又名明鉴,淮西人。既归太祖,每攻伐必与德俱,先德卒。官至江淮行枢密院副使。   蔡迁,不详其乡里,元末从芝麻李据徐州。李败,归太祖,为先锋。从渡江,下采石,克太平,取溧水,破蛮子海牙水寨及陈埜先,皆有功。定集庆,授千户。从徐达取广德、宁国,迁万户。进攻常州,获黄元帅,遂为都先锋。从征马驮沙,克池州,攻枞阳,从征衢、婺二州,授帐前左翼元帅。败陈友谅于龙江,进复太平,取安庆水寨,收九江,败友谅八阵指挥于瑞昌,遂克南昌。从援安丰,攻合肥,战鄱阳。从征武昌,进指挥同知。从常遇春讨平邓克明余党,进攻赣州。取南安、南雄诸郡,还兵追饶鼎臣于茶陵,迁龙骧卫同知。从徐达克高邮,破马港,授武德卫指挥使,守淮安,移守黄州。从下湘潭、辰、全、道、永诸州,转荆州卫指挥。进克广西,迁广西行省参政,兼靖江王相,讨平诸叛蛮。洪武三年九月卒,诏归葬京师,赠安远侯,谥武襄。   迁为将十五年,未尝独任,多从诸将征讨。身经数十战,辄奋勇突出,横刀左右击,敌皆披靡,不敢近。既还,金疮满体,人视之不可堪。而迁略不为意,为太祖所爱重。及卒,尤痛惜之,亲制文祭焉。   合肥陈文者,南北征伐,累立战功,亦迁亚也。文少孤,奉母至孝,元季挈家归太祖,积官都督佥事。卒,追封东海侯,谥孝勇。明臣得谥孝者,文一人而已。   王铭,字子敬,和州人。初隶元帅俞通海麾下,从攻蛮子海牙于采石。以铭骁勇,选充奇兵。战方合,帅敢死士大噪突之,拔其水寨。自是数有功。与吴军战太湖,流矢中右臂,引佩刀出其镞,复战。通海劳之。复拔通州之黄桥、鹅项诸寨。赐白金文绮。龙湾之战,逐北至采石,铭独突敌阵。敌兵攒朔刺铭,伤颊。铭三出三入,所杀伤过当。赐文绮银碗,选充宿卫。从取江州,战康郎山及泾江口,复克英山诸寨,擢管军百户。从副将军常遇春战湖州之升山。再战旧馆,已,又战乌镇。前后数十战,功多,命守松江。移太仓,捕斩倭寇千余人,再赐金币。   洪武四年,都试百户诸善用枪者,率莫能与铭抗。累官至长淮卫指挥佥事,移守温州。上疏曰:“臣所领镇,外控岛夷,城池楼橹仍陋袭简,非独不足壮国威,猝有风潮之变,捍御无所,势须改为。”帝报可。于是缮城浚濠,悉倍于旧。加筑外垣,起海神山属郭公山,首尾二千余丈,宏敞壮丽,屹然东浙巨镇。帝甚嘉之,予世袭。铭尝请告暂还和州。温士女遮道送迎。长吏皆相顾叹曰:“吾属为天子牧民,民视吾属去来漠然,愧王指挥多矣。”历右军都督佥事,二十六年坐蓝玉党死。   宁正,字正卿,寿州人。幼为韦德成养子,冒韦姓。元末随德成来归,从渡江。德成战殁宣州,以正领其众。积功授凤翔卫指挥副使。从定中原,入元都,招降元将士八千余人。   傅友德自真定略平定州,以正守真定。已,从大军取陕西。冯胜克临洮,留正守之。大军围庆阳,正驻邠州,绝敌声援。庆阳下,还守临洮。从邓愈破定西,克河州。   洪武三年,授河州卫指挥使。上言:“西民转粟饷军甚劳,而茶布可易粟。请以茶布给军,令自相贸易,省挽运之苦。”诏从之。正初至卫,城邑空虚,勤于劳徠。不数年,河州遂为乐土。玺书嘉劳,始复甯姓。兼领宁夏卫事。修筑汉、唐旧渠,引河水溉田,开屯数万顷,兵食饶足。   十三年从沐英北征,擒元平章脱火赤、知院爱足,取全宁四部。十五年迁四川都指挥使,讨平松、茂诸州。云南初定,命正与冯诚共守之。思伦发作乱,正破之于摩沙勒寨,斩首千五百。已,敌众大集,围定边。沐英分兵三队,正将左军,鏖战,大败之。语在《英传》。土酋阿资叛,复从英讨降之。英卒,诏授正左都督代镇。已,复命为平羌将军,总川、陕兵讨平阶、文叛寇张者。二十八年从秦王讨平洮州番,还京。明年卒。   又袁义,庐江人,本张姓,德胜族弟也。初为双刀赵总管,守安庆,败赵同佥、丁普郎于沙子港。左君弼招之,弗从。德胜战死,始来附。为帐前亲军元帅,赐姓名。数从征伐,积功为兴武卫指挥佥事。从大将军北征,败元平章俺普达等于通州,走贺宗哲、詹同于泽、潞,功最。复从定陕西,败元豫王兵。与诸将合攻庆阳。张良臣兵骤薄义营,义坚壁不为动,俟其懈,力击破之。走扩廓军于定西,南取兴元。进本卫同知,调羽林卫,移镇辽东。   已,从沐英征云南,克普定诸城,留镇楚雄。蛮人屡叛。义积粮高垒,且守且战,以功迁楚雄卫指挥使。尝入朝,帝厚加慰劳。以其老,命医为染须鬓,俾还任以威远人,且特赐银印宠异之。历二十年,垦田筑堰,治城郭桥梁,规画甚备。军民德之。建文元年征还,为右军都督府佥事,进同知,卒官。   金兴旺,不详所始。为威武卫指挥佥事,进同知。洪武元年,大将军徐达自河南至陕西,请益兵守潼关。以兴旺副郭兴守之,进指挥使。   明年攻临洮,移兴旺守凤翔,转军饷。未几,贺宗哲攻凤翔,兴旺与知府周焕婴城守。敌编荆为大箕,形如半舫。每箕五人,负之攻城,矢石不能入。投藁焚之,辄扬起。乃置钩藁中,掷着其隙,火遂炽,敌弃箕走。复为地道薄城。城中以矛迎刺,敌死甚众,而攻不已。兴旺与焕谋曰:“彼谓我援师不至,必不敢出。乘其不意击之,可败也。”潜出西北门,奋战,敌少却。会百户王辂自临洮收李思齐降卒东还,即以其众入城共守。敌拔营去。众欲追之,辂曰:“未败而退,诱我也。”遣骑侦之。至五里坡,伏果发。还师复围城。众议欲走。兴旺叱曰:“天子以城畀我,宁可去耶!”以辂所将皆新附,虑生变,乃括城中赀畜积庭中,令曰:“敌少缓,当大犒新兵。”新兵喜,协力固守。相持十五日,敌闻庆阳下,乃引去。帝遣使以金绮劳兴旺等。   明年,达入沔州,遣兴旺与张龙由凤翔入连云栈,合攻兴元。守将降,以兴旺守之,擢大都督府佥事。蜀将吴友仁帅众三万寇兴元,兴旺悉城中兵三千御敌。面中流矢,拔矢复战,斩数百人。敌益众,乃敛兵入城。友仁决濠填堑,为必克计。达闻之,令傅友德夜袭木槽关,攻斗山寨。人持十炬,连亘山上。友仁惊遁。兴旺出兵蹑之,坠崖石死者无算。友仁自是气夺。时兴旺威镇陇蜀。   而国初诸都督中,城守功,兴旺外尤推费子贤。子贤,亦不详所始。从渡江,为广德翼元帅。数有功。取武康,又取安吉。筑城守之,张士诚兵数来犯,辄败去。最后张左丞以兵八万来攻,子贤所部仅三千人,而守甚固。设车弩城上,射杀其枭将二人,敌乃解去。以功进指挥同知。取福建,克元都、定西,俱有功,授大都督府佥事,世指挥使。   花茂,巢县人。初从陈埜先,已而来归。从定江左,灭陈友谅。平中原、山西、陕西。积功授武昌卫副千户。征西蜀。克瞿唐关,入重庆。下左、右两江及田州。进神策卫指挥佥事。调广州左卫。平阳春、清远、英德、翁源、博罗诸山寨叛蛮及东莞、龙川诸县乱民,进指挥同知。平电白、归善贼,再迁都指挥同知,世袭指挥使。数剿连州、广西湖广诸瑶贼。上言:“广东南边大海,奸宄出没。东莞、笋冈诸县逋逃蜒户,附居海岛。遇官军则诡称捕鱼;遇番贼则同为寇盗。飘忽不常,难于讯诘。不若籍以为兵,庶便约束。”又请设沿海依山广海、碣石、神电等二十四卫所。筑城浚池,收集海岛隐料无籍等军。仍于山海要害地立堡屯军,以备不虞。皆报可。进都指挥使。久之卒,赐葬安德门。   长子荣袭职。次子英,果毅有父风,亦以军功为广东都指挥使,有声永乐中。   丁玉,初名国珍,河中人。仕韩林儿为御史,才辨有时誉。吕珍破安丰,玉来归。随征彭蠡,为九江知府。大兵还建康,彭泽山民叛,玉聚乡兵讨平之。太祖嘉其武略,命兼指挥,更名玉。从傅友德克衡州,以指挥同知镇其地。复调守永州。玉有文武才,抚辑新附,威望甚著。   洪武元年,进都指挥使,寻兼行省参政,镇广西。十年召为右御史大夫。四川威茂土酋董贴里叛,以玉为平羌将军讨之。至威州,贴里降。承制设威州千户所。十二年平松州,玉遣指挥高显等城之,请立军卫。帝谓松州山多田少,耕种不能赡军,守之非策。玉言:松州为西羌要地,军卫不可罢。遂设官筑戍如玉议。会四川妖人彭普贵为乱,焚掠十四州县。指挥普亮等不能克,命玉移军讨灭之。帝手敕褒美,转左御史大夫。师还,拜大都督府左都督。十三年坐胡惟庸姻诛。   郭云,南阳人。长八尺余,状貌魁伟。元季聚义兵保裕州泉白寨,累官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元主北奔,河南郡县皆下,云独坚守。大将军徐达遣指挥曹谅围之,云出战,被执。大将军呵之跪。云植立,嫚骂求死。胁以刃,不动。大将军壮之,系送京师。太祖奇其状貌,释之。时帝方阅《汉书》,问识字否,对曰:“识。”因以书授之。云诵其书甚习。帝大喜,厚加赏赐,用为溧水知县,有政声。帝益以为贤,特擢南阳卫指挥佥事,使还乡收故部曲,就戍其地,凡数年卒。   长子洪,年甫十三。帝为下制曰:“云出田间,倡义旗,保乡曲,崎岖累年,竭心所事。王师北伐,人神响应。而云数战不屈,势穷援绝,终无异志。朕嘉其节概。试之有司,则闾阎颂德;俾镇故乡,则军民乐业。虽无汗马之勋,倒戈之效,治绩克著,忠义凛然。子洪可入开国功臣列,授宣武将军、飞熊卫亲军指挥使司佥事,世袭。”其同时以降将予世职者有王溥。   溥,安仁人。仕陈友谅为平章,守建昌。太祖命将攻之,不克。硃亮祖击于饶之安仁港,亦失利。友谅将李明道之寇信州也,溥弟汉二在军,俱为胡大海擒,归于行省李文忠,文忠命二人招溥。是岁,太祖拔江州,友谅走武昌,溥乃遣使降,命仍守建昌。明年,太祖次龙兴,帅其众来见,数慰劳。从归建康,赐第聚宝门外,号其街曰“宰相街”,以宠异之。寻遣取抚州及江西未附郡县。从克武昌,进中书右丞。洪武元年,命兼詹事府副詹事。从大将军北征,屡有功。赐文币,擢河南行省平章,不署事。岁禄视李伯升、潘元明。   初,溥未仕时,奉母叶氏避兵贵溪。遇乱,与母相失,凡十八年。尝梦母若告以所在,至是从容言于帝,请归省坟墓。许之,且命礼官具祭物。溥率士卒之贵溪,求不得,昼夜号泣。居人吴海言:“夫人为贼逼,投井中死矣。”溥求得井,有鼠自井出,投溥怀中,旋复入井。汲井索之,母尸在焉。哀呼不自胜,乃具棺敛,即其地以葬。溥卒,子孙世袭指挥同知。   赞曰:文辉、司马任寄股肱,叶旺、马云效著边域;大亨以端直见思,郭云以政绩蒙宠。他如蔡迁、王铭、甯正、金兴旺辈,或善战,或善守,或善抚绥,要皆一时良将也。盖明运初兴,人材蔚起,铁券、丹符之外,其可称者犹如此。以视诗人《兔罝》之咏,何多让哉。    列传第二十三   陈遇(秦从龙) 叶兑 范常(潘庭坚) 宋思颜(夏煜) 郭景祥(李梦庚)王濂 (毛骐) 杨元杲(阮弘道 汪河) 孔克仁   陈遇,字中行,先世曹人。高祖义甫,宋翰林学士,徙居建康,子孙因家焉。遇天资沉粹,笃学博览,精象数之学。元末为温州教授,已而弃官归隐。学者称为静诚先生。太祖渡江,以秦从龙荐,发书聘之,引伊、吕、诸葛为喻。遇至,与语,大悦,遂留参密议,日见亲信。太祖为吴王,授供奉司丞,辞。即皇帝位,三授翰林学士,皆辞。乃赐肩舆一乘,卫士十人护出入,以示荣宠。   洪武三年,奉命至浙江廉察民隐,还赐金帛。除中书左丞,又辞。明年召对华盖殿,赐坐,命草《平西诏》。授礼部侍郎,兼弘文馆大学士,复辞。西域进良马,遇引汉故事以谏。除太常少卿,固辞。强之,不可。最后除礼部尚书,又固辞。帝沉吟良久,从之。自是不复强以官。帝尝从容言欲官其子,遇曰:“臣三子皆幼,学未成,请俟异日。”帝亦弗强也。   遇自开基之始,即侍帷幄。帝尝问保国安民至计,遇对:“以不嗜杀人,薄敛,任贤,复先王礼乐为首务。”廷臣或有过被谴责,遇力为解,多得全释。其计画多秘不传,而宠礼之隆,勋戚大臣无与比者。数监幸其第,语必称“先生”,或呼为“君子”。命爵辄辞,终成其高。十七年卒,赐葬钟山。   子恭,举人,累官工部尚书,有能声。遇弟远,字中复,尝随遇侍帝。永乐初,为翰林待诏,精绘事。远子孟颙,善书。   秦从龙,字元之,洛阳人。仕元,官江南行台侍御史。兵乱,避居镇江。徐达之攻镇江也,太祖谓之曰:“闻有秦元之者,才器老成,汝当询访,致吾欲见意。”达下镇江,访得之。太祖命从子文正、甥李文忠奉金绮造其庐聘焉。从龙与妻陈偕来,太祖自迎之于龙江。   时太祖居富民家,因邀从龙与同处,朝夕访以时事。已,即元御史台为府,居从龙西华门外,事无大小悉与之谋。尝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密,左右皆不能知。从龙生日,太祖与世子厚有赠遗,或亲至其家燕饮。至正二十五年冬,从龙子泽死,请告归。太祖出郊握手送之。寻病卒,年七十,太祖惊悼。时方督军至镇江,亲临哭之,厚恤其家,命有司营葬。   叶兑,字良仲,宁海人。以经济自负,尤精天文、地理、卜筮之书。元末,知天运有归,以布衣献书太祖。列一纲三目,言天下大计。时太祖已定宁越,规取张士诚、方国珍。而察罕兵势甚盛,遣使至金陵招太祖,故兑书于三者筹之为详。其略曰:   愚闻: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规模。韩信初见高祖,画楚、汉成败;孔明卧草庐,与先主论三分形势者是也。今之规模,宜北绝李察罕,南并张九四。抚温、台,取闽、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广。进则越两淮以北征,退则画长江而自守。夫金陵,古称龙蟠虎踞帝王之都。藉其兵力资财,以攻则克,以守则固,百察罕能如吾何哉?江之所备,莫急上流。今义师已克江州,足蔽全吴。况自滁、和至广陵,皆吾所有。非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张氏倾覆可坐而待,淮东诸郡亦将来归。北略中原,李氏可并也。今闻察罕妄自尊大,致书明公,如曹操之招孙权。窃以元运将终,人心不属,而察罕欲效操所为,事势不侔。宜如鲁肃计,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此其大纲也。   至其目有三。张九四之地,南包杭、绍,北跨通、泰,而以平江为巢穴。今欲攻之,莫若声言掩取杭、绍、湖、秀,而大兵直捣平江。城固难以骤拔,则以锁城法困之。于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别筑长围,分命将卒四面立营,屯田固守,断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属邑,收其税粮以赡军中。彼坐守空城,安得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倾,杭、越必归,余郡解体。此上计也。   张氏重镇在绍兴。绍兴悬隔江海,所以数攻而不克者,以彼粮道在三江斗门也。若一军攻平江,断其粮道;一军攻杭州,绝其援兵,绍兴必拔。所攻在苏、杭,所取在绍兴,所谓多方以误之者也。绍兴既拔,杭城势孤,湖、秀风靡,然后进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余孽随而瓦解。此次计也。   方国珍狼子野心,不可驯狎。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书纳款。后遣夏煜、陈显道招谕,彼复狐疑不从。顾遣使从海道报元,谓江东委之纳款,诱令张昶赍诏而来。且遣韩叔义为说客,欲说明公奉诏。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狯如是,宜兴师问罪。然彼以水为命,一闻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骑无如之何。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赵一平,即当纳土,不过欲款我师耳。攻之之术,宜限以日期,责其归顺。彼自方国璋之没,自知兵不可用。又叔义还称义师之盛,气已先挫。今因陈显道以自通,正可胁之而从也。事宜速不宜缓。宣谕之后,更置官吏,拘集舟舰,潜收其兵权,以消未然之变。三郡可不劳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兵脃城陋。两浙既平,必图归附。下之一辩士力耳。如复稽迟,则大兵自温、处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福州下,旁郡迎刃解矣。威声已震,然后进取两广,犹反掌也。   太祖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辞去。赐银币袭衣。后数岁,削平天下,规模次第,略如兑言。   范常,字子权,滁人。太祖军滁,杖策谒军门。太祖夙知其名,与语意合,留置幕下。有疑辄问,常悉以实对。诸将克和州,兵不戢。常言于太祖曰:“得一城而使人肝脑涂地,何以成大事?”太祖乃切责诸将。搜军中所掠妇女,还其家,民大悦。太祖以四方割据,战争无虚日,命常为文,祷于上帝。其辞曰:“今天下纷纭,生民涂炭,不有所属,物类尽矣。倘元祚未终,则群雄当早伏其辜。某亦在群雄中,请自某始。若已厌元德,有天命者宜归之,无使斯民久阽危苦。存亡之机,验于三月。”太祖嘉其能达己意,命典文牍,授元帅府都事。取太平,命为知府,谕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数困于兵,当令得所。”常以简易为治,兴学恤民。官廪有谷数千石,请给民乏种者,秋稔输官,公私皆足。居三年,民亲爱之,召入为侍仪。   洪武元年,擢翰林直学士兼太常卿。帝锐意稽古礼文。群臣集议,间有异同。常能参合众言,委曲当上意。寻以病免归。岁余,手诏征诣阙,仍故官。帝宴闲,辄命儒臣列坐,赋诗为乐。常每先成,语多率。帝笑曰:“老范诗质朴,殊似其为人也。”迁起居注。常有足疾,数在告,赐以安车。寻乞归,帝赋诗四章送之。赐宅于太平。子祖,历官云南左参政,有修洁称。   潘庭坚,字叔闻,当涂人。元末为富阳教谕,谢去。太祖驻太平,以陶安荐,征庭坚为帅府教授。慎密谦约,为太祖所称。下集庆,擢中书省博士。婺州下,改为金华府,以庭坚同知府事。时上游诸郡次第平定,择儒臣抚绥之。先后用陶安、汪广洋于江西,而庭坚与王恺守浙东。太祖为吴王,设翰林院,与安同召为学士。而庭坚已老,遂告归。洪武四年复召至,主会试。   子黼,字章甫。有文名,官至江西按察使。会修律令,留为议律官。书成,卒。黼谨饬类父,而文采清雅过之。父子皆以乡校显,时以为荣。   宋思颜,不知何许人。太祖克太平,以思颜居幕府。及定集庆,置江南行中书省,太祖总省事,以李善长及思颜为参议。同时所设省中官李梦庚、郭景祥、侯元善、杨元杲、陶安、阮弘道、孔克仁、王恺、栾凤、夏煜等数十人。而思颜独与善长并授参议,其任较诸人为重。已,建大都督府,以思颜兼参军事。太祖尝视事东阁,天暑,汗沾衣。左右更以衣进,皆数经浣濯者。思颜曰:“主公躬行节俭,真可示法子孙,惟愿终始如一。”太祖嘉其直,赐之币。他日又进曰:“句容虎为害,既捕获,宜除之,今豢养民间何益?”太祖欣然,即命杀虎。其随事纳忠类如此。后出为河南道按察佥事,坐事死。   夏煜,字允中,江宁人。有俊才,工诗,辟为中书省博士。婺州平,调浙东分省,两使方国珍,咸称旨。太祖征陈友谅,儒臣惟刘基与煜侍。鄱阳战胜,太祖所与草檄赋诗者,煜其一也。洪武元年使总制浙东诸府,与高见贤、杨宪、凌说四人以伺察搏击为事,后俱以不良死。   郭景祥,濠人。与凤阳李梦庚皆从渡江,典文书,佐谋议,分任行中书省左右司郎中。既同调浙东分省,寻复同入为大都督府参军。景祥性谅直,博涉书史,遇事敢言,太祖亲信之。尝曰:“景祥文吏,而有折冲御侮才,能尽忠于我,可大任也。”先是,克滁州、太平、溧阳。以城郭不完,辄命景祥董治之。既而和州守臣言,州城久废,命景祥相度,即故址城之,九旬而工毕。太祖以为能,授和州总制。景祥益治城隍楼橹,广屯田,练士卒,威望肃然。和遂为重镇。玺书褒劳。仕终浙江行省参政。   谢再兴之守诸全也,部将私贩易吴境。太祖怒杀部将,召谕再兴,命梦庚往诸全总制军事。再兴还镇,忿梦庚出己上,遂叛。执梦庚降于吴,梦庚死之。其时,参佐行省者,又有毛骐、王濂。   濂,字习古,定远人,李善长妇兄也。才嗜学,事亲孝。初从汝、颍贼,太祖克集庆,乃渡江来归。善长为言,得召见,除执法官,谳狱平允。迁中书省员外郎,出为浙江按察佥事,治行著闻。大风昼晦,濂应诏言民瘼,请缓征。太祖纳之。洪武三年卒。帝谓善长曰:“濂有王佐才,今死,朕失一臂。”后善长坐事,帝叹曰:“使王濂在,必不至是。”   骐,字国祥,与濂同里。太祖自濠引兵趋定远,骐扶县令出降。太祖喜,留与饮食,筹兵事,悉当意。取滁州,擢总管府经历。典仓廪,兼掌晨昏历,稽将帅之失伍者。从渡江,擢兵省郎中。是时太祖左右惟善长及骐,文书机密,皆两人协赞。寻授参议官。征婺州,命权理中书省事,委以心膂。俄病卒,太祖亲为文哭之,临视其葬。   子骧,管军千户,积功擢亲军指挥佥事。从定中原,进指挥使。滕州段士雄反,骧讨平之。捕倭浙东,斩获多,擢都督佥事,见亲任,尝掌锦衣卫事,典诏狱。后坐胡惟庸党死。   杨元杲、阮弘道,皆滁人,家世皆儒者。从渡江,同为行省左右司员外郎,与陶安等更番掌行机宜文字。元杲以郎中擢理军储于金华,而弘道亦于是岁以郎中从大都督文正守南昌,皆有功。二人皆于太祖最故,又皆儒雅,嗜文学,练达政体,而元杲知虑尤周密。帝尝曰:“文臣从渡江,掌簿书文字,勤劳十余年,无如杨元杲、阮弘道、李梦庚、侯元善、樊景昭者。”其后,元杲历应天府尹,弘道历福建、江西行省参政,皆卒官。   元杲子贲,博学强记,以词翰知名,荐授大名知县,仕至周府纪善。   元善,全椒人,历官参知政事,与樊景昭俱无所表见。   又汪河者,舒城人。尝师余阙,以文章名。从渡江,为行中书省掾,数陈时务。太祖高其才,进大都督府都事。使察罕,议论称旨。后奉命偕钱桢至河南,报扩廓聘,为所留。太祖前后七致扩廓书,终不报。洪武元年,大军下河、洛,扩廓走定西,河始得归,被拘凡六年。帝甚嘉之,进吏部侍郎,备陈西征方略。二年改御史台侍御史。九年,拜晋王左相,亲御便殿谕遣之。居数岁,卒于官。   孔克仁,句容人。由行省都事进郎中。尝偕宋濂侍太祖,太祖数与论天下形势及前代兴亡事。陈友谅既灭,太祖志图中原,谓克仁曰:“元运既隳,豪杰互争,其衅可乘。吾欲督两淮、江南诸郡之民,及时耕种,加以训练。兵农兼资,进取退守。仍于两淮间馈运可通之处,储粮以俟。兵食既足,中原可图。卿以为何如?”克仁对曰:“积粮训兵,观衅待时,此长策也。”当是时,江左兵势日盛,太祖以汉高自期,尝谓克仁曰:“秦政暴虐,汉高帝起布衣,以宽大驭群雄,遂为天下主。今群雄蜂起,皆不知修法度以明军政,此其所以无成也。”因感叹久之。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孛罗帖木儿,河南有扩廓帖木儿,关中有李思齐、张良弼。然有兵而无纪律者河北也;稍有纪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馈饷不继者关中也。江南则惟我与张士诚耳。士诚多奸谋,尚间谍,御众无纪律。我以数十万众,修军政,任将帅,相时而动,其势有不足平者。”克仁顿首曰:“主上神武,当定天下于一矣。”   尝阅《汉书》,濂与克仁侍。太祖曰:“汉治道不纯者何?”克仁对曰:“王霸杂故也。”太祖曰:“谁执其咎?”克仁曰:“责在高祖。”太祖曰:“高祖创业,遭秦灭学,民憔悴甫苏,礼乐之事固所未讲。孝文为令主,正当制礼作乐,以复三代之旧。乃逡巡未遑,使汉业终于如是。帝王之道,贵不违时。三代之王有其时而能为之,汉文有其时而不为,周世宗则无其时而为之者也。”又尝问克仁:“汉高起徒步为万乘主,所操何道?”克仁对曰:“知人善任使。”太祖曰:“项羽南面称孤,仁义不施,而自矜功伐。高祖知其然,承以柔逊,济以宽仁,卒以胜之。今豪杰非一,我守江左,任贤抚民,以观天下之变。若徒与角力,则猝难定也。”及徐达等下淮东、西,又谓克仁曰:“壬辰之乱,生民涂炭。中原诸将,孛罗拥兵犯阙,乱伦干纪,行已夷灭。扩廓挟太子以称戈,急私仇,无敌忾之志。思齐辈碌碌,窃据一方,民受其害。士诚外假元名,反覆两端。明玉珍父子据蜀僭号,喜于自用而无远谋。观其所为,皆不能有成。予揆天时,审人事,有可定之机。今师西出襄、樊,东逾淮、泗,首尾相应,击之必胜。大事可成,天下不难定。既定之后,生息犹难,方劳思虑耳。”   克仁侍帷幄最久,故获闻太祖谋略居多。洪武二年四月,命克仁等授诸子经,功臣子弟亦令入学。已,出知江州,入为参议,坐事死。   赞曰:太祖起布衣,经营天下。渡江以来,规模宏远,声教风驰。虽曰天授,抑亦左右丞弼多国士之助欤。陈遇见礼不下刘基,而超然利禄之外。叶兑于天下大计,筹之审矣,亦能抗节肥遯,其高致均非人所易及。孔克仁无可称述,以太祖之雄谋大略具其事中,故叙列于篇。    列传第二十四   陶安(钱用壬 詹同 硃升 崔亮(牛谅 答禄与权 张筹 硃梦炎 刘仲质 陶凯 曾鲁 任昂 李原名 乐韶凤   陶安,字主敬,当涂人。少敏悟,博涉经史,尤长于《易》。元至正初,举江浙乡试,授明道书院山长,避乱家居。太祖取太平,安与耆儒李习率父老出迎。太祖召与语。安进曰:“海内鼎沸,豪杰并争,然其意在子女玉帛,非有拨乱、救民、安天下心。明公渡江,神武不杀,人心悦服,应天顺人。以行吊伐,天下不足平也。”太祖问曰:“吾欲取金陵,何如?”安曰:“金陵,古帝王都。取而有之,抚形胜以临四方,何向不克?”太祖曰:“善。”留参幕府,授左司员外郎,以习为太平知府。习字伯羽,年八十余矣,卒于官。   安从克集庆,进郎中。及聘刘基、宋濂、章溢、叶琛至,太祖问安:“四人者何如?”对曰:“臣谋略不如基,学问不如濂,治民之才不如溢、琛。”太祖多其能让。黄州初下,思得重臣镇之,无逾安者,遂命知黄州。宽租省徭,民以乐业。坐事谪知桐城,移知饶州。陈友定兵攻城,安召吏民谕以顺逆,婴城固守。援兵至,败去。诸将欲尽戮民之从寇者,安不可。太祖赐诗褒美,州民建生祠事之。   吴元年,初置翰林院,首召安为学士。时征诸儒议礼,命安为总裁官。寻与李善长、刘基、周祯、滕毅、钱用壬等删定律令。   洪武元年,命知制诰兼修国史。帝尝御东阁,与安及章溢等论前代兴亡本末。安言丧乱之源,由于骄侈。帝曰:“居高位者易骄,处佚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卿言甚当。”又论学术。安曰:“道不明,邪说害之也。”帝曰:“邪说害道,犹美味之悦口,美色之眩目。邪说不去,则正道不兴,天下何从治?”安顿首曰:“陛下所言,可谓深探其本矣。”安事帝十余岁,视诸儒最旧。及官侍从,宠愈渥。御制门帖子赐之曰:“国朝谋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时人荣之。御史或言安隐过。帝诘曰:“安宁有此,且若何从知?”曰:“闻之道路。”帝大怒,立黜之。   洪武元年四月,江西行省参政阙,帝以命安,谕之曰:“朕渡江,卿首谒军门,敷陈王道。及参幕府,裨益良多。继入翰林,益闻谠论。江西上游地,抚绥莫如卿。”安辞。帝不许。至任,政绩益著。其年九月卒于官。疾剧,草上时务十二事。帝亲为文以祭,追封姑孰郡公。   子晟,洪武中为浙江按察使,以贪贿诛。其兄昱亦坐死。发家属四十余人为军,后死亡且尽。所司复至晟家勾补,安继妻陈诣阙诉,帝念安功,除其籍。   初,安之裁定诸礼也,广德钱用壬亦多所论建。   用壬,字成夫。元南榜进士第一,授翰林编修。出使张士诚,留之,授以官。大军下淮、扬,来归。累官御史台经历,预定律令。寻与陶安等博议郊庙、社稷诸仪。其议释奠、耤田,皆援据经文及汉、魏以来故事以定其制。诏报可,语详《礼志》。洪武元年分建六部官,拜用壬礼部尚书。凡礼仪、祭祀、宴享、贡举诸政,皆专属礼官。又诏与儒臣议定乘舆以下冠服诸式。时儒生多习古义,而用壬考证尤详确,然其后诸典礼亦多有更定云。其年十二月,请告归。   詹同,字同文,初名书,婺源人。幼颖异,学士虞集见之曰:“才子也。”以其弟槃女妻之。至正中,举茂才异等,除郴州学正。遇乱,家黄州,仕陈友谅为翰林学士承旨。太祖下武昌,召为国子博士,赐名同。时功臣子弟教习内府,诸博士治一经,不尽通贯。同学识淹博,讲《易》、《春秋》最善。应教为文,才思泉涌,一时莫与并。迁考功郎中,直起居注。会议袷禘礼,同议当,遂用之。   洪武元年,与侍御史文原吉、起居注魏观等循行天下,访求贤才。还,进翰林直学士,迁侍读学士。帝御下峻,御史中丞刘基曰:“古者公卿有罪,盘水加剑,诣请室自裁,所以励廉耻,存国体也。”同时侍侧,遂取《戴记》及贾谊疏以进,复剀切言之。帝尝与侍臣言:声色之害甚于鸩毒,创业之君,为子孙所承式,尤不可不谨。同因举成汤不迩声色,垂裕后昆以对。其因事纳忠如此。   四年进吏部尚书。六年兼学士承旨,与学士乐韶凤定释奠先师乐章。又以渡江以来,征讨平定之迹,礼乐治道之详,虽有纪载,尚未成书,请编《日历》。帝从之,命同与宋濂为总裁官,吴伯宗等为纂修官。七年五月书成,自起兵临濠至洪武六年,共一百卷。同等又言:《日历》秘天府,人不得见。请仿唐《贞观政要》,分辑圣政,宣示天下。帝从之。乃分四十类,凡五卷,名曰《皇明宝训》。嗣后凡有政迹,史官日记录之,随类增入焉。是年赐敕致仕,语极褒美。未行,帝复命与濂议大祀分献礼。久之,起承旨,卒。   同以文章结主知,应制占对,靡勿敏赡。帝尝言文章宜明白显易,通道术,达时务,无取浮薄。同所为多称旨,而操行尤耿介,故至老眷注不衰。   子徽,字资善,洪武十五年举秀才。官至太子少保兼吏部尚书。有才智,刚决不可犯。勤于治事,为帝所奖任。然性险刻。李善长之死,徽有力焉。蓝玉下狱,语连徽及子尚宝丞绂,并坐诛。   同从孙希原,为中书舍人,善大书。宫殿城门题额,往往皆希原笔也。   硃升,字允升,休宁人。元末举乡荐,为池州学正,讲授有法。蕲、黄盗起,弃官隐石门。数避兵逋窜,卒未尝一日废学。太祖下徽州,以邓愈荐,召问时务。对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太祖善之。吴元年,授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以年老,特免朝谒。洪武元年进翰林学士,定宗庙时享斋戒之礼。寻命与诸儒修《女诫》,采古贤后妃事可法者编上之。大封功臣,制词多升撰,时称典核。逾年,请老归,卒年七十二。   升自幼力学,至老不倦。尤邃经学。所作诸经旁注,辞约义精。学者称枫林先生。子同官礼部侍郎,坐事死。   崔亮,字宗明,藁城人。元浙江行省掾。明师至旧馆,亮降,授中书省礼曹主事。迁济南知府。以母忧归。洪武元年冬,礼部尚书钱用壬请告去,起亮代之。初,亮居礼曹时,即位、大祀诸礼皆其所条画,丞相善长上之朝,由是知名。及为尚书,一切礼制用壬先所议行者,亮皆援引故实,以定其议。考证详确,逾于用壬。   二年,议上仁祖陵曰“英陵”,复请行祭告礼。太常博士孙吾与以汉、唐未有行者,驳之。亮曰:“汉光武加先陵曰‘昌’,宋太祖亦加高祖陵曰‘钦’,曾祖陵曰‘康’,祖陵曰‘定’,考陵曰‘安’,盖创业之君尊其祖考,则亦尊崇其陵。既尊其陵,自应祭告,礼固缘人情而起者也。”廷议是亮。顷之,亮言:“《礼运》曰‘礼行于郊,则百神受职。’今宜增天下神祗坛于圜丘之东,方泽之西。”又言:“《郊特牲》‘器用陶匏’,《周礼疏》‘外祀用瓦’。今祭祀用瓷,与古意合。而槃盂之属,与古尚异,宜皆易以瓷,惟笾用竹。”又请大祀前七日,陪祀官诣中书受誓戒,戒辞如唐礼。又依《周礼》定五祀及四时荐新、稞礼、圭瓚、郁鬯之制。并言旗纛月朔望致祭,烦而渎,宜止,行于当祭之月。皆允行。帝尝谓亮:“先贤有言:‘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今祭祀省牲于神坛甚迩,心殊未安。”亮乃奏考古省牲之仪,远神坛二百步。帝大喜。   帝虑郊社诸祭,坛而不屋,或骤雨沾服。亮引宋祥符九年南郊遇雨,于太尉厅望祭,及元《经世大典》坛垣内外建屋避风雨故事,奏之。遂诏:建殿于坛南,遇雨则望祭。而灵星诸祠亦皆因亮言建坛屋焉。时仁祖已配南北郊,而郊祀礼成后,复诣太庙恭谢。亮言宜罢,惟先祭三日,诣太庙以配享告。诏可。帝以日中有黑子,疑祭天不顺所致,欲增郊坛从祀之神。亮执奏:汉、唐烦渎,不宜取法。乃止。帝一日问亮曰:“朕郊祀天地,拜位正中,而百官朝参则班列东西,何也?”亮对曰:“天子祭天,升自午陛,北向,答阳之义也;祭社,升自子陛,南向,答阴之义也。若群臣朝参,当避君上之尊,故升降皆由卯陛,朝班分列东西,以避驰道,其义不同。”亮仓卒占对,必傅经义,多此类。   自郊庙祭祀外,朝贺山呼、百司笺奏、上下冠服、殿上坐墩诸仪及大射军礼,皆亮所酌定。惟言“大祀帝亲省牲,中祀、小祀之牲当遣官代”,帝命:“亲祭者皆亲省”。又请依唐制,令郡国奏祥瑞。帝以灾异所系尤重,命有司驿闻,与亮议异焉。三年九月,卒于官。其后牛谅、答禄与权、张筹、牛梦炎、刘仲质之属,亦各有所论建。   牛谅,字士良,东平人。洪武元年,举秀才,为典簿。与张以宁使安南还,称旨,三迁至礼部尚书。更定释奠及大祀分献礼,与詹同等议省牲、冠服。御史答禄与权请祀三皇。太祖下其议礼官,并命考历代帝王有功德者庙祀之。七年正月,谅奏:三皇立庙京师,春秋致祭。汉、唐以下,就陵立庙。帝为更定行之,亦详《礼志》。是年怠职,降主事。未几,复官。后仍以不任职罢。谅著述甚多,为世传诵。   答禄与权,字道夫,蒙古人。仕元为河南北道廉访司佥事。入明,寓河南永宁。洪武六年,用荐授秦府纪善,改御史。请重刊律令。盱眙民进瑞麦,与权请荐宗庙。帝曰:“以瑞麦为朕德所致,朕不敢当。其必归之祖宗。御史言是也。”明年出为广西按察佥事。未行,复为御史。上书请祀三皇。下礼官议,遂并建帝王庙。且遣使者巡视历代诸陵寝。设守陵户二人,三年一祭,其制皆由此始。又请行禘礼,议格不行。改翰林修撰,坐事降典籍,寻进应奉。十一年以年老致仕。禘礼至嘉靖中始定。   张筹,字惟中,无锡人。父翼,尝劝张士诚将莫天佑降,复请于平章胡美勿僇降人,城中人得完。以詹同荐,授翰林应奉,改礼部主事。奉诏与尚书陶凯编集汉、唐以来籓王事迹,为《归鉴录》。洪武九年,由员外郎进尚书,与学士宋濂定诸王妃丧服之制。筹记诵淹博,在礼曹久,谙于历代礼文沿革。然颇善附会。初,陶安等定圜丘、方泽、宗庙、社稷诸仪,行数年矣。洪武九年,筹为尚书,乃更议合社稷为一坛,罢勾龙、弃配位,奉仁祖配飨,以明祖社尊而亲之之道,遂以社稷与郊庙祀并列上祀。识者窃非之。已,出为湖广参政。十年坐事罚输作。十二年仍起礼部员外郎。后复官,以事免。   硃梦炎,字仲雅,进贤人。元进士,为金谿丞。太祖召居宾馆,命与熊鼎集古事,为质直语,教公卿子弟,名曰《公子书》。洪武十一年,自礼部侍郎进尚书。帝方稽古右文,梦炎援古证今,剖析源流,如指诸掌,文章详雅有根据。帝甚重之。卒于官。   刘仲质,字文质,分宜人。洪武初,以宜春训导荐入京,擢翰林典籍,奉命校正《春秋本末》。十五年拜礼部尚书,命与儒臣定释奠礼,颁行天下学校。每岁春秋仲月,通礼孔子如仪。时国子学新成,帝将行释菜。侍臣有言:孔子虽圣,人臣也,礼宜一奠再拜。帝曰:“昔周太祖如孔子庙,左右谓不宜拜。周太祖曰:‘孔子,百世帝王师,何敢不拜!’今朕有天下,敬礼百神,于先师礼宜加崇。”乃命仲质详议。仲质请帝服皮弁执圭,诣先师位前,再拜,献爵,又再拜,退易服。乃诣彝伦堂命讲,庶典礼隆重。诏曰“可”。又立学规十二条,合钦定九条,颁赐师生。已,复奉命颁刘向《说苑》、《新序》于学校,令生员讲读。是年冬改华盖殿大学士,帝为亲制诰文。坐事贬御史。后以老致仕。仲质为人厚重笃实,博通经史,文体典确,常当帝意焉。   陶凯,字中立,临海人。领至正乡荐,除永丰教谕,不就。洪武初,以荐征入,同修《元史》。书成,授翰林应奉,教习大本堂,授楚王经。三年七月与崔亮并为礼部尚书,各有敷奏。军礼及品官坟茔之制,凯议也。其年,亮卒。凯独任,定科举式。明年会试,以凯充主考官,取吴伯宗等百二十人程文进御,凯序其首简,遂为定例。帝尝谕凯曰:“事死如事生,朕养已不逮,宜尽追远之道。”凯以太庙已有常祀,乃请于乾清宫左别建奉先殿,以奉神御。明奉先殿之制自此始。五年,凯言:“汉、唐、宋时皆有会要,纪载时政。今起居注虽设,其诸司所领谕旨及奏事簿籍,宜依会要,编类为书,庶可以垂法后世。下台省府者,宜各置铜柜藏之,以备稽考,俾无遗阙。”从之。明年二月,出为湖广参政。致仕。八年起为国子祭酒。明年改晋王府左相。   凯博学,工诗文。帝尝厌前代乐章多谀辞,或未雅驯,命凯与詹同更撰,甚称旨。长至侍斋宫,言:宜有篇什以纪庆成。遂命凯首唱,诸臣俱和,而宋濂为之序。其后扈行陪祀,有所献,帝辄称善。一时诏令、封册、歌颂、碑志多出其手云。凯尝自号“耐久道人”。帝闻而恶之。坐在礼部时朝使往高丽主客曹误用符验,论死。   曾鲁,字得之,新淦人。年七岁,能暗诵《五经》,一字不遗。稍长,博通古今。凡数千年国体、人才,制度沿革,无不能言者。以文学闻于时。元至正中,鲁帅里中豪,集少壮保乡曲。数具牛酒,为开陈顺逆。众皆遵约束,无敢为非义者。人号其里曰“君子乡”。   洪武初,修《元史》,召鲁为总裁官。史成,赐金帛,以鲁居首。乞还山,会编类礼书,复留之。时议礼者蜂起。鲁众中扬言曰:“某礼宜据某说则是,从某说则非。”有辨诘者,必历举传记以告。寻授礼部主事。开平王常遇春薨,高丽遣使来祭。鲁索其文视之,外袭金龙黄帕,文不署洪武年号。鲁让曰:“龙帕误耳,纳贡称籓而不奉正朔,于义何居?”使者谢过,即令易去。安南陈叔明篡立,惧讨,遣使入贡以觇朝廷意。主客曹已受其表,鲁取副封视之,白尚书诘使者曰:“前王日熞,今何骤更名?”使者不敢讳,具言其实。帝曰:“岛夷乃狡獪如此耶!”却其贡。由是器重鲁。   五年二月,帝问丞相:“鲁何官?对曰:“主事耳。”即日超六阶,拜中顺大夫、礼部侍郎。鲁以“顺”字犯其父讳,辞,就朝请下阶。吏部持典制,不之许。戍将捕获倭人,帝命归之。儒臣草诏,上阅鲁稿大悦,曰:“顷陶凯文已起人意,鲁复如此,文运其昌乎!”未几,命主京畿乡试。甘露降钟山,群臣以诗赋献,帝独褒鲁。是年十二月引疾归,道卒。淳安徐尊生尝曰:“南京有博学士二人,以笔为舌者宋景濂,以舌为笔者曾得之也。”鲁属文不留藁,其徒间有所辑录,亦未成书云。   洪武中,礼部侍郎二十余人,其知名者,自曾鲁外,有刘崧、秦约、陈思道、张衡数人。崧自有传。   约,崇明人,字文仲。博学,工辞章。洪武初,以文学举。召试《慎独箴》,约文第一,立擢礼部侍郎。母老乞归。已,复召入陈三事,皆切直。仍乞归,卒。   思道,山阴人,字执中。以进士授刑部主事。帝赏其执法,超拜兵部侍郎,益励风节,人莫敢干以私。改礼部,乞归。居家,不殖生产。守令造门不得见。久之,卒。   衡事别载。   任昂,字伯颙,河阴人。元末举进士,除知宁晋县,不赴。洪武初,荐起为襄垣训导,擢御史。十五年拜礼部尚书。帝加意太学,罢祭酒李敬、吴颙,命昂增定监规八条。遂以曹国公李文忠、大学士宋讷兼领国子监事。会司谏关贤上言:“迩来郡邑所司非人,师道不立,岁选士多缺;甚至俊秀生员,点充承差,乖朝廷育贤意。”昂乃奏定天下:岁贡士从翰林院考试,以为殿最。明年,命科举与荐举并行。昂条上科场成式,视前加详,取士制始定。广东都指挥狄崇、王臻以妾为继室,乞封。下廷议,昂持不可,从之。遂命昂及翰林院定嫡妾封赠例,因诏偕吏部定文官封赠例十一,廕叙例五,颁示中外。   寻请更定冕服之制。及朝参坐次。又奏毁天下淫祠,正祀典称号:“蜀祀秦守李冰,附以汉守文翁、宋守张咏;密县祀太傅卓茂;钧州祀丞相黄霸;彭泽祀丞相狄仁杰,皆遗爱在民。李龙迁祀于隆州,谢夷甫祀于福州,皆为民捍患。吴丞相陆逊以劳定国,宜祀于吴,以子抗、从子凯配。元总管李黼立祀江州,元帅余阙立庙安庆,皆以死勤事。从阙守皖,全家殉义者,有万户李宗可,宜配享阙庙。”皆报可。明年命以乡饮酒礼颁天下,复令制大成乐器,分颁学宫。是时,以八事考课外吏,及次第云南功赏,事不隶礼部,帝皆令昂主其议。寻予告归。   李原名,字资善,安州人。洪武十五年,以通经儒士举为御史。二十年使平缅归,言:“思伦发怀诈窥伺,宜严边备。靖江王以大理印行令旨,非法,为远人所轻。”称旨,擢礼部尚书。自是远方之事多咨之。高丽奏辽东文、高、和、定州皆其国旧壤,乞就铁岭屯戍。原名言:“数州皆入元版图,属于辽,高丽地以鸭绿江为界。今铁岭已置卫,不宜。”复有陈请,帝命谕其国守分土,无生衅。安南岁贡方物,帝念其劳民,原名以帝意谕之,令三年一贡,自是为定制。又以帝命行养老之政,申明府州县岁贡多寡之数,定官民巾服之式,皆著为令。   初,以答禄与权言,建历代帝王庙。至是原名请以风后、力牧等三十六人侑享。帝去赵普、安章、阿术而增陈平、冯异、潘美、木华黎,余悉如原名奏。鲁王薨,定丧服之制。进士王希曾请丧出母,原名谓非礼,宜禁。凡郊祀、宗庙、社稷、岳渎诸制,先后儒臣论定,时有详略,帝悉令原名更正之。诸礼臣惟原名在任久。二十三年以老致仕。   乐韶凤,字舜仪,全椒人。博学能文章。谒太祖于和阳,从渡江,参军事。洪武三年,授起居注,数迁。六年拜兵部尚书,与中书省、御史台、都督府定教练军士法。改侍讲学士,与承旨詹同正释奠先师乐章,编集《大明日历》。七年,帝以祭礼驾还,应用乐舞前导,命韶凤等撰词。因撰《神降祥》、《神贶惠》、《酣酒》、《色荒》、《禽荒》诸曲以进,凡三十九章,曰《回銮乐歌》,皆寓规谏。礼部具《乐舞图》以上,命太常肄习之。   明年,帝以旧韵出江左,多失正,命与廷臣参考中原雅音正之。书成,名《洪武正韵》。又命孝陵寝朔望祭祀及登坛脱舄诸礼议,皆详稽故实。俱从之。寻病免。未几,复起为祭酒。奉诏定皇太子与诸王往复书答刂礼,考据精详,屡被褒答。十三年致仕归,以寿终。弟晖、礼、毅,皆知名。   赞曰:明初之议礼也,宋濂方家居,诸仪率多陶安裁定。大祀礼专用安议,其余参汇诸说,从其所长:祫禘用詹同,时享用硃升,释奠、耕耤用钱用壬,五祀用崔亮,朝会用刘基,祝祭用魏观,军礼用陶凯。皆能援据经义,酌古准今,郁然成一代休明之治。虽折中断制,裁自上心,诸臣之功亦曷可少哉。    列传第二十五   刘三吾(汪睿 硃善) 安然(王本等) 吴伯宗(鲍恂 任亨泰) 吴沉桂彦良(李希颜 徐宗实 陈南宾 刘淳 董子庄 赵季通 杨黼 金实等)宋讷 许存仁 张美和 聂铉 贝琼 赵俶钱宰 萧执 李叔正 刘崧 罗复仁孙汝敬   刘三吾,茶陵人。初名如孙,以字行。兄耕孙、焘孙皆仕元。耕孙,宁国路推官,死长枪贼难。焘孙,常宁州学正,死僚寇。三吾避兵广西,行省承制授静江路儒学副提举。明兵下广西,乃归茶陵。洪武十八年,以茹瑺荐召至,年七十三矣,奏对称旨,授左赞善,累迁翰林学士。时天下初平,典章阙略。帝锐意制作,宿儒凋谢,得三吾晚,悦之。一切礼制及三场取士法多所刊定。   三吾博学,善属文。帝制《大诰》及《洪范注》成,皆命为序。敕修《省躬录》、《书传会选》、《寰宇通志》、《礼制集要》诸书,皆总其事,赐赉甚厚。帝尝曰:“朕观奎壁间尝有黑气,今消矣,文运其兴乎。卿等宜有所述作,以称朕意。”帝制诗,时令属和。尝赐以朝鲜玳瑁笔。朝参,命列侍卫前;燕享,赐坐殿中。与汪睿、硃善称“三老。”既而三吾年日益老,才力日益减,往往忤意,礼遇亦渐轻。二十三年,授晋世子经,吏部侍郎侯庸劾其怠职。降国子博士,寻还职。   三吾为人慷慨,不设城府,自号“坦坦翁”。至临大节,屹乎不可夺。懿文太子薨,帝御东阁门,召对群臣,恸哭。三吾进曰:“皇孙世嫡承统,礼也。”太孙之立由此。户部尚书赵勉者,三吾婿也,坐赃死。三吾引退。许之。未几,复为学士。三十年偕纪善白信蹈等主考会试。榜发,泰和宋琮第一,北士无预者。于是诸生言三吾等南人,私其乡。帝怒,命侍讲张信等覆阅,不称旨。或言信等故以陋卷呈,三吾等实属之。帝益怒,信蹈等论死,三吾以老戍边,琮亦遣戍。帝亲赐策问,更擢六十一人,皆北士。时谓之“南北榜”,又曰“春夏榜”云。建文初,三吾召还,久之,卒。   琮起刑部检校。乡人杨士奇辈贵显,琮无所攀援。宣德中犹以检讨掌助教事,卒官。   汪睿,字仲鲁,婺源人。元末与弟同集众保乡邑,助复饶州。授浮梁州同知,不就。胡大海克休宁,睿兄弟来附,设星源翼分院于婺源,以同为院判。睿归田里。庚子秋,同将兵争鄱阳,不克,弃妻孥,亡之浙西。幕府疑之,檄睿入应天为质。已,闻同为张士诚所杀,乃授睿安庆税令。未几,征参赞川蜀军事。以疾辞去。洪武十七年,复召见,命讲《西伯戡黎》篇,授左春坊左司直。常命续《薰风自南来》诗及他应制,皆称旨。请春夏停决死罪,体天地生物之仁,从之。逾年,疾作,请假归。睿敦实闲静,不妄言笑,及进讲,遇事辄言。帝尝以“善人”呼之。   硃善,字备万,丰城人。九岁通经史大义,能属文。元末兵乱,隐山中,事继母以孝闻。洪武初,为南昌教授。八年,廷对第一,授修撰。逾年,奏对失旨,改典籍,放还乡。复召为翰林待诏。上疏论婚姻律曰:“民间姑舅及两姨子女,法不得为婚。仇家诋讼,或已聘见绝,或既婚复离,甚至儿女成行,有司逼夺。按旧律:尊长卑幼相与为婚者有禁。盖谓母之姊妹,与己之身,是为姑舅两姨,不可以卑幼上匹尊属。若姑舅两姨子女,无尊卑之嫌。成周时,王朝相与为婚者,不过齐、宋、陈、巳。故称异姓大国曰“伯舅”,小国曰“叔舅”。列国齐、宋、鲁、秦、晋,亦各自为甥舅之国。后世,晋王、谢,唐崔、卢,潘、杨之睦,硃、陈之好,皆世为婚媾。温峤以舅子娶姑女,吕荥公夫人张氏即其母申国夫人姊女。古人如此甚多,愿下群臣议,驰其禁。”帝许之。十八年擢文渊阁大学士。尝讲《家人卦》、《心箴》,帝大悦。未几,请告归。卒年七十二。著有《诗经解颐》、《史辑》传于世。正德中,谥文恪。   安然,祥符人,徙居颍州。元季以左丞守莱州。明兵下山东,率众归附。累官山东参政。抚绥流移,俸余悉给公用,帝闻而嘉之。洪武二年,召为工部尚书,出为河南参政,历浙江布政使,入为御史台右大夫。十三年改左中丞,坐事免。未几,召为四辅官。   先是,胡惟庸谋反伏诛,帝以历代丞相多擅权,遂罢中书省,分其职于六部。既又念密勿论思不可无人,乃建四辅官,以四时为号,诏天下举贤才。户部尚书范敏荐耆儒王本、杜佑、龚斅,杜斅、赵民望、吴源等。召至,告于太庙,以本、佑、龚斅为春官;杜斅、民望、源为夏官。秋、冬阙,命本等摄之。位都督次,屡赐敕谕,隆以坐论之礼,命协赞政事,均调四时。会立冬,朔风酿寒。帝以为顺冬令,乃本等功,赐敕嘉勉。又月分三旬,人各司之,以雨暘时若,验其称职与否。刑官议狱,四辅及谏院覆核奏行,有疑谳,四辅官封驳。   居无何,斅等四人相继致仕,召然代之。本后坐事诛。诸人皆老儒,起田家,惇朴无他长。独然久历中外,练达庶务,眷注特隆。十四年八月卒。帝念然来归之诚,亲制文祭之。继然为四辅者,李干、何显周。干出为知府,佑、显周俱罢去,是官遂废不复设。   本,不详其籍里。佑,安邑人。尝三主本布政司乡试,称得人。龚斅,铅出人。以行谊重于乡。致仕后,复起为国子司业,历祭酒。坐放诸生假不奏闻,免。杜斅,字致道,壶关人。举元乡试第一,历官台州学正。归家教授。通《易》、《诗》、《书》三经。源,莆田人。亦再征为国子司业,卒于官。民望,藁城人。幹,绛州人。显周,内黄人。   吴伯宗,名祐,以字行,金谿人。洪武四年,廷试第一。时开科之始,帝亲制策问。得伯宗甚喜,赐冠带袍笏,授礼部员外郎,与修《大明日历》。胡惟庸用事,欲人附己,伯宗不为屈。惟庸衔之,坐事谪居凤阳。上书论时政,因言惟庸专恣不法,不宜独任,久之必为国患。辞甚恺切。帝得奏,召还,赐衣钞。奉使安南,称旨。除国子助教,命进讲东宫。首陈正心诚意之说。改翰林典籍。帝制十题命赋,援笔立就,词旨雅洁。赐织金锦衣。除太常司丞,辞。改国子司业,又辞。忤旨,贬金县教谕。未至,诏还为翰林检讨。十五年进武英殿大学士。明年冬,坐弟仲实为三河知县荐举不实,词连伯宗,降检讨。伯宗为人温厚,然内刚,不苟媕阿,故屡踬。逾年,卒于官。伯宗成进士,考试官则宋濂、鲍恂也。   恂,字仲孚,崇德人。受《易》于临川吴澄。好古力行,著《大易传义》,学者称之。元至正中,以荐授温州路学正。寻召入翰林,不就。洪武四年,初科举取士,召为同考官。试已,辞去。十五年与吉安余诠、高邮张长年、登州张绅,皆以明经老成为礼部主事刘庸所荐,召至京。恂年八十余,长年、诠亦皆逾七十矣。赐坐顾问。翌日并命为文华殿大学士,皆以老疾固辞,遂放还。绅后至,以为鄠县教谕,寻召为右佥都御史,终浙江左布政使。其明年以耆儒征者,曰全思诚,字希贤,上海人,亦授文华殿大学士。又明年请老,赐敕致仕。   伯宗之使安南也,以名德为交人所重。其后,襄阳任亨泰亦举洪武二十一年进士第一,以礼部尚书使安南,交人以为荣。前后使安南者,并称吴、任云。   亨泰为礼部尚书时,日照民江伯儿以母病杀其三岁子祀岱岳。有司以闻。帝怒其灭绝伦理,杖百,戍海南。因命亨泰定旌表孝行事例。亨泰议曰:“人子事亲,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有疾则谨其医药。卧冰割股,事非恒经。割股不已,致于割肝,割肝不已,至于杀子。违道伤生,莫此为甚。堕宗绝祀,尤不孝之大者,宜严行戒谕。倘愚昧无知,亦听其所为,不在旌表之例。”诏曰“可”。明年,议秦王丧礼,因定凡世子袭爵之礼。会讨龙州赵宗寿,命偕御史严震直使安南,谕以谨边方,无纳逋逃。时帝以安南篡弑,绝其贡使。至是闻诏使至,震恐。亨泰为书,述朝廷用兵之故以安慰之,交人大悦。使还,以私市蛮人为仆,降御史。未几,思明土官与安南争界,词复连亨泰,坐免官。   吴沉,字浚仲,兰溪人。元国子博士师道子也,以学行闻。太祖下婺州,召沉及同郡许元、叶瓚玉、胡翰、汪仲山、李公常、金信、徐孳、童冀、戴良、吴履、孙履、张起敬会食省中,日令二人进讲经史。已,命沉为郡学训导。   洪武初,郡以儒士举,误上其名曰信仲,授翰林院待制。沉谓修撰王厘曰:“名误不更,是欺罔也。”将白于朝。厘言:“恐触上怒”。沉不从,牒请改正。帝喜曰:“诚悫人也。”遂眷遇之,召侍左右。以事降编修。给事中郑相同言:“故事启事东宫,惟东宫官属称臣,朝臣则否。今一体称臣,于礼未安。”沉驳之曰:“东宫,国之大本。尊东宫,所以尊主上也。相同言非是。”帝从之。寻以奏对失旨,降翰林院典籍。已,擢东阁大学士。   初,帝谓沉曰:“圣贤立教有三:曰敬天,曰忠君,曰孝亲。散在经卷,未易会其要领。尔等以三事编辑。”至是书成,赐名《精诚录》,命沉撰序。居一年,降翰林侍书,改国子博士,以老归。沉尝著辩,言“孔子封王为非礼”。后布政使夏寅、祭酒丘浚皆沿其说。至嘉靖九年,更定祀典,改称“至圣先师”,实自沉发之也。   桂彦良,名德偁,以字行,慈谿人。元乡贡进士,为平江路学教授,罢归。张士诚、方国珍交辟,不就。洪武六年,征诣公车,授太子正字。帝尝出御制诗文,彦良就御座前朗诵,声彻殿外,左右惊愕,帝嘉其朴直。时选国子生蒋学等为给事中,举人张唯等为编修,肄业文华堂。命彦良及宋濂、孔克表为之师。尝从容有所咨问,彦良对必以正。帝每称善,书其语揭便殿。七年冬至,词臣撰南郊祝文用“予”、“我”字。帝以为不敬。彦良曰:“成汤祭上帝曰‘予小子履’;武王祀文王之诗曰“‘我将我享’。古有此言。”帝色霁曰:“正字言是也。”时御史台具狱,令词臣覆谳。彦良所论释者数十人。   迁晋王府右傅。帝亲为文赐之。彦良入谢。帝曰:“江南大儒,惟卿一人。”对曰:“臣不如宋濂、刘基。”帝曰“濂,文人耳;基,峻隘,不如卿也。”彦良至晋,制《格心图》献王。后更王府官制,改左长史。朝京师,上太平十二策。帝曰:“彦良所陈,通达事体,有裨治道。世谓儒者泥古不通今,若彦良可谓通儒矣。”十八年请告归,越二年卒。   明初,特重师傅。既命宋濂教太子,而诸王傅亦慎其选。彦良与陈南宾等皆宿儒老生,而李希颜与驸马都尉胡观傅徐宗实,尤以严见惮。   李希颜,字愚庵,郏人。隐居不仕。太祖手书徵之,至京,为诸王师。规范严峻,诸王有不率教者,或击其额。帝抚而怒。高皇后曰:“乌有以圣人之道训吾子,顾怒之耶?”太祖意解,授左春坊右赞善。诸王就籓,希颜归旧隐。闾里宴集,常著绯袍戴笠往。客问故,笑曰:“笠本质,绯,君赐也。”   徐宗实,名垕,以字行,黄岩人。少颖悟。笃于学。洪武中,被荐,除铜陵簿。请告迎养,忤帝意,谪戍淮阴驿。会东川侯胡海子观选尚主,帝为观择师,难其人,以命宗实。中使援他府例,置驸马位中堂南向,而布师席于西阶上东向。宗实手引驸马位使下,然后为说书。左右大惊,相顾以目。帝闻而嘉之,召宗实慰劳数四。   洪武末,授苏州通判。奏发官粟二十万石以活饥民。春水暴,齧堤,倡议修筑,吴人皆以为便。请旌元节妇王氏,礼部以前朝事,不当允。宗实言:“武王封比干墓,独非前朝事乎!”遂得旌。建文二年,超擢兵部右侍郎。坐事贬官,寻复职。燕事急,使两浙招义勇。成祖即位,疏乞归。逾二年,以事被逮,道卒。   陈南宾,名光裕,以字行,茶陵人。元末为全州学正。洪武三年,聘至都,除无棣丞,历胶州同知,所至以经术为治。召为国子助教。尝入见,讲《洪范》九畴。帝大喜,书姓名殿柱。后御注《洪范》,多采其说。擢蜀府长史。蜀献王好学,敬礼尤至,造安车以赐,为构第,名“安老堂。”二十九年,与方孝孺同为四川考试官。诗文清劲有法。卒年八十。其后诸王府长史刘淳、董子庄、赵季通、杨黼、金实、萧用道、宋子环之属,皆有名。   刘淳,南阳人。洪武末为原武训导。周王聘为世子师。寻言于朝,补右长史,以正辅王。端礼门槐盛夏而枯。淳陈咎徵进戒。王用其言修省,枯枝复荣。王旌其槐曰“摅忠”。致仕十余年而卒,年九十有七。   董子庄,名琰,以字行,江西乐安人。有学行。洪武中,以学官迁知茂名县。永乐时,由国子司业出为赵王府右长史,随事匡正。王多过,帝辄以责长史。子庄以能谏,得无过。十八年春当陪祀国社,夙起,衣冠端坐而卒。   赵季通,字师道,天台人。亦由教官历知永丰、龙溪,与修《太祖实录》,累进司业。出为赵王府左长史,与子庄同心辅导,籓府贤僚首称赵、董云。   杨黼,吉水人。官御史。仁宗即位,上疏言十事。擢卫王府右长史。尽心献替,未尝苟取一钱。宣德初,卒。   金实,开化人。永乐初,上书言治道。帝嘉之。复对策,称旨,除翰林典籍。与修《太祖实录》、《永乐大典》,选为东宫讲官。历左春坊左司直。仁宗立,除卫府左长史。正统初,卒。为人孝友,敦行谊。阅经史,日有程限,至老不辍。   萧用道,泰和人。建文中,举怀才抱德,诣阙试文章。擢靖江王府长史,召入翰林,修《类要》。燕师渡淮,与周是修同上书,指斥用事者。永乐时,预修《太祖实录》,改右长史,从王之籓桂林。尝为王陈八事,曰:慎起居、寡嗜欲、勤学问、养德性、简鞭扑之刑、无侵下人利、常接府僚以通群情、简择谨厚人以备差遣。又作《端礼》、《体仁》、《遵义》、《广智》四门箴献王。久之,以疾乞归。成祖怒,贬宣府鹞儿岭巡检,卒。子晅,由进士官湖广左布政使。天顺四年,举治行卓异,拜礼部尚书。初,两京尚书缺,多用布政使为之。自晅后,遂无拜尚书者。晅重厚廉静,而不善奏对。调南京,卒。   宋子环,庐陵人。由庶吉士历考功郎中。从师逵采木湖广,以宽厚得众心。仁宗即位,授梁府右长史,改越府。和易澹泊,所至有贤声。宣德中,卒官。自是以后,王府官不为清流,遂无足纪者矣。   宋讷,字仲敏,滑人。父寿卿,元侍御史。讷性持重,学问该博。至正中,举进士,任盐山尹,弃官归。洪武二年,徵儒士十八人编《礼》、《乐》诸书,讷与焉。事竣,不仕归。久之,用四辅官杜斅荐,授国子助教。以说经为学者所宗。十五年超迁翰林学士,命撰《宣圣庙碑》,称旨,赏赉甚厚。改文渊阁大学士。尝寒附火,燎胁下衣,至肤始觉。帝制文警之。未几,迁祭酒。时功臣子弟皆就学,及岁贡士尝数千人。讷为严立学规,终日端坐讲解无虚晷,夜恒止学舍。十八年复开进士科,取士四百七十有奇,由太学者三之二。再策士,亦如之。帝大悦。制词褒美。助教金文徵等疾讷,构之吏部尚书余熂,牒令致仕。讷陛辞,帝惊问,大怒,诛熂、文徵等,留讷如故。讷尝病,帝曰:“讷有寿骨,无忧也。”寻愈。帝使画工瞷讷,图其像,危坐,有怒色。明日入对,帝问:“昨何怒?”讷惊对曰:“诸生有趋踣者,碎茶器。臣愧失教,故自讼耳。且陛下何自知之?”帝出图。讷顿首谢。   长子麟,举进士,擢御史,出为望江主簿。帝念讷老,召还侍。二十三年春,讷病甚,乃止学舍。麟请归私第,叱曰:“时当丁祭,敢不敬耶!”祭毕,舁归舍而卒,年八十。帝悼惜,自为文祭之。又遣官祭于家,为治葬地。文臣四品给祭葬者,自讷始。正德中。谥文恪。   讷尝应诏陈边事,言:“海内乂安,惟沙漠尚烦圣虑。若穷追远击,未免劳费。陛下为圣子神孙计,不过谨边备而已。备边在乎实兵,实兵在乎屯田。汉赵充国将四万骑,分屯缘边九郡,而单于引却。陛下宜于诸将中选谋勇数人,以东西五百里为制,立法分屯,布列要害,远近相应。遇敌则战,寇去则耕。此长策也。”帝颇采用其言。讷既卒,帝思之。官其次子复祖为司业,诫诸生守讷学规,违者罪至死。   明开国时即重师儒官。许存仁、魏观为祭酒,老成端谨;讷稍晚进,最蒙遇。与讷定学规者,司业王嘉会、龚斅。三人年俱高,须发皓白,终日危坐,堂上肃然。而张美和、聂铉、贝琼等皆名儒,当洪武时,先后为博士、助教、学录,以故诸生多所成就。魏观事别载。   嘉会,字原礼,嘉兴人。以荐征,累官国子监司业。十六年,亦以老请归,优诏留之。年八十卒,赙恤甚厚。   许存仁。名元,以字行,金华许谦子也。太祖素闻谦名,克金华,访得存仁。与语大悦,命傅诸子。擢国子博士。尝命讲《尚书·洪范》休咎征之说。又尝问《孟子》何说为要。存仁以行王道、省刑、薄赋对。吴元年擢祭酒。存仁出入左右垂十年,自稽古礼文事,至进退人才,无不与论议。既将议即大位,而存仁告归。司业刘丞直曰:“主上方应天顺人,公宜稍待。”存仁不听,果忤旨。佥事程孔昭劾其隐事,遂逮死狱中。   张美和,名九韶,以字行,清江人。能词赋。元末,累举不仕。洪武三年,以荐为县学教谕。后迁国子助教,改翰林院编修。致仕归,帝亲为文赐之。复与钱宰等并征,修《书》传,既成,遣还。   聂铉,字器之,美和同邑人。洪武四年进士。为广宗丞,疏免旱灾税。秩满入觐,献《南都赋》及《洪武圣德诗》。授翰林院待制,改国子助教,迁典籍。与美和同赐归。十八年复召典会试,欲留用之。乞便地自养。令食庐陵教谕俸,终其身。   贝琼,字廷琚,崇德人。性坦率,笃志好学,年四十八,始领乡荐。张士诚屡辟不就。洪武初,聘修《元史》。既成,受赐归。六年以儒士举,除国子助教。琼尝慨古乐不作,为《大韶赋》以见志。宋濂之为司业也,建议立四学,并祀舜、禹、汤、文为先圣。太祖既绌其说,琼复为《释奠解》驳之,识者多是琼议。与美和、铉齐名,时称“成均三助”。九年改官中都国子监,教勋臣子弟。琼学行素优,将校武臣皆知礼重。十一年致仕,卒。   赵俶,字本初,山阴人。元进士。洪武六年,征授国子博士。帝尝御奉天殿,召俶及钱宰、贝琼等曰:“汝等一以孔子所定经书为教,慎勿杂苏秦、张仪纵横之言。”诸臣顿首受命。俶因请颁正定《十三经》于天下,屏《战国策》及阴阳谶卜诸书,勿列学宫。明年择诸生颖异者三十五人,命俶专领之,教以古文。寻擢李扩、黄义等入文华、武英二堂说书,皆见用。九年,御史台言:“博士俶以《诗经》教成均四年,其弟子多为方岳重臣及持节各部者。今年逾悬车,请赐骸骨。”于是以翰林院待制致仕,赐内帑钱治装。宋濂率同官暨诸生千余人送之。卒年八十一。子圭玉,兵部侍郎,出知莱州,有声。   钱宰,字子予,会稽人。吴越武肃王十四世孙。至正间中甲科,亲老不仕。洪武二年,征为国子助教。作《金陵形胜论》、《历代帝王乐章》,皆称旨。十年乞休。进博士,赐敕遣归。至二十七年,帝观蔡氏《书传》,象纬运行,与硃子《诗传》相悖,其他注与鄱阳邹季友所论有未安者。征天下宿儒订正之。兵部尚书唐鐸举宰及致仕编修张美和、助教靳权等。行人驰传征至,命刘三吾总其事。江东诸门酒楼成,赐百官钞,宴其上。宰等赋诗谢。帝大悦。谕诸儒年老愿归者,先遣之。宰年最高,请留。帝喜。书成,赐名《书传会选》,颁行天下。厚赐,令驰驿归。卒年九十六。   又萧执者,字子所,泰和人。洪武四年乡举,为国子学录。明年夏至,帝有事北郊,召尚书吴琳、主事宋濂率文学士以从。执偕陶凯等十二人入见斋所。令赋诗,复令赋山栀花。独喜执作,遍示诸臣,宠眷倾一时。时帝留意文学,往往亲试廷臣,执与陈观知遇尤异。   观以训导入觐,试《王猛扪CB论》,立擢陕西参政。寻召还侍左右。应制作《钟山赋》,赐金币。在陕以廉谨称。或问陕产金何状。观大惊曰:“吾备位籓寮,何金之问!”其卒也,妻子几无以自存。而执以亲老乞归,亲没庐墓侧。申国公邓镇剿龙泉寇,不戢下。执往责之,镇为禁止,邑人以安。两人皆笃行君子也。   李叔正,字克正,初名宗颐,靖安人。年十二能诗,长益淹博。时江西有十才子,叔正其一也。以荐授国子学正。洪武初,告归。未几,复以荐为学正,迁渭南丞。同州蒲城人争地界,累年不决。行省以委叔正,单骑至,剖数语立决。渭南岁输粮二万,豪右与猾吏为奸,田无定额,叔正履亩丈量。立法精密,诸弊尽剔。迁兴化知县。寻召为礼部员外郎。以年老乞归,不许,改国子助教。于是叔正三至太学矣。帝方锐意文治,于国学人材尤加意。然诸生多贵胄,不率教。叔正严立规条,旦夕端坐,督课无倦色。朝论贤之。擢监察御史,奉命巡岭表。琼州府吏讦其守踞公座签表文,叔正鞫之,守得白,抵吏罪。太祖嘉之曰:“人言老御史懦,乃明断如是耶。”累官礼部侍郎。十四年进尚书,卒于官。叔正妻夏氏,陈友谅陷南昌时,投井死。叔正感其义,终身不复娶。   刘崧,字子高,泰和人,旧名楚。家贫力学,寒无垆火,手皲裂而钞录不辍。元末举于乡。洪武三年举经明行修,改今名。召见奉天殿,授兵部职方司郎中。奉命征粮镇江。镇江多勋臣田,租赋为民累,崧力请得少减。迁北平按察司副使,轻刑省事。招集流亡,民咸复业。立文天祥祠于学宫之侧。勒石学门,示府县勿以徭役累诸生。尝请减僻地驿马,以益宛平。帝可其奏,顾谓侍臣曰:“驿传劳逸不均久矣,崧能言之。牧民不当如是耶?”为胡惟庸所恶,坐事谪输作。寻放归。十三年,惟庸诛,征拜礼部侍郎。未几,擢吏部尚书。雷震谨身殿,帝廷谕群臣陈得失。崧顿首,以修德行仁对。寻致仕。明年三月,与前刑部尚书李敬并征。拜敬国子祭酒,而崧为司业。赐鞍马,令朝夕见,见辄燕语移时。未旬日卒。疾作,犹强坐训诸生。及革,敬问所欲言。曰:“天子遣崧教国子,将责以成功,而遽死乎!”无一语及家事。帝命有司治殡殓,亲为文祭之。   崧幼博学,天性廉慎。兄弟三人共居一茆屋,有田五十亩。及贵,无所增益。十年一布被,鼠伤,始易之,仍葺以衣其子。居官未尝以家累自随。之任北平,携一童往,至则遣还。晡时史退,孤灯读书,往往达旦。善为诗,豫章人宗之为《西江派》云。   罗复仁,吉水人。少嗜学,陈友谅辟为编修。已,知其无成,遁去。谒太祖于九江,留置左右。从战鄱阳,赍蜡书谕降江西未下诸郡,授中书谘议。从围武昌,太祖欲招陈理降,以复仁故友谅臣也,遣入城谕,且曰:“理若来,不失富贵。”复仁顿首曰:“如陈氏遣孤得保首领,俾臣不食言于异日,臣死不憾。”太祖曰:“汝行,吾不汝误也。”复仁至城下,号恸者竟日,理缒之入。见理大哭,陈太祖意,且曰:“大兵所向皆摧,不降且屠,城中民何罪?”理听其言,遂率官属出降。   迁国子助教,以老特赐乘小车出入。每宴见,赐坐饮食。已,复使扩廓。前使多拘留,复仁议论慷慨,独得还。洪武元年,擢编修,复偕主事张福往谕安南还占城侵地。安南奉诏,遗复仁金、贝、土产甚厚,悉却不受。帝闻而贤之。三年置弘文馆,以复仁为学士,与刘基同位。在帝前率意陈得失。尝操南音。帝顾喜其质直,呼为“老实罗”而不名。间幸其舍,负郭穷巷,复仁方垩壁,急呼其妻抱杌以坐帝。帝曰:“贤士岂宜居此。”遂赐第城中。天寿节制《水龙吟》一阕以献。帝悦,厚赐之。寻乞致仕。陛辞,赐大布衣,题诗衣襟上褒美之。已,又召至京师。奏减江西秋粮。报可。留三月,赐玉带、铁拄杖、坐墩、裘马、食具遣还,以寿终。   孙汝敬,名简,以字行。永乐二年庶吉士,就学文渊阁,诵书不称旨,即日遣戍江南。数日复之。自此刻厉为学,累迁侍讲。仁宗时,上言时政十五事,忤旨下狱。既与李时勉同改御史,直声震一时。宣宗初,上书大学士杨士奇曰:“太祖高皇帝奄有四海,太宗文皇帝再造寰区。然犹翼翼兢兢,无敢豫怠。先皇帝嗣统未及期月,奄弃群臣。揆厥所由,皆憸壬小夫,献金石之方以致疾也。去冬,简以愚戆应诏上书,言涉不敬,罪当万死。先皇帝怜其孤直,宽雷霆之诛,俾居方路,抚躬循省,无可称塞。伏见今年六月,车驾幸天寿山,躬谒二陵,京师之人瞻望咨嗟,以为圣天子大孝。既而道路喧传,礼毕即较猎讲武,扈从惟也先士干与其徒数百人。风驰电掣,驰逐先后。某闻此言,心悸胆落。夫蒐苗獼狩,固有国之常经。然以谒陵出,而与降将较猎于山谷间,垂堂之戒,衔橛之虞,不可不深虑也。执事四朝旧臣,二圣元辅,于此不言,则孰得而言之者?惟特加采纳,以弘靖献之思,光弼直之义。”   寻擢工部右侍郎,两使安南。时黎利言其主陈皓已死,而张筵设女乐。汝敬叱之,利惧谢。还督两浙漕运,理陕西屯田,多所建置。坐受馈,充为事官。英宗立,遇赦,汝敬误引诏复职,复逮系。以在陕措置劳,宥死戍边。寻复职,莅故任。塞上有警,汝敬往督饷。遇敌红城子,中流矢,坠马得免。以疾告归,卒。   赞曰:明始建国,首以人材为务。征辟四方,宿儒群集阙下,随其所长而用之。自议礼定制外,或参列法从,或预直承明,而成均胄子之任尤多称职,彬彬乎称得人焉。夫诸臣当元之季世,穷经绩学,株守草野,几于没齿无闻。及乎泰运初平,连茹利见,乃各展所蕴,以润色鸿猷,黼黼文治。昔人谓天下不患无才,惟视上之网罗何如耳,顾不信哉!    列传第二十六   陈修(滕毅 赵好德 翟善 李仁 吴琳) 杨思义(滕德懋 范敏 费震张琬) 周祯(刘惟谦 周浈 端复初 李质 黎光 刘敏) 杨靖(凌汉 严德珉 单安仁 硃守仁 薛祥秦逵 赵翥 赵俊 唐鐸沈溍 开济   陈修,字伯昂,上饶人。从太祖平浙东,授理官。援引律令,悉本宽厚,尽改元季弊政。擢兵部郎中,迁济南知府。时乱后,比户彫残,且多卫将练兵屯田其间。修抚治有方,兵民相安,流亡复业。帝嘉之。   洪武四年拜吏部尚书。六部之设,始自洪武元年。镇江滕毅首长吏部,佐省台裁定铨除考课诸法略具。至是修与侍郎李仁详考旧典,参以时宜,按地冲僻,为设官烦简。凡庶司黜陟及课功核实之法,皆精心筹画,铨法秩然。未几,卒官。其后部制屡创。令入觐官各举所知,定内外封赠廕叙之典,自浮山李信始。天下朝正官各造事迹文册,图画土地人民以进,及拨用吏员法,自昆山余熂始。仿《唐六典》,自五府、六部、都察院以下诸司设官分职,编集为书曰《诸司职掌》;定吏役考满,给由法以为司、卫、府、县首领;选监生能文章者兼除州县官及学正、教谕,自泰兴翟善始。三年一朝,考核等第,自沂水杜泽始。此洪武时铨政大略也。   六部初属中书省,权轻,多仰承丞相意指。毅、修及詹同、吴琳、赵好德辈,居吏部称贤,然亦无大建竖。至十三年,中书省革,部权乃专,而铨衡为尤要。顾帝用法严,熂以排宋讷诛,善贬,泽拜尚书。未数月罢。惟信历侍郎,拜尚书,几二载,卒于官云。   滕毅,字仲弘。太祖征吴,以儒士见,留徐达幕下。寻除起居注。命与杨训文集古无道之君若桀、纣、秦始皇、隋炀帝行事以进。曰:“吾欲观丧乱之由,以为炯戒耳。”吴元年出为湖广按察使。寻召还,擢居吏部一月,改江西行省参政,卒。   赵好德,字秉彝,汝阳人。由安庆知府入为户部侍郎。进尚书,改吏部。帝嘉其典铨平,尝召与四辅官入内殿。坐论治道,命画史图像禁中。终陕西参政。子毅,永乐中,官至工部侍郎。   翟善,字敬夫,以贡举历官吏部文选司主事。二十六年,尚书詹徽、侍郎傅友文诛,命善署部事,再迁至尚书。明于经术,奏对合帝意。帝曰:“善虽年少,气宇恢廓,他人莫及也。”欲为营第于乡,善辞。又欲除其家戍籍,善曰:“戍卒宜增,岂可以臣破例。”帝益以为贤。二十八年坐事,降宣化知县以终。   李仁,唐县人。初仕陈友谅。王师克武昌,来归。以常遇春荐,代陶安知黄州府。历官侍郎,进尚书。坐事谪青州,政最。擢户部侍郎,致仕。   吴琳,黄岗人。太祖下武昌,以詹同荐,召为国子助教。经术逾于同。吴元年除浙江按察司佥事,复入为起居注。命赍币帛求书于四方。洪武六年,自兵部尚书改吏部,尝与同迭主部事。逾年,乞归。帝尝遣使察之。使者潜至旁舍,一农人坐小杌,起拔稻苗布田,貌甚端谨。使者前曰:“此有吴尚书者,在否?”农人敛手,对曰:“琳是也。”使者以状闻。帝为嘉叹。   杨思义,不详其籍里。太祖称吴王,授起居注。初,钱谷隶中书省。吴元年始设司农卿,以思义为之。明年设六部,改为户部尚书。大乱之后,人多废业。思义请令民间皆植桑麻,四年始征其税。不种桑者输绢,不种麻者输布,如《周官》里布法。诏可。帝念水旱不时,缓急无所恃,命思义令天下立预备仓,以防水旱。思义首邦计,以农桑积贮为急。凡所兴设,虽本帝意,而经画详密,时称其能。调陕西行省参政,卒于官。   终洪武朝,为户部尚书者四十余人,皆不久于职,绩用罕著。惟茹太素、杨靖、滕德懋、范敏、费震之属,差有声。太素、靖自有传。   德懋,字思勉,吴人。由中书省掾历外任。洪武三年,召拜兵部尚书,寻改户部。为人有才辨,器量弘伟。长于奏疏,一时招徠诏谕之文,多出其手。以事免官,卒。   范敏,阌乡人。洪武八年举秀才,擢户部郎中。十三年授试尚书。荐耆儒王本等,皆拜四辅官。帝以徭役不均,命编造黄册。敏议:百一十户为里,丁多者十人为里长,鸠一里之事以供岁役。十年一周。余百户为十甲。后遂仍其制不废。明年以不职罢。   费震,鄱阳人。洪武初,以贤良征,为吉水知州,宽惠得民,擢知汉中。岁凶盗起,发仓粟十余万斛贷民,俾秋成还仓。盗闻,皆来归。令占宅自为保伍,得数千家。帝闻而嘉之。后坐事被逮,以有善政,特释为宝钞提举。十一年,帝谓吏部曰:“资格为常流设耳,有才能者当不次用之。”超擢者九十五人。而拜震户部侍郎,寻进尚书。奉命定丞相、御史大夫以下负禄之制。出为湖广布政使,以老致仕。   洪武初,有张琬者,鄱阳人。以贡士试高等,授给事中,改户部主事。一日,帝问天下财赋、户口之数。口对无遗。帝悦,立擢左侍郎。谨身殿灾,上言时政。岁饥,请蠲民租百万余石。俱见嘉纳。琬才敏,有心计,年二十七,卒于官。时人惜之。   周祯,字文典,江宁人。元末流寓湖南。太祖平武昌,用为江西行省佥事,历大理卿。太祖以唐、宋皆有成律断狱,惟元以一时行事为条格,胥吏易为奸,诏祯与李善长、刘基、陶安、滕毅等定律令。少卿刘惟谦、丞周浈与焉。书成,太祖称善。   洪武元年设刑部,以祯为尚书。寻改治书侍御史。明年出为广东行省参政。时省治初开,正官多缺,吏治鲜劝惩。香山丞冲敬有治行,以劳卒官。祯为文祭之,闻者感动。一时郡邑良吏雷州同知余骐孙、惠州知府万迪、乳源知县张安仁、清流知县李鐸、揭阳县丞许德、廉州知府脱因、归善知县木寅,祯皆列其政绩以闻。寅,土司。脱因,蒙古人也。于是属吏益劝。三年九月召为御史中丞。寻引疾致仕。帝初即位,惩元宽纵,用法太严,奉行者重足立。律令既具,吏士始知循守。其后数有厘正,皆以祯书为权舆云。   刘惟谦,不详何许人。吴元年以才学举。洪武初,历官刑部尚书。六年命详定新律,删繁损旧,轻重得宜。帝亲加裁定颁行焉。后坐事免。   周浈,字伯宁,鄱阳人。江西十才子之一也,官亦至刑部尚书。   终洪武世,为刑部者亦几四十人,杨靖最著,而端复初、李质、黎光、刘敏亦有名。   复初,字以善,溧水人。子贡裔也,从省文,称端氏。元末为小吏。常遇春镇金华,召致幕下。未几,辞去。太祖知其名,召为徽州府经历。令民自实田,BZ为图籍,积弊尽刷。稍迁至磨勘司令。时官署新立,案牍填委,复初钩稽无遗。帝尝廷誉之。性严峭,人不敢干以私。僚属多贪败,复初独以清白免。洪武四年,超拜刑部尚书,用法平。杭州飞粮事觉,逮系百余人。诏复初往治,诚伪立辨,知府以下皆服罪。明年出为湖广参政。令民来归者,复其赋一年。流亡毕集。以治办闻。坐事召还,卒。子孝文,翰林待诏;孝思,翰林侍书。先后使朝鲜,并著清节,朝鲜人为立“双清馆”云。   李质,字文彬,德庆人。有材略。元末居何真麾下,尝募兵平德庆乱民,旁郡多赖其保障。名士客岭南者,茶陵刘三吾、江右伯颜子中、羊城孙蕡、建安张智等,皆礼之。洪武元年,从真降,授中书断事。明年改都督府断事,强力执法。五年擢刑部侍郎,进尚书,治狱平恕。遣振饥山东,御制诗饯之。寻出为浙江行省参政。居三年,惠绩著闻。帝念质老,召还。尝入见便殿,访时政。质直言无隐。拜靖江王右相。王罪废,质竟坐死。   黎光,东莞人。以乡荐拜御史,巡苏州,请振水灾,全活甚众。巡凤阳,上封事悉切时弊,帝嘉之。洪武九年,擢刑部侍郎,执法不阿,为御史大夫陈宁所忌,坐事死贬所。   刘敏,肃宁人。举孝廉,为中书省吏。尝暮市芦龙江,旦载于家,俾妻织蓆,鬻以奉母。而后,入治事。性廉介,或遗之瓷瓦器,亦不受。为楚相府录事,中书以没官女妇给文臣家,众劝其请给以事母。敏固辞曰:“事母,子妇事,何预他人。”及省臣败,吏多坐诛,敏独无所预。帝贤之,擢工部侍郎,改刑部。出为徽州府同知,有惠政,卒于官。   杨靖,字仲宁,山阳人。洪武十八年进士,选吏科庶吉士。明年擢户部侍郎。时任诸司者,率进士及太学生,然时有不法者。帝制《大诰》,举通政使蔡瑄、左通政茹瑺、工部侍郎秦逵及靖以讽厉之曰:“此亦进士太学生也,能率职以称朕心。”其见称如此。   二十二年进尚书。明年五月诏在京官三年皆迁调,著为令。乃以刑部尚书赵勉与靖换官。谕曰:“愚民犯法,如啖饮食。设法防之,犯者益众。推恕行仁,或能感化。自今惟犯十恶并杀人者死,余罪皆令输粟北边。”又曰:“在京狱囚,卿等覆奏,朕亲审决,犹恐有失。在外各官所拟,岂能尽当?卿等当详谳,然后遣官审决。”靖承旨研辨,多所平反。帝嘉纳之。尝鞫一武弁,门卒捡其身,得大珠,属僚惊异。靖徐曰:“伪也,安有珠大如此者乎。”碎之。帝闻,叹曰:“靖此举,有四善焉。不献朕求悦,一善也;不穷追投献,二善也;不奖门卒,杜小人侥幸,三善也;千金之珠卒然而至,略不动心,有过人之智,应变之才,四善也。”   二十六年,兼太子宾客,并给二禄。已,坐事免。会征龙州赵宗寿,诏靖谕安南输粟饷师。以白衣往。安南相黎一元以陆运险艰,欲不奉诏。靖宣示反覆开谕,且许以水运。一元乃输粟二万,至沲海江别造浮桥以达龙州。帝大悦,拜靖左都御史。靖公忠有智略,善理繁剧,治狱明察而不事深文。宠遇最厚,同列无与比。三十年七月,坐为乡人代改诉冤状草,为御史所劾。帝怒,遂赐死。时年三十八。   时有凌汉,字斗南,原武人。以秀才举,献《乌鹊论》。授官,历任御史。巡按陕西,疏所部疾困数事。帝善之,召其子赐衣钞。汉鞫狱平允。及还京,有德汉者,邀置酒,欲厚赠以金。汉曰:“酒可饮,金不可受也。”帝闻之嘉叹,擢右都御史。时詹徽为左,论议不合,每面折徽,徽衔之。左迁刑部侍郎,改礼部。后为徽所劾,降左佥都御史。帝悯其衰,令归田里。汉以徽在,有后忧,不敢去。岁余徽诛,复擢右佥都御史。寻致仕归。汉出言不检,居官屡踬。然以廉直见知于帝,故终得保全。   又吴人严德珉,由御史擢左佥都御史,以疾求归。帝怒,黥其面,谪戍南丹。遇赦放还。布衣徒步,自齿齐民。宣德中犹存。尝以事为御史所逮,德珉跪堂下,自言曾在台勾当公事,晓三尺法。御史问何官。答言:“洪武中台长,所谓严德珉是也。”御史大惊,揖起之。次日往谒,则担囊徙矣。有教授与饮,见其面黥,戴敝冠,问:“老人犯何法?”珉述前事,因言“先时国法甚严,仕者不保首领,此敝冠不易戴也。”乃北面拱手,称“圣恩,圣恩”云。   单安仁,字德夫,濠人。少为府吏。元末江淮兵乱,安仁集义兵保乡里,授枢密判官。从镇南王孛罗普化守扬州。时群雄四起,安仁叹曰:“此辈皆为人驱除耳。王者之兴,当自有别。”镇南王为长枪军所逐,安仁无所属,闻太祖定集庆,乃曰:“此诚是已。”率众归附。太祖悦,即命将其军守镇江。严饬军伍,敌不敢犯。移守常州。其子叛,降张士诚,太祖知安仁忠谨,弗疑也。久之,迁浙江副使。悍帅横敛民,名曰“寨粮”,安仁置于法。进按察使,征为中书左司郎中,佐李善长裁断。调瑞州守御千户,入为将作卿。   洪武元年擢工部尚书,仍领将作事。安仁精敏多智计,诸所营造,大小中程,甚称帝意。逾年改兵部尚书。请老归,赐田三千亩,牛七十角,岁给尚书半俸。六年起山东参政。恳辞,许之。家居,尝奏请浚仪真南坝至朴树湾,以便官民输挽;疏转运河江都深港以防淤浅;移瓜州仓CC置扬子桥西,免大江风潮之患。帝善其言,再授兵部尚书,致仕。初,尚书阶正三品。十三年,中书省罢,始进为正二。而安仁致仕在前。帝念安仁勋旧,二十年特授资善大夫。其年十二月卒,年八十五。   徐州硃守仁者,字元夫。元末亦以保障功官枢密同知,守舒城。明兵下庐州,以城来归。历官工部侍郎。洪武四年进尚书,奉命察山东官吏,称旨。寻改北平行省参政,以馈饷不继,谪苍梧知县。初,守仁知袁州,抚安创残,民甚德之。至是连知容州、高唐州,皆有善政。十年进四川布政使,治尚简严。以年老致仕。坐事罚输作,特宥之。十五年,云南平,改威楚、开南等路宣抚司为楚雄府,遂命守仁知府事。招集流移,均徭役,建学校,境内大治。二十八年上计入朝,郡人垂涕送之。拜太仆卿。首请立牧马草场于江北滁州诸处。所辖十四监九十八群。马大蕃息。马政之修,自守仁始。久之,致仕。永乐初,入朝,遇疾卒。   薛祥,字彦祥,无为人。从俞通海来归。渡江,为水寨管军镇抚。数从征有功。洪武元年转漕河南,夜半抵蔡河。贼骤至,祥不为动,好语谕散之。帝闻大喜。以方用兵,供亿艰,授京畿都漕运使,分司淮安。浚河筑堤,自扬达济数百里,徭役均平,民无怨言。有劳者立奏,授以官。元都下,官民南迁,道经淮安,祥多方存恤。山阳、海州民乱,驸马都尉黄琛捕治,诖误甚众。祥会鞫,无验者悉原之。治淮八年,民相劝为善。及考满还京,皆焚香,祝其再来,或肖像祀之。   八年授工部尚书。时造凤阳宫殿。帝坐殿中,若有人持兵斗殿脊者。太师李善长奏诸工匠用厌镇法,帝将尽杀之。祥为分别交替不在工者,并铁石匠皆不预,活者千数。营谨身殿,有司列中匠为上匠,帝怒其罔,命弃市。祥在侧,争曰:“奏对不实,竟杀人,恐非法。”得旨用腐刑。祥复徐奏曰:“腐,废人矣,莫若杖而使工。”帝可之。明年改天下行省为承宣布政司。以北平重地,特授祥,三年治行称第一。为胡惟庸所恶,坐营建扰民,谪知嘉兴府。惟庸诛,复召为工部尚书。帝曰:“谗臣害汝,何不言?”对曰:“臣不知也。”明年,坐累杖死,天下哀之。子四人,谪琼州,遂为琼山人。   孙远,正统七年进士。景泰时,官户部郎中。天顺元年,擢本部右侍郎,改工部。奉诏塞开封决河。还,仍改户部。成化初,督两广军饷,位至南京兵部尚书,以忤汪直免官。   其继祥为工部尚书有名者,有秦逵等。   逵,字文用,宣城人。洪武十八年进士。历事都察院。奉檄清理囚徒,宽严得宜。帝嘉其能,擢工部侍郎。时营缮事繁,部中缺尚书,凡兴作事皆逵领之。初,议籍四方工匠,验其丁力,定三年为班,更番赴京,三月交代,名曰“输班匠”。未及行,至是逵议量地远近为班次,置籍,为勘合付之,至期赍至部,免其家徭役,著为令。帝念逵勤勚,诏有司复其家。二十二年进尚书。明年改兵部。未几,复改工部。帝以学校为国储材,而士子巾服无异胥吏,宜更易之。命逵制式以进。凡三易,其制始定。赐监生蓝衫、绦各一,以为天下先。明代士子衣冠,盖创自逵云。   有赵翥者,永宁人。有志节,以学行闻。由训导举贤良,擢赞善大夫,拜工部尚书。奏定天下岁造军器之数,及议定籓王宫城制度。   赵俊者,不知何许人。自工部侍郎进尚书。帝以国子监所藏书板,岁久残剥,命诸儒考补,工部督匠修治。俊奉诏监理,古籍始备。洪武十二年,翥改署刑部。寻致仕去。俊,十七年免。而逵于二十五年九月坐事自杀。   唐鐸,字振之,虹人。太祖初起兵,即侍左右。守濠州,从定江州,授西安县丞。召为中书省管勾。洪武元年,汤和克延平,以鐸知府事,拊辑新附,士民安之。居三年,入为殿中侍御史,复出知绍兴府。六年十二月,召拜刑部尚书。明年改太常卿。丁母忧,特给半俸。十四年,服阕,起兵部尚书。   明年,初置谏院,以为谏议大夫。帝尝与侍臣论历代兴废,曰:“使朕子孙如成、康,辅弼如周、召,则可祈天永命。”鐸因进曰:“豫教元良,选左右为辅导,宗社万年福也。”帝又谓鐸曰:“人有公私,故言有邪正。正言务规谏,邪言务谤谀。”鐸曰:“谤近忠,谀近爱。不为所眩,则谗佞自远。”未几,左迁监察御史。请选贤能京官遍历郡县,访求贤才,体察官吏。选历练老成、望隆名重者,居布政、按察之职。帝从之。既复擢为右副都御史,历刑、兵二部尚书。二十二年,置詹事院,命吏部曰:“辅导太子,必择端重之士。三代保傅,礼甚尊严。兵部尚书鐸,谨厚有德量,以为詹事。食尚书俸如故。”以鐸尝请豫教故也。其年,致仕。   二十六年,起太子宾客,进太子少保。二十八年,龙州土官赵宗寿以奏郑国公常茂死事不实,被召,又不至。帝怒,命杨文统大军往讨。而命鐸招谕。鐸至,廉得茂实病死,宗寿亦伏罪来朝。乃诏文移兵征奉议诸州叛蛮,即以鐸参议军事。逾月,诸蛮平。鐸相度形势,请设奉议卫及向武、河池、怀集、武仙、贺县诸处守御千户所,镇以官军。皆报可。   鐸为人长者,性慎密,不妄取予。帝以故旧遇之,尝曰:“鐸自友及臣至今三十余年,其与人交不至变色,绝亦不出恶声。”又曰:“都御史詹徽刚断嫉恶,胥吏不得肆其贪,谤讪满朝。唐鐸重厚,又谓懦而无为。人心不古,有若是耶!”后徽卒坐罪诛死,而鐸恩遇不替。三十年七月,卒于京师,年六十九。赙赠甚厚,命有司护其丧归葬。   沈溍,字尚贤,钱塘人。与鐸同官兵部,以明敏称。帝尝以勋臣子弟多骫法,撰《大诰》二十二篇,谕天下武臣,皆令诵习,使知儆惕。已,又以谕戒八条,颁示将士。时溍以试兵部侍郎掌部事,一切训饬事宜,皆承旨行之。寻进尚书。广西都司建谯楼、青州卫造军器,皆擅科民财。溍请凡都司卫所营作,必都督府奏准。官给物料,毋擅役民。违者治罪。仍禁武臣预民事。时干戈甫息,武臣暴横,数扞文法,至是始戢,溍力也。帝尝谕致治之要在进贤、退不肖。溍因言:“君子常少,小人常多,在上风厉之耳,贤者举而不仁者远矣。”帝善其言。二十三年,以溍与工部尚书秦逵换官,赐诰奖谕。寻复旧任,后以事免。   明初,卫所世籍及军卒勾补之法,皆溍所定。然名目琐细,簿籍烦多,吏易为奸。终明之世颇为民患,而军卫亦日益耗减。语详《兵志》。潮州生陈质,父在戍籍。父没,质被勾补,请归卒业。帝命除其籍。溍以缺军伍,持不可。帝曰:“国家得一卒易,得一士难。”遂除之。然此皆特恩云。   开济,字来学,洛阳人。元末为察罕帖木儿掌书记。洪武初,以明经举。授河南府训导,入为国子助教。以疾罢归。十五年七月,御史大夫安然荐济有吏治才,召试刑部尚书,逾年实授。   济以综核为己任,请天下诸司设文簿,日书所行事,课得失。又各部勘合文移,立程限,定功罪。又言,军民以细故犯罪者,宜即决遣。数月间,滞牍一清。帝大以为能。会都御史赵仁言,曩者以“贤良方正”、“孝弟力田”诸科所取士列置郡县,多不举职。宜核其去留。济条议,以“经明行修”为一科、“工习文词”为一科、“通晓书义”为一科、“人品俊秀”为一科、“练达治理”为一科、“言有条理”为一科。六科备者为“上”;三科以上为“中”;不及三科者为“下”。从之。   济敏慧有才辩。凡国家经制、田赋、狱讼、工役、河渠事,众莫能裁定,济一算画,即有条理品式,可为世守。以故帝甚信任,数备顾问,兼预他部事。人以是忌之,谤议滋起。然济亦深刻,好以法中伤人。尝奉命定诈伪律。济议法巧密。帝曰::“张密网以罗民,可乎?”又设籍曰“寅戌之书”,以程僚属出入。帝切责曰:“古人以卯酉为常。今使趋事者朝寅暮戌。奉父母,会妻子,几何时耶!”又为榜戒其僚属,请揭文华殿。帝曰:“告诫僚属之言,欲张殿廷,岂人臣礼?”济惭谢。   寻令郎中仇衍脱囚死,为狱官所发。济与侍郎王希哲、主事王叔徵执狱官,毙之。其年十二月,御史陶垕仲等发其事,且言:“济奏事时,置奏答刂怀中,或隐而不言,觇伺上意,务为两端,奸狡莫测。役甥女为婢。妹早寡,逐其姑而略其家财。”帝怒,下济狱,并希哲、衍等皆弃市。   赞曰:六部之制仿于《周官》,所以佐王理邦国,熙庶绩,任至重也。明兴,建官分职,立法秩然。又三途用人,求贤弥广。若陈修、滕毅之典铨法,杨思义、范敏之治赋役,周祯之定律令,单安仁之领将作,以至沈溍、开济辈之所经画,皆委曲详备,细大不遗。考其规模,固一代政治之权舆者欤。    列传第二十七   钱唐(程徐 韩宜可(周观政 欧阳韶 萧岐(门克新) 冯坚 茹太素(曾秉正) 李仕鲁(陈汶辉) 叶伯巨 郑士利(方徵) 周敬心 王朴   钱唐,字惟明,象山人。博学敦行。洪武元年,举明经。对策称旨,特授刑部尚书。二年诏孔庙春秋释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唐伏阙上疏言:“孔子垂教万世,天下共尊其教,故天下得通祀孔子,报本之礼不可废。”侍郎程徐亦疏言:“古今祀典,独社稷、三皇与孔子通祀。天下民非社稷、三皇则无以生,非孔子之道则无以立。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皆圣人也。然发挥三纲五常之道,载之于经,仪范百王,师表万世,使世愈降而人极不坠者,孔子力也。孔子以道设教,天下祀之,非祀其人,祀其教也,祀其道也。今使天下之人,读其书,由其教,行其道,而不得举其祀,非所以维人心、扶世教也。”皆不听。久之,乃用其言。帝尝览《孟子》,至“草芥”“寇仇”语,谓:“非臣子所宜言”,议罢其配享。诏:“有谏者以大不敬论。”唐抗疏入谏曰:“臣为孟轲死,死有余荣。”时廷臣无不为唐危。帝鉴其诚恳,不之罪。孟子配享亦旋复。然卒命儒臣修《孟子节文》云。   唐为人强直。尝诏讲《虞书》,唐陛立而讲。或纠唐草野不知君臣礼,唐正色曰:“以古圣帝之道陈于陛下,不跪不为倨。”又尝谏宫中不宜揭武后图。忤旨,待罪午门外竟日。帝意解,赐之食,即命撤图。未几,谪寿州,卒。   程徐,字仲能,鄞人。元名儒端学子也。至正中,以明《春秋》知名。历官兵部尚书,致仕。明兵入元都,妻金抱二岁儿与女琼赴井死。洪武二年,偕危素等自北平至京。授刑部侍郎,进尚书,卒。徐精勤通敏,工诗文,有集传于世。   韩宜可,字伯时,浙江山阴人。元至正中,行御史台辟为掾,不就。洪武初,荐授山阴教谕,转楚府录事。寻擢监察御史,弹劾不避权贵。时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方有宠于帝,尝侍坐,从容燕语。宜可直前,出怀中弹文,劾三人险恶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宠,内怀反侧,擢置台端,擅作威福,乞斩其首以谢天下。帝怒曰:“快口御史,敢排陷大臣耶!”命下锦衣卫狱,寻释之。   九年出为陕西按察司佥事。时官吏有罪者,笞以上悉谪屯凤阳,至万数。宜可疏,争之曰:“刑以禁淫慝,一民轨,宜论其情之轻重,事之公私,罪之大小。今悉令谪屯,此小人之幸,君子殆矣。乞分别,以协众心。”帝可之。已,入朝京师。会赐诸司没官男女,宜可独不受。且极论:“罪人不孥,古之制也。有事随坐,法之滥也。况男女,人之大伦,婚姻逾时,尚伤和气。合门连坐,岂圣朝所宜!”帝是其言。后坐事将刑,御谨身殿亲鞫之,获免。复疏,陈二十余事,皆报可。未几,罢归。已,复征至。命撰祀钟山、大江文;谕日本、征乌蛮诏,皆称旨,特授山西右布政使。寻以事安置云南。惠帝即位,用检讨陈性善荐,起云南参政,入拜左副都御史,卒于官。是夜大星陨,枥马皆惊嘶,人谓:“宜可当之”云。   帝之建御史台也,诸御史以敢言著者,自宜可外,则称周观政。   观政亦山阴人。以荐授九江教授,擢监察御史。尝监奉天门。有中使将女乐入,观政止之。中使曰:“有命”,观政执不听。中使愠而入,顷之出报曰:“御史且休,女乐已罢不用。”观政又拒曰:“必面奉诏。”已而帝亲出宫,谓之曰:“宫中音乐废缺,欲使内家肄习耳。朕已悔之,御史言是也。”左右无不惊异者。观政累官江西按察使。   前观政者,有欧阳韶,字子韶,永新人。荐授监察御史。有诏:日命两御史侍班。韶尝侍直,帝乘怒将戮人。他御史不敢言,韶趋跪殿廷下,仓卒不能措词,急捧手加额,呼曰:“陛下不可!”帝察韶朴诚,从之。未几,致仕,卒于家。   萧岐,字尚仁,泰和人。五岁而孤,事祖父母以孝闻。有司屡举不赴。洪武十七年,诏征贤良,强起之。上十便书,大意谓:帝刑罚过中,讦告风炽。请禁止实封以杜诬罔;依律科狱以信诏令。凡万余言。召见,授潭王府长史。力辞,忤旨,谪云南楚雄训导。岐即日行,遣骑追还。岁余,改授陕西平凉。再岁致仕。复召与钱宰等考定《书》传。赐币钞,给驿归。尝辑《五经要义》;又取《刑统八韵赋》,引律令为之解,合为一集。尝曰:“天下之理本一,出乎道必入乎刑。吾合二书,使观者有所省也。”学者称“正固先生”。   当是时,太祖治尚刚严,中外凛凛,奉法救过不给。而岐所上书过切直,帝不为忤。厥后以言被超擢者,有门克新。   克新,巩昌人。泰州教谕也。二十六年,秩满来朝。召问经史及政治得失。克新直言无隐。授赞善。时绍兴王俊华以善文辞,亦授是职。上谕吏部曰:“左克新,右俊华,重直言也。”初,教官给由至京,帝询民疾苦。岢岚吴从权、山阴张桓皆言:“臣职在训士,民事无所与。”帝怒曰:“宋胡瑗为苏、湖教授,其教兼经义治事;汉贾谊、董仲舒皆起田里,敷陈时务;唐马周不得亲见太宗,且教武臣言事。今既集朝堂,朕亲询问,俱无以对,志圣贤之道者固如是乎!”命窜之边方。且榜谕天下学校,使为鉴戒。至是克新以亮直见重。不数年,擢礼部尚书。寻引疾,命太医给药物,不辍其奉。及卒,命有司护丧归葬。   冯坚,不知何许人,为南丰典史。洪武二十四年上书言九事:“一曰养圣躬。请清心省事,不与细务,以为民社之福。二曰择老成。诸王年方壮盛,左右辅导。愿择取老成之臣出为王官,使得直言正色,以图匡救。三曰攘要荒。请务农讲武,屯戍边圉,以备不虞。四曰励有司。请得廉正有守之士,任以方面。旌别属吏,具实以闻而黜陟之。使人勇于自治。五曰褒祀典。请敕有司采历代忠烈诸臣,追加封谥,俾末俗有所兴劝。六曰省宦寺。晨夕密迩,其言易入,养成祸患而不自知。请裁去冗员,可杜异日陵替之弊。七曰易边将。假以兵柄,久在边圉,多致纵佚。请时迁岁调,不使久居其任。不惟保全勋臣,实可防将骄卒惰、内轻外重之渐。八曰访吏治。廉干之才,或为上官所忌,僚吏所嫉。上不加察,非激劝之道。请广布耳目,访察廉贪,以明黜陟。九曰增关防。诸司以帖委胥吏,俾督所部,辄加箠楚,害及于民。请增置勘合以付诸司,听其填写差遣,事讫缴报,庶所司不轻发以病民,而庶务亦不致旷废。”书奏,帝嘉之,称其知时务,达事变。又谓侍臣曰:“坚言惟调易边将则未然。边将数易,则兵力勇怯。敌情出没,出川形胜,无以备知。倘得赵充国、班超者,又何取数易为哉!”乃命吏部擢坚左佥都御史,在院颇持大体。其明年,卒于任。   茹太素,泽州人。洪武三年,乡举,上书称旨,授监察御史。六年擢四川按察使,以平允称。七年五月召为刑部侍郎,上言:“自中书省内外百司,听御史、按察使检举。而御史台未有定考,宜令守院御史一体察核。磨勘司官吏数少,难以检核天下钱粮,请增置若干员,各分为科。在外省卫,凡会议军民事,各不相合,致稽延。请用按察司一员纠正。”帝皆从之。明年,坐累降刑部主事。陈时务累万言,太祖令中书郎王敏诵而听之。中言:“才能之士,数年来幸存者百无一二,今所任率迂儒俗吏。”言多忤触。帝怒,召太素面诘,杖于朝。次夕,复于宫中令人诵之,得其可行者四事。慨然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欲其切于情事。文词太多,便至荧听。太素所陈,五百余言可尽耳。”因令中书定奏对式,俾陈得失者无繁文。摘太素疏中可行者下所司,帝自序其首,颁示中外。   十年,与同官曾秉正先后同出为参政,而太素往浙江。寻以侍亲赐还里。十六年召为刑部试郎中。居一月,迁都察院佥都御史。复降翰林院检讨。十八年九月擢户部尚书。   太素抗直不屈,屡濒于罪,帝时宥之。一日,宴便殿,赐之酒曰:“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太素叩首,即续韵对曰:“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帝为恻然。未几,谪御史,复坐排陷詹徽,与同官十二人俱镣足治事。后竟坐法死。   曾秉正,南昌人。洪武初,荐授海州学正。九年,以天变诏群臣言事。秉正上疏数千言,大略曰:“古之圣君不以天无灾异为喜,惟以祗惧天谴为心。陛下圣文神武,统一天下,天之付与,可谓盛矣。兵动二十余年,始得休息。天之有心于太平亦已久矣;民之思治亦切矣。创业与守成之政,大抵不同。开创之初,则行富国强兵之术,用趋事赴功之人。大统既立,邦势已固。则普天之下,水土所生,人力所成,皆邦家仓库之积;乳哺之童,垂白之叟,皆邦家休养之人。不患不富庶,惟保成业于永久为难耳。于此之时,当尽革向之所为,何者足应天心,何者足慰民望,感应之理,其效甚速。”又言天既有警,则变不虚生。极论《大易》、《春秋》之旨。帝嘉之,召为思文监丞。未几,改刑部主事。十年擢陕西参政。会初置通政司,即以秉正为使。在位数言事,帝颇优容之。寻竟以忤旨罢。贫不能归,鬻其四岁女。帝闻大怒,置腐刑,不知所终。   李仕鲁,字宗孔,濮人。少颖敏笃学,足不窥户外者三年。闻鄱阳硃公迁得宋硃熹之传,往从之游,尽受其学。太祖故知仕鲁名,洪武中,诏求能为硃氏学者,有司举仕鲁。入见,太祖喜曰:“吾求子久,何相见晚也!”除黄州同知。曰:“朕姑以民事试子,行召子矣。”期年,治行闻。十四年,命为大理寺卿。   帝自践阼后,颇好释氏教。诏征东南戒德僧,数建法会于蒋山。应对称旨者辄赐金礻阑袈裟衣,召入禁中,赐坐与讲论。吴印、华克勤之属,皆拔擢至大官,时时寄以耳目。由是其徒横甚,谗毁大臣。举朝莫敢言,惟仕鲁与给事中陈汶辉相继争之。汶辉疏言:“古帝王以来,未闻缙绅缁流,杂居同事,可以相济者也。今勋旧耆德咸思辞禄去位,而缁流憸夫乃益以谗间。如刘基、徐达之见猜,李善长、周德兴之被谤,视萧何、韩信,其危疑相去几何哉?伏望陛下于股肱心膂,悉取德行文章之彦,则太平可立致矣。”帝不听。诸僧怙宠者,遂请为释氏创立职官。于是以先所置善世院为僧录司。设左、右善世、左、右阐教、左、右讲经觉义等官,皆高其品秩。道教亦然。度僧尼道士至逾数万。仕鲁疏言:“陛下方创业,凡意指所向,即示子孙万世法程,奈何舍圣学而崇异端乎!”章数十上,亦不听。   仕鲁性刚介,由儒术起,方欲推明硃氏学,以辟佛自任。及言不见用,遽请于帝前,曰:“陛下深溺其教,无惑乎臣言之不入也!还陛下笏,乞赐骸骨归田里。”遂置笏于地。帝大怒,命武士捽搏之,立死阶下。   陈汶辉,字耿光,诏安人。以荐授礼科给事中,累官至大理寺少卿。数言得失,皆切直。最后忤旨,惧罪,投金水桥下死。   仕鲁与汶辉死数岁,帝渐知诸僧所为多不法,有诏清理释道二教云。   叶伯巨,字居升,宁海人。通经术。以国子生授平遥训导。洪武九年星变,诏求直言。伯巨上书,略曰:   臣观当今之事,太过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先王之制,大都不过三国之一,上下等差,各有定分,所以强干弱枝,遏乱源而崇治本耳。今裂土分封,使诸王各有分地,盖惩宋、元孤立,宗室不竞之弊。而秦、晋、燕、齐、梁、楚、吴、蜀诸国,无不连邑数十。城郭宫室亚于天子之都,优之以甲兵卫士之盛。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其地而夺之权,则必生觖望。甚者缘间而起,防之无及矣。议者曰:‘诸王皆天子骨肉,分地虽广,立法虽侈,岂有抗衡之理?’臣窃以为不然。何不观于汉、晋之事乎?孝景,高帝之孙也;七国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孙也。一削其地,则遽构兵西向。晋之诸王,皆武帝亲子孙也,易世之后,迭相攻伐,遂成刘、石之患。由此言之,分封逾制,祸患立生。援古证今,昭昭然矣。此臣所以为太过者也。   昔贾谊劝汉文帝,尽分诸国之地,空置之以待诸王子孙。向使文帝早从谊言,则必无七国之祸。愿及诸王未之国之先,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理,亦以待封诸王之子孙。此制一定,然后诸王有贤且才者入为辅相,其余世为籓屏,与国同休。割一时之恩,制万世之利,消天变而安社稷,莫先于此。   臣又观历代开国之君,未有不以任德结民心,以任刑失民心者。国祚长短,悉由于此。古者之断死刑也,天子撤乐减膳,诚以天生斯民,立之司牲,固欲其并生,非欲其即死。不幸有不率教者入于其中,则不得已而授之以刑耳。议者曰:宋、元中叶,专事姑息,赏罚无章,以致亡灭。主上痛惩其弊,故制不宥之刑,权神变之法,使人知惧而莫测其端也。臣又以为不然。开基之主垂范百世,一动一静,必使子孙有所持守。况刑者,民之司命,可不慎欤!夫笞、杖、徒、流、死,今之五刑也。用此五刑,既无假贷,一出乎大公至正可也。而用刑之际,多裁自圣衷,遂使治狱之吏务趋求意旨。深刻者多功,平反者得罪。欲求治狱之平,岂易得哉!近者特旨,杂犯死罪,免死充军。又删定旧律诸则,减宥有差矣。然未闻有戒敕治狱者务从平恕之条。是以法司犹循故例。虽闻宽宥之名,未见宽宥之实。所谓实者,诚在主上,不在臣下也。故必有罪疑惟轻之意,而后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此非可以浅浅期也。   何以明其然也?古之为士者,以登仕为荣,以罢职为辱。今之为士者,以溷迹无闻为福,以受玷不录为幸,以屯田工役为必获之罪,以鞭笞捶楚为寻常之辱。其始也,朝廷取天下之士,网罗捃摭,务无余逸。有司敦迫上道,如捕重囚。比到京师,而除官多以貌选。所学或非其所用,所用或非其所学。洎乎居官,一有差跌,苟免诛戮,则必在屯田工役之科。率是为常,不少顾惜,此岂陛下所乐为哉?诚欲人之惧而不敢犯也。窃见数年以来,诛杀亦可谓不少矣,而犯者相踵。良由激劝不明,善恶无别。议贤议能之法既废,人不自励,而为善者怠也。有人于此,廉如夷、齐,智如良、平,少戾于法。上将录长弃短而用之乎?将舍其所长、苛其所短而置之法乎?苟取其长而舍其短,则中庸之材争自奋于廉智。倘苛其短而弃其长,则为善之人皆曰:某廉若是,某智若是,朝廷不少贷之,吾属何所容其身乎!致使朝不谋夕,弃其廉耻,或事掊克,以备屯田工役之资者,率皆是也。若是非用刑之烦者乎?   汉尝徙大族于山陵矣,未闻实之以罪人也。今凤阳皇陵所在,龙兴之地,而率以罪人居之,怨嗟愁苦之声充斥园邑,殆非所以恭承宗庙意也。且夫强敌在前,则扬精鼓锐,攻之必克,擒之必获,可也。今贼突窜山谷,以计求之,庶或可得。顾劳重兵,彼方惊散,入不可踪迹之地。捕之数年,既无其方,而乃归咎于新附户籍之细民,而迁徙之。骚动数千里之地,室家不得休居,鸡犬不得宁息。况新附之众,向者流移他所,朝廷许其复业。今附籍矣,而又复迁徙,是法不信于民也。夫户口盛而后田野辟,赋税增。今责守令年增户口,正为是也。近者已纳税粮之家,虽承旨分释还家,而其心犹不自安。已起户口,虽蒙怜恤,而犹见留开封祗候。讹言惊动,不知所出。况太原诸郡,外界边境,民心如此,甚非安边之计也。臣愿自今朝廷宜存大体,赦小过。明诏天下,修举“八议”之法,严禁深刻之吏。断狱平允者超迁之,残酷裒敛者罢黜之。凤阳屯田之制,见在居屯者,听其耕种起科。已起户口、见留开封者,悉放复业。如此则足以隆好生之德,树国祚长久之福。而兆民自安,天变自消矣。   昔者周自文、武至于成、康,而教化大行;汉自高帝至于文、景,而始称富庶。盖天下之治乱,气化之转移,人心之趋向,非一朝一夕故也。今国家纪元,九年于兹,偃兵息民,天下大定。纪纲大正,法令修明,可谓治矣。而陛下切切以民俗浇漓,人不知惧,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故或朝信而幕猜者有之;昨日所进,今日被戮者有之。乃至令下而寻改,已赦而复收。天下臣民莫之适从。臣愚谓天下之趋于治,犹坚冰之泮也。冰之泮,非太阳所能骤致。阳气发生,土脉微动,然后得以融释。圣人之治天下,亦犹是也。刑以威之,礼以导之,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而后其化熙熙。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非空言也。   求治之道,莫先于正风俗;正风俗之道,莫先于守令知所务;使守令知所务,莫先于风宪知所重;使风宪知所重,莫先于朝廷知所尚。古郡守、县令,以正率下,以善导民,使化成俗美。征赋、期会、狱讼、簿书,固其末也。今之守令以户口、钱粮、狱论为急务;至于农桑、学校,王政之本,乃视为虚文而置之,将何。以教养斯民哉?以农桑言之:方春州县下一白帖,里甲回申文状而已,守令未尝亲视种艺次第、旱涝戒备之道也。以学校言之:廪膳诸生,国家资之以取人才之地也。今四方师生,缺员甚多。纵使具员,守令亦鲜有以礼让之实作其成器者。朝廷切切于社学,屡行取勘师生姓名、所习课业。乃今社镇城郭,或但置立门牌,远村僻处则又徒存其名,守令不过具文案、备照刷而已。上官分部按临,亦但循习故常,依纸上照刷,未尝巡行点视也。兴废之实,上下视为虚文。小民不知孝弟忠信为何物,而礼义廉耻扫地矣。风纪之司,所以代朝廷宣导德化,访察善恶。听讼谳狱,其一事耳。今专以狱讼为要。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视为末节而不暇举,所谓宣导风化者安在哉?其始但知以去一赃吏、决一狱讼为治,而不知劝民成俗,使民迁善远罪,乃治之大者。此守令风宪未审轻重之失也。   《王制》论乡秀士升于司徒曰“选士”,司徒论其秀士而升于太学曰“俊士”,大乐正又论造士之秀升之司马曰“进士”,司马辨论官材,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其考之之详若此,故成周得人为盛。今使天下诸生考于礼部,升于太学,历练众职,任之以事,可以洗历代举选之陋,上法成周。然而升于太学者,或未数月,遽选入官,间或委以民社。臣恐其人未谙时务,未熟朝廷礼法,不能宣导德化,上乖国政,而下困黎民也。开国以来,选举秀才不为不多,所任名位不为不重,自今数之,在者有几?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昔年所举之人,岂不深可痛惜乎!凡此皆臣所为求治太速之过也。   昔者宋有天下盖三百余年。其始,以礼义教其民,当其盛时,闾阎里巷皆有忠厚之风,至于耻言人之过失。洎乎末年,忠臣义士视死如归,妇人女子羞被污辱,此皆教化之效也。元之有国,其本不立,犯礼义之分,坏廉耻之防。不数十年,弃城降敌者不可胜数,虽老儒硕臣甘心屈辱。此礼义廉耻不振之弊。遗风流俗至今未革,深可怪也。臣谓:莫若敦仁义,尚廉耻。守令则责其以农桑、学校为急,风宪则责其先教化、审法律,以平狱缓刑为急。如此,则德泽下流,求治之道庶几得矣。郡邑诸生升于太学者,须令在学肄业,或三年,或五年,精通一经,兼习一艺,然后入选。或宿卫,或办事,以观公卿大夫之能,而后任之以政,则其学识兼懋,庶无败事。且使知禄位皆天之禄位,而可以塞凯觎之心也。治道既得,陛下端拱穆清,待以岁月,则阴阳调而风雨时,诸福吉祥莫不毕至。尚何天变之不消哉?   书上,帝大怒曰:“小子间吾骨肉,速逮来,吾手射之!”既至,丞相乘帝喜以奏,下刑部狱。死狱中。   先是,伯巨将上书,语其友曰:“今天下惟三事可患耳,其二事易见而患迟,其一事难见而患速。纵无明诏,吾犹将言之,况求言乎。”其意盖谓分封也。然是时诸王止建籓号,未曾裂土,不尽如伯巨所言。迨洪武末年,燕王屡奉命出塞,势始强。后因削夺称兵,遂有天下,人乃以伯巨为先见云。   郑士利,字好义,宁海人。兄士元,刚直有才学,由进士历官湖广按察使佥事。荆、襄卒乘乱掠妇女,吏不敢问,士元立言于将领,还所掠。安陆有冤狱,御史台已谳上,士元奏其冤,得白。会考校钱谷册书,空印事觉。凡主印者论死,佐贰以下榜一百,戍远方。士元亦坐是系狱。时帝方盛怒,以为欺罔,丞相御史莫敢谏。士利叹曰:“上不知,以空印为大罪。诚得人言之,上圣明,宁有不悟?”会星变求言。士利曰:“可矣。”既而读诏:“有假公言私者,罪。”士利曰:“吾所欲言,为天子杀无罪者耳。吾兄非主印者,固当出。需吾兄杖出乃言,即死不恨。”   士元出,士利乃为书数千言,言数事,而于空印事尤详。曰:“陛下欲深罪空印者,恐奸吏得挟空印纸,为文移以虐民耳。夫文移必完印乃可。今考较书策,乃合两缝印,非一印一纸比。纵得之,亦不能行,况不可得乎?钱谷之数,府必合省,省必合部,数难悬决,至部乃定。省府去部远者六七千里,近亦三四千里,册成而后用印,往返非期年不可。以故先印而后书。此权宜之务,所从来久,何足深罪?且国家立法,必先明示天下而后罪犯法者,以其故犯也。自立国至今,未尝有空印之律。有司相承,不知其罪。今一旦诛之,何以使受诛者无词?朝廷求贤士,置庶位,得之甚难。位至郡守,皆数十年所成就。通达廉明之士,非如草菅然,可刈而复生也。陛下奈何以不足罪之罪,而坏足用之材乎?臣窃为陛下惜之。”书成,闭门逆旅泣数日。兄子问曰:“叔何所苦?”士利曰:“吾有书欲上,触天子怒,必受祸。然杀我,生数百人,我何所恨!”遂入奏。帝览书,大怒,下丞相御史杂问,究使者。士利笑曰;“顾吾书足用否耳。吾业为国家言事,自分必死,谁为我谋?”狱具,与士元皆输作江浦,而空印者竟多不免。   方徵,字可久,莆田人。以乡举授给事中。尝侍游后苑,与联诗句。太祖知其有母在,赐白金,驰驿归省。还改监察御史,出为怀庆知府。徵志节甚伟,遇事敢直言。居郡时,因星变求言,疏言:“风宪官以激浊扬清为职。今不闻旌廉拔能,专务罗织人罪,多征赃罚,此大患也。朝廷赏罚明信,乃能劝惩。去年各行省官吏以用空印罹重罪,而河南参政安然、山东参政硃芾俱有空印,反迁布政使,何以示劝惩?”帝问罗织及多征赃罚者为谁,徵指河南佥事彭京以对。贬沁阳驿丞。十三年,以事逮至京,卒。   周敬心,山东人,太学生也。洪武二十五年,诏求晓历数者,敬心上疏极谏,且及时政数事。略曰:   臣闻国祚长短,在德厚薄,不在历数。三代尚矣,三代而下,最久莫如汉、唐、宋,最短莫如秦、隋、五代。其久也以有道,其短也以无道。陛下膺天眷命,救乱诛暴。然神武威断则有余,宽大忠厚则不足。陛下若效两汉之宽大,唐、宋之忠厚,讲三代所以有道之长,则帝王之祚可传万世,何必问诸小道之人耶?   臣又闻陛下连年远征,北出沙漠,为耻不得传国玺耳。昔楚平王时,琢卞和之玉,至秦始名为“玺”,历代递嬗,以讫后唐。治乱兴废,皆不在此。石敬瑭乱,潞王携以自焚,则秦玺固已毁矣。敬瑭入洛,更以玉制。晋亡入辽,辽亡遗于桑乾河。元世祖时,札剌尔者渔而得之。今元人所挟,石氏玺耳。昔者三代不知有玺,仁为之玺,故曰“圣人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陛下奈何忽天下之大玺,而求汉、唐、宋之小玺也?   方今力役过烦,赋敛过厚。教化溥而民不悦;法度严而民不从。昔汲黯言于武帝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方今国则愿富,兵则愿强,城池则愿高深,宫室则愿壮丽,土地则愿广,人民则愿众。于是多取军卒,广籍资财,征伐不休,营造无极,如之何其可治也?臣又见洪武四年录天下官吏,十三年连坐胡党,十九年逮官吏积年为民害者,二十三年罪妄言者。大戮官民,不分臧否。其中岂无忠臣、烈士、善人、君子?于兹见陛下之薄德而任刑矣。水旱连年,夫岂无故哉!   言皆激切。报闻。   王朴,同州人。洪武十八年进士。本名权,帝为改焉。除吏科给事中,以直谏忤旨罢。旋起御史。陈时事千余言。性鲠直,数与帝辨是非,不肯屈。一日,遇事争之强。帝怒,命戮之。及市,召还,谕之曰:“汝其改乎?”朴对曰:“陛下不以臣为不肖,擢官御史,奈何摧辱至此!使臣无罪,安得戮之?有罪,又安用生之?臣今日愿速死耳。”帝大怒,趣命行刑。过史馆,大呼曰:“学士刘三吾志之:某年月日,皇帝杀无罪御史朴也!”竟戮死。帝撰《大诰》,谓朴诽谤,犹列其名。   有张衡者,万安人,朴同年进士。授礼科给事中。奏疏剀切。擢礼部侍郎。以清慎见褒,载于《大诰》。后亦以言事坐死。   赞曰:太祖英武威断,廷臣奏对,往往失辞。而钱唐、韩宜可、李仕鲁辈,抱其朴诚,力诤于堂陛间,可谓古之遗直矣。伯巨、敬心以缝掖诸生,言天下至计,虽违于信而后谏之义,然原厥本心,由于忠爱。以视末季沽名卖直之流,有不可同日而语者也。    列传第二十八   魏观 陶垕仲(王佑) 刘仕貆(王溥 徐均) 王宗显(王兴宗 吕文燧王兴福 苏恭让 赵庭兰) 王观(杨卓 罗性) 道同(欧阳铭) 卢熙兄熊 王士弘 倪孟贤 郎敏 青文胜   魏观,字巳山,蒲圻人。元季隐居蒲山。太祖下武昌,聘授国子助教,再迁浙江按察司佥事。吴元年,迁两淮都转运使。入为起居注。奉命偕吴琳以币帛求遗贤于四方。洪武元年,建大本堂,命侍太子说书及授诸王经。未几,又命偕文原吉、詹同、吴辅、赵寿等分行天下,访求遗才,所举多擢用。三年,转太常卿,考订诸祀典。称旨,改侍读学士,寻迁祭酒。明年坐考祀孔子礼不以时奏,谪知龙南县,旋召为礼部主事。五年,廷臣荐观才,出知苏州府。前守陈宁苛刻,人呼“陈烙铁”。观尽改宁所为,以明教化、正风俗为治。建黉舍。聘周南老、王行、徐用诚,与教授贡颍之定学仪;王彝、高启、张羽订经史;耆民周寿谊、杨茂、林文友行乡饮酒礼。政化大行,课绩为天下最。明年擢四川行省参知政事。未行,以部民乞留,命还任。   初,张士诚以苏州旧治为宫,迁府治于都水行司。观以其地湫隘,还治旧基。又浚锦帆泾,兴水利。或谮观兴既灭之基。帝使御史张度廉其事,遂被诛。帝亦寻悔,命归葬。   陶垕仲,名铸,以字行,鄞人。洪武十六年,以国子生擢监察御史。纠弹不避权贵。劾刑部尚书开济至死,直声动天下。未几,擢福建按察使。诛赃吏数十人,兴学劝士,抚恤军民。帝下诏褒异。布政使薛大方贪暴,垕仲劾奏之。大方辞相连,并逮至京。讯实,坐大方罪,诏垕仲还官。垕仲言:“臣父昔为方氏部曲,以故官例徙凤阳。臣幼弱,依兄抚养,至于有成。今兄亦为凤阳军吏。臣叨圣恩,备位司宪。欲推禄养报生育恩,使父母兄弟得复聚处,实戴圣天子孝治天下至意。”帝特许迎养,去徙籍。垕仲清介自持,禄入悉以赡宾客。未几,卒官。   时广西佥事王佑,泰和人。按察使寻适尝咨以政体。佑曰:“蛮方之人渎伦伤化,不及此时明礼法、示劝惩,后难治”适从之,广西称治。蜀平,徙佑知重庆州。招徠抚辑,甚得民和。坐事免官,卒。   刘仕貆,字伯贞,安福人。父闬,元末隐居不仕。仕貆少受父学。红巾贼乱,掠其乡,母张氏率群妇女沉茨潭死。贼械仕貆,久之得释。洪武初,以供役为安福丞张禧所辱,仕貆愤,益力学。十五年应“贤良”举,对策称旨,授广东按察司佥事,分司琼州。琼俗善蛊。上官至,辄致所产珍货为贽。受则喜,不受则惧按治,蛊杀之。仕琼者多为所污。仕貆廉且惠,轻徭理枉,大得民和。虽却其贽,夷人不忍害也。辱仕貆者张禧,适调丞琼山,以属吏谒,大惭怖。仁貆待之与他吏等。未几,朝议省佥事官,例降东莞河泊使。渡河遇风,殁于水。同僚张仕祥葬之鸦矶。   后有王溥者,桂林人。洪武末为广东参政,亦以廉名。其弟自家来省,属吏与同舟,赠以布袍。溥命还之,曰:“一衣虽微,不可不慎,此污行辱身之渐也。”粮运由海道多漂没,溥至庾岭,相度形势,命有司凿石填堑,修治桥梁,易以车运。民甚便之。居官数年,笥无重衣,庖无兼馔。以诬逮下诏狱,僚属馈赆皆不受,曰:“吾岂以患难易其心哉!”事白得归,卒。   时有徐均者,阳春主簿也。地僻,土豪得盘踞为奸。邑长至,辄饵以厚赂。从而把持之。均至,吏白:“应往视莫大老。”莫大老者,洞主也。均曰:“此非王民邪?不来且诛!”出双剑示之。大老恐,入谒。均廉得其不法事,系之狱。诘朝,以两瓜及安石榴数枚为馈,皆黄金美珠也。均不视,械送府。府官受赇纵之归,复致前馈。均怒,欲捕治之,而府檄调均摄阳江,阳江大治。以忧去官。   王宗显,和州人,侨居严州。胡大海克严,礼致幕中。太祖征婺州,大海以宗显见。太祖曰:“我乡里也。”命至婺觇敌。宗显潜得城中虚实及诸将短长,还白太祖。太祖喜曰:“我得婺,以尔为知府。”既而元枢密同佥宁安庆与守将帖木烈思贰,遣都事缒城请降,开东门纳兵,与宗显所刺事合。改婺州为宁越府,以宗显知府事。宗显故儒者,博涉经史。开郡学,聘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沉、徐源等为训导。自兵兴,学校久废,至是始闻弦诵声。未几,卒官。   太祖之下婺也,又以王兴宗为金华知县。兴宗,故隶人也,李善长、李文忠皆以为不可。太祖曰:“兴宗从我久,勤廉能断,儒生法吏莫先也。”居三年,果以治行闻。迁判南昌,改知嵩州。时方籍民为军,兴宗奏曰:“元末聚民为兵,散则仍为民。今军民分矣,若籍为军,则无民,何所征赋?”帝曰:“善。”迁怀庆知府。上计至京,帝以事诘诸郡守,至兴宗,独曰:“是守公勤不贪,不须问。”再迁苏州,擢河南布政使。陛辞,帝曰:“久不见尔,老矣,我须亦白。”宴而遣之,益勤其职。后坐累得白,卒于官。   同时有吕文燧,字用明,永康人。元末盗起,文燧散家财,募壮士得三千人,与盗连战,破走之。三授以官,皆不受。太祖定婺,置永康翼,以文燧为左副元帅兼知县事。寻召为营田司经历,擢知庐州府。浙西平,徙知嘉兴。松江民作乱,寇嘉兴,文燧栅内署,帅壮士拒守。李文忠援至,贼就擒,诸将因欲屠城。文燧曰:“作乱者贼也,民何罪?”力止之。满三载,入朝。奉诏持节谕阇婆国,次兴化,疾卒。明年,嘉兴佐贰以下坐盐法死者数十人,有司以文燧尝署名公牍,请籍其家。帝曰:“文燧诚信,必不为奸利,且没于使事,可念也,勿籍。”   一时郡守以治行称者,又有王兴福、苏恭让二人。   兴福,随人。初守徵州,有善政,迁杭州。杭初附,人心未安。兴福善抚辑,民甚德之。秩满当迁,郡人遮道攀留。兴福谕遣之曰:“非余能惠父老,父老善守法耳。”太祖嘉之,擢吏部尚书。坐事左迁西安知府,卒官。   恭让,玉田人。举“聪明正直”。任汉阳知府,为治严明而不苛。有重役,辄诣上官反复陈说,多得减省。   而知汉阳县者赵庭兰,徐人。亦能爱民任事。朝廷尝遣使征陈氏散卒,他县多以民丁应,庭兰独言县无有。汉阳人言郡守则称“恭让”,言县令则称“庭兰”云。   王观,字尚宾,祥符人。性耿介,仪度英伟,善谈论。由乡荐入太学,擢知苏州府。公廉有威。黠吏钱英屡陷长官,观捶杀之。事闻,太祖遣行人赍敕褒之,劳以御酒。岁大{山昆},民多逋赋,部使者督甚急。观置酒,延诸富人,劝贷贫民偿,辞指诚恳,富人皆感动,逋赋以完。朝廷嘉其能,榜以励天下。守苏者前有季亨、魏观,后有姚善、况钟,皆贤,称“姑苏五太守”,并祀学宫。   杨卓,字自立,泰和人。洪武四年进士,授吏部主事。逾年,迁广东行省员外郎。田家妇独行山中,遇伐木卒,欲乱之。妇不从,被杀。官拷同役卒二十人,皆引服。卓曰::“卒人众,必善恶异也,可尽抵罪乎?”列二十人庭下,熟视久之,指两卒曰:“杀人者,汝也!”两卒大惊,服罪。坐事谪田凤阳,复起为杭州通判。有兄弟争田者,累岁不决,卓至,垂涕开谕,遂罢争。卓精吏事,吏不能欺。而治平恕,民悦服焉。病免,卒。   卓同邑罗性,字子理。洪武初举于乡,授德安同知。有大盗久不获,株连系狱者数百人。性至郡,悉出所系。约十日得贼即尽贷。众叩头愿尽力,七日果得。尝治蔬圃,得窖铁万余斤。会方赋铁造军器,民争求售。性曰:“此天所以济民也,吾何预焉。”悉以充赋。秩满赴京,坐用枣木染军衣,谪戍西安。性博学。时四方老师宿儒在西安者数十人,吴人邹奕曰:“合吾辈所读书,庶几罗先生之半。”年七十卒。   道同,河间人。其先蒙古族也。事母以孝闻。洪武初,荐授太常司赞礼郎,出为番禺知县。番禺故号“烦剧”,而军卫尤横,数鞭辱县中佐吏,前令率不能堪。同执法严,非理者一切抗弗从,民赖以少安。   未几,永嘉侯硃亮祖至,数以威福撼同,同不为动。土豪数十辈抑买市中珍货,稍不快意,辄巧诋以罪。同械其魁通衢。诸豪家争贿亮祖求免。亮祖置酒召同,从容言之。同厉声曰:“公大臣,奈何受小人役使!”亮祖不能屈也。他日,亮祖破械脱之,借他事笞同。富民罗氏者,纳女于亮祖,其兄弟因怙势为奸。同复按治,亮祖又夺之去。同积不平,条其事奏之。未至,亮祖先劾同讪傲无礼状。帝不知其由,遂使使诛同。会同奏亦至。帝悟,以为同职甚卑,而敢斥言大臣不法事,其人骨鲠可用。复使使宥之。两使者同日抵番禺,后使者甫到,则同已死矣。县民悼惜之,或刻木为主祀于家,卜之辄验,遂传同为神云。   当同未死时,布政使徐本雅重同。同方笞一医未竟,而本急欲得医,遣卒语同释之。同岸然曰:“徐公乃亦效永嘉侯耶?”笞竟,始遣。自是上官益严惮,然同竟用此取祸。   先是有欧阳铭者,亦尝以事抗将军常遇春。   铭,字日新,泰和人。以荐除江都县丞。兵燹后,民死徙者十七八。铭招徠拊循,渐次复业。有继母告子不孝者,呼至案前,委曲开譬,母子泣谢去,卒以慈孝称。尝治廨后隙地,得白金百两,会部符征漆,即市之以输。迁知临淄。遇春师过其境,卒入民家取酒,相殴击,一市尽哗。铭笞而遣之。卒诉令骂将军,遇春诘之。曰;“卒,王师,民亦王民也。民殴且死,卒不当笞耶?铭虽愚,何至詈将军?将军大贤,奈何私一卒,挠国法?”遇春意解,为责军士以谢。后大将军徐达至,军士相戒曰:“是健吏,曾抗常将军者,毋犯也。”铭为治廉静平恕,暇辄进诸生讲文艺,或单骑行田间,课耕获。邑大治。秩满入觐,卒。   卢熙,字公暨,昆山人。兄熊,字公武,为兗州知府。时兵革甫定,会营鲁王府。又浚河,大役并兴。熊竭心调度,民以不扰。后坐累死。熙以荐授睢州同知。有惠爱,命行知府事。适御史奉命搜旧军,睢民滥入伍者千人,檄熙追送。熙令民自实,得尝隶尺籍者数人畀之。御史怒,系曹吏,必尽得,不则以格诏论。同官皆惧。熙曰:“吾民牧也。民散,安用牧?”乃自诣御史曰:“州军籍尽此矣。迫之,民且散,独有同知在耳,请以充役。”御史怒斥去,坚立不动。已,知不能夺,乃罢去。后卒于官。贫不能丧,官为具殓。丧归,吏民挽哭者塞道,大雨,无一人却者。   又王士弘者,知宁海县。靖海侯吴祯奉命收方氏故卒。无赖子诬引平民,台、温骚然。士弘上封事,辞极恳切。诏罢之,民赖以安。   倪孟贤,南昌人。知丽水县。民有卖卜者,干富室不应,遂诣京告大姓陈公望等五十七人谋乱。命锦衣卫千户周原往捕之。孟贤廉得实,谓僚属曰:“朝廷命孟贤令是邑,忍坐视善良者横被茶毒耶?”即具疏闻。复令耆老四十人赴阙诉。下法司鞫实,论告密者如律。   又乐平奸民亦诣阙诉大姓五十余家谋逆,饶州知州郎敏力为奏辨。诏诛奸民,而被诬者得尽释。   青文胜,字质夫,夔州人。仕为龙阳典史。龙阳濒洞庭,岁罹水患,逋赋数十万,敲扑死者相踵。文胜慨然诣阙上疏,为民请命。再上,皆不报。叹曰:“何面目归见父老!”复具疏,击登闻鼓以进,遂自经于鼓下。帝闻大惊,悯其为民杀身,诏宽龙阳租二万四千余石,定为额。邑人建祠祀之。妻子贫不能归,养以公田百亩。万历十四年,诏有司春秋致祭,名其祠曰“惠烈”。   赞曰:太祖起闾右,稔墨吏为民害,尝以极刑处之。然每旌举贤能,以示劝勉,不专任法也。尝遣行人赍敕并钞三十锭、内酒一尊,赐平阳知县张礎。又建阳知县郭伯泰、丞陆镒,为政不避权势,遣使劳以酒醴,迁其官。丹徒知县胡梦通、丞郭伯高,金坛丞李思进,坐事当逮,民诣阙,言多善政。帝并赐内尊,降敕褒劳。永州守余彦诚、齐东令郑敏等十人坐事下狱,部民列政绩以请,皆复官。宜春令沈昌等四人更擢郡守。其自下僚不次擢用者,宁远尉王尚贤为广西参政,祥符丞邹俊为大理卿,静宁州判元善为佥都御史,芝阳令李行素为刑部侍郎。至如怀宁丞陈希文、宜兴簿王复春,先以善政擢,已知其贪肆,旋置重典。所以风厉激劝者甚至,以故其时吏治多可纪述云。    列传第二十九   齐泰 黄子澄 方孝孺卢原质 郑公智 林嘉猷 胡子昭 郑居贞 刘政方法 楼琏 练子宁宋徵 叶希贤 茅大芳周嵒 卓敬郭任 卢迥陈迪黄魁 巨敬景清连楹 胡闰 高翔 王度 戴德彝 谢升 丁志方 甘霖 董镛 陈继之韩永 叶福   齐泰,溧水人。初名德。洪武十七年,举应天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历礼、兵二部主事。雷震谨身殿,太祖祷郊庙,择历官九年无过者陪祀,德与焉,赐名泰。二十八年,以兵部郎中擢左侍郎。太祖尝问边将姓名,泰历数无遗。又问诸图籍,出袖中手册以进,简要详密,大奇之。皇太孙素重泰。及即位,命与黄子澄同参国政。寻进尚书。时遗诏诸王临国中,毋奔丧,王国吏民听朝廷节制。诸王谓泰矫皇考诏,间骨肉,皆不悦。先是,帝为太孙时,诸王多尊属,拥重兵,患之。至是因密议削籓。   建文元年,周、代、湘、齐、岷五王相继以罪废。七月,燕王举兵反,师名“靖难”。指泰、子澄为奸臣。事闻,泰请削燕属籍,声罪致讨。或难之,泰曰:“明其为贼,敌乃可克。”遂定议伐燕,布告天下。时太祖功臣存者甚少,乃拜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帅师分道北伐,至真定为燕所败。子澄荐曹国公李景隆代将,泰极言不可。子澄不听,卒命景隆将。当是时,帝举五十万兵畀景隆,谓燕可旦夕灭。燕王顾大喜曰:“昔汉高止能将十万,景隆何才,其众适足为吾资也!”是冬,景隆果败。帝有惧色,会燕王上书极诋泰、子澄。帝乃解二人任以谢燕,而阴留之京师,仍参密议。景隆遗燕王书,言二人已窜,可息兵。燕王不听。明年,盛庸捷东昌,帝告庙,命二人任职如故。及夹河之败,复解二人官求罢兵,燕王曰:“此缓我也。”进益急。   始削籓议起,帝入泰、子澄言,谓以天下制一隅甚易。及屡败,意中悔,是以进退失据。迨燕兵日逼,复召泰还。未至,京师已不守,泰走外郡谋兴复。时购泰急。泰墨白马走,行稍远,汗出墨脱。或曰:“此齐尚书马也。”遂被执赴京,同子澄、方孝孺不屈死。泰从兄弟敬宗等皆坐死,叔时永、阳彦等谪戍。子甫六岁,免死给配,仕宗时赦还。   黄子澄,名氵是,以字行,分宜人。洪武十八年,会试第一。由编修进修撰,伴读东宫,累迁太常寺卿。惠帝为皇太孙时,尝坐东角门谓子澄曰:“诸王尊属拥重兵,多不法,奈何?”对曰:“诸王护卫兵,才足自守。倘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汉七国非不强,卒底亡灭。大小强弱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太孙是其言。比即位,命子澄兼翰林学士,与齐泰同参国政。谓曰:“先生忆昔东角门之言乎?”子澄顿首曰:“不敢忘。”退而与泰谋,泰欲先图燕。子澄曰:“不然,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尚多不法,削之有名。今欲问罪,宜先周。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剪燕手足也。”谋定,明日入白帝。   会有言周王橚不法者,遂命李景隆帅兵袭执之,词连湘、代诸府。于是废肃及岷王楩为庶人;幽代王桂于大同;囚齐王榑于京师。湘王柏自焚死。下燕议周王罪。燕王上书申救,帝览书恻然,谓事宜且止。子澄与泰争之,未决,出相语曰:“今事势如此,安可不断?”明日又入言曰:“今所虑者独燕王耳,宜因其称病袭之。”帝犹豫曰;“朕即位未久,连黜诸王,若又削燕,何以自解于天下?”子澄对曰:“先人者制人,毋为人制。”帝曰:“燕王智勇,善用兵。虽病,恐猝难图。”乃止。于是命都督宋忠调缘边官军屯开平,选燕府护卫精壮隶忠麾下,召护卫胡骑指挥关童等入京,以弱燕。复调北平永清左、右卫官军分驻彰德、顺德,都督徐凯练兵临清,耿瓛练兵山海关,以控制北平。皆泰、子澄谋也。时燕王忧惧,以三子皆在京师,称病笃,乞三子归。泰欲遂收之,子澄曰:“不若遣归,示彼不疑,乃可袭而取也。”竟遣还。未几,燕师起,王泣誓将吏曰:“陷害诸王,非由天子意,乃奸臣齐泰、黄子澄所为也。”   始帝信任子澄与泰,聚事削籓。两人本书生,兵事非其所长。当耿炳文之败也,子澄谓胜败常事,不足虑。因荐曹国公李景隆可大任,帝遂以景隆代炳文。而景隆益无能为,连败于郑村坝、白沟河,丧失军辎士马数十万。已,又败于济南城下。帝急召景隆还,赦不诛。子澄恸哭,请正其罪。帝不听。子澄拊膺曰:“大事去矣,荐景隆误国,万死不足赎罪!”   及燕兵渐南,与齐泰同谪外,密令募兵。子澄微服由太湖至苏州,与知府姚善倡义勤王。善上言:“子澄才足捍难,不宜弃闲远以快敌人。”帝复召子澄,未至而京城陷。欲与善航海乞兵,善不可。乃就嘉兴杨任谋举事,为人告,俱被执。子澄至,成祖亲诘之。抗辨不屈,磔死。族人无少长皆斩,姻党悉戍边。一子变姓名为田经,遇赦,家湖广咸宁。正德中,进士黄表其后云。   杨任,洪武中由人材起家,历官袁州知府。时致仕,匿子澄于家,亦磔死。二子礼、益俱斩。亲属戍边。   方孝孺,字希直,一字希古,宁海人。父克勤,洪武中循吏,自有传。孝孺幼警敏,双眸炯炯,读书日盈寸,乡人目为“小韩子。”长从宋濂学,濂门下知名士皆出其下。先辈胡翰、苏伯衡亦自谓弗如。孝孺顾末视文艺,恒以明王道、致太平为己任。尝卧病,绝粮,家人以告,笑曰:“古人三旬九食,贫岂独我哉!”父克勤坐“空印”事诛,扶丧归葬,哀动行路。既免丧,复从濂卒业。   洪武十五年,以吴沉、揭枢荐,召见。太祖喜其举止端整,谓皇太子曰:“此庄士,当老其才。”礼遣还。后为仇家所连,逮至京。太祖见其名,释之。二十五年,又以荐召至。太祖曰:“今非用孝孺时。”除汉中教授,日与诸生讲学不倦。蜀献王闻其贤,聘为世子师。每见,陈说道德。王尊以殊礼,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   及惠帝即位,召为翰林侍讲。明年迁侍讲学士,国家大政事辄咨之。帝好读书,每有疑,即召使讲解。临朝奏事,臣僚面议可否,或命孝孺就扆前批答。时修《太祖实录》及《类要》诸书,孝孺皆为总裁。更定官制,孝孺改文学博士。燕兵起,廷议讨之,诏檄皆出其手。   建文三年,燕兵掠大名。王闻齐、黄已窜,上书请罢盛庸、吴杰、平安兵。孝孺建议曰:“燕兵久顿大名,天暑雨,当不战自疲。急令辽东诸将入山海关攻永平;真定诸将渡卢沟捣北平,彼必归救。我以大兵蹑其后,可成擒也。今其奏事适至,宜且与报书,往返逾月,使其将士心懈。我谋定势合,进而蹴之,不难矣。”帝以为然。命孝孺草诏,遣大理寺少卿薛嵓驰报燕,尽赦燕罪,使罢兵归籓。又为宣谕数千言授嵓,持至燕军中,密散诸将士。比至,嵓匿宣谕不敢出,燕王亦不奉诏。五月,吴杰、平安、盛庸发兵扰燕饷道。燕王复遣指挥武胜上书,伸前请。帝将许之。孝孺曰:“兵罢,不可复聚,愿毋为所惑。”帝乃诛胜以绝燕。未几,燕兵掠沛县,烧粮艘。时河北师老无功,而德州又馈饷道绝,孝孺深以为忧。以燕世子仁厚,其弟高煦狡谲,有宠于燕王,尝欲夺嫡,谋以计间之,使内乱。乃建议白帝:遣锦衣卫千户张安赍玺书往北平,赐世子。世子得书不启封,并安送燕军前。间不得行。   明年五月,燕兵至江北,帝下诏征四方兵。孝孺曰:“事急矣。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东南募兵渐集。北军不长舟楫,决战江上,胜负未可知也。”帝遣庆成郡主往燕军,陈其说。燕王不听。帝命诸将集舟师江上。而陈瑄以战舰降燕,燕兵遂渡江。时六月乙卯也。帝忧惧,或劝帝他幸,图兴复。孝孺力请守京城以待援兵,即事不济,当死社稷。乙丑,金川门启,燕兵入,帝自焚。是日,孝孺被执下狱。   先是,成祖发北平,姚广孝以孝孺为托,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成祖颔之。至是欲使草诏。召至,悲恸声彻殿陛。成祖降榻,劳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成祖怒,命磔诸市。孝孺慨然就死,作绝命词曰:“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鸣呼哀哉兮庶不我尤!”时年四十有六。其门人德庆侯廖永忠之孙镛与其弟铭,检遗骸瘗聚宝门外山上。   孝孺有兄孝闻,力学笃行,先孝孺死。弟孝友与孝孺同就戮,亦赋诗一章而死。妻郑及二子中宪、中愈先自经死,二女投秦淮河死。   孝孺工文章,醇深雄迈。每一篇出,海内争相传诵。永乐中,藏孝孺文者罪至死。门人王稌潜录为《侯城集》,故后得行于世。   仁宗即位,谕礼部:“建文诸臣,已蒙显戮。家属籍在官者,悉宥为民,还其田土。其外亲戍边者,留一人戍所,余放还。”万历十三年三月,释坐孝孺谪戍者后裔,浙江、江西、福建、四川、广东凡千三百余人。而孝孺绝无后,惟克勤弟克家有子曰孝复。洪武二十五年尝上书阙下,请减信国公汤和所加宁海赋,谪戍庆远卫,以军籍获免。孝复子琬,后亦得释为民。世宗时,松江人俞斌自称孝孺后,一时士大夫信之,为纂《归宗录》。既而方氏察其伪,言于官,乃已。神宗初,有诏褒录建文忠臣,建表忠祠于南京,首徐辉祖,次孝孺云。   孝孺之死,宗族亲友前后坐诛者数百人。其门下士有以身殉者,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皆宁海人。   原质字希鲁,孝孺姑子也。由进士授编修,历官太常少卿。建文时,屡有建白。燕兵至,不屈,与弟原朴等皆被杀。   公智字叔贞;嘉猷名升,以字行。皆师事孝孺。孝孺尝曰:“匡我者,二子也。”公智以贤良举,为御史有声。嘉猷,洪武丙子以儒士校文四川。建文初,入史馆为编修。寻迁陕西佥事。尝以事入燕邸,知高煦谋倾世子状。孝孺间燕之谋,实嘉猷发之。   胡子昭,字仲常,初名志高。荣县人。孝孺为汉中教授时往从学,蜀献王荐为县训导。建文初,与修《太祖实录》,授检讨。累迁至刑部侍郎。   郑居贞,闽人。与孝孺友善,以明经历官巩昌通判、河南参政。所至有善绩。孝孺教授汉中,居贞作《凤雏行》勖之。诸人皆坐党诛死。   孝孺主应天乡试,所得士有长洲刘政、桐城方法。   政,字仲理。燕兵起,草《平燕策》,将上之,以病为家人所沮。及闻孝孺死,遂呕血卒。   法,字伯通。官四川都司断事。诸司表贺成祖登极,当署名,不肯,投笔出。被逮,次望江,瞻拜乡里曰:“得望我先人庐舍足矣。”自沉于江。   成祖既杀孝孺,以草诏属侍读楼琏。琏,金华人,尝从宋濂学。承命不敢辞。归语妻子曰:“我固甘死,正恐累汝辈耳。”其夕,遂自经。或曰草诏乃括苍王景,或曰无锡王达云。   练子宁,名安,以字行,新淦人。父伯尚,工诗。洪武初,官起居注。以直言谪外任,终镇安通判。子宁英迈不群,十八年,以贡士廷试对策,力言:“天之生材有限,陛下忍以区区小故,纵无穷之诛,何以为治?”太祖善其意,擢一甲第二,授翰林修撰。丁母艰,力行古礼。服阕,复官,历迁工部侍郎。建文初,与方孝孺并见信用,改吏部左侍郎。以贤否进退为己任,多所建白。未几,拜御史大夫。燕师起,李景隆北征屡败,召还。子宁从朝中执数其罪,请诛之。不听。愤激叩首大呼曰:“坏陛下事者,此贼也。臣备员执法,不能为朝廷除卖国奸,死有余罪。即陛下赦景隆,必无赦臣!”因大哭求死,帝为罢朝。宗人府经历宋徵、御史叶希贤皆抗疏言景隆失律丧师,怀二心,宜诛。并不纳。燕师既渡淮,靖江府长史萧用道、衡府纪善周是修上书论大计,指斥用事者。书下廷臣议,用事者盛气以诟二人。子宁曰:“国事至此,尚不能容言者耶?”诟者愧而止。   燕王即位,缚子宁至。语不逊,磔死。族其家,姻戚俱戍边。子宁从子大亨,官嘉定知县。闻变,同妻沉刘家河死。里人徐子权以进士为刑部主事,闻子宁死,恸哭赋诗自经。   子宁善文章,孝孺称其多学而文。弘治中,王佐刻其遗文曰《金川玉屑集》。提学副使李梦阳立金川书院祀子宁,名其堂曰“浩然”。   徵,不知何许人。尝疏请削罪籓属籍。燕师入,不屈,并妻子俱死。   希贤,松阳人。亦坐奸党被杀。或曰去为僧,号雪庵和尚云。   茅大芳,名誧,以字行,泰兴人。博学能诗文。洪武中,为淮南学官,召对称旨。擢秦府长史,制词以董仲舒为言。大芳益奋激,尽心辅导。额其堂曰“希董”,方孝孺为之记。建文元年迁副都御史。燕师起,遗诗淮南守将梅殷,辞意激烈。闻者壮之。   周璿,洪武末,以天策卫知事建言,擢左佥都御史。燕王称帝,与大芳并见收,不屈死。而大芳子顺童、道寿俱论诛,二孙死狱中。   卓敬,字惟恭,瑞安人。颖悟过人,读书十行俱下。举洪武二十一年进士。除户科给事中,鲠直无所避。时制度未备,诸王服乘拟天子。敬乘间言:“京师,天下视效。陛下于诸王不早辨等威,而使服饰与太子埒,嫡庶相乱,尊卑无序,何以令天下?”帝曰:“尔言是,朕虑未及此。”益器重之。他日与同官见,适八十一人,命改官为“元士”。寻以六科为政事本源,又改曰“源士”。已,复称给事中。历官户部侍郎。   建文初,敬密疏言:“燕王智虑绝伦,雄才大略,酷类高帝。北平形胜地,士马精强,金、元年由兴。今宜徙封南昌,万一有变,亦易控制。夫将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而可为者,势也。势非至刚莫能断,几非至明莫能察。”奏入,翌日召问。敬叩首曰:“臣所言天下至计,愿陛下察之。”事竟寝。   燕王即位,被执,责以建议徙燕,离间骨肉。敬厉声曰:“惜先帝不用敬言耳!”帝怒,犹怜其才,命系狱,使人讽以管仲、魏徵事。敬泣曰:“人臣委贽,有死无二。先皇帝曾无过举,一旦横行篡夺,恨不即死见故君地下,乃更欲臣我耶?”帝犹不忍杀。姚广孝故与敬有隙,进曰:“敬言诚见用,上宁有今日。”乃斩之,诛其三族。   敬立朝慷慨,美丰姿,善谈论,凡天官、舆地、律历、兵刑诸家,无不博究。成祖尝叹曰::“国家养士三十年,惟得一卓敬。”万历初,用御史屠叔方言,表墓建祠。   同时户部侍郎死者,有郭任、卢迥。   任,丹徒人,一曰定远人。廉慎有能。建文初,佐户部。饮食起居俱在公署。时方贬削诸籓,任言:“天下事先本后末则易成。今日储财粟,备军实,果何为者?乃北讨周,南讨湘。舍其本而末是图,非策也。且兵贵神速,苟旷日持久,锐气既竭,姑息随之,将坐自困耳。”燕王闻而恶之。兵起,任与同官卢迥主调兵食。京师失守被擒,不屈死之。子经亦论死,少子戍广西。   迥,仙居人。爽朗不拘细行。喜饮酒,饮后辄高歌,人谓“迥狂”。及仕,折节恭慎。建文三年,拜户部侍郎。燕兵入,不屈。缚就刑,长讴而死。台人祀之八忠祠。   陈迪,字景道,宣城人。祖宥贤,明初,从征有功,世抚州守御百户,因家焉。迪倜傥有志操。辟府学训导,为郡草《贺万寿表》。太祖异之。久之,以通经荐,历官侍讲。出为山东左参政,多惠政。丁内艰。起复,除云南右布政使。普定、曲靖、乌撒、乌蒙诸蛮煽乱,迪率士兵击破之,赐金币。   建文初,征为礼部尚书。时更修制度,沿革损益,迪议为多。会以水旱诏百官集议,迪请清刑狱,招流民,凡二十余事,皆从之。寻加太子少保。李景隆等数战败,迪陈大计。命督运军储。已,闻变,趋赴京师。   燕王即帝位,召迪责问,抗声不屈。命与子凤山、丹山等六人磔于市。既死,人于衣带中得诗及《五噫歌》,辞意悲烈。苍头侯来保拾其遗骸归葬。妻管缢死。幼子珠生五月,乳母潜置沟中,得免。八岁,为怨家所讦。成祖宥其死,戍抚宁。寻徙登州,为蓬莱人。洪熙初,赦还乡,给田产。成化中,宁国知府涂观建祠祀迪。弘治间,裔孙鼎举进士,仕至应天府尹,刚鲠有声。   黄魁,不知何许人。为礼部侍郎,有学行,习典礼。迪及侍郎黄观皆爱敬人。燕兵入,不屈死。   有巨敬者,平凉人。为御史,改户部主事,充史官,以清慎称。与迪同不屈死,夷其族。   景清,本耿姓,讹景,真宁人。倜傥尚大节,读书一过不忘。洪武中进士,授编修,改御史。三十年春,召见,命署左佥都御史。以奏疏字误,怀印更改,为给事中所劾,下诏狱。寻宥之。诏巡察川、陕私茶,除金华知府。建文初,为北平参议。燕王与语,言论明晰,大称赏。再迁御史大夫。燕师入,诸臣死者甚众。清素预密谋,且约孝孺等同殉国,至是独诣阙自归,成祖命仍其官,委蛇班行者久之。一日早朝,清衣绯怀刃入。先是,日者奏异星赤色犯帝座,甚急。成祖故疑清。及朝,清独著绯。命搜之,得所藏刃。诘责,清奋起曰:“欲为故主报仇耳!”成祖怒,磔死,族之。籍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   初,金川门之启,御史连楹叩马欲刺成祖,被杀,尸植立不仆。楹,襄垣人。   胡闰,字松友,鄱阳人。太祖征陈友谅,过长沙王吴芮祠,见题壁诗,奇之,立召见帐前。洪武四年,郡举秀才,入见。帝曰:“此书生故题诗鄱阳庙壁者邪?”授都督府都事,迁经历。建文初,选右补阙,寻进大理寺少卿。燕师起,与齐、黄辈昼夜画军事。京师陷,召闰,不屈,与子传道俱死。幼子传庆戍边。四岁女郡奴入功臣家,稍长识大义,日以爨灰污面。洪熙初,赦还乡。贫甚,誓不嫁。见者竞遗以钱谷,曰:“此忠臣女也。”   高翔,朝邑人。洪武中,以明经为监察御史。建文时,戮力兵事。成祖闻其名,与闰同召,欲用之。翔丧服入见,语不逊。族之,发其先冢,亲党悉戍边。诸给高氏产者皆加税,曰:“令世世骂翔也。”   王度,字子中,归善人。少力学,工文辞,用明经荐为山东道监察御史。建文时,燕兵起,度悉心赞画。及王师屡败,度奏请募兵。小河之捷,奉命劳军徐州。还,方孝孺与度书,誓死社稷。燕王称帝,坐方党谪戍贺县,又坐语不逊,族。   度有智计。盛庸之代景隆,度密陈便宜,是以有东昌之捷。景隆征还,赦不诛,反用事。忌庸等功,谗间之,度亦见疏。论者以其用有未尽,惜之。   戴德彝,奉化人。洪武二十七年进士。累官侍讲。太祖谕之曰:“翰林虽职文学,然既列禁近,凡国家政治得失,民生利害,当知无不言。昔唐陆贽、崔群、李绛在翰林,皆能正言谠论,补益当时。汝宜以古人自期。”已,改监察御史。建文时,改左拾遗。燕王入,召见,不屈,死之。德彝死时,兄弟并从京师。嫂项家居,闻变,度祸且族,令阖舍逃去。匿德彝二子山中,毁戴氏族谱,独身留家。收者至,无所得,械项至京,搒掠终无一言,戴族获全。   时御史不屈死者,有诸城谢升、聊城丁志方。而怀宁甘霖从容就戮,子孙相戒不复仕。   又董镛,不知何许人。诸御史有志节者,时时会镛所,誓以死报国。诸将校观望不力战,镛辄露章劾之。城破被杀,家戍极边。   而给事中死者,则有陈继之、韩永、叶福三人。   继之,莆田人,建文二年进士。时江南僧道多腴田,继之请人限五亩,余以赋民。从之。兵事亟,数条奏机宜。燕兵入,不屈,见杀,父母兄弟悉戍边。   永,西安人,或曰浮山。貌魁梧,音吐洪亮,每慷慨论兵事。燕王入,欲官之,抗辞,不屈死。   福,侯官人,继之同年生。燕兵至,守金川门,城陷,死之。   赞曰:帝王成事,盖由天授。成祖之得天下,非人力所能御也。齐、黄、方、练之俦,抱谋国之忠,而乏制胜之策。然其忠愤激发,视刀锯鼎镬甘之若饴,百世而下,凛凛犹有生气。是岂泄然不恤国事而以一死自谢者所可同日道哉!由是观之,固未可以成败之常见论也。    列传第三十   铁铉 暴昭(侯泰) 陈性善(陈植 王彬 崇刚) 张昺(谢贵 彭二葛诚余逢辰) 宋忠(余瑱) 马宣(曾浚 卜万 硃鉴 石撰) 瞿能(庄得 楚智皁旗张 王指挥 杨本 张伦陈质 颜伯玮唐子清 黄谦 向朴 郑恕 郑华王省 姚善钱芹 陈彦回 张彦方   铁铉,邓人。洪武中,由国子生授礼科给事中,调都督府断事。尝谳疑狱,立白。太祖喜,字之曰“鼎石”。建文初,为山东参政。李景隆之北伐也,铉督饷无乏。景隆兵败白沟河,单骑走德州,城戍皆望风溃。铉与参军高巍感奋涕泣,自临邑趋济南,偕盛庸、宋参军等誓以死守。燕兵攻德州,景隆走依铉。德州陷,燕兵收其储蓄百余万,势益张。遂攻济南,景隆复大败,南奔。铉与庸等乘城守御。燕兵堤水灌城,筑长围,昼夜攻击。铉以计焚其攻具,间出兵奋击。又遣千人出城诈降。燕王大喜,军中皆欢呼。铉伏壮士城上,候王入,下铁板击之。别设伏、断桥。既而失约,王未入城板骤下。王惊走,伏发,桥仓卒不可断,王鞭马驰去。愤甚,百计进攻。凡三阅月,卒固守不能下。当是时,平安统兵二十万,将复德州,以绝燕饷道。燕王惧,解围北归。   燕王自起兵以来,攻真定二日不下,即舍去。独以得济南,断南北道,即画疆守,金陵不难图。故乘大破景隆之锐,尽力以攻,期于必拔,而竟为铉等所挫。帝闻大悦,遣官慰劳,赐金币,封其三世。铉入谢,赐宴。凡所建白皆采纳。擢山东布政使。寻进兵部尚书。以盛庸代景隆为平燕将军,命铉参其军务。是年冬,庸大败燕王于东昌,斩其大将张玉。燕王奔还北平。自燕兵犯顺,南北日寻干戈,而王师克捷,未有如东昌者。自是燕兵南下由徐、沛,不敢复道山东。   比燕兵渐逼,帝命辽东总兵官杨文将所部十万与铉合,绝燕后。文师至直沽,为燕将宋贵等所败,无一至济南者。四年四月,燕军南缀王师于小河,铉与诸将时有斩获。连战至灵璧,平安等师溃被擒。既而庸亦败绩。燕兵渡江,铉屯淮上,兵亦溃。   燕王即皇帝位,执之至。反背坐廷中嫚骂,令其一回顾,终不可,遂磔于市。年三十七。子福安,戍河池。父仲名,年八十三,母薛,并安置海南。   宋参军者,逸其名。燕兵攻济南不克,舍之南去。参军说铉直捣北平。铉以卒困甚,不果。后不知所终。   暴昭,潞州人。洪武中,由国子生授大理寺司务。三十年,擢刑部右侍郎。明年进尚书。耿介有峻节,布衣麻履,以清俭知名。建文初,充北平采访使,得燕不法状,密以闻,请预为备。燕兵起,设平燕布政司于真定,昭以尚书掌司事,与铁铉辈悉心经画。平安诸军败,召归。金川门陷,出亡,被执。不屈,磔死。   继昭为刑部尚书者侯泰,字顺怀,南和人。以荐举起家。建文初,仕至尚书。燕王举兵,力主抗御之策。尝督饷于济宁、淮安。京师不守,行至高邮,被执下狱,与弟敬祖,子,俱被杀。   陈性善,名复初,以字行,山阴人。洪武三十年进士。胪唱过御前,帝见其容止凝重,属目久之,曰:“君子也。”授行人司副,迁翰林检讨。性善工书,尝召入便殿,繙录诚意伯刘基子琏所献其父遗书。帝威严,见者多惴恐,至惶汗,不成一字。性善举动安祥,字画端好。帝大悦,赐酒馔,留竟日出。   惠帝在东宫,习知性善名。及即位,擢为礼部侍郎,荐起流人薛正言等数人。云南布政使韩宜可隶谪籍,亦以性善言,起副都御史。一日,帝退朝,独留性善赐坐,问治天下要道,手书以进。性善尽所言,悉从之。已,为有司所格,性善进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猥承顾问。既僭尘圣听,许臣必行。未几辍改,事同反汗。何以信天下?”帝为动容。   燕师起,改副都御史,监诸军。灵璧战败,与大理丞彭与明、钦天监副刘伯完等皆被执。已,悉纵还。性善曰:“辱命,罪也,奚以见吾君?”朝服跃马入于河以死。余姚黄墀、陈子方与性善友,亦同死。燕王入京师,诏追戮性善,徙其家于边。   与明,万安人。贡入太学,历给事中。建文初,为大理右丞,廉勤敏达。以督军被执。纵归,惭愤裂冠裳。变姓名,与伯完俱亡去,不知所终。   时以侍郎监军者,有庐江陈植。植,元末举乡试,不仕。洪武间,官吏部主事。建文二年官兵部右侍郎。燕兵临江,植监战江上。慷慨誓师。部将有议迎降者,植责以大义,甚厉。部将杀之以降,且邀赏。燕王怒,立诛部将,具棺殓葬植白石山上。   燕师之至江北也,御史王彬巡按江淮。驻扬州,与镇抚崇刚婴城坚守。时盛庸兵既败,人无固志。守将王礼谋举城降,彬执之及其党,系狱。刚出练兵,彬修守具,昼夜不懈。有力士能举千斤,彬尝以自随。燕兵飞书城中:“缚王御史降者,官三品。”左右惮力士,莫敢动。礼弟崇赂力士母,诱其子出。乘彬解甲浴,猝缚之。出礼于狱,开门纳燕师。彬与刚皆不屈死。彬,字文质,东平人。洪武中进士。刚,逸其里籍。   又兵部主事樊士信,应城人。守淮,力拒燕兵,不胜,死之。   张昺,泽州人。洪武中,以人材累官工部右侍郎。谢贵者,不知所自起,历官河南卫指挥佥事。建文初,廷臣议削燕,更置守臣。乃以昺为北平布政使,贵为都指挥使,并受密命。时燕王称疾久不出,二人知其必有变,乃部署在城七卫及屯田军士,列九门防守,将执王。昺库吏李友直预知其谋,密以告王,王遂得为备。建文元年七月六日,朝廷遣人逮燕府官校。王伪缚官校置廷中,将付使者。绐昺、贵入,至端礼门,为伏兵所执,俱不屈死。   燕将张玉、硃能等帅勇士攻九门,克其八,独西直门不下。都指挥彭二跃马呼市中曰:“燕王反,从我杀贼者赏!”集兵千余人,将攻燕府。会燕健士从府中出,格杀二,兵遂散,尽夺九门。   初,昺被杀,丧得还。“靖难”后,出昺尸焚之,家人及近戚皆死。   葛诚,不知所由进。洪武末,为燕府长史。尝奉王命奏事京师。帝召见,问府中事,诚具以实对。遣还。王佯病,盛暑拥炉坐,呼寒甚。昺、贵等入问疾。诚言:“王实无病,将为变。”又密疏闻于帝。及昺、贵将图王,诚与护卫指挥卢振约为内应。事败,诚、振俱被杀,夷其族。   又伴读余逢辰,字彦章,宣城人。有学行。王信任之,以故得闻异谋,乘间力谏。知变将作,贻书其子,誓必死。兵起,复泣谏,言“君、父两不可负”,死之。   北平人杜奇者,才隽士也。燕王起兵,徵入府,奇因极谏“当守臣节”,王怒,立斩之。   宋忠,不知何许人。洪武末,为锦衣卫指挥使。有百户以非罪论死,忠疏救。御史劾之,太祖曰:“忠率直无隐,为人请命,何罪?”遂宥百户。寻为佥都御史刘观所劾,调凤阳中卫指挥使。三十年,平羌将军齐让征西南夷无功,以忠为参将,从将军杨文讨之。师旋,复官锦衣。   建文元年,以都督奉敕总边兵三万屯开平,悉简燕府护卫壮士以从。又以都督徐凯屯临清,耿瓛屯山海关,相犄角。北平故有永清左、右卫,忠调其左屯彰德,右屯顺德以备燕。及张昺、谢贵谋执燕王,忠亦帅兵趋北平。未至而燕兵起,居庸失守,不得进,退保怀来。燕王度忠必争居庸,帅精兵八千,卷甲倍道趋怀来。时北平将士在忠部下者,忠告以“家属并为燕屠灭,盍努力复仇报国恩”。燕王侦知之,急令其家人张故旗帜为前锋,呼父兄子弟相问劳。将士咸喜曰:“我家固亡恙,宋总兵欺我。”遂无斗志。忠仓卒布阵,未成列。燕王一麾渡河,鼓噪进。忠败,死之。   忠之守怀来也,都指挥余瑱、彭聚、孙泰与俱。及战,瑱被执,不屈死。泰中流矢,血被甲,裹创力斗,与聚俱没于阵。当是时,诸将校为燕所俘者百余人,皆不肯降,以死。惜姓名多不传。   马宣,亦不知何许人。官都指挥使。宋忠之趋居庸,宣亦自蓟州帅师赴北平。闻变,走还。燕王既克怀来,旋师欲南下。张玉进曰:“蓟州外接大宁,多骑士,不取恐为后患。”会宣发兵将攻北平,与燕兵战公乐驿,败归,与镇抚曾濬城守。玉等往攻之,宣出战被擒,骂不绝口,与濬俱死。   燕兵之袭大宁也,守将都指挥卜万与都督刘真、陈亨帅兵扼松亭关。亨欲降燕,畏万,不敢发。燕行反间,贻万书,盛称万;极诋亨。厚赏所获大宁卒,缄书衣中,俾密与万。故使同获卒见之,亦纵去而不与赏。不得赏者发其事。真、亨搜卒衣,得书。遂执万下狱死,籍其家。万忠勇而死于间,论者惜之。及大宁陷,指挥使硃鉴力战,不屈死。   宁府左长史石撰者,平定人。以学行称。燕王举兵,撰辄为守御计,每以臣节讽宁王,王亦心敬之。及城陷,愤詈不屈,支解死。   瞿能,合肥人。父通,洪武中,累官都督佥事。能嗣官,以四川都指挥使从蓝玉出大渡河击西番,有功。又以副总兵讨建昌叛酋月鲁帖木儿,破之双狼寨。燕师起,从李景隆北征。攻北平,与其子帅精骑千余攻彰义门,垂克。景隆忌之,令候大军同进。于是燕人夜汲水沃城。方大寒,冰凝不可登,景隆卒致大败。已,又从景隆进驻白沟河,与燕师战。能父子奋击,所向披靡。日暝,各收军。明日复战,燕王几为所及。王急佯招后军以疑之,得脱去。薄暮,能复引众搏战,大呼“灭燕”,斩馘数百。诸将俞通渊、滕聚复帅众来会。会旋风起,王突入驰击。能父子死于阵。通渊、聚俱死。精兵万余并没。南军由是不振。   时与北兵战死者,有都指挥庄得、楚智、皁旗张等。   得,故隶宋忠。怀来之败,一军独全。后从盛庸战夹河,斩燕将谭渊。已而燕王以骁骑乘暮掩击,得力战,死。   智,尝从冯胜、蓝玉出塞有功。建文初,守北平。寻召还。及讨燕,帅兵从景隆。战辄奋勇,北人望旗帜股栗。至是,马陷被执,死。   皁旗张,逸其名。或曰张能力挽千斤,每战辄麾皁旗先驱,军中呼“皁旗张”。死时犹执旗不仆。   又王指挥者,临淮人。常骑小马,军中呼“小马王”。战白沟河被重创,脱胄付其仆曰:“吾为国捐躯,以此报家人。”立马植戈而死。二人死尤异云。   又中牟杨本,初为太学生,通禽遁术,应募授锦衣镇抚。从景隆讨燕有功,景隆忌之,不以闻。寻劾景隆丧师辱国,遂以孤军独出,被擒,系北平狱,后被杀。   张伦,不知何许人。河北诸卫指挥使也,勇悍负气,喜观古忠义事。马宣自蓟州起兵攻北平,不克,死。伦发愤,合两卫官帅所部南奔,结盟报国。从李景隆、盛庸战,皆有功。燕王即帝位,招伦降。伦笑曰:“张伦将自卖为丁公乎!”死之。京师陷,武臣皆降附。从容就义者,伦一人而已。   又陈质者,以参将守大同。进中军都督同知。助宋忠保怀来。忠败,退守大同。代王欲举兵应燕,质持之不得发。及燕兵攻大同不下,蔚州、广昌附于燕,质复取之。成祖即位,以质劫制代王,剽掠已附,诛死。   颜伯玮,名瑰,以字行,庐陵人。唐鲁国公真卿后。建文元年,以贤良征,授沛县知县。李景隆屯德州,沛人终岁輓运。伯玮善规画,得不困。会设丰、沛军民指挥司,乃集民兵五千人,筑七堡为备御计。寻调其兵益山东,所存疲弱不任战。燕兵攻沛,伯玮遣县丞胡先间行,至徐州告急。援不至,遂命其弟珏、子有为还家侍父。题诗公署壁上,誓必死。燕兵夜入东门,指挥王显迎降。伯玮冠带升堂,南向拜,自经死。有为不忍去,复还,见父尸,自刎其侧。   主簿唐子清、典史黄谦俱被执。燕将欲释子清。子清曰:“愿随颜公地下。”遂死之。遣谦往徐州招降。谦不从,亦死。   又向朴,慈溪人。力学养亲。洪武末,以人才召见,知献县。县无城郭,燕将谭渊至,朴集民兵与战,被执,怀印死。   郑恕,仙居人。萧县知县。燕将王聪破萧,不屈死。二女当配,亦死之。   郑华,临海人。由行人贬东平吏目。燕兵至,州长贰尽弃城走。华谓妻萧曰:“吾义,必死。奈若年少何?”萧泣曰:“君不负国,妾敢负君?”华曰:“足矣。”帅吏民凭城固守,城破,力战,不屈死。   王省,字子职,吉水人。洪武五年领乡举。至京,诏免会试,命吏部授官。省言亲老,乞归养。寻以文学征。太祖亲试,称旨,当殊擢。自陈“才薄亲老”,乞便养。授浮梁教谕。凡三为教官,最后得济阳。燕兵至,为游兵所执。从容引譬,词义慷慨。众舍之。归坐明伦堂,伐鼓聚诸生,谓曰:“若等知此堂何名,今日君臣之义何如?”因大哭,诸生亦哭。省以头触柱死。女静,适即墨主簿周岐凤。闻燕兵至济阳,知父必死,三遣人往访,得遗骸归葬。   姚善,字克一,安陆人。初姓李。洪武中由乡举历祁门县丞,同知庐州、重庆二府。三十年迁苏州知府。初,太祖以吴俗奢僭,欲重绳以法,黠者更持短长相攻讦。善为政持大体,不为苛细,讼遂衰息,吴中大治。好折节下士,敬礼隐士王宾、韩奕、俞贞木、钱芹辈。以月朔会学宫,迎芹上座,请质经义。芹曰:“此非今所急也。”善悚然起问。芹乃授以一册。视之,皆守御策。   时燕兵已南下,密结镇、常、嘉、松四郡守,练民兵为备。荐芹于朝,署行军断事。善寻至京师。会朝廷以燕王上书贬齐泰、黄子澄于外,善言不当贬,遂复召二人。建文四年诏兼督苏、松、常、镇、嘉兴五府兵勤王。兵未集,燕王已入京师。时子澄匿善所,约共航海起兵。善谢曰:“公,朝臣,当行收兵图兴复。善守土,与城存亡耳。”子澄去,善为麾下许千户者缚以献,不屈,死。年四十三。子节等四人俱戍配。   芹,字继忠。少好奇节。元末,干诸将,不遇。洪武初,辟大都督府掾,从中山王出北平至大漠。还解职。家居二十年,甘贫乐道。以善荐起。从李景隆北行,遣入奏事。道病将卒,犹条上兵事。年七十三。   陈彦回,字士渊,莆田人。父立诚,为归安县丞,被诬论死。彦回谪戍云南,家人从者多道死。比至蜀,唯彦回与祖母郭在。会赦,又弗原,监送者怜而纵之。贫不能归,依乡人知县黄积良,冒黄姓。久之,以阆中教谕严德政荐,授保宁训导。考满至京,召见以为平江知县。逾年,太祖崩,彦回入临。又以给事中杨维康荐,擢徵州知府。建文元年,以循良受上赏。祖母郭卒,当去,百姓走京师乞留。彦回衰纟至赴阙自陈,乞复姓。当彦回之戍云南也,其弟彦蒦亦戍辽东。至是,诏除彦蒦籍。连乞终丧,不许。葬郭徽城北十里北山之阳。时走墓下,哭甚哀。人目之曰“太守山”。尝对百姓泣曰:“吾罪人也,向亡命冒他姓。以祖母存,恐陈首获罪,隐忍二十年。今祖母没,宜自请死。上特宥我,终当死报国耳。”燕兵逼京师,彦回纠义勇赴援。已而被擒,械至京,死之。   张彦方,龙泉人。初为给事中,以便养乞改乐平知县。应诏勤王,帅所部抵湖口。被执,械至乐平斩之。枭其首谯楼。当署月,一蝇不集,经旬面如生。邑人窃葬之清白堂后。   同时以勤王死者,有松江同知,死尤烈云。同知姓名不可考,或曰周继瑜也。勤王诏下,榜募义勇入援。极言大义,感动人心。并斥“靖难”兵乖恩悖道。械至京,磔于市。   赞曰:燕师之南向也,连败二大将,其锋盖不可当。铁铉以书生竭力抗御于齐、鲁之间,屡挫燕众。设与耿、李易地而处,天下事固未可知矣。张昺、谢贵、葛诚图燕于肘腋,而事不就。宋忠、马宣东西继败,瞿能诸将垂胜战亡,燕兵卒得长驱南下。而姚善、陈彦回之属,欲以郡邑之甲奋拒于大势已去之后,此黄钺所谓“兵至江南,御之无及”者也。    列传第三十一   王艮(高逊志) 廖升(魏冕 邹瑾 龚泰) 周是修 程本立 黄观 王叔英(林英) 黄钺(曾凤韶) 王良 陈思贤(龙溪六生 台温二樵) 程通黄希范 叶惠仲 黄彦清 蔡运 石允常 高巍韩郁 高贤宁 王璡 周缙 牛景先程济等。   王艮,字敬止,吉水人。建文二年进士。对策第一。貌寝,易以胡靖,即胡广也。艮次之,又次李贯。三人皆同里,并授修撰,如洪武中故事,设文史馆居之。预修《太祖实录》及《类要》、《时政记》诸书。一时大著作皆综理之。数上书言时务。   燕兵薄京城,艮与妻子诀曰:“食人之禄者,死人之事。吾不可复生矣。”解缙、吴溥与艮、靖比舍居。城陷前一夕,皆集溥舍。缙陈说大义,靖亦奋激慷慨,艮独流涕不言。三人去,溥子与弼尚幼,叹曰:“胡叔能死,是大佳事。”溥曰:“不然,独王叔死耳。”语未毕,隔墙闻靖呼:“外喧甚,谨视豚。”溥顾与弼曰:“一豚尚不能舍,肯舍生乎?”须臾艮舍哭,饮鸩死矣。缙驰谒,成祖甚喜。明日荐靖,召至,叩头谢。贯亦迎附。后成祖出建文时群臣封事千余通,令缙等编阅。事涉兵农、钱谷者留之,诸言语干犯及他,一切皆焚毁。因从容问贯、缙等曰:“尔等宜皆有之。”众未对,贯独顿首曰:“臣实未尝有也。”成祖曰:“尔以无为美耶?食其禄,任其事,当国家危急,官近侍独无一言可乎?朕特恶夫诱建文坏祖法乱政者耳。”后贯迁中允,坐累,死狱中。临卒叹曰:“吾愧王敬止矣。”   有高逊志者,艮座主也,萧县人,寓嘉兴。幼嗜学,师贡师泰、周伯琦等。文章典雅,成一家言。征修《元史》,入翰林,累迁试吏部侍郎。以事谪朐山。建文初,召为太常少卿,与董伦同主会试。得士自艮外,胡靖、吴溥、杨荣、金幼孜、杨溥、胡濙、顾佐等皆为名臣。燕师入,存殁无可考。   廖升,襄阳人。不知其所以进,学行最知名,与方孝孺、王绅相友善。洪武末,由左府断事擢太常少卿。建文初,修《太祖实录》,董伦、王景为总裁官;升与高逊志为副总裁官;李贯、王绅、胡子昭、杨士奇、罗恢、程本立为纂修官。皆一时选。燕师渡江,朝廷遣使请割地。不许。升闻而恸哭,与家人诀,自缢死。殉难诸臣,升死最先。其后陈瑛奏诸臣逆天命,效死建文君,请行追戮,亦首及升云。   时为瑛追论者,有魏冕等。冕官御史。燕兵犯阙,都督徐增寿徘徊殿廷,有异志。冕率同官殴之,与大理丞邹瑾大呼,请速加诛。明日,宫中火起。有劝冕降者,厉声叱之。遂自杀,瑾亦死。瑾、冕皆永丰人。其同里邹朴,官秦府长史。闻瑾死,愤甚,不食卒。或曰即瑾子也。   又都给事中龚泰,义乌人。由乡荐起家。燕王入金川门,泰被缚,以非奸党释,不杀。自投城下死。泰尝游学宫,狂人挤之,溺池中几死,弗校。人服其量。   周是修,名德,以字行,泰和人。洪武末,举明经,为霍邱训导。太祖问家居何为。对曰:“教人子弟,教弟力田。”太祖喜,擢周府奉祀正。逾年,从王北征至黑山,还迁纪善。建文元年,有告王不法者,官属皆下吏。是修以尝谏王得免,改衡府纪善。衡王,惠帝母弟,未之籓。是修留京师,预翰林纂修,好荐士,陈说国家大计。燕兵渡淮,与萧用道上书指斥用事者。用事者怒,共挫折之,是修屹不为动。京城失守,留书别友人江仲隆、解缙、胡靖、萧用道、杨士奇,付以后事。具衣冠,为赞系衣带间。入应天府学,拜先师毕,自经于尊经阁,年四十九。燕王即帝位,陈瑛言是修不顺天命,请追戮。帝曰:“彼食其禄,自尽其心,勿问。”   是修外和内刚,志操卓荦。非其义,一介不苟得也。尝曰:“忠臣不计得失,故言无不直;烈女不虑死生,故行无不果。”尝辑古今忠节事为《观感录》。其学自经史百家,阴阳医卜,靡不通究。为文援笔立就而雅赡条达。初与士奇、缙、靖及金幼孜、黄淮、胡俨约同死。临难,惟是修竟行其志云。   程本立,字原道,崇德人。先儒颐之后。父德刚,负才气不仕。元将路成兵过皁林,暴掠。德刚为陈利害。成悦,戢其部众。俗奏,官之,辞去。本立少有大志,读书不事章句。洪武中,旌孝子,太祖尝谓之曰:“学者争务科举,以穷经为名而无实学。子质近厚,当志圣贤之学。”本立益自力。闻金华硃克修得硃熹之传于许谦,往从之游。举明经、秀才。除秦府引礼舍人,赐楮币、鞍马。母忧去官,服除,补周府礼官,从王之开封。二十年春进长史。从王入觐。坐累,谪云南马龙他郎甸长官司吏目。留家大梁,携一仆之任。土酋施可伐煽百夷为乱,本立单骑入其巢,谕以祸福,诸酋咸附。未几,复变。西平侯沐英、布政使张紞知本立贤,属行县典兵事,且抚且御。自楚雄、姚安抵大理、永昌鹤庆、丽江。山行野宿,往来绥辑凡九年,民夷安业。三十一年奏计京师。学士董伦、府尹向宝交荐之。征入翰林,预修《太祖实录》,迁右佥都御史。俸入外,不通馈遗。建文三年坐失陪祀,贬官,仍留纂修。《实录》成,出为江西副使。未行,燕兵入,自缢死。   黄观,字伯澜,一字尚宾,贵池人。父赘许,从许姓。受学于元待制黄冔。冔死节,观益自励。洪武中,贡入太学。绘父母墓为图,赡拜辄泪下。二十四年,会试、廷试皆第一。累官礼部右侍郎,乃奏复姓。建文初,更官制,左、右侍中次尚书。改观右侍中,与方孝孺等并亲用。燕王举兵,观草制,讽其散军归籓,敕身谢罪,辞极诋斥。四年奉诏募兵上游,且督诸郡兵赴援。至安庆,燕王已渡江入京师,下令暴左班文职奸臣罪状,观名在第六。既而索国宝,不知所在,或言:“已付观出收兵矣!”命有司追捕,收其妻翁氏并二女给象奴。奴索钗钏市酒肴,翁氏悉与之持去,急携二女及家属十人,投淮清桥下死。观闻金川门不守,叹曰:“吾妻有志节,必死。”招魂,葬之江上。命舟至罗刹矶,朝服东向拜,投湍急处死。   观弟觏,先匿其幼子,逃他处。或云觏妻毕氏孀居母家,遗腹生子,故黄氏有后于贵池。   初,观妻投水时,呕血石上,成小影,阴雨则见,相传为大士像。僧舁至庵中。翁氏见梦曰;“我黄状元妻也。”比明,沃以水,影愈明,有愁惨状。后移至观祠,名翁夫人血影石。今尚存。   王叔英,字原采,黄岩人。洪武中,与杨大中、叶见泰、方孝孺、林右并征至。叔英固辞归。二十年以荐为仙居训导,改德安教授。迁汉阳知县,多惠政。岁旱,绝食以祷,立应。建文时,召为翰林修撰。上《资治八策》,曰:“务问学、谨好恶、辨邪正、纳谏诤、审才否、慎刑罚、明利害、定法制”。皆援证古今,可见之行事。又曰;“太祖除奸剔秽,抑强锄梗,如医去病,如农去草。去病急或伤体肤,去草严或伤禾稼。病去则宜调燮其血气,草去则宜培养其根苗。”帝嘉纳之。   燕兵至淮,奉诏募兵。行至广德,京城不守。会齐泰来奔,叔英谓泰贰心,欲执之。泰告以故,乃相持恸哭,共图后举。已,知事不可为,沐浴更衣冠,书绝命词,藏衣裾间,自经于元妙观银杏树下。天台道士盛希年葬之城西五里。其词曰:“人生穹壤间,忠孝贵克全。嗟予事君父,自省多过愆。有志未及竟,奇疾忽见缠。肥甘空在案,对之不下咽。意者造化神,有命归九泉。尝念夷与齐,饿死首阳巅。周粟岂不佳,所见良独偏。高踪渺难继,偶尔无足传。千秋史官笔,慎勿称希贤。”又题其案曰:“生既已矣,未有补于当时。死亦徒然,庶无惭于后世。”燕王称帝,陈瑛簿录其家。妻金氏自经死,二女下锦衣狱,赴井死。   叔英与孝孺友善,以道义相切劘。建文初,孝孺欲行井田。叔英贻书曰:“凡人有才固难,能用其才尤难。子房于汉高,能用其才者也;贾谊于汉文,不能用其才者也。子房察高帝可行而言,故高帝用之,一时受其利。虽亲如樊、郦,信如平、勃,任如萧、曹,莫得间焉。贾生不察而易言,且言之太过,故绛、灌之属得以短之。方今明良相值,千载一时。但事有行于古,亦可行于今者,夏时周冕之类是也。有行于古,不可行于今者,井田封建之类是也。可行者行,则人之从之也易,而民乐其利。难行而行,则从之也难,而民受其患。”时井田虽不行,然孝孺卒用《周官》更易制度,无济实事,为燕王藉口。论者服叔英之识,而惜孝孺不能用其言也。   时御史古田林英亦在广德募兵,知事无济,再拜自经。妻宋氏下狱,亦自经死。   黄钺,字叔扬,常热人。少好学。家有田在葛泽陂,钺父令督耕其中。钺从友人家借书,窃读不废。县举贤良,授宜章典史。建文元年,举湖广乡试。明年赐进士,授刑科给事中。三年丁父忧。方孝孺吊之,屏人问曰:“燕兵日南,苏、常、镇江,京师左辅也。君吴人,朝廷近臣,今虽去,宜有以教我。”钺曰:“三府唯镇江最要害。守非其人,是撤垣而纳盗也。指挥童俊狡不可任,奏事上前,视远而言浮,心不可测也。苏州知府姚善,忠义激烈,有国士风。然仁有余而御下宽,恐不足定乱。且国家大势,当守上游,兵至江南,御之无及也。”孝孺乃因钺附书于善。善得书,与钺相对哭,誓死国。钺至家,依父殡以居。   燕兵至江上,善受诏统兵勤王,以书招钺。钺知事不济,辞以营葬毕乃赴。既而童俊果以镇江降燕。钺闻国变,杜门不出。明年以户科左给事中召,半途自投于水。以溺死闻,故其家得不坐。   曾凤韶,庐陵人。洪武末年进士。建文初,尝为监察御史。燕王称帝,以原官召,不赴。又以侍郎召,知不可免,乃刺血书衣襟曰:“予生庐陵忠节之邦,素负刚鲠之肠。读书登进士第,仕宦至绣衣郎。慨一死之得宜,可以含笑于地下,而不愧吾文天祥。”嘱妻李氏、子公望:“勿易我衣,即以此殓。”遂自杀,年二十九。李亦守节死。   王良,字天性,祥符人。洪武末,累官佥都御史,坐缓其僚友狱,贬刑部郎中。建文中,历迁刑部左侍郎。议减燕府人罪,不称旨,出为浙江按察使。燕王即位,颇德之,遣使召良。良执使者将斩之,众劫之去。良集诸司印于私第,将自杀,未即决。妻问故。曰:“吾分应死,未知所以处汝耳。”妻曰:“君男子,乃为妇人谋乎?”馈良食。食已,抱其子入后园,置子池旁,投水死。良殓妻毕,以子付友人家,遂积薪自焚,印俱毁。成祖曰:“死固良分,朝廷印不可毁。毁印,良不得无罪。”徙其家于边。   陈思贤,茂名人。洪武末,为漳州教授,以忠孝大义勖诸生。每部使者涖漳,参谒时必请曰:“圣躬安否?”燕王登极诏至,恸哭曰:“明伦之义,正在今日。”坚卧不迎诏。率其徒吴性原、陈应宗、林珏、邹君默、曾廷瑞、吕贤六人,即明伦堂为旧君位,哭临如礼。有司执之送京师,思贤及六生皆死。六生皆龙溪人。嘉靖中,提学副使邵锐立祠祀思贤,以六生侑食。   又台州有樵夫,日负薪入市,口不贰价。闻燕王即帝位,恸哭投东湖死。而温州乐清亦有樵夫,闻京师陷,其乡人卓侍郎敬死,号恸投于水。二樵皆逸其名。   程通,绩溪人。尝上书太祖,乞除其祖戍籍。词甚哀,竟获请。已,授辽府纪善。燕师起,从王泛海归京师,上封事数千言,陈御备策,进左长史。永乐初,从王徙荆州。有言其前上封事多指斥者。械至,死于狱。家属戍边。并捕其友人徽州知府黄希范,论死,籍其家。   叶惠仲,临海人。与兄夷仲并有文名,以知县征修《太祖实录》,迁知南昌府。永乐元年,坐直书《靖难》事,族诛。   黄彦清,歙人。官国子博士,以名节自励。坐在梅殷军中私谥建文帝,诛死。   蔡运,南康人。历官四川参政。劲直不谐于俗,罢归。复起知宾州,有惠政。永乐初,亦追论奸党死。   石允常,宁海人。洪武二十七年进士。官河南佥事,廉介有声。坐事谪常州同知。建文末,帅兵防江。军溃,弃官去。后追录废周籓事,系狱二年。免死戍边。   高巍,辽州人,尚气节,能文章。母萧氏有痼疾,巍左右侍奉,至老无少懈。母死,蔬食庐墓三年。洪武中,旌孝行,由太学生试前军都督府左断事。疏垦河南、山东、北平荒田。又条上抑末技、慎选举、惜名器数事。太祖嘉纳之。寻以决事不称旨,当罪,减死戍贵州关索岭。特许弟侄代役,曰:“旌孝子也。”   及惠帝即位,上疏乞归田里。未几,辽州知州王钦应诏辟巍。巍因赴吏部上书论时政。用事者方义削诸王,独巍与御史韩郁先后请加恩。略曰:“高皇帝分封诸王,此之古制。既皆过当,诸王又率多骄逸不法,违犯朝制。不削,朝廷纲纪不立;削之,则伤亲亲之恩。贾谊曰:‘欲天下治安,莫如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今盍师其意,勿行晁错削夺之谋,而效主父偃推恩之策。在北诸王,子弟分封于南;在南,子弟分封于北。如此则籓王之权,不削而自削矣。臣又愿益隆亲亲之礼,岁时伏腊使人馈问。贤者下诏褒赏之。骄逸不法者,初犯容之,再犯赦之,三犯不改,则告太庙废处之。岂有不顺服者哉!”书奏,帝颔之。   已而燕兵起,命从李景隆出师参赞军务。巍复上书,言:“臣愿使燕。披忠胆,陈义礼,晓以祸福,感以亲亲之谊,令休兵归籓。”帝壮其言,许之。巍至燕,自称:   国朝处士高巍再拜上书燕王殿下:太祖上宾,天子嗣位,布维新之政,天下爱戴,皆曰“内有圣明,外有籓翰,成、康之治,再见于今矣。”不谓大王显与朝廷绝,张三军,抗六师,臣不知大王何意也。今在朝诸臣,文者智辏,武者勇奋,执言仗义,以顺讨逆。胜败之机明于指掌。皆云大王“藉口诛左班文臣,实则吴王濞故智,其心路人所共知。”巍窃恐奸雄无赖,乘隙奋击,万一有失,大王得罪先帝矣。今大王据北平,取密云,下永平,袭雄县,掩真定。虽易若建瓴,然自兵兴以来,业经数月,尚不能出蕞尔一隅地。且大王所统将士,计不过三十万。以一国有限之众应天下之师,亦易罢矣。大王与天子义则君臣,亲则骨肉,尚生离间。况三十万异姓之士能保其同心协力,效死于殿下乎?巍每念至此,未始不为大王氵丽泣流涕也。   愿大王信巍言:上表谢罪,再修亲好。朝廷鉴大王无他,必蒙宽宥。太祖在天之灵亦安矣。倘执迷不悟,舍千乘之尊,捐一国之富,恃小胜,忘大义,以寡抗众,为侥幸不可成之悖事,巍不知大王所税驾也。况大丧未终,毒兴师旅,其与泰伯、夷、齐求仁让国之义不大迳庭乎?虽大王有肃清朝廷之心,天下不无篡夺嫡统之议。即幸而不败,谓大王何如人?   巍白发书生,蜉蝣微命,性不畏死。洪武十七年蒙太祖高皇帝旌臣孝行。巍窃自负:既为孝子,当为忠臣。死忠死孝,巍至愿也。如蒙赐死,获见太祖在天之灵,巍亦可以无愧矣。   书数上,皆不报。   已而景隆兵败,巍自拔南归。至临邑,遇参政铁铉,相持痛哭。奔济南,誓死拒守,屡败燕兵。及京城破,巍自经死驿舍。   郁疏略曰:   诸王亲则太祖遗体,贵则孝康皇帝手足,尊则陛下叔父。使二帝在天之灵,子孙为天子,而弟与子遭残戮,其心安乎?臣每念至此,未尝不流涕也。此皆竖儒偏见,病籓封太重,疑虑太深,乃至此。夫脣亡齿寒,人人自危。周王既废,湘王自焚,代府被摧,而齐臣又告王反矣。为计者必曰:“兵不举则祸必加”。是朝廷执政激之使然。   燕举兵两月矣,前后调兵不下五十余万,而一矢无获。谓之国有谋臣可乎?经营既久,军兴辄乏,将不效谋,士不效力。徒使中原无辜赤子困于转输,民不聊生,日甚一日。九重之忧方深,而出入帷幄与国事者,方且扬扬自得。彼其劝陛下削籓国者,果何心哉?谚曰:“亲者割之不断,疏者续之不坚。”殊有理也。陛下不察,不待十年,悔无及矣。   臣至愚,感恩至厚,不敢不言。幸少垂洞鉴,兴灭继绝,释代王之囚,封湘王之墓,还周王于京师,迎楚、蜀为周公。俾各命世子持书劝燕,罢兵守籓,以慰宗庙之灵。明诏天下,拨乱反正,笃厚亲亲,宗社幸甚。   不听。燕师渡江,郁弃官遁去,不知所终。   高贤宁,济阳儒学生。尝受学于教谕王省,以节义相砥砺。建文中,贡入太学。燕兵破德州,围济南。贤宁适在围中,不及赴。是时燕兵势甚张,黄子澄等谋遣使议和以怠之。尚宝司丞李得成者,慷慨请行,见燕王城下。王不听,围益急。参政铁铉等百计御之。王射书城中谕降。贤宁作《周公辅成王论》,射城外。王悦其言,为缓攻。相持两月,卒溃去。燕王即位后,贤宁被执入见。成祖曰:“此作论秀才耶?秀才好人,予一官。”贤宁固辞。锦衣卫指挥纪纲,故劣行被黜生也,素与贤宁善,劝就职。贤宁曰:“君为学校所弃,故应尔。我食廪有年,义不可,且尝辱王先生之教矣。”纲为言于帝,竟得归,年九十七卒。   王璡,字器之,日照人。博通经史,尤长于《春秋》。初为教授,坐事谪远方。洪武末,以贤能荐,授宁波知府。夜四鼓即秉烛读书,声彻署外。间诣学课诸生,诸生率四鼓起,诵习无敢懈。毁境内淫祠,三皇祠亦在毁中,或以为疑。璡曰:“不当祠而祠曰‘淫’,不得祠而祠曰‘渎’。惟天子得祭三皇,于士庶人无预,毁之何疑。”自奉俭约,一日馔用鱼羹,璡谓其妻曰:“若不忆吾啖草根时耶?”命撤而埋之,人号“埋羹太守。”燕师临江,璡造舟舰谋勤王,为卫卒缚至京。成祖问:“造舟何为?”对曰:“欲泛海趋瓜洲,阻师南渡耳。”帝亦不罪,放还里,以寿终。   周缙,字伯绅,武昌人。以贡入太学,授永清典史,摄令事。成祖举兵,守令相率迎降。永清地尤近,缙独为守御计。已,度不可为,怀印南奔。道闻母卒,归终丧。燕兵已迫,纠义旅勤王,闻京师不守,乃走匿。吏部言:“前北平所属州县官硃宁等二百九十人,当皇上‘靖难’,俱弃职逃亡。宜置诸法。”诏令入粟赎罪,遣戍兴州。有司遂捕缙,械送戍所。居数岁,子代还,年八十而没。硃宁等皆无考。   牛景先,不知何许人。官御史。金川门开,易服宵遁,卒于杭州僧寺。已而穷治齐、黄党,籍其家。   燕兵之入,一夕朝臣缒城去者四十余人。其姓名爵里莫可得而考。然世相传,有程济及河西佣、补锅匠之属。   程济,朝邑人。有道术。洪武末官岳池教谕。惠帝即位,济上书言:“某月日北方兵起。”帝谓非所宜言,逮至,将杀之。济大呼曰:“陛下幸囚臣。臣言不验,死未晚。”乃下之狱。已而燕兵起,释之,改官编修。参北征军淮上,败,召还。或曰,徐州之捷,诸将树碑纪功,济一夜往祭,人莫测。后燕王过徐,见碑大怒,趣左右椎之。再椎,遽曰:“止,为我录文来。”已,按碑行诛,无得免者。而济名适在椎脱处。然考其实,徐州未尝有捷也。金川门启,济亡去。或曰帝亦为僧出亡,济从之。莫知所终。   河西佣,不知何许人。建文四年冬,披葛衣行乞金城市中。已,至河西为佣于庄浪鲁氏。取直买羊裘,而以故葛衣覆其上,破缕缕不肯弃。力作倦,辄自吟哦,或夜闻其哭声。久之,有京朝官至,识亻庸,欲与语,走南山避之。或问京朝官:“佣何人?”官亦不答。在庄浪数年,病且死,呼主人属曰:“我死勿殓。西北风起,火我,勿埋我骨。”鲁家从其言。   补锅匠者,常往来夔州、重庆间。业补锅,凡数年,川中人多识之。一日,于夔州市遇一人,相顾愕然。已,相持哭,共入山岩中,坐语竟日。复相持哭,别去。其人即冯翁也。翁在夔以章句授童子,给衣食,能为古诗。诗后题“马二子”,或“马公”,或“塞马先生”。后二人皆不知所终。   又会稽有二隐者:一云门僧,一若耶溪樵。僧每泛舟赋诗,归即焚之。樵每于溪沙上以荻画字,已,辄乱其沙。人有疑之者,从后抱持观之,则皆孤臣去国之词也。   时又有玉山樵者,居金华之东山,麻衣戴笠,终身不易。尝为王姓者题诗曰“宗人”,故疑其王姓云。雪庵和尚,人疑其为叶希贤,见《练子宁传》。   其后数十年,松阳王诏游治平寺,于转轮藏上得书一卷,载建文亡臣二十余人事迹。楮墨断烂,可识者仅九人。梁田玉、梁良玉、梁良用、梁中节皆定海人,同族,同仕于朝。田玉,官郎中,京师破,去为僧。良玉,官中书舍人,变姓名,走海南,鬻书以老。良用为舟师,死于水。中节好《老子》、《太玄经》,为道士。何申、宋和、郭节,俱不知何许人,同官中书。申使蜀,至峡口闻变,呕血,疽发背死。和及节挟卜筮书走异域,客死。何洲,海州人。不知何官,亦去为卜者,客死。郭良,官籍俱无考,与梁中节相约弃官为道士。余十一人并失其姓名。缙云郑僖纪其事,为《忠贤奇秘录》,传于世。   及万历时,江南又有《致身录》,云得之茅山道书中。建文时,侍书吴江史仲彬所述,纪帝出亡后事甚具。仲彬、程济、叶希贤、牛景先皆从亡之臣。又有廖平、金焦诸姓名,而雪庵和尚、补锅匠等,具有姓名、官爵。一时士大夫皆信之。给事中欧阳调律上其书于朝,欲为请谥立祠。然考仲彬实未尝为侍书,《录》盖晚出,附会不足信。   赞曰:靖难之役,朝臣多捐躯殉国。若王艮以下诸人之从容就节,非大义素明者不能也。高巍一介布衣,慷慨上书,请归籓服。其持论甚伟,又能超然远引,晦迹自全,可称奇士。若夫行遯诸贤,虽其姓字杂出于诸家传纪,未足征信,而忠义奇节,人多乐道之者。《传》曰:“与其过而去之,宁过而存之。”亦足以扶植纲常,使懦夫有立志也。    列传第三十二 盛庸 平安 何福 顾成   盛庸,不知何许人。洪武中,累官至都指挥。建文初,以参将从耿炳文伐燕。李景隆代炳文,遂隶景隆麾下。二年四月 ,景隆败于白沟河,走济南。燕师随至,景隆复南走。庸与参政铁铉悉力固守,燕师攻围三月不克。庸、铉乘夜出兵掩击,燕众大败,解围去。乘胜复德州。九月,论功封历城侯,禄千石。寻命为平燕将军,充总兵官。陈晖、平安为左右副总兵,马溥、徐真为左右参将,进铉兵部尚书参赞军务。   时吴杰、平安守定州,庸驻德州,徐凯屯沧州,为犄角。是冬,燕兵袭沧州 ,破,擒凯。掠其辎重,进薄济宁。庸引兵屯东昌以邀之,背城而阵。燕王帅兵直前薄庸军左翼,不动。复冲中坚,庸开阵纵王入,围之数重。燕将硃能帅番骑来救,王乘间突围出。而燕军为火器所伤甚众,大将张玉死于阵。王独以百骑殿,退至馆陶。庸檄吴杰、平安自真定遮燕归路。明年正月,杰、平安战深州不利,燕师始得归。是役也,燕精锐丧失几尽,庸军声大振,帝为享庙告捷。三月,燕兵复南出保定。庸营夹河。王将轻骑来觇,掠阵而过。庸遣千骑追之,为燕兵射却。及战,庸军列盾以进。王令步卒先攻,骑兵乘间驰入。庸麾军力战,斩其将谭渊。而硃能、张武等帅众殊死斗。王以劲骑贯阵与能合。庸部骁将庄得、皁旗张等俱战死。是日,燕军几败。明日复战,燕军东北,庸军西南,自辰至未,互胜负。两军皆疲,将士各坐息。复起战,忽东北风大起,飞尘蔽天。燕兵乘风大呼,左右横击。庸大败走还德州,自是气沮。已而燕将李远焚粮艘于沛县,庸军遂乏饷。明年,灵璧战败,平安等被执。庸独引军而南,列战舰淮南岸。燕将邱福等潜济,出庸后。庸不能支,退为守江计。燕兵渡淮,由盱眙陷扬州。庸御战于六合及浦子口,皆失利,都督陈瑄帅舟师降燕,燕兵遂渡江。庸仓卒聚海艘出高资港迎战,复败,军益溃散。   成祖入京师,庸以余众降,即命守淮安。寻赐敕曰:“比以山东未定,命卿镇守淮安。今铁铉就获,诸郡悉平。朕念山东久困兵革 ,惫于转输。卿宜辑兵养民,以称朕意。”永乐元年,致仕。无何,千户王钦讦庸罪状,立进钦指挥同知。于是都御史陈瑛劾庸怨望有异图。庸自杀。   平安,滁人,小字保儿。父定,从太祖起兵,官济宁卫指挥佥事。从常遇春下元都 ,战没。安初为太祖养子,骁勇善战,力举数百斤。袭父职,迁密云指挥使,进右军都督佥事。   建文元年,伐燕,安以列将从征。及李景隆代将,用安为先锋。燕王将渡白沟河,安伏万骑河侧邀之。燕王曰:“平安 ,竖子耳。往岁从出塞,识我用兵,今当先破之。”及战,不能挫安。时南军六十万,列阵河上。王帅将士驰入阵,战至暝,互有杀伤。及夜深,乃各敛军。燕王失道,从者仅三骑。下马伏地视河流,辨东西,始知营垒所在。明日再战,安击败燕蒋房宽、陈亨。燕王见事急,亲冒矢石力战。马创矢竭,剑折不可击。走登堤,佯举鞭招后骑以疑敌。会高煦救至,乃得免。当是时,诸将中安战最力,王几为安槊所及。已而败。语详《成祖纪》。   燕兵围济南。安营单家桥,谋出御河夺燕饷舟。又选善水卒五千人渡河,将攻德州。围乃解。安与吴杰进屯定州。明年,燕败盛庸于夹河,回军与安战单家桥。安奋击大破之 ,擒其将薛禄。无何,逸去。再战滹沱河,又破之。安于阵中缚木为楼,高数丈,战酣,辄登楼望,发强弩射燕军,死者甚众。忽大风起,发屋拔树,声如雷。都指挥邓戬、陈鹏等陷敌中,安遂败走真定。燕王与南军数大战,每亲身陷阵,所向皆靡,惟安与庸二军屡挫之。滹沱之战,矢集王旗如胃毛。王使人送旗北平,谕世子谨藏,以示后世。顾成已先被执在燕,见而泣曰:“臣自少从军,今老矣,多历战阵,未尝见若此也。”   逾月,燕师出大名。安与庸及吴杰等分兵扰其饷道。燕王患之,遣指挥武胜上书于朝,请撤安等息兵,为缓师计。帝不许。燕王亦决计南下。遣李远等潜走沛县 ,焚粮舟,掠彰德,破尾尖寨,谕降林县。时安在真定,度北平空虚,帅万骑直走北平。至平村,去城五十里而军。燕王惧,遣刘江等驰还救。安战不利,引还。时大同守将房昭引兵入紫荆关,据易州西水寨以窥北平,安自真定饷之。八月,燕兵北归。安及燕将李彬战于杨村,败之。四年,燕兵复南下,破萧县。安引军蹑其后,至淝河。燕将白义、王真、刘江迎敌。安转战,斩真。真,骁将。燕王尝曰:“诸将奋勇如王真,何事不成!”至是为安所杀。燕王乃身自迎战,安部将火耳灰挺槊大呼,直前刺王。马忽蹶,被擒。安稍引却。已,复进至小河,张左右翼击燕军,斩其将陈文。已,复移军齐眉山,与诸将列阵大战。自午至酉,又败之。燕诸将谋北还,图后举。王不听。寻阻何福军亦至,与安合。燕军益大惧,王昼夜擐甲者数日。   福欲持久老燕师,移营灵璧,深堑高垒自固。而粮运为燕兵所阴,不得达。安分兵往迎,燕王以精骑遮安军 ,分为二。福开壁来援,为高煦所败。诸将谋移军淮河就粮,夜令军中闻三砲即走。翌日,燕军猝薄垒,发三砲。军中误以为己号,争趋门,遂大乱。燕兵乘之,人马坠壕堑俱满。福单骑走,安及陈晖、马溥、徐真、孙成等三十七人皆被执。文臣宦官在军被执者又百五十余人,时四月辛已也。   安久驻真定,屡败燕兵,斩骁将数人,燕将莫敢婴其锋。至是被擒,军中欢呼动地 ,曰:“吾属自此获安矣!”争请杀安。燕王惜其材勇,选锐卒卫送北平,命世子及郭资等善视之。   王即帝位,以安为北平都指挥使。寻进行后府都督佥事。永乐七年三月,帝巡北京。将至,览章奏见安名,谓左右曰:“平保儿尚在耶?”安闻之 ,遂自杀。命以指挥使禄给其子。   何福,凤阳人。洪武初,累功为金吾后卫指挥同知。从傅友德征云南,擢都督佥事。又从蓝玉出塞,至捕鱼儿海。二十一年 ,江阴侯吴高帅迤北降人南征。抵沅江,众叛,由思州出荆、樊,道渭河,欲遁归沙漠。明年正月,福与都督聂纬追击,及诸鹿阝、延,尽歼之。移兵讨平都匀蛮,俘斩万计。   二十四年,拜平羌将军,讨越州叛蛮阿资,破降之。择地立栅处其众,置宁越堡。遂平九名、九姓诸蛮。寻与都督茅鼎会兵 ,徇五开。未行,而毕节诸蛮复叛,大掠屯堡,杀吏士。福令毕节诸卫严备,而檄都督陶文等从鼎捣其巢。擒叛酋,戮之。分兵尽捕诸蛮,建堡设戍,乃趋五开。请因兵力讨水西奢香,不许。三十年三月,水西蛮居宗必登等作乱,会顾成讨平之。其冬拜征虏左将军,副西平侯沐春讨麓川叛蛮刀干孟。明年,福与都督瞿能逾高良公山,捣南甸,擒其酋刀名孟。回军击景罕寨,不下。春以锐军至,贼惊溃。干孟惧,乞降。已而春卒,贼复怀贰。是时太祖已崩,惠帝初即位,拜福征虏将军。福遂破擒刀干孟,降其众七万。分兵徇下诸寨,麓川地悉定。建文元年,还京师,论功进都督同知。练兵德州,进左都督。与盛庸、平安会兵伐燕,战淮北不利,奔还。   成祖即位,以福宿将知兵,推诚用之。聘其甥女徐氏为赵王妃。寻,命佩征虏将军印,充总兵官 ,镇宁夏,节制山、陕、河南诸军。福至镇,宣布德意,招徠远人,塞外诸部降者相踵。边陲无事,因请置驿、屯田、积谷,定赏罚,为经久计。会有谗之者。帝不听,降敕褒慰。   永乐五年八月,移镇甘肃。福驭军严,下多不便者。帝间使使戒福,善自卫,毋为小人所中。六年 ,福请遣京师蕃将将迤北降人。帝报曰:“尔久总蕃、汉兵,恐势众致谗耳。尔老将,朕推诚倚重,毋顾虑。”寻请以布市马,选其良者别为群,置官给印专领之。于是马大蕃息。永昌苑牧马自此始。   明年,本雅失里纠阿鲁台将入寇,为瓦剌所败,走胪朐河,欲收诸部溃卒窥河西。诏福严兵为备。迤北王子、国公、司徒以下十余人帅所部驻亦集乃 ,乞内附。福以闻,帝令庶子杨荣往,佐福经理,其众悉降。福亲至亦集乃镇抚之,送其酋长于京师。帝嘉福功,命荣即军中封福为宁远侯,禄千石,且诏福军中事先行后闻。   八年,帝北征,召福从出塞。初,帝以福有才略,宠任逾诸将。福亦善引嫌 ,有事未尝专决。在镇尝请取西平侯家巩昌蓄马,以充孳牧。帝报曰:“皇考时贵近家多许养马,以示共享富贵之意。尔所奏固为国矣,然非待勋戚之道。”不听。其余有请辄行,委寄甚重。及从征,数违节度。群臣有言其罪者,福益怏怏有怨言。师还,都御史陈瑛复劾之。福惧,自缢死,爵除。而赵王妃亦寻废。   顾成,字景韶,其先湘潭人。祖父业操舟,往来江、淮间,遂家江都。成少魁岸 ,膂力绝人,善马槊,文其身以自异。太祖渡江,来归,以勇选为帐前亲兵,擎盖出入。尝从上出,舟胶于沙,成负舟而行。从攻镇江,与勇士十人转斗入城,被执,十人皆死。成跃起断缚,仆持刀者,脱归。导众攻城,克之,授百户。大小数十战,皆有功,进坚城卫指挥佥事。从伐蜀,攻罗江,擒元帅以下二十余人,进降汉州。蜀平,改成都后卫。洪武六年,擒重庆妖贼王元保。八年调守贵州。时群蛮叛服不常,成连岁出兵,悉平之。已,从颍川侯傅友德征云南,为前锋,首克普定,留成列栅以守。蛮数万来攻,成出栅,手杀数十百人,贼退走。余贼犹在南城,成斩所俘而纵其一,曰:“吾夜二鼓来杀汝。”夜二鼓,吹角鸣砲,贼闻悉走,获器甲无算。进指挥使。诸蛮隶普定者悉平。十七年,平阿黑、螺蛳等十余寨。明年奏罢普定府,析其地为三州、六长官司。进贵州都指挥同知。有告其受赇及僭用玉器等物者,以久劳不问。二十九年迁右军都督佥事,佩征南将军印。会何福讨水西蛮,斩其酋居宗必登。明年,西堡、沧浪诸寨蛮乱,成遣指挥陆秉与其子统分道讨平之。成在贵州凡十余年,讨平诸苗洞寨以百数,皆诛其渠魁,抚绥余众。恩信大布,蛮人帖服。是年二月,召还京。   建文元年,为左军都督,从耿炳文御燕师,战真定,被执。燕王解其缚曰:“此天以尔授我也!”送北平 ,辅世子居守。南军围城,防御、调度一听于成。燕王即位,论功,封镇远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命仍镇贵州。   永乐元年,上书,请严备西北诸边,及早建东宫。帝褒答之。六年三月召至京,赐金帛遣还。思州宣慰使田琛与思南宣慰使田宗鼎构兵 ,诏成以兵五万压其境,琛等就擒。于是分思州、思南地,更置州县,遂设贵州布政司。其年八月,台罗苗普亮等作乱,诏成帅二都司三卫兵讨平之。   成性忠谨,涉猎书史。始居北平,多效谋画,然终不肯将兵,赐兵器亦不受。再镇贵州 ,屡平播州、都匀诸叛蛮,威镇南中,土人立生祠祀焉。其被召至京也,命辅太子监国。成顿首言:“太子仁明,廷臣皆贤,辅导之事非愚臣所及,请归备蛮。”时群小谋夺嫡,太子不自安。成入辞文华殿,因曰:“殿下但当竭诚孝敬,孳孳恤民。万事在天,小人不足措意。”十二年五月卒,年八十有五。赠夏国公,谥武毅。   八子。长统,普定卫指挥,以成降燕被诛。   统子兴祖嗣侯。仁宗即位,广西蛮叛。诏兴祖为总兵官讨之。先后讨平浔州、平乐、思恩、宜山诸苗,降附甚众。宣德中,交阯黎利复叛,陷隘留关,围邱温。时兴祖在南宁,坐拥兵不援,征下锦衣卫狱。逾年得释。正统末,从北征,自土木脱归,论死。也先逼都城,复冠带,充副总兵,御敌于城外。授都督同知,守备紫荆关。景泰三年,坐受贿,复下狱,寻释。以立东宫恩,予伯爵。天顺初,复侯,守备南京。卒。孙淳嗣。卒,无子。   从弟溥嗣,掌五军右掖。弘治二年,拜平蛮将军,镇湖广。始至,捕斩苗中首恶。五年十月,贵州都匀苗乜富架作乱,自称都顺王,梗滇、蜀道。诏溥充总兵官,帅兵八万讨之。分五路刻期并进,诛富架父子,斩首万计。加太子太保,增禄二百石。召入提督团营,掌前军都督府事。十六年,卒。谥襄恪。溥清慎守法,卒之日,囊无余资,英国公张懋出布帛以敛。   子仕隆嗣,管神机营左哨,得士心。正德初,出为漕运总兵,数请恤军卒。镇淮安十余年,以清白闻。武宗南巡,江彬横甚,折辱诸大吏,惟仕隆不为屈。嘉靖初,移镇湖广。寻召还,论奉迎防守功。加太子太傅,掌中军都督府事。锦衣千户王邦奇者,怨大学士杨廷和、兵部尚书彭泽,上疏言:“哈密失策,事由两人。”帝怒,逮系廷和诸子婿。给事中杨言疏救,忤旨。事下五府九卿科道议,仕隆言:“廷和功在社稷。邦奇小人,假边事惑圣听,伤国体。”有诏切责,移病解营务。卒。赠太傅,谥荣靖。   子寰嗣,守备南京。奉诏谳狱,多所平反。十七年为漕运总兵官。明年,献皇后梓宫赴承天,漕舟以避梓宫后期者三千。而江南北多灾伤,寰请被灾地停漕一年,令改折色,军民交便。又条上漕政七事,并施行。诸为漕蠹者病之,遂布蜚语,为给事中王交所劾。已,按验不实,再镇淮安。会安南事起,移镇两广。   莫宏瀷者,安南都统使莫福海子也。福海死,宏瀷幼。其权臣阮敬与族人莫正中构兵,国内乱,正中逃入钦州。时有议乘衅取安南者,寰与提督侍郎周延决策,请于朝,令宏瀷袭都统使,安南遂定。三十年事也。寻以兵讨平桂林、平乐叛瑶。复命镇淮,有御倭功。入总京营,加太子太保。复出督漕。召还。请老。隆庆五年,特起授京营总督。寻乞休。神宗嗣位,起掌左府。久之,致仕。加少保。万历九年卒。赠太傅,谥荣僖。   自溥至寰三世,皆宽和廉靖,内行饬谨,晓文艺。仕隆、寰两世督漕,皆勤于职。三传至孙肇迹,京师陷,死于贼。   赞曰:东昌、小河之战,盛庸、平安屡挫燕师,斩其骁将,厥功甚壮。及至兵败被执,不克引义自裁,隐忍偷生,视铁铉、暴昭辈,能无愧乎?何福、顾成皆太祖时宿将,著功边徼。而一遇燕兵,或引却南奔,或身遭俘馘。成祖弃瑕录旧,均列茅土,亦云幸矣。福固不以功名终,而成之延及苗裔,荣不胜辱,亦奚足取哉。    列传第三十三   姚广孝 张玉(子輗軏 从子信) 硃能 邱福(李远 王忠 王聪 火真)谭渊 王真 陈亨 (子懋 徐理 房宽 刘才)   姚广孝,长洲人,本医家子。年十四,度为僧,名道衍,字斯道。事道士席应真,得其阴阳术数之学。尝游嵩山寺,相者袁珙见之曰:“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道衍大喜。   洪武中,诏通儒书僧试礼部。不受官,赐僧服还。经北固山,赋诗怀古。其侪宗泐曰:“此岂释子语耶?”道衍笑不答。高皇后崩,太祖选高僧侍诸王,为诵经荐福。宗泐时为左善世,举道衍。燕王与语甚合,请以从。至北平,住持庆寿寺。出入府中,迹甚密,时时屏人语。及太祖崩,惠帝立,以次削夺诸王。周、湘、代、齐、岷相继得罪。道衍遂密劝成祖举兵。成祖曰:“民心向彼,奈何?”道衍曰:“臣知天道,何论民心。”乃进袁珙及卜者金忠。于是成祖意益决。阴选将校,勾军卒,收材勇异能之士。燕邸,故元宫也,深邃。道衍练兵后苑中。穴地作重屋,缭以厚垣,密甃翎甋瓶缶,日夜铸军器,畜鹅鸭乱其声。建文元年六月,燕府护卫百户倪谅上变。诏逮府中官属。都指挥张信输诚于成祖,成祖遂决策起兵。适大风雨至,檐瓦堕地,成祖色变。道衍曰:“祥也。飞龙在天,从以风雨。瓦堕,将易黄也。”兵起,以诛齐泰、黄子澄为名,号其众曰“靖难之师。”道衍辅世子居守。其年十月,成祖袭大宁,李景隆乘间围北平。道衍守御甚固,击却攻者。夜缒壮士击伤南兵。援师至,内外合击,斩首无算。景隆、平安等先后败遁。成祖围济南三月,不克。道衍驰书曰:“师老矣,请班师。”乃还。复攻东昌,战败,亡大将张玉,复还。成祖意欲稍休,道衍力趣之。益募勇士,败盛庸,破房昭西水寨。道衍语成祖:“毋下城邑,疾趋京师。京师单弱,势必举。”从之。遂连败诸将于淝河、灵璧,渡江入京师。   成祖即帝位,授道衍僧录司左善世。帝在籓邸,所接皆武人,独道衍定策起兵。及帝转战山东、河北,在军三年,或旋或否,战守机事皆决于道衍。道衍未尝临战阵,然帝用兵有天下,道衍力为多,论功以为第一。永乐二年四月,拜资善大夫、太子少师。复其姓,赐名广孝,赠祖父如其官。帝与语,呼少师而不名。命蓄发,不肯。赐第及两宫人,皆不受。常居僧寺,冠带而朝,退仍缁衣。。出振苏、湖。至长洲,以所赐金帛散宗族乡人。重修《太祖实录》,广孝为监修。又与解缙等纂修《永乐大典》。书成,帝褒美之。帝往来两都、出塞北征,广孝皆留辅太子于南京。五年四月,皇长孙出阁就学,广孝侍说书。   十六年三月,入观,年八十有四矣,病甚,不能朝,仍居庆寿寺。车驾临视者再,语甚欢,赐以金睡壶。问所欲言,广孝曰:“僧溥洽系久,愿赦之。”溥洽者,建文帝主录僧也。初,帝入南京,有言建文帝为僧遁去,溥洽知状,或言匿溥洽所。帝乃以他事禁溥洽。而命给事中胡濙等遍物色建文帝,久之不可得。溥洽坐系十余年。至是,帝以广孝言,即命出之。广孝顿首谢。寻卒。帝震悼,辍视朝二日,命有司治丧,以僧礼葬。追赠推诚辅国协谋宣力文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荣国公,谥恭靖。赐葬房山县东北。帝亲制神道碑志其功。官其养子继尚宝少卿。   广孝少好学,工诗。与王宾、高启、杨孟载友善。宋濂、苏伯衡亦推奖之。晚著《道余录》,颇毁先儒,识者鄙焉。其至长洲,候同产姊,姊不纳。访其友王宾,宾亦不见,但遥语曰:“和尚误矣,和尚误矣。”复往见姊,姊詈之。广孝惘然。   洪熙元年,加赠少师,配享成祖庙庭。嘉靖九年,世宗谕阁臣曰:“姚广孝佐命嗣兴,劳烈具有。顾系释氏之徒,班诸功臣,侑食太庙,恐不足尊敬祖宗。”于是尚书李时偕大学士张璁、桂萼等议请移祀大兴隆寺,太常春秋致祭。诏曰:“可”。   张玉,字世美,祥符人。仕元为枢密知院。元亡,从走漠北。洪武十八年来归。从大军出塞,至捕鱼儿海,以功授济南卫副千户,迁安庆卫指挥佥事。又从征远顺、散毛诸洞。北逐元人之扰边者,至鸦寒山还,调燕山左护卫。从燕王出塞,至黑松林。又从征野人诸部。以骁果善谋画为王所亲任。   建文元年,成祖起兵。玉帅众夺北平九门,抚谕城内外,三日而定。师将南,玉献计,遣硃能东攻蓟州,杀马宣,降遵化。分兵下永平、密云,皆致其精甲以益师。擢都指挥佥事。是时朝廷遣大兵讨燕:都督徐凯军河间;潘忠、杨松军鄚州;长兴侯耿炳文以三十万众军真定。玉进说曰:“潘、杨勇而无谋,可袭而俘也。”成祖命玉将亲兵为前锋,抵楼桑。值中秋,南军方宴会。夜半,疾驰破雄县。忠、松来援,邀击于月漾桥,生擒之。遂克鄚州。自以轻骑觇炳文军。还言:“军无纪律,其上有败气,宜急击。”成祖遂引兵西,至无极,顾诸将谋所向。诸将以南军盛,请屯新乐。玉曰:“彼虽众,皆新集。我军乘胜径趋真定,破之必矣。”成祖喜曰:“吾倚玉足济大事!”明日抵真定,大破炳文军,获副将李坚、甯忠,都督顾成等,斩首三万。复败安陆侯吴杰军。燕兵由是大振。   江阴侯吴高以辽东兵围永平。曹国公李景隆引数十万众将攻北平。成祖与玉谋,先援永平。至则高遁走,玉追斩甚众。遂从间道袭大宁,拔其众而还,次会州。初立五军,以玉将中军。时李景隆已围北平,成祖旋师,大战于郑村坝,景隆败。成祖乘胜抵城下。城中兵鼓噪出,内外夹攻,南军大溃。   明年从攻广昌、蔚州、大同。谍报景隆收溃卒,号百万,且复至。玉曰:“兵贵神速,请先据白沟河,以逸待劳。”驻河上三日,景隆至。以精骑驰击,复大败之。进拔德州,追奔至济南,围其城三月,解围还。寻再出,破沧州,擒徐凯。进攻东昌,与盛庸军遇。成祖以数十骑绕出其后。庸围之数重,成祖奋击得出。玉不知成祖所在,突入阵中力战,格杀数十人,被创死。年五十八。   燕兵起,转斗三年,锋锐甚。至是失大将,一军夺气。师还北平,诸将叩头请罪。成祖曰:“胜负常事,不足计,恨失玉耳。艰难之际,失吾良辅。”因泣下不能止,诸将皆泣。其后谭渊没于夹河,王真没于淝河,虽悼惜,不如玉也。建文四年六月,成祖称帝,赠玉都指挥同知。九月甲申,追赠荣国公,谥忠显。洪熙元年三月,加封河间王,改谥忠武,与东平王硃能、金乡侯王真、荣国公姚广孝并侑享成祖庙廷。   子三人,长辅,次輗。次軏,从子信。辅自有传。   輗,以功臣子为神策卫指挥使。正统五年,英国公辅诉輗殴守坟者,斥及先臣,词多悖慢。帝命锦衣卫鞫实,锢之,寻释。三迁至中府右都督,领宿卫。景泰三年加太子太保。英宗复位,以軏迎立功,并封輗文安伯,食禄千二百石。天顺六年卒。赠侯,谥忠僖。子斌嗣,坐诅咒,夺爵。   軏,永乐中入宿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从宣宗征高煦,又从成国公硃勇出塞至帽山。正统十三年,以副总兵征麓川。还,讨贵州叛苗。积功为前府右都督,总京营兵。景泰二年,坐骄淫不道下狱,寻释。景帝不豫,与石亨、曹吉祥迎上皇于南城。封太平侯,食禄二千石。于谦、王文、范广之死,軏有力焉。纳贿乱政,亚于亨。天顺二年卒,赠裕国公,谥勇襄。子瑾嗣。成化元年,革“夺门”功,夺侯,授指挥使。   信,举建文二年乡试第一。永乐中,历刑科都给事中,数言事。擢工部右侍郎。奉命视开封决河,请疏鱼王口至中滦故道二十余里。诏如其议,详《宋礼传》。出治浙江海塘,坐事谪交阯。洪熙初,召为兵部左侍郎。帝尝谓英国公辅:“有兄弟可加恩者乎?”辅顿首言:“輗、軏蒙上恩,备近侍,然皆奢侈。独从兄侍郎信贤,可使也。”帝召见信曰:“是英国公兄耶?”趣武冠冠之,改锦衣卫指挥同知,世袭。时去开国未远,武阶重故也。居职以平恕称。宣德六年迁四川都指挥佥事。在蜀十五年致仕。   硃能,字士弘,怀远人。父亮,从太祖渡江,积功至燕山护卫副千户。能嗣职,事成祖籓邸。尝从北征,降元太尉乃儿不花。   燕兵起,与张玉首谋杀张昺、谢贵,夺九门。授指挥同知。帅众拔蓟州,杀马宣,下遵化。从破雄县,战月漾桥,执杨松、潘忠,降其众于鄚州。长驱至真定,大败耿炳文军。独与敢死士三十骑追奔至滹沱河,跃马大呼突南军,军数万人皆披靡,蹂藉死者甚众,降三千余人。成祖以手札劳之,进都指挥佥事。从援永平,走吴高,袭克大宁。还,将左军,破李景隆于郑村坝。从攻广昌、蔚州、大同,战白沟河,为前锋,再败平安军。进攻济南,次铧山。南军乘高而阵,能以奇兵绕其后,袭破之,降万余人。从攻沧州,破东门入,斩首万余级。东昌之战,盛庸、铁铉围成祖数重。张玉战死。事急,能帅周长等殊死斗,翼成祖溃围出。复从战夹河,谭渊死,燕师挫。能至,再战再捷,军复振。与平安战藁城,败之。追奔至真定,略地彰德、定州,破西水寨。将轻骑千人掠衡水,获指挥贾荣。克东阿、东平,尽破汶上诸寨。既而王真战死淝河,燕军屡败。诸将议旋师,能独按剑曰:“汉高十战九败,终有天下。今举事连得胜。小挫辄归,更能北面事人耶!”成祖亦叱诸将曰:“任公等所之!”诸将乃不敢言。遂引兵南,败平安银牌军。都督陈晖来援,又败之。遂拔灵璧军,擒平安等,降十万众。累迁右军都督佥事。进克泗州,渡淮,败盛庸兵。拔盱眙,下扬州,渡江,入金川门。   九月甲申论功,次邱福。授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成国公,禄二千二百石,与世券。永乐二年兼太子太傅,加禄千石。四年七月诏能佩征夷将军印,西平侯沐晟为左副将军,由广西、云南分道讨安南,帝亲送之龙江。十月行次龙州,卒于军。年三十七。   能于诸将中年最少,善战,张玉善谋,帝倚为左右手。玉殁后,军中进止悉谘能。能身长八尺。雄毅开豁,居家孝友。位列上公,未尝以富贵骄人。善抚士卒。卒之日,将校皆为流涕。敕葬昌平,追封东平王,谥武烈。洪熙时,配享成祖庙廷。   子勇嗣,以元勋子特见任用。历掌都督府事,留守南京。永乐二十二年从北征。宣宗即位,从平汉庶人,征兀良哈。张辅解兵柄,诏以勇代。勇以南北诸卫所军备边转运,错互非便,请专令南军转运,北军备边。又言:“京军多远戍,非居重驭轻之道。请选精兵十万益之。”又请令公、侯、伯、都督子弟操练。皆报可。正统九年出喜峰口,击朵颜诸部,至富峪川而还,为兵部尚书徐晞所劾。诏不问。寻论功,加太保。   勇赪面虬须,状貌甚伟,勇略不足,而敬礼士大夫。十四年从驾至土木,迎战鹞儿岭,中伏死,所帅五万骑皆没。于谦等追论勇罪,夺封。景泰元年,勇子仪乞葬祭。帝以勇大将,丧师辱国,致陷乘舆,不许。已,请袭。礼部尚书胡濙主之,又以立东宫恩得嗣,减岁禄至千石。天顺初,追封勇平阴王,谥武愍。仪及子辅皆守备南京。   又三传至希忠,从世宗幸承天,掌行在左府事。至卫辉,行宫夜火,希忠与都督陆炳翼帝出,由是被恩遇,入直西苑。历掌后、右两府,总神机营,提督十二团营及五军营,累加太师,益岁禄七百石。代郊天者三十九,赏赉不可胜纪。卒,追封定襄王,谥恭靖。万历十一年,以给事中余懋学言,追夺王爵。弟希孝亦至都督,加太保。卒,赠太傅,谥忠僖。   希忠五传至曾孙纯臣,崇祯时见倚任。李自成薄京师,帝手刺纯臣总督中外诸军,辅太子。敕未下,城已陷,为贼所杀。   邱福,凤阳人。起卒伍,事成祖籓邸。积年劳,授燕山中护卫千户。燕师起,与硃能、张玉首夺九门。大战真定,突入子城。战白沟河,以劲卒捣中坚。夹河、沧州、灵璧诸大战,皆为军锋。盛庸兵扼淮,战舰数千艘蔽淮岸。福与硃能将数百人,西行二十里,自上流潜济,猝薄南军。庸惊走,尽夺其战舰,军乃得渡。累迁至中军都督同知。   福为人朴戆鸷勇,谋画智计不如玉,敢战深入与能埒。每战胜,诸将争前效虏获,福独后。成祖每叹曰:“丘将军功,我自知之。”即位,大封功臣,第福为首。授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淇国公,禄二千五百石,与世券。命议诸功臣封赏,每奉命议政,皆首福。   汉王高煦数将兵有功,成祖爱之。福武人,与之善,数劝立为太子。帝犹豫久之,竟立仁宗。以福为太子太师。六年加岁禄千石。寻命与蹇义、金忠等辅导皇长孙。明年七月将大军出塞,至胪朐河,败没。   先是,本雅失里杀使臣郭骥,帝大怒,发兵讨之。命福佩征虏大将军印,充总兵官。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为左、右副将,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为左、右参将,以十万骑行。帝虑福轻敌,谕以:“兵事须慎重。自开平以北,即不见寇。宜时时如对敌,相机进止,不可执一。一举未捷,俟再举。”已行,又连赐敕,谓军中有言敌易取者,慎勿信之。福出塞,帅千余人先至胪朐河南。遇游骑,击败之,遂渡河。获其尚书一人,饮之酒,问本雅失里所在。尚书言:“闻大兵来,惶恐北走,去此可三十里。”福大喜曰:“当疾驰擒之。”诸将请俟诸军集,侦虚实而后进。福不从。以尚书为乡导,直薄敌营。战二日,每战,敌辄佯败引去,福锐意乘之。李远谏曰:“将军轻信敌闲,悬军转斗。敌示弱诱我深入,进必不利,退则惧为所乘,独可结营自固。昼扬旗伐鼓,出奇兵与挑战;夜多燃炬鸣砲,张军势,使彼莫测。俟我军毕至,并力攻之,必捷。否,亦可全师而还。始上与将军言何如,而遂忘之乎?”王聪亦力言不可。福皆不听,厉声曰:“违命者斩!”即先驰,麾士卒随行。控马者皆泣下。诸将不得已与俱。俄而敌大至,围之数重。聪战死,福及诸将皆被执遇害,年六十七,一军皆没。败闻,帝震怒。以诸将无足任者,决计亲征。夺福世爵,徙其家海南。   李远,怀远人。袭父职为蔚州卫指挥佥事。燕兵攻蔚州,举城降。南军驻德州,运道出徐、沛间。远以轻兵六千,诈为南军袍铠,人插柳一枝于背,径济宁、沙河至沛,无觉者。焚粮舟数万,河水尽热,鱼鳖皆浮死。南将袁宇三万骑来追,伏兵击败之。建文四年正月,燕军驻蠡县。远分哨至藁城,遇德州将葛进步骑万余,乘冰渡滹沱河。远迎击之。进系马林间,以步兵接战。远佯却,潜分兵出其后,解所系马,再战。进引退失马,遂大败。斩首四千,获马千匹。成祖以岁首大捷,赐书嘉劳曰:“将军以轻骑八百,破敌数万,出奇应变,虽古名将不过也。”复遣哨淮上,败守淮将士,斩千余级。累功为都督佥事,封安平侯,禄千石,予世伯券。永乐元年,偕武安侯郑亨备宣府。   远沈毅有胆略,言论慷慨。既从邱福出塞,至胪朐河。谏福,不听,师败。远帅五百骑突阵,杀数百人,马蹶被执,骂不绝口死。年四十六。追封莒国公,谥忠壮。   子安,嗣伯爵。洪熙元年为交阯参将,失律,谪为事官。已,从王通弃交阯还,下狱夺券,谪赤城,立功。英宗即位,起都督佥事。征阿台朵儿只伯。迁都督同知,充总兵官,镇松潘。正统六年,副定西伯蒋贵征麓川。贵令安驻军潞江护饷,而自帅大军进。贼破。安耻无功,闻有余贼屯高黎贡山,径往击之。为所败,失士卒千余人,都指挥赵斌等皆死。逮下狱,谪戍独石。卒。诏授子清都指挥同知。   王忠,孝感人。与李远同降于蔚州。每战,帅精骑为奇兵,多斩获。累迁都督佥事,封靖安侯,禄千石。出塞战殁,年五十一,爵除。   王聪,蕲水人。以燕山中护卫百户从起兵。取蓟州,攻遵化,徇涿州。转战茌平、滑口,破南军,获马千五百。还守保定。从次江上,略南军舟济师。累迁都指挥使。封武城侯,禄千五百石。偕同安侯火真备御宣府。屡奉诏巡边。从邱福出塞,战死,年五十三。追封漳国公,谥武毅。子琰嗣。聪及远尝谏福,故得褒恤。   火真,蒙古人,初名火里火真。洪武时归附,为燕山中护卫千户。从攻真定,先驰突耿炳文阵,大军乘之,遂捷。从袭大宁,战郑村坝。日暝,天甚寒,真敛敝鞍爇火成祖前。甲士数人趋附火,卫士止之。成祖曰:“吾衣重裘犹寒。此皆壮士,勿止也。”闻者感泣。真尝将骑兵,每战辄有斩获,呼噪归营,众服其勇。累迁都督佥事,封同安侯,禄千五石。出塞战殁,年六十一。爵除。子孙世袭观海卫千户。   裔孙斌,嘉靖中武举。倭寇浙东,帅海舟与贼战。贼然火球掷斌舟,斌辄手接之,还烧贼舟。贼屯补陀山,斌直捣其营,多杀伤。后军不继,被擒。不屈,贼支解之。官为建祠曰“忠勇”。   谭渊,清流人。嗣父职为燕山右护卫副千户。燕兵起,从夺九门。破雄县。潘忠、杨松自鄚州来援,渊帅壮士千余人,伏月漾桥水中,人持茭草一束,蒙头通鼻息。南军已过,即出据桥。忠等战败,趋桥不得渡,遂被擒。累进都指挥同知。   渊骁勇善战,引两石弓,射无不中。然性嗜杀。沧州破,成祖命给牒散降卒。未遣者三千余人,待明给牒。渊一夜尽杀之。王怒。渊曰:“此曹皆壮士,释之为后患。”王曰:“如尔言,当尽杀敌。敌可尽乎?”渊惭而退。   夹河之战,南军阵动尘起。渊遽前搏战,马蹶被杀。成祖悼惜之。即位,赠都指挥使,追封崇安侯,谥壮节,立祠祀之。   子忠,从入京师有功。又以渊故封新宁伯,禄千石。永乐二十一年,将右哨从征沙漠。。宣德元年从征乐安。三年坐征交阯失律,下狱论死,已得释,卒。子璟乞嗣。吏部言忠罪死,不当袭。帝曰:“券有免死文,其予嗣。”再传至孙祐。成化中,协守南京。还,掌前府提督团营,累加太傅,嗣伯,六十九年始卒。谥庄僖。子纶嗣。嘉靖十四年镇湖广,剿九溪蛮有功,益禄。坐占役军士夺爵。数传至弘业,国亡,死于贼。   王真,咸宁人。洪武中,起卒伍。积功至燕山右护卫百户。燕兵起,攻九门。战永平、真定,下广昌,徇雁门。从破沧州,追南兵至滑口,俘获七千余人。累迁都指挥使。淝河之战,真与白义、刘江各帅百骑诱平安军。缚草置囊中为束帛状,安追击,真等佯弃囊走,安军士竞取之。伏发,两军鏖战。真帅壮士直前,斩馘无算。后军不继,安军围之数匝。真被重创,连格杀数十人,顾左右曰:“我义不死敌手。”遂自刎。成祖即位,追封金乡侯,谥忠壮。   真勇健有智略。成祖每追悼之曰:“奋武如王真,何功不成!不死,功当冠诸将。”仁宗时,追封宁国公,加号效忠。子通自有传。   陈亨,寿州人。元末扬州万户。从太祖于濠,为铁甲长,擢千户。从大将军北征,守东昌。敌数万奄至,亨固守,出奇兵诱败之。复从徇未下诸城。洪武二年守大同。积功至燕山左卫指挥佥事。数从出塞,迁北平都指挥使。及惠帝即位,擢都督佥事。   燕师起,亨与刘真、卜万守大宁。移兵出松亭关,驻沙河,谋攻遵化。燕兵至,退保关。当是时,李景隆帅五十万众将攻北平。北平势弱,而大宁行都司所领兴州、营州二十余卫,皆西北精锐;朵颜、泰宁、福余三卫,元降将所统番骑彍卒,尤骁勇。卜万将与景隆军合。成祖惧,以计绐亨囚万,遂从刘家口间道疾攻大宁。亨及刘真自松亭回救,中道闻大宁破,乃与指挥徐理、陈文等谋降燕。夜二鼓,袭刘真营。真单骑走广宁,亨等帅众降。成祖尽拔诸军及三卫骑卒,挟宁王以归。自是冲锋陷阵多三卫兵。成祖取天下,自克大宁始。   亨、理既降,累从破南军。白沟河之战,亨中创几死。已,攻济南,与平安战铧山,大败。创甚,舆还北平。进都督同知。成祖还军,亲诣亨第劳问。其年十月卒。成祖自为文以祭。比即位,追封泾国公,谥襄敏。长子恭,嗣都督同知。   少子懋,初以舍人从军,立功为指挥佥事。已而将亨兵,功多,累进右都督。永乐元年,封宁阳伯,禄千石。六年三月佩征西将军印,镇宁夏,善抚降卒。明年秋,故元丞相昝卜及平章、司徒、国公、知院十余人,皆帅众相继来降。已而平章都连等叛去,懋追擒之黑山,尽收所部人口畜牧。进侯,益禄二百石。八年从北征,督左掖。十一年巡宁夏边。寻命将山西、陕西二都司及巩昌、平凉诸卫兵,驻宣府。明年从北征,领左哨。战忽失温,与成山侯王通先登,都督硃崇等乘之,遂大捷。明年复镇宁夏。二十年从北征。领御前精骑破敌于屈裂河。别将五千骑循河东北,捕余寇,歼之山泽中。师还,武安侯郑亨将辎重先行,懋伏隘以待。敌来蹑,伏起纵击,敌死过半。还京,赐龙衣玉带,册其女为丽妃。明年将陕西、宁夏、甘肃三镇兵,从征阿鲁台,为前锋。又明年复领前锋,从北征。   成祖之崩于榆木川也,六军在外,京师守备虚弱。仁宗召懋与阳武侯薛禄帅精骑三千驰归,卫京师。命掌前府,加太保,与世侯。宣德元年,从讨乐安。还,仍镇宁夏。三年奏徙灵州城。得黑白二兔以献,宣宗喜,亲画马赐之。懋在镇久,威名震漠北。顾恃宠自恣,乾没钜万。屡被劾,帝曲宥之,命所司征其赃。懋自陈用已尽,诏贷免。   英宗即位,命偕张辅参议朝政,出为平羌将军,镇甘肃。其冬,寇掠镇番,懋遣兵援之,解去,以斩获闻。参赞侍郎柴车劾懋失律致寇,又取所遗老弱,冒为都指挥马亮等功受CD赏,论斩。诏免死,夺禄。久之还禄,奉朝请。十三年,福建贼邓茂七反。都御史张楷讨之无功,乃诏懋佩征南将军印,充总兵官,帅京营、江浙兵往讨。至浙江,有欲分兵扼海口者,懋曰:“是使贼致死于我也。”明年抵建宁,茂七已死,余贼聚尤溪、沙县。诸将欲屠之,懋曰:“是坚贼心也。”乃下令招抚,贼党多降。分道逐捕,悉平之。已而沙县贼复炽,久不定。会英宗北狩,景帝立,遂诏班师。言官劾之,以贼平不问。仍加太保,掌中府,兼领宗人府事。英宗复位,益禄二百石。天顺七年卒,年八十四。赠浚国公,谥武靖。   懋修髯伟貌,声如洪钟。胸次磊落,敬礼士大夫。“靖难”功臣至天顺时无在者,惟懋久享禄位,数废数起,卒以功名终。   长子晟有罪,弟润嗣。润卒,弟瑛嗣,减禄之半,嗣侯。十六年而晟子辅已长,乃令辅嗣,瑛免为勋卫。辅后坐事失侯。卒,无子。复封瑛孙继祖为侯,传爵至明亡。   徐理,西平人。洪武时,为永清中护卫指挥佥事,改营州卫。既降,为右军副将。每战先登,有功。成祖将袭沧州,命理及陈旭潜于直沽造浮桥,以济师。累进都指挥佥事,封武康伯。还守北平。理驭下宽,得士卒心。永乐六年卒。再传至孙勇,无子绝封。   陈文,降后为前军左副将。战小河,死于阵。   房宽,陈州人。洪武中,以济宁左卫指挥从徐达练兵北平,遂为北平都指挥同知,移守大宁。宽在边久,凡山川夋塞,殊域情伪,莫不毕知,然不能抚士卒。燕兵奄至,城中缚宽以降。成祖释之,俾领其众。战白沟河,将右军,失利。从克广昌、彰德,进都督佥事。以旧臣,略其过。封思恩侯,禄八百石,世指挥使。永乐七年卒。   刘才,字子才,霍丘人。元末为元帅,明兴归附,历营州中护卫指挥佥事。燕师袭大宁,才降。从战有功,封广恩伯,禄九百石,世指挥同知。永乐八年,从北征,督右掖。失律议罪,既而宥之。二十一年偕隆平侯张信理永平、山海边务。明年复从北征,至怀来,以疾还。才悃愊无华,不为苟合,亦不轻訾毁人,甚为仁宗所重。宣德五年卒。   赞曰:惠帝承太祖遗威余烈,国势初张,仁闻昭宣,众心悦附。成祖奋起方隅,冒不韪以争天下,未尝有万全之计也。乃道衍首赞密谋,发机决策。张玉、硃能之辈戮力行间,转战无前,陨身不顾。于是收劲旅,摧雄师,四年而成帝业。意者天之所兴,群策群力,应时并济。诸人之得为功臣首也,可不谓厚幸哉!    列传第三十四   张武 陈珪 孟善 郑亨 徐忠 郭亮(赵彝) 张信(唐云) 徐祥 李浚 孙岩(房胜) 陈旭 陈贤 张兴 陈志 王友   张武,浏阳人。豁达有勇力,稍涉书史。为燕山右护卫百户。从成祖起兵,克蓟州,取雄县,战月漾桥,乘胜抵鄚州。与诸将败耿炳文于真定。夹河之战,帅壮士为前锋,突阵,佯败走。南军追之,武还击,南军遂溃。攻西水寨,前军夜失道,南军来追。武引兵伏要路,击却之。战小河,陈文殁于阵。武帅敢死士自林间突出,与骑兵合,大破南军,斩首二万级,溺死无算。累授都督同知。成祖即位,论功封成阳侯,禄千五百石,位次硃能下。是时侯者,陈珪、郑亨、孟善、火真、顾成、王忠、王聪、徐忠、张信、李远、郭亮、房宽十三人,武为第一。还守北平。永乐元年十月卒。出内厩马以赙,赠潞国公,谥忠毅。无子,爵除。   陈珪,泰州人。洪武初,从大将军徐达平中原,授龙虎卫百户,改燕山中护卫。从成祖出塞为前锋,进副千户。已,从起兵,积功至指挥同知。还佐世子居守。累迁都督佥事,封泰宁侯,禄千二百石。佐世子居守如故。永乐四年董建北京宫殿,经画有条理,甚见奖重。八年,帝北征,偕驸马都尉袁容辅赵王留守北京。十五年命铸缮工印给珪,并设官属,兼掌行在后府。十七年四月卒,年八十五。赠靖国公,谥忠襄。   子瑜嗣。二十年从北征。失律,下狱死。兄子钟嗣。再传至瀛,殁土木,赠宁国公,谥恭愍。弟泾嗣。天顺六年镇广西。明年九月,瑶贼作乱,泾将数千人驻梧州。是冬,大藤贼数百人夜入城,杀掠甚众。泾拥兵不救。征还,下狱论斩。寻宥之。卒。子桓嗣。弘治初,镇宁夏。中贵人多以所亲冒功赏,桓拒绝之,为所谮,召还。卒。数传至延祚,明亡,爵除。   孟善,海丰人,仕元为山东枢密院同佥。明初归附,从大军北征,授定远卫百户。从平云南,进燕山中护卫千户。燕师起,攻松亭关,战白沟河,皆有功。已,守保定。南军数万攻城,城中兵才数千,善固守,城完。累迁右军都督同知,封保定侯,禄千二百石。永乐元年镇辽东。七年召还北京,须眉皓白。帝悯之,命致仕。十年六月卒。赠滕国公,谥忠勇。   子瑛嗣。将左军,再从北征,督运饷。仁宗即位,为左参将,镇交阯。坐庶兄常山护卫指挥贤永乐中谋立赵王事,并夺爵,毁其券,谪云南。宣德六年放还,充为事官于宣府。英宗即位,授京卫指挥使。卒,子俊嗣官。天顺初,以恩诏与伯爵。卒,子昂嗣。卒,爵除。   郑亨,合肥人。父用,洪武时,积功为大兴左卫副千户。请老,亨嗣职。洪武二十五年,应募持檄谕鞑靼,至斡难河。还,迁密云卫指挥佥事。   燕师起,以所部降。战真定,先登,进指挥使。袭大宁,至刘家口,诸将将攻关,成祖虑守关卒走报大宁得为备,乃令亨将劲骑数百卷旆登山,潜出关后,断其归路。急攻之,悉缚守关者,遂奄至大宁。进北平都指挥佥事。夜帅众破郑村坝兵,西破紫荆关,掠广昌,取蔚州,直抵大同。还战白沟河,逐北至济南,进都指挥同知。攻沧州,军北门,扼饷道东昌。战败,收散卒,还军深州。明年战夹河、藁城,略地至彰德,耀兵河上。还屯完县。明年从破东平、汶上,军小河。战败,王真死。诸将皆欲北还,惟亨与硃能不可。入京师,历迁中府左都督,封武安侯,禄千五百石,予世券。留守北京。时父用犹在,受封爵视亨。   永乐元年,充总兵官,帅武成侯王聪、安平侯李远备宣府。亨至边,度宣府、万全、怀来形便,每数堡相距,中择一堡可容数堡士马者,为高城深池,浚井蓄水,谨望。寇至,夜举火,昼鸣砲,并力坚守。规画周详,后莫能易。三年二月召还,旋遣之镇。七年秋,备边开平。   明年,帝北征,命亨督运。出塞,将右哨,追败本雅失里。大军与阿鲁台遇。亨帅众先,大破之。论功为诸将冠。其冬仍出镇宣府。十二年复从北征,领中军。战忽失温,追敌中流矢却,复与大军合破之。二十年复从出塞,将左哨,帅卒万人,治龙门道过军,破兀良哈于屈裂河。将辎重还,击破寇之追蹑者,仍守开平。成祖凡五出塞,亨皆在行。   仁宗即位,镇大同。洪熙元年二月,颁制谕及将军印于各边总兵官。亨佩征西前将军印。在镇垦田积谷,边备完固,自是大同希寇患。宣德元年召掌行后府事。已,仍镇大同,转饷宣府。招降迤北部长四十九人,请于朝,厚抚之,归附者相属。九年二月卒于镇。   亨严肃重厚,善抚士卒,耻掊克。在大同时,镇守中官挠军政,亨裁之以理,其人不悦,然其卒也,深悼惜之。赠漳国公,谥忠毅。妾张氏,自经以殉,赠淑人。子能嗣,传爵至明亡。   徐忠,合肥人,袭父爵为河南卫副千户。累从大军北征,多所俘获,进济阳卫指挥佥事。洪武末,镇开平。燕兵破居庸、怀来,忠以开平降。从徇滦河,与陈旭拔其城。李景隆攻北平,燕师自大宁还救。至会州,置五军:张玉将中军,硃能将左军,李彬将右军,房宽将后军,忠号骁勇,使将前军。遂败陈晖于白河,破景隆于郑村坝。白沟河之战,忠单骑突阵。一指中流矢,未暇去镞,急抽刀断之。控满疾驱,殊死战。燕王乘高见之,谓左右曰:“真壮士也!”进攻济南,克沧州,大战东昌、夹河。攻彰德,破西水寨,克东阿、东平、汶上,大战灵璧。遂从渡江入京师。自指挥同知累迁都督佥事。封永康侯,禄一千一百石,予世券。   忠每战,摧锋跳荡,为诸将先。而驭军甚严,所过无扰。善抚降附,得其死力。事继母以孝闻。夜归,必揖家庙而后入。俭约恭谨,未尝有过。成祖北巡,以忠老成,留辅太子监国。永乐十一年八月卒。赠蔡国公,谥忠烈。   传爵至裔孙锡登,崇祯末,死于贼。从兄锡胤尝袭侯,卒,无子。其妻硃氏,成国公纯臣女也。夫殁,楼居十余年,不履地。城陷,捧庙主自焚死。   郭亮,合肥人,为永平卫千户。燕兵至永平,与指挥赵彝以城降,即命为守。时燕师初起,先略定旁郡邑。既克居庸、怀来,山后诸州皆下。而永平地接山海关,障隔辽东。既降,北平益无患,成祖遂南败耿炳文于真定。既而辽东镇将江阴侯吴高、都督杨文等围永平,亮拒守甚固。援师至,内外合击,高退走。未几,高中谗罢,杨文代将,复率众来攻。亮及刘江合击,大败之。累进都督佥事。成祖即位,以守城功封成安侯,禄千二百石,世伯爵。永乐七年守开平,以不检闻。二十一年三月卒。赠兴国公,谥忠壮。妾韩氏自经以殉,赠淑人。   子晟当嗣伯,仁宗特命嗣侯。宣德五年,坐扈驾先归革爵,寻复之。无子,弟昂嗣伯,传爵至明亡。   赵彝,虹人。洪武时,为燕山右卫百户。从傅友德北征,城宣府、万全、怀来,擢永平卫指挥佥事。降燕,历诸战皆有功,累迁都指挥使。成祖称帝,封忻城伯,禄千石。永乐八年,镇宣府,尝从北征。坐盗饷下狱,得释。寻以吕梁洪湍险,命彝镇徐州经理。复以擅杀运丁、盗官粮,为都御史李庆所劾。命法司论治,复得释。仁宗立,召还。宣德初卒。子荣嗣。数传至之龙。崇祯末,协守南京,大清兵下江南,之龙迎降。   张信,临淮人。父兴,永宁卫指挥佥事。信嗣官,移守普定、平越,积功进都指挥佥事。   惠帝初即位,大臣荐信谋勇,调北平都司。受密诏,令与张昺、谢贵谋燕王。信忧惧不知所为。母怪问之,信以告。母大惊曰:“不可。汝父每言王气在燕。汝无妄举,灭家族。”成祖称病,信三造燕邸,辞不见。信固请,入拜床下。密以情输成祖,成祖戄然起立,召诸将定计,起兵,夺九门。成祖入京师,论功比诸战将,进都督佥事。封隆平侯,禄千石,与世伯券。   成祖德信甚,呼为“恩张”。欲纳信女为妃,信固辞,以此益见重。凡察籓王动静诸密事,皆命信。信怙宠颇骄。永乐八年冬,都御史陈瑛言信“无汗马劳,忝冒侯爵,恣肆贪墨,强占丹阳练湖八十余里、江阴官田七十余顷,请下有司验治。”帝曰:“瑛言是也。昔中山王有沙洲一区,耕农水道所经,家僮阻之以擅利。王闻,即归其地于官。今信何敢尔!”命法司杂治之。寻以旧勋不问。二十年从北征,督运饷。大阅于隰宁,信辞疾不至,谪充办事官。已而复职。   仁宗即位,加少师,并支二俸,与世侯券。宣德元年,从征乐安。三年,帝巡边,征兀良哈,命居守。明年督军万五千人浚河西务河道。正统七年五月卒于南京。赠郧国公,谥恭僖。   子镛,自立功为指挥佥事,先卒。子淳嗣,传爵至明亡。   有唐云者,燕山中护卫指挥也,不知所自起。成祖既杀张昺、谢贵等,将士犹据九门,闭甕城,陈戈戟内向。张玉等夜袭之,已克其八,惟西直门不下。成祖令云解甲,骑马导从如平时,谕守者曰:“天子已听王自制一方。汝等急退,后者戮。”云于诸指挥中年最长,素信谨,将士以为不欺,遂散。时众心未附,云告以天意所向,众乃定。云从成祖久,出入左右,甚见倚任。先后出师,皆留辅世子。南兵数攻城,拒守甚力,战未尝失利。累迁都指挥使。成祖称帝,封新昌伯,世指挥使。明年七月卒。赐赉甚厚。   徐祥,大冶人。初仕陈友谅,归太祖于江州,积功至燕山右护卫副千户。成祖以其谨直,命侍左右。从起兵,转战四年,皆有功,累进都指挥使。成祖即位,论功封兴安伯,禄千石。时封伯者,祥及徐理、李浚、张辅、唐云、谭忠、孙岩、房胜、赵彝、陈旭、刘才、茹瑺、王佐、陈瑄十四人,祥第一。祥在诸将中年稍长。及封,益勤慎。永乐二年五月卒。年七十三。   孙亨嗣。十二年从北征,为中军副将。至土剌河,获马三千。还守开平,将轻骑往来兴和、大同备边。后屡从出塞。宣德元年,以右副将征交址,无功,夺爵。英宗即位,复之。正统九年,征兀良哈,出界岭口、河北川,进侯。出镇陕西,召还。天顺初卒,谥武襄。   子贤嗣伯,以跛免朝谒,给半禄,卒。子盛嗣,卒,无子。再从弟良嗣。良祖母,故小妻也。继祖母,定襄伯郭登女。至是其孙争袭。朝议以郭氏初尝适人,法不当为正嫡,良竟得嗣。良时年五十,家贫,佣大中桥汲水。都督府求兴安伯后,良乃谢其邻而去,佥书南京中府。忤刘瑾,革禄二百石。传爵至明亡。   李濬,和州人。父旺,洪武中燕山左护卫副千户。濬嗣官,从起兵,夺九门。招募蓟州、永平壮勇数千人,破南军于真定。从收大宁。郑村坝之战,帅精骑突阵,众鼓噪乘之,大捷。转战山东,为前锋。至小河,猝与南军遇,帅敢死士先断河桥,南军不能争。成祖至,遂大败之。累迁都指挥使,封襄城伯,禄千石。永乐元年出镇江西。永新盗起,捕诛其魁。寻召还。三年十一月卒。   子隆,字彦平,年十五嗣封。雄伟有将略。数从北征,出奇料敌,成祖器之。即迁都,以南京根本地,命隆留守。仁宗即位,命镇山海关。未几,复守南京。隆读书好文,论事侃侃,清慎守法,尤敬礼士大夫。在南京十八年,前后赐玺书二百余。及召还,南都民流涕送之江上。正统五年入总禁军。十一年巡大同边,赐宝刀一,申饬戒备,内外凛凛。讫还,不僇一人。明年卒。子珍嗣。殁于土木,赠侯,谥悼僖。无子。   弟瑾嗣。成化三年,四川都掌蛮叛,命佩征夷将军印,充总兵官往讨。兵部尚书程信督之。师至永宁,分六路进。瑾与信居中节制,尽破诸蛮寨。前后斩首四千五百有奇,获铠仗、牲畜无算。分都掌地,设官建治控制之。师还,进侯,累加太保。弘治二年卒。赠芮国公,谥壮武。瑾性宽弘,能下士。兄琏以貌寝,不得嗣。瑾敬礼甚厚。琏卒,抚其子鄌如己子。瑾子黼嗣伯,数年卒。无子,鄌得嗣。   四传至守锜,累典营务,加太子少保。崇祯初,总督京营,坐营卒为盗落职,忧愤卒。子国祯嗣。有口辩。尝召对,指陈兵事甚悉,帝信以为才。十六年命总督京营,倚任之,而国祯实无他能。明年三月,李自成犯京师。三大营兵不战而溃。再宿,城陷。贼勒国祯降,国祯解甲听命。责贿不足,被拷折踝,自缢死。   孙岩,凤阳人。从太祖渡江,累官燕山中护卫千户,致仕。燕师起,通州守将房胜以城降。王以岩宿将,使与胜协守。南军至,攻城甚急,楼堞皆毁。岩、胜多方捍御。已,复突门力战,追奔至张家湾,获饷舟三百。累擢都指挥佥事。论功,以旧臣有守城功,封应城伯,禄千石。永乐十一年,备开平,旋移通州。以私憾椎杀千户,夺爵,安置交阯。已而复之。十六年卒。赠侯,谥威武。子亨嗣,传至明亡,爵除。   房胜,景陵人。初从陈友谅。来归,累功至通州卫指挥佥事。燕兵起北平,胜首以通州降。成祖即位,以守城功,封富昌伯,禄千石,世指挥使。永乐四年卒。   陈旭,全椒人。父彬,从太祖为指挥佥事。旭嗣官,为会州卫指挥同知,举城降燕。从徇滦河,功多。力战真定。守德州,盛庸兵至,弃城走。置不问。从入京师,封云阳伯,禄千石。永乐元年,命巡视中都及直隶卫所军马城池。四年从英国公张辅征交阯,为右参将。偕丰城侯李彬破西都。师还,与彬各加禄五百石。已而陈季扩叛,复从辅往剿。辅还,又命副沐晟。八年以疾卒于军。无子,封绝。   陈贤,寿州人。初从太祖立功,授雄武卫百户。从征西番、云南;北征至捕鱼儿海,皆有功。历燕山右护卫指挥佥事。燕师起,从诸将转战,常突阵陷坚。军中称其骁勇。累迁都督佥事。永乐元年四月,成祖虑功臣封有遗阙,令邱福等议。福等言都督佥事李彬功不在房宽下,泾国公子懋、金乡侯子通俱未袭爵,而陈贤、张兴、陈志、王友功与刘才等。于是封彬丰城侯,懋、通与贤等四人并封伯,禄皆千石。贤封荣昌伯。八年充神机将军,从北征。十三年十一月卒。   子智,前立功为常山右护卫指挥,嗣父爵。宣德中,以参将佩征夷将军印,镇交阯。怯不任战,又与都督方政相失。黎利势盛,不能御,败绩。夺爵,充为事官。从王通立功。寻以弃地还,下狱。得释。正统初,复为指挥使。   张兴,寿州人。起卒伍,为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从起兵,功多,累迁都指挥同知。从子勇,有力敢战,从兴行阵为肘腋。兴尝单骑追敌,被数十创,伤重不任战。以勇嗣指挥使,代将其兵。再论功,兴封安乡伯。永乐五年正月卒。无子。   勇嗣。永乐八年从北征,失律,谪交阯。赦还复爵,卒。子安嗣。正统十三年镇广东。黄萧养寇广州,安帅舟师遇贼于戙船澳。安方醉卧,官军不能支,退至沙角尾。贼薄之,军溃。安溺死。传爵至光灿,死流寇。   陈志,巴人。洪武中,为燕山中护卫指挥佥事。从起兵,累迁都指挥同知,封遂安伯。志素以恭谨受知,戮力戎行,始终不懈。永乐八年五月卒。   孙瑛嗣。屡从出塞,镇永平、山海、蓟州,城云州、独石。爽闿有将材。然贪残,人多怨者。卒,子埙嗣。殁于土木,谥荣怀。弟韶嗣。卒。孙鏸嗣。总蓟州兵。朵颜入寇,御却之。嘉靖初,叙奉迎功,加太子太保,进少保,委寄亚武定侯郭勋。嗣伯六十余年卒。又五传而明亡。   王友,荆州人。袭父职为燕山护卫百户。从起兵,定京师。论功当侯,以骄纵,授都指挥佥事。及邱福等议上,乃封清远伯。明年充总兵官,帅舟师沿海捕倭。倭数掠海上,友无功,帝切责之。已,大破倭。帝喜,降敕褒劳,寻召还。四年从征交阯,与指挥柳琮合兵破筹江栅,困枚、普赖诸山,斩首三万七千余级。六年七月进侯,加禄五百石,与世券。明年,再征交阯,为副总兵。八年还,从北征,督中军。别与刘才筑城饮马河上。会知院失乃干欲降,帝令友将士卒先行,谕以遇敌相机剿灭。友等至,与敌相距一程,迂道避之应昌。军中乏食,多死者。帝震怒,屡旨切责,夺其军属张辅。还令群臣议罪。已而赦之。十二年,坐妾告友夫妇诽谤。有验,夺爵。未几卒。仁宗即位,官其子顺为指挥佥事。   赞曰:张武、陈珪诸人,或从起籓封,或率先归附,皆偏裨列校,非有勇略智计称大将材也。一旦遘风云之会,剖符策功,号称佐命,与太祖开国诸臣埒,酬庸之义不亦厚欤!    列传第三十五   ○解缙 黄淮 胡广 金幼孜 胡俨   解缙,字大绅,吉水人。祖子元,为元安福州判官。兵乱,守义死。父开,太祖尝召见论元事。欲官之,辞去。   缙幼颖敏,洪武二十一年举进士。授中书庶吉士,甚见爱重,常侍帝前。一日,帝在大庖西室,谕缙:“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缙即日上封事万言,略曰:   臣闻令数改则民疑,刑太繁则民玩。国初至今,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尝闻陛下震怒,锄根剪蔓,诛其奸逆矣。未闻褒一大善,赏延于世,复及其乡,终始如一者也。   臣见陛下好观《说苑》、《韵府》杂书与所谓《道德经》、《心经》者,臣窃谓甚非所宜也。《说苑》出于刘向,多战国纵横之论;《韵府》出元之阴氏,抄辑秽芜,略无可采。陛下若喜其便于检阅,则愿集一二志士儒英,臣请得执笔随其后,上溯唐、虞、夏、商、周、孔,下及关、闽、濂、洛。根实精明,随事类别,勒成一经,上接经史,岂非太平制作之一端欤?又今《六经》残缺。《礼记》出于汉儒,踳驳尤甚,宜及时删改。访求审乐之儒,大备百王之典,作乐书一经以惠万世。尊祀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皋陶、伊尹、太公、周公、稷、契、夷、益、傅说、箕子于太学。孔子则自天子达于庶人,通祀以为先师,而以颜、曾、子思、孟子配。自闵子以下,各祭于其乡。鲁之阙里,仍建叔梁纥庙,赠以王爵,以颜路、曾昽、孔鲤配。一洗历代之因仍,肇起天朝之文献,岂不盛哉!若夫祀天宜复扫地之规,尊祖宜备七庙之制。奉天不宜为筵宴之所,文渊未备夫馆阁之隆。太常非俗乐之可肄,官妓非人道之所为。禁绝倡优,易置寺阉。执戟陛墀,皆为吉士;虎贲趣马,悉用俊良。除山泽之禁税,蠲务镇之征商。木辂朴居,而土木之工勿起;布垦荒田,而四裔之地勿贪。释、老之壮者驱之,俾复于人伦;经咒之妄者火之,俾绝其欺诳。绝鬼巫,破淫祀,省冗官,减细县。痛惩法外之威刑,永革京城之工役。流十年而听复,杖八十以无加。妇女非帷薄不修,毋令逮系;大臣有过恶当诛,不宜加辱。治历明时,授民作事,但申播植之宜,何用建除之谬。所宜著者,日月之行,星辰之次。仰观俯察,事合逆顺。七政之齐,正此类也。   近年以来,台纲不肃。以刑名轻重为能事,以问囚多寡为勋劳,甚非所以励清要、长风采也。御史纠弹,皆承密旨。每闻上有赦宥,则必故为执持。意谓如此,则上恩愈重。此皆小人趋媚效劳之细术,陛下何不肝胆而镜照之哉?陛下进人不择贤否,授职不量重轻。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奸倚法之条,所谓用之如泥沙。监生进士,经明行修,而多屈于下僚;孝廉人材,冥蹈瞽趋,而或布于朝省。椎埋嚚悍之夫,阘茸下愚之辈。朝捐刀镊,暮拥冠裳。左弃筐箧,右绾组符。是故贤者羞为之等列,庸人悉习其风流。以贪婪苟免为得计,以廉洁受刑为饰辞。出于吏部者无贤否之分,入于刑部者无枉直之判。天下皆谓陛下任喜怒为生杀,而不知皆臣下之乏忠良也。   古者善恶,乡邻必记。今虽有申明旌善之举,而无党庠乡学之规。互知之法虽严,训告之方未备。臣欲求古人治家之礼,睦邻之法,若古蓝田吕氏之《乡约》,今义门郑氏之家范,布之天下。世臣大族,率先以劝,旌之复之,为民表帅。将见作新于变,至于比屋可封不难矣。   陛下天资至高,合于道微。神怪妄诞,臣知陛下洞瞩之矣。然犹不免所谓神道设教者,臣谓不必然也。一统之舆图已定矣,一时之人心已服矣,一切之奸雄已慴矣。天无变灾,民无患害。圣躬康宁,圣子圣孙继继绳绳。所谓得真符者矣。何必兴师以取宝为名,谕众以神仙为征应也哉。   臣观地有盛衰,物有盈虚,而商税之征,率皆定额。是使其或盈也,奸黠得以侵欺;其歉也,良善困于补纳。夏税一也,而茶椒有粮,果丝有税。既税于所产之地,又税于所过之津,何其夺民之利至于如此之密也!且多贫下之家,不免抛荒之咎。今日之土地,无前日之生植;而今日之征聚,有前日之税粮。或卖产以供税,产去而税存;或赔办以当役,役重而民困。土田之高下不均,起科之轻重无别。膏腴而税反轻,瘠卤而税反重。欲拯困而革其弊,莫若行授田均田之法,兼行常平义仓之举。积之以渐,至有九年之食无难者。   臣闻仲尼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近世狃于晏安,堕名城,销锋镝,禁兵讳武,以为太平。一旦有不测之虞,连城望风而靡。及今宜敕有司整葺,宽之以岁月,守之以里胥,额设弓手,兼教民兵。开武举以收天下之英雄,广乡校以延天下之俊乂。古时多有书院学田,贡士有庄,义田有族,皆宜兴复而广益之。   夫罪人不孥,罚弗及嗣。连坐起于秦法,孥戮本于伪书。今之为善者妻子未必蒙荣,有过者里胥必陷其罪。况律以人伦为重,而有给配妇女之条,听之于不义,则又何取夫节义哉。此风化之所由也。   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尚书、侍郎,内侍也,而以加于六卿;郎中、员外,内职也,而以名于六属。御史词臣,所以居宠台阁;郡守县令,不应回避乡邦。同寅协恭,相倡以礼。而今内外百司捶楚属官,甚于奴隶。是使柔懦之徒,荡无廉耻,进退奔趋,肌肤不保。甚非所以长孝行、励节义也。臣以为自今非犯罪恶解官,笞杖之刑勿用。催科督厉,小有过差,蒲鞭示辱,亦足惩矣。   臣但知罄竭愚衷,急于陈献,略无次序,惟陛下幸垂鉴焉。书奏,帝称其才。已,复献《太平十策》,文多不录。   缙尝入兵部索皁隶,语嫚。尚书沈溍以闻。帝曰:“缙以冗散自恣耶。”命改为御史。韩国公李善长得罪死,缙代郎中王国用草疏白其冤。又为同官夏长文草疏,劾都御史袁泰。泰深衔之。时近臣父皆得入觐。缙父开至,帝谓曰:“大器晚成,若以而子归,益令进学,后十年来,大用未晚也。”归八年,太祖崩,缙入临京师。有司劾缙违诏旨,且母丧未葬,父年九十,不当舍以行。谪河州卫吏。时礼部侍郎董伦方为惠帝所信任,缙因寓书于伦曰:“缙率易狂愚,无所避忌,数上封事,所言分封势重,万一不幸,必有厉长、吴濞之虞。冉阝哈术来归,钦承顾问,谓宜待之有礼,稍忤机权,其徒必贰。此类非一,颇皆亿中。又尝为王国用草谏书,言韩国事,为詹徽所疾,欲中以危法。伏蒙圣恩,申之慰谕,重以镪赐,令以十年著述,冠带来廷。《元史》舛误,承命改修,及踵成《宋书》,删定《礼经》,凡例皆已留中。奉亲之暇,杜门纂述,渐有次第,洊将八载。宾天之讣忽闻,痛切欲绝。母丧在殡,未遑安厝。家有九十之亲,倚门望思,皆不暇恋。冀一拜山陵,陨泪九土。何图诖误,蒙恩远行。扬、粤之人,不耐寒暑,复多疾病。俯仰奔趋,伍于吏卒,诚不堪忍。昼夜涕泣,恒惧不测。负平生之心,抱万古之痛。是以数鸣知感。冀还京师,得望天颜,或遂南还,父子相见,即更生之日也。”伦乃荐缙,召为翰林待诏。   成祖入京师,擢侍读。命与黄淮、杨士奇、胡广、金幼孜、杨荣、胡俨并直文渊阁,预机务。内阁预机务自此始。   寻进侍读学士,奉命总裁《太祖实录》及《列女传》。书成,赐银币。永乐二年,皇太子立,进缙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帝尝召缙等曰:“尔七人朝夕左右,朕嘉尔勤慎,时言之宫中。恒情,慎初易,保终难,愿共勉焉。”因各赐五品服,命七人命妇朝皇后于柔仪殿,后劳赐备至。又以立春日赐缙等金绮衣,与尚书埒。缙等入谢,帝曰:“代言之司,机密所系,且旦夕侍朕,裨益不在尚书下也。”一日,帝御奉天门,谕六科诸臣直言,因顾缙等曰:“王、魏之风,世不多有。若使进言者无所惧,听言者无所忤,天下何患不治?朕与尔等共勉之。”其年秋,胡俨出为祭酒,缙等六人从容献纳。帝尝虚己以听。   缙少登朝,才高,任事直前,表里洞达。引拔士类,有一善称之不容口。然好臧否,无顾忌,廷臣多害其宠。又以定储议,为汉王高煦所忌,遂致败。先是,储位未定,淇国公邱福言汉王有功,宜立。帝密问缙。缙称:“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帝不应。缙又顿首曰:“好圣孙。”谓宣宗也。帝颔之。太子遂定。高煦由是深恨缙。会大发兵讨安南,缙谏。不听。卒平之,置郡县。而太子既立,又时时失帝意。高煦宠益隆,礼秩逾嫡。缙又谏曰:“是启争也,不可。”帝怒,谓其离间骨肉,恩礼浸衰。四年,赐黄淮等五人二品纱罗衣,而不及缙。久之,福等议稍稍传达外廷,高煦遂谮缙泄禁中语。明年,缙坐廷试读卷不公,谪广西布政司参议。既行,礼部郎中李至刚言缙怨望,改交阯,命督饷化州。   永乐八年,缙奏事入京,值帝北征,缙谒皇太子而还。汉王言缙伺上出,私觐太子,径归,无人臣礼。帝震怒。缙时方偕检讨王偁道广东,览山川,上疏请凿赣江通南北。奏至,逮缙下诏狱,拷掠备至。词连大理丞汤宗,宗人府经历高得抃,中允李贯,赞善王汝玉,编修硃纮,检讨蒋骥、潘畿、萧引高并及至刚,皆下狱。汝玉、贯、纮、引高、得抃皆瘐死。十三年,锦衣卫帅纪纲上囚籍,帝见缙姓名曰:“缙犹在耶?”纲遂醉缙酒,埋积雪中,立死。年四十七。籍其家,妻子宗族徙辽东。   方缙居翰林时,内官张兴恃宠笞人左顺门外,缙叱之,兴敛手退。帝尝书廷臣名,命缙各疏其短长。缙言:“蹇义天资厚重,中无定见。夏原吉有德量,不远小人。刘俊有才干,不知顾义。郑赐可谓君子,颇短于才。李至刚诞而附势,虽才不端。黄福秉心易直,确有执守。陈瑛刻于用法,尚能持廉。宋礼戆直而苛,人怨不恤。陈洽疏通警敏,亦不失正。方宾簿书之才,驵侩之心。”帝以付太子,太子因问尹昌隆、王汝玉。缙对曰:“昌隆君子而量不弘。汝玉文翰不易得,惜有市心耳。”后仁宗即位,出缙所疏示杨士奇曰:“人言缙狂,观所论列,皆有定见,不狂也。”诏归缙妻子宗族。   缙初与胡广同侍成祖宴。帝曰:“尔二人生同里,长同学,仕同官。缙有子,广可以女妻之。”广顿首曰:“臣妻方娠,未卜男女。”帝笑曰:“定女矣。”已而果生女,遂约婚。缙败,子祯亮徙辽东,广欲离婚。女截耳誓曰:“薄命之婚,皇上主之,大人面承之,有死无二。”及赦还,卒归祯亮。   正统元年八月,诏还所籍家产。成化元年,复缙官,赠朝议大夫。始缙言汉王及安南事得祸。后高煦以叛诛。安南数反,置吏未久,复弃去。悉如缙言。   缙兄纶,洪武中亦官御史。性刚直。后改应天教授。子祯期,以书名。   黄淮,字宗豫,永嘉人。父性,方国珍据温州,遁迹避伪命。淮举洪武末进士,授中书舍人。成祖即位,召对称旨,命与解缙常立御榻左,备顾问。或至夜分,帝就寝,犹赐坐榻前语,机密重务悉预闻。既而与缙等六人并直文渊阁,改翰林编修,进侍读。议立太子,淮请立嫡以长。太子立,迁左庶子兼侍读。永乐五年,解缙黜,淮进右春坊大学士。明年与胡广、金幼孜、杨荣、杨士奇同辅导太孙。七年,帝北巡,命淮及蹇义、金忠、杨士奇辅皇太子监国。十一年,再北巡,仍留守。明年,帝征瓦剌还,太子遣使迎稍缓,帝重入高煦谮,悉征东宫官属下诏狱,淮及杨溥、金问皆坐系十年。   仁宗即位,复官。寻擢为通政使,兼武英殿大学士,与杨荣、金幼孜、杨士奇同掌内制。丁母忧,乞终制。不许。明年,进少保、户部尚书,兼大学士如故。仁宗崩,太子在南京。汉王久蓄异志,中外疑惧,淮忧危呕血。宣德元年,帝亲征乐安,命淮居守。明年以疾乞休,许之。父性年九十,奉养甚欢。及性卒,赐葬祭,淮诣阙谢。值灯时,赐游西苑,诏乘肩舆登万岁山。命主会试,比辞归,饯之太液池,帝为长歌送之,且曰:“朕生日,卿其复来。”明年入贺。英宗立,再入朝。正统十四年六月卒。年八十三,谥文简。   淮性明果,达于治体。永乐中,长沙妖人李法良反。仁宗方监国,命丰城侯李彬讨之。汉王忌太子有功,诡言彬不可用。淮曰:“彬,老将,必能灭贼,愿急遣。”彬卒擒法良。又时有告党逆者。淮言于帝曰:“洪武末年已有敕禁,不宜复理。”吏部追论“靖难”兵起时,南人官北地不即归附者,当编戍。淮曰:“如是,恐示人不广。”帝皆从之。阿鲁台归款,请得役属吐蕃诸部。求朝廷刻金作誓词,磨其金酒中,饮诸酋长以盟。众议欲许之。淮曰:“彼势分则易制,一则难图矣。”帝顾左右曰:“黄淮论事,如立高冈,无远不见。”西域僧大宝法王来朝,帝将刻玉印赐之,以璞示淮。淮曰:“朝廷赐诸番制敕,用‘敕命’、‘广运’二宝。今此玉较大,非所以示远人、尊朝廷。”帝嘉纳。其献替类如此。然量颇隘。同列有小过,辄以闻。或谓解缙之谪,淮有力焉。其见疏于宣宗也,亦谓杨荣言“淮病瘵,能染人”云。   胡广,字光大,吉水人。父子祺,名寿昌,以字行。陈友谅陷吉安,太祖遣兵复之,将杀胁从者千余人。子祺走谒帅,力言不可,得免。洪武三年,以文学选为御史,上书请都关中。帝称善,遣太子巡视陕西。后以太子薨,不果。子祺出为广西按察佥事,改知彭州。所至平冤狱,毁淫祀,修废堰,民甚德之。迁延平知府,卒于任。广,其次子也。建文二年,廷试。   时方讨燕,广对策有“亲籓陆梁,人心摇动”语,帝亲擢广第一,赐名靖,授翰林修撰。   成祖即位,广偕解缙迎附。擢侍讲,改侍读,复名广。迁右春坊右庶子。永乐五年,进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帝北征,与杨荣、金幼孜从。数召对帐殿,或至夜分。过山川厄塞,立马议论,行或稍后,辄遣骑四出求索。尝失道,脱衣乘骣马渡河,水没马及腰以上,帝顾劳良苦。广善书,每勒石,皆命书之。十二年再北征,皇长孙从,命广与荣、幼孜军中讲经史。十四年,进文渊阁大学士,兼职如故。帝征乌思藏僧作法会,为高帝、高后荐福,言见诸祥异。广乃献《圣孝瑞应颂》,帝缀为佛曲,令宫中歌舞之。礼部郎中周讷请封禅,广言其不可,遂不许。广上《却封禅颂》,帝益亲爱之。   广性缜密。帝前所言及所治职务,出未尝告人。时人以方汉胡广。然颇能持大体。奔母丧还朝,帝问百姓安否。对曰:“安,但郡县穷治建文时奸党,株及支亲,为民厉。”帝纳其言。十六年五月卒,年四十九。赠礼部尚书,谥文穆。文臣得谥,自广始。丧还,过南京,太子为致祭。明年,官其子穜翰林检讨。仁宗立,加赠广少师。   金幼孜,名善,以字行,新淦人。建文二年进士。授户科给事中。成祖即位,改翰林检讨,与解缙等同直文渊阁,迁侍讲。时翰林坊局臣讲书东宫,皆先具经义,阁臣阅正,呈帝览,乃进讲。解缙《书》,杨士奇《易》,胡广《诗》,幼孜《春秋》,因进《春秋要旨》三卷。   永乐五年,迁右谕德兼侍讲,因谕吏部,直内阁诸臣胡广、金幼孜等考满,勿改他任。七年从幸北京。明年北征,幼孜与广、荣扈行,驾驻清水源,有泉涌出。幼孜献铭,荣献诗,皆劳以上尊。帝重幼孜文学,所过山川要害,辄命记之。幼孜据鞍起草立就。使自瓦剌来,帝召幼孜等傍舆行,言敌中事,亲倚甚。尝与广、荣及侍郎金纯失道陷谷中。暮夜,幼孜坠马,广、纯去不顾。荣为结鞍行,行又辄坠,荣乘以己骑,明日始达行在所。是夜,帝遣使十余辈迹荣、幼孜,不获。比至,帝喜动颜色。自后北征皆从,所撰有北征前、后二《录》。十二年命与广、荣等纂《五经四书性理大全》,迁翰林学士。十八年与荣并进文渊阁大学士。   二十二年从北征,中道兵疲。帝以问群臣,莫敢对,惟幼孜言不宜深入,不听。次开平,帝谓荣、幼孜曰:“朕梦神人语上帝好生者再,是何祥也?”荣、幼孜对曰:“陛下此举,固在除暴安民。然火炎昆冈,玉石俱毁,惟陛下留意。”帝然之,即命草诏,招谕诸部。还军至榆木川,帝崩。秘不发丧。荣讣京师,幼孜护梓宫归。仁宗即位,拜户部右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寻加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是年十月命幼孜、荣、士奇会录罪囚于承天门外。诏法司,录重囚必会三学士,委寄益隆。帝御西角门阅廷臣制诰,顾三学士曰:“汝三人及蹇、夏二尚书,皆先帝旧臣,朕方倚以自辅。尝见前代人主恶闻直言,虽素所亲信,亦畏威顺旨,缄默取容。贤良之臣,言不见听,退而杜口。朕与卿等当深用为戒。”因取五人诰词,亲增二语云:“勿谓崇高而难入,勿以有所从违而或怠。”幼孜等顿首称谢。洪熙元年进礼部尚书兼大学士、学士如故,并给三俸。寻乞归省母。明年,母卒。   宣宗立,诏起复,修两朝实录,充总裁官。三年持节宁夏,册庆府郡王妃。所过询兵民疾苦,还奏之。帝嘉纳焉。从巡边,度鸡鸣山。帝曰:“唐太宗恃其英武征辽,尝过此山。”幼孜对曰:“太宗寻悔此役,故建悯忠阁。”帝曰:“此山崩于元顺帝时,为元亡征。”对曰:“顺帝亡国之主,虽山不崩,国亦必亡。”宣德六年十二月卒。年六十四。赠少保,谥文靖。   幼孜简易静默,宽裕有容。眷遇虽隆,而自处益谦。名其宴居之室曰“退庵”。疾革时,家人嘱请身后恩,不听,曰:“此君子所耻也。”   胡俨,字若思,南昌人。少嗜学,于天文、地理、律历、医卜无不究览。洪武中以举人授华亭教谕,能以师道自任。母忧,服除,改长垣,乞便地就养,复改余干。学官许乞便地自俨始。   建文元年,荐授桐城知县。凿桐陂水,溉田为民利。县有虎伤人。俨斋沐告于神,虎遁去。桐人祀之硃邑祠。四年,副都御史练子宁荐于朝曰:“俨学足达天人,智足资帷幄。”比召至,燕师已渡江。   成祖即位,曰:“俨知天文,其令钦天监试。”既试,奏俨实通象纬、气候之学。寻又以解缙荐,授翰林检讨,与缙等俱直文渊阁,迁侍讲,进左庶子。父丧,起复。俨在阁,承顾问,尝不欲先人,然少戆。永乐二年九月,拜国子监祭酒,遂不预机务。时用法严峻,国子生托事告归者坐戍边。俨至,即奏除之。七年,帝幸北京,召俨赴行在。明年北征,命以祭酒兼侍讲,掌翰林院事,辅皇太孙留守北京。十九年,改北京国子监祭酒。   当是时,海内混一,垂五十年。帝方内兴礼乐,外怀要荒,公卿大夫彬彬多文学之士。俨馆阁宿儒,朝廷大著作多出其手,重修《太祖实录》、《永乐大典》、《天下图志》皆充总裁官。居国学二十余年,以身率教,动有师法。洪熙改元,以疾乞休,仁宗赐敕奖劳,进太子宾客,仍兼祭酒。致仕,复其子孙。   宣宗即位,以礼部侍郎召,辞归。家居二十年,方岳重臣咸待以师礼。俨与言,未尝及私。自处淡泊,岁时衣食才给。初为湖广考官,得杨溥文,大异之,题其上曰:“必能为董子之正言,而不为公孙之阿曲。”世以为知人。正统八年八月卒,年八十三。   赞曰:明初罢丞相,分事权于六部。成祖始命儒臣直文渊阁,预机务。沿及仁、宣,而阁权日重,实行丞相事。解缙以下五人,则词林之最初入阁者也。夫处禁密之地,必以公正自持,而尤贵于厚重不泄。缙少年高才,自负匡济大略,太祖俾十年进学,爱之深矣。彼其动辄得谤,不克令终,夫岂尽嫉贤害能者力固使之然欤。黄淮功在辅导,胡广、金幼孜劳著扈从,胡俨久于国学。观诸臣从容密勿,随事纳忠,固非仅以文字翰墨为勋绩已也。    列传第三十六   ○杨士奇 杨荣曾孙旦 杨溥马愉   杨士奇,名寓,以字行,泰和人。早孤,随母适罗氏,已而复宗。贫甚。力学,授徒自给。多游湖、湘间,馆江夏最久。建文初,集诸儒修《太祖实录》,士奇已用荐征授教授当行,王叔英复以史才荐。遂召入翰林,充编纂官。寻命吏部考第史馆诸儒。尚书张紞得士奇策,曰:“此非经生言也。”奏第一。授吴王府审理副,仍供馆职。成祖即位,改编修。已,简入内阁,典机务。数月进侍讲。   永乐二年选宫僚,以士奇为左中允。五年进左谕德。士奇奉职甚谨,私居不言公事,虽至亲厚不得闻。在帝前,举止恭慎,善应对,言事辄中。人有小过,尝为揜覆之。广东布政使徐奇载岭南土物馈廷臣,或得其目籍以进。帝阅无士奇名,召问。对曰:“奇赴广时,群臣作诗文赠行,臣适病弗预,以故独不及。今受否未可知,且物微,当无他意。”帝遽命毁籍。   六年,帝北巡,命与蹇义、黄淮留辅太子。太子喜文辞,赞善王汝玉以诗法进。士奇曰:“殿下当留意《六经》,暇则观两汉诏令。诗小技,不足为也。”太子称善。   初,帝起兵时,汉王数力战有功。帝许以事成立为太子。既而不得立,怨望。帝又怜赵王年少,宠异之。由是两王合而间太子,帝颇心动。九年还南京,召士奇问监国状。士奇以孝敬对,且曰:“殿下天资高,即有过必知,知必改,存心爱人,决不负陛下托。”帝悦。十一年正旦,日食。礼部尚书吕震请勿罢朝贺。侍郎仪智持不可。士奇亦引宋仁宗事力言之。遂罢贺。明年,帝北征。士奇仍辅太子居守。汉王谮太子益急。帝还,以迎驾缓,尽征东宫官黄淮等下狱。士奇后至,宥之。召问太子事。士奇顿首言:“太子孝敬如初。凡所稽迟,皆臣等罪。”帝意解。行在诸臣交章劾士奇不当独宥,遂下锦衣卫狱,寻释之。   十四年,帝还京师,微闻汉王夺嫡谋及诸不轨状,以问蹇义。义不对,乃问士奇。对曰:“臣与义俱侍东宫,外人无敢为臣两人言汉王事者。然汉王两遣就籓,皆不肯行。今知陛下将徙都,辄请留守南京。惟陛下熟察其意。”帝默然,起还宫。居数日,帝尽得汉王事,削两护卫,处之乐安。明年进士奇翰林学士,兼故官。十九年改左春坊大学士,仍兼学士。明年复坐辅导有阙,下锦衣卫狱,旬日而释。   仁宗即位,擢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帝御便殿,蹇义、夏原吉奏事未退。帝望见士奇,谓二人曰:“新华盖学士来,必有谠言,试共听之。”士奇入言:“恩诏减岁供甫下二日,惜薪司传旨征枣八十万斤,与前诏戾。”帝立命减其半。服制二十七日期满,吕震请即吉。士奇不可。震厉声叱之。蹇义兼取二说进。明日,帝素冠麻衣绖而视朝。廷臣惟士奇及英国公张辅服如之。朝罢,帝谓左右曰:“梓宫在殡,易服岂臣子所忍言,士奇执是也。”进少保,与同官杨荣、金幼孜并赐“绳愆纠缪”银章,得密封言事。寻进少傅。   时籓司守令来朝,尚书李庆建议发军伍余马给有司,岁课其驹。士奇曰:“朝廷选贤授官,乃使牧马,是贵畜而贱士也,何以示天下后世。”帝许中旨罢之,已而寂然。士奇复力言。又不报。有顷,帝御思善门,召士奇谓曰:“朕向者岂真忘之。闻吕震、李庆辈皆不喜卿,朕念卿孤立,恐为所伤,不欲因卿言罢耳,今有辞矣。”手出陕西按察使陈智言养马不便疏,使草敕行之。士奇顿首谢。群臣习朝正旦仪,吕震请用乐,士奇与黄淮疏止。未报。士奇复奏,待庭中至夜漏十刻。报可。越日,帝召谓曰:“震每事误朕,非卿等言,悔无及。”命兼兵部尚书,并食三禄。士奇辞尚书禄。   帝监国时,憾御史舒仲成,至是欲罪之。士奇曰:“陛下即位,诏向忤旨者皆得宥。若治仲成,则诏书不信,惧者众矣。如汉景帝之待卫绾,不亦可乎。”帝即罢弗治。或有言大理卿虞谦言事不密。帝怒,降一官。士奇为白其罔,得复秩。又大理少卿弋谦以言事得罪。士奇曰:“谦应诏陈言。若加之罪,则群臣自此结舌矣。”帝立进谦副都御史,而下敕引过。   时有上书颂太平者,帝以示诸大臣,皆以为然。士奇独曰:“陛下虽泽被天下,然流徙尚未归,疮痍尚未复,民尚艰食。更休息数年,庶几太平可期。”帝曰:“然。”因顾蹇义等曰:“朕待御等以至诚,望匡弼。惟士奇曾五上章,卿等皆无一言。岂果朝无阙政,天下太平耶?”诸臣惭谢。是年四月,帝赐士奇玺书曰:“往者朕膺监国之命,卿侍左右,同心合德,徇国忘身,屡历艰虞,曾不易志。及朕嗣位以来,嘉谟入告,期予于治,正固不二,简在朕心。兹创制‘杨贞,一印赐卿,尚克交修,以成明良之誉。”寻修《太宗实录》,与黄淮、金幼孜、杨溥俱充总裁官。未几,帝不豫,召士奇与蹇义、黄淮、杨荣至思善门,命士奇书敕召太子于南京。   宣宗即位,修《仁宗实录》,仍充总裁。宣德元年,汉王高煦反。帝亲征,平之。师还,次献县之单家桥,侍郎陈山迎谒,言汉、赵二王实同心,请乘势袭彰德执赵王。荣力赞决。士奇曰:“事当有实,天地鬼神可欺乎?”荣厉声曰:“汝欲挠大计耶!今逆党言赵实与谋,何谓无辞?”士奇曰:“太宗皇帝三子,今上惟两叔父。有罪者不可赦,其无罪者宜厚待之,疑则防之,使无虞而已。何遽加兵,伤皇祖在天意乎?”时惟杨溥与士奇合。将入谏,荣先入,士奇继之,阍者不纳。寻召义、原吉入。二人以士奇言白帝。帝初无罪赵意,移兵事得寝。比还京,帝思士奇言,谓曰:“今议者多言赵王事,奈何?”士奇曰:“赵最亲,陛下当保全之,毋惑群言。”帝曰:“吾欲封群臣章示王,令自处何如?”士奇曰:“善,更得一玺书幸甚。”于是发使奉书至赵。赵王得书大喜。泣曰:“吾生矣。”即上表谢,且献护卫,言者始息。帝待赵王日益亲而薄陈山。谓士奇曰:“赵王所以全,卿力也。”赐金币。   时交阯数叛。屡发大军征讨,皆败没。交阯黎利遣人伪请立陈氏后。帝亦厌兵,欲许之。英国公张辅、尚书蹇义以下,皆言与之无名,徒示弱天下。帝召士奇、荣谋。二人力言:“陛下恤民命以绥荒服,不为无名。汉弃珠厓,前史以为美谈,不为示弱,许之便。”寻命择使交阯者。蹇义荐伏伯安口辨。士奇曰:“言不忠信,虽蛮貊之邦不可行。伯安小人,往且辱国。”帝是之,别遣使。于是弃交阯,罢兵,岁省军兴巨万。   五年春,帝奉皇太后谒陵,召英国公张辅、尚书蹇义及士奇、荣、幼孜、溥,朝太后于行殿。太后慰劳之。帝又语士奇曰:“太后为朕言,先帝在青宫,惟卿不惮触忤,先帝能从,以不败事。又诲朕当受直言。”士奇对曰:“此皇太后盛德之言,愿陛下念之。”寻敕鸿胪寺。士奇老有疾,趋朝或后,毋论奏。帝尝微行,夜幸士奇宅。士奇仓皇出迎,顿首曰:“陛下奈何以社稷宗庙之身自轻?”帝曰:“朕欲与卿一言,故来耳。”后数日,获二盗,有异谋。帝召士奇,告之故。且曰:“今而后知卿之爱朕也。”帝以四方屡水旱,召士奇议下诏宽恤,免灾伤租税及官马亏额者。士奇因请并蠲逋赋薪刍钱,减官田额,理冤滞,汰工役,以广德意。民大悦。逾二年,帝谓士奇曰:“恤民诏下已久,今更有可恤者乎?”士奇曰:“前诏减官田租,户部征如故。”帝怫然曰:“今首行之,废格者论如法。”士奇复请抚逃民,察墨吏,举文学、武勇之士,令极刑家子孙皆得仕进。又请廷臣三品以上及二司官,各举所知,备方面郡守选。皆报可。当是时,帝励精图治,士奇等同心辅佐,海内号为治平。帝乃仿古君臣豫游事,每岁首,赐百官旬休。车驾亦时幸西苑万岁山,诸学士皆从。赋诗赓和,从容问民间疾苦。有所论奏,帝皆虚怀听纳。   帝之初即位也,内阁臣七人。陈山、张瑛以东宫旧恩入,不称,出为他官。黄淮以疾致仕。金幼孜卒。阁中惟士奇、荣、溥三人。荣疏闿果毅,遇事敢为。数从成祖北征,能知边将贤否、厄塞险易远近、敌情顺逆。然颇通馈遗,边将岁时致良马。帝颇知之,以问士奇。士奇力言:“荣晓畅边务,臣等不及,不宜以小眚介意。”帝笑曰:“荣尝短卿及原吉,卿乃为之地耶?”士奇曰:“愿陛下以曲容臣者容荣。”帝意乃解。其后,语稍稍闻,荣以此愧士奇,相得甚欢。帝亦益亲厚之,先后所赐珍果、牢醴、金绮衣、币、书器无算。   宣宗崩,英宗即位,方九龄。军国大政关白太皇太后。太后推心任士奇、荣、溥三人,有事遣中使诣阁谘议,然后裁决。三人者亦自信,侃侃行意。士奇首请练士卒,严边防,设南京参赞机务大臣,分遣文武镇抚江西、湖广、河南、山东,罢侦事校尉。又请以次蠲租税,慎刑狱,严核百司。皆允行。正统之初,朝政清明,士奇等之力也。三年,《宣宗实录》成,进少师。四年乞致仕。不允。敕归省墓。未几,还。   是时中官王振有宠于帝,渐预外庭事,导帝以严御下,大臣往往下狱。靖江王佐敬私馈荣金。荣先省墓,归不之知。振欲借以倾荣,士奇力解之,得已。荣寻卒,士奇、溥益孤。其明年遂大兴师征麓川,帑藏耗费,士马物故者数万。又明年,太皇太后崩,振势益盛,大作威福,百官小有牴牾,辄执而系之。廷臣人人惴恐,士奇亦弗能制也。   士奇既耄,子稷傲很,尝侵暴杀人。言官交章劾稷。朝议不即加法,封其状示士奇。复有人发稷横虐数十事,遂下之理。士奇以老疾在告。天子恐伤士奇意,降诏慰勉。士奇感泣,忧不能起。九年三月卒,年八十。赠太师,谥文贞。有司乃论杀稷。   初,正统初,士奇言瓦剌渐强,将为边患,而边军缺马,恐不能御。请于附近太仆寺关领,西番贡马亦悉给之。士奇殁未几,也先果入寇,有土木之难,识者思其言。又雅善知人,好推毂寒士,所荐达有初未识面者。而于谦、周忱、况锺之属,皆用士奇荐,居官至一二十年,廉能冠天下,为世名臣云。   次子道,以廕补尚宝丞。成化中,进太常少卿,掌司事。   杨荣,字勉仁,建安人,初名子荣。建文二年进士。授编修。成祖初入京,荣迎谒马首曰:“殿下先谒陵乎,先即位乎?”成祖遽趣驾谒陵。自是遂受知。既即位,简入文渊阁,为更名荣。同值七人,荣最少,警敏。一日晚,宁夏报被围。召七人,皆已出,独荣在,帝示以奏。荣曰:“宁夏城坚,人皆习战,奏上已十余日,围解矣。”夜半,果奏围解。帝谓荣曰:“何料之审也!”江西盗起,遣使抚谕,而令都督韩观将兵继其后。贼就抚奏至,帝欲赐敕劳观。荣曰:“计发奏时,观尚未至,不得论功。”帝益重之,再迁至侍讲。太子立,进右谕德,仍兼前职,与在直诸臣同赐二品服。评议诸司事宜,称旨,复赐衣币。帝威严,与诸大臣议事未决,或至发怒。荣至,辄为霁颜,事亦遂决。   五年,命往甘肃经画军务,所过览山川形势,察军民,阅城堡。还奏武英殿。帝大悦,值盛暑,亲剖瓜啖之。寻进右庶子,兼职如故。明年以父丧给传归。既葬,起复视事。又明年,母丧乞归。帝以北行期迫不许,命同胡广、金幼孜扈从。甘肃总兵官何福言脱脱不花等请降,需命于亦集乃。命荣往甘肃偕福受降,持节即军中封福宁远侯。因至宁夏,与宁阳侯陈懋规画边务。还陈便宜十事。帝嘉纳之。   八年从出塞,次胪朐河。选勇士三百人为卫,不以隶诸将,令荣领之。师旋,饷不继。荣请尽以供御之余给军,而令军中有余者得相贷,入塞,官为倍偿。军赖以济。明年乞奔丧,命中官护行。还询闽中民情及岁丰歉,荣具以对。寻命侍诸皇孙读书文华殿。   十年,甘肃守臣宋琥言,叛寇老的罕逃赤斤蒙古,且为边患。乃复遣荣至陕西,会丰城侯李彬议进兵方略。荣还奏言:“隆冬非用兵时,且有罪不过数人,兵未可出。”帝从其言,叛者亦降。明年复与广、幼孜从北巡。又明年征瓦剌,太孙侍行。帝命荣以间陈说经史,兼领尚宝事。凡宣诏出令,及旗志符验,必得荣奏乃发。帝尝晚坐行幄,召荣计兵食。荣对曰:“择将屯田,训练有方,耕耨有时,即兵食足矣。”十四年与金幼孜俱进翰林学士,仍兼庶子,从还京师。明年复从北征。   十六年,胡广卒,命荣掌翰林院事,益见亲任。诸大臣多忌荣,欲疏之,共举为祭酒。帝曰:“吾固知其可,第求代荣者。”诸大臣乃不敢言。十八年进文渊阁大学士,兼学士如故。明年定都北京。会三殿灾,荣麾卫士出图籍制诰,舁东华门外。帝褒之。荣与幼孜陈便宜十事。报可。   二十年,复从出塞,军事悉令参决,赉予优渥。师还,劳将士,分四等赐宴,荣、幼孜皆列前席,受上赏。已,复下诏征阿鲁台。或请调建文时江西所集民兵。帝问荣。荣曰:“陛下许民复业且二十年,一旦复征之,非示天下信。”从之。明年从出塞,军务悉委荣,昼夜见无时。帝时称“杨学士”,不名也。又明年复从北征。当是时,帝凡五出塞,士卒饥冻,馈运不继,死亡十二三。大军抵答兰纳木儿河,不见敌。帝问群臣当复进否,群臣唯唯,惟荣、幼孜从容言宜班师。帝许之。   还次榆木川,帝崩。中官马云等莫知所措,密与荣、幼孜入御幄议。二人议:六师在外,去京师尚远,秘不发丧。以礼敛,熔锡为椑,载舆中。所至朝夕进膳如常仪,益严军令,人莫测。或请因他事为敕,驰报皇太子。二人曰:“谁敢尔!先帝在则称敕,宾天而称敕,诈也,罪不小。”众曰:“然。”乃具大行月日及遗命传位意,启太子。荣与少监海寿先驰讣。既至,太子命与蹇义、杨士奇议诸所宜行者。   仁宗即位,进太常卿,余官如故。寻进太子少傅、谨身殿大学士。既而有言荣当大行时,所行丧礼及处分军事状。帝赐敕褒劳,赉予甚厚。进工部尚书,食三禄。时士奇、淮皆辞尚书禄,荣、幼孜亦固辞。不允。   宣德元年,汉王高煦反。帝召荣等定计。荣首请帝亲征,曰:“彼谓陛下新立,必不自行。今出不意,以天威临之,事无不济。”帝从其计。至乐安,高煦出降。师还,以决策功,受上赏,赐银章五,褒予甚至。   三年从帝巡边,至遵化。闻兀良哈将寇边,帝留扈行诸文臣于大营,独命荣从。自将轻骑出喜峰口,破敌而还。五年进少傅,辞大学士禄。九年复从巡边,至洗马林而还。   英宗即位,委寄如故。正统三年,与士奇俱进少师。五年乞归展墓,命中官护行。还至武林驿而卒,年七十。赠太师,谥文敏,授世袭都指挥使。   荣历事四朝,谋而能断。永乐末,浙、闽山贼起,议发兵。帝时在塞外,奏至,以示荣。荣曰:“愚民苦有司,不得已相聚自保。兵出,将益聚不可解。遣使招抚,当不烦兵。”从之,盗果息。安南之弃,诸大臣多谓不可,独荣与士奇力言不宜以荒服疲中国。其老成持重类如此。论事激发,不能容人过。然遇人触帝怒致不测,往往以微言导帝意,辄得解。夏原吉、李时勉之不死,都御史刘观之免戍边,皆赖其力。尝语人曰:“事君有体,进谏有方,以悻直取祸,吾不为也。”故其恩遇亦始终无间。重修《太祖实录》及太宗、仁、宣三朝《实录》,皆为总裁官。先后赐赉,不可胜计。性喜宾客,虽贵盛无稍崖岸,士多归心焉。或谓荣处国家大事,不愧唐姚崇,而不拘小节,亦颇类之。   家富,曾孙晔为建宁指挥,以赀败。详《宦官传》。   晔从弟旦,字晋叔,弘治中进士。历官太常卿。以忤刘瑾,左迁知温州府,治最,稍迁浙江提学副使。瑾诛,累擢至户部侍郎,督京、通仓,出理饷甘肃。还,进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讨平番禺、清远、河源诸瑶。嘉靖初,迁至南京吏部尚书。张璁、桂萼骤进,旦率九卿极言不可。会吏部尚书乔宇罢,召旦代之,未至,为给事中陈洸所劾,勒致仕。年七十余卒。   杨溥,字弘济,石首人。与杨荣同举进士。授编修。永乐初,侍皇太子为洗马。太子尝读《汉书》,称张释之贤。溥曰:“释之诚贤,非文帝宽仁,未得行其志也。”采文帝事编类以献。太子大悦。久之,以丧归。时太子监国,命起视事。十二年,东宫遣使迎帝迟,帝怒。黄淮逮至北京系狱。及金问至,帝益怒曰:“问何人,得侍太子!”下法司鞫,连溥,逮系锦衣卫狱。家人供食数绝。而帝意不可测,旦夕且死。溥益奋,读书不辍。系十年,读经史诸子数周。   仁宗即位,释出狱,擢翰林学士。尝密疏言事。帝褒答之,赐钞币。已,念溥由己故久困,尤怜之。明年建弘文阁于思善门左,选诸臣有学行者侍值。士奇荐侍讲王进、儒士陈继,蹇义荐学录杨敬、训导何澄。诏官继博士,敬编修,澄给事中,日值阁中。命溥掌阁事,亲授阁印,曰:“朕用卿左右,非止学问。欲广知民事,为治道辅。有所建白,封识以进。”寻进太常卿,兼职如故。   宣宗即位,弘文阁罢,召溥入内阁,与杨士奇等共典机务。居四年,以母丧去,起复。九年迁礼部尚书,学士值内阁如故。   英宗初立,与士奇、荣请开经筵。豫择讲官,必得学识平正、言行端谨、老成达大体者数人供职。且请慎选宫中朝夕侍从内臣。太后大喜。一日,太后坐便殿,帝西向立,召英国公张辅及士奇、荣、溥、尚书胡濙入。谕曰:“卿等老臣,嗣君幼,幸同心共安社稷。”又召溥前曰:“仁宗皇帝念卿忠,屡加叹息,不意今尚见卿。”溥感泣,太后亦泣,左右皆悲怆。始仁宗为太子,被谗,宫僚多死诏狱,溥及黄淮一系十年,濒死者数矣。仁宗时时于宫中念诸臣,太后亦久怜之,故为溥言之如此。太后复顾帝曰:“此五臣,三朝简任,俾辅后人。皇帝万几,宜与五臣共计。”正统三年,《宣宗实录》成,进少保、武英殿大学士。溥后士奇、荣二十余年入阁,至是乃与士奇、荣并。六年归省墓,寻还。   是时,王振尚未横,天下清平,朝无失政,中外臣民翕然称“三杨”。以居第目士奇曰“西杨”,荣曰“东杨”,而溥尝自署郡望曰南郡,因号为“南杨”。溥质直廉静,无城府。性恭谨,每入朝,循墙而走。诸大臣论事争可否,或至违言。溥平心处之,诸大臣皆叹服。时谓士奇有学行,荣有才识,溥有雅操,皆人所不及云。比荣、士奇相继卒,在阁者马愉、高谷、曹鼐皆后进望轻。溥孤立,王振益用事。十一年七月,溥卒,年七十五。赠太师,谥文定。官其孙寿尚宝司丞。后三年,振遂导英宗北征,陷土木,几至大乱。时人追思此三人者在,当不至此。而后起者争暴其短,以为依违中旨,酿成贼奄之祸,亦过刻之端也。   马愉,字性和,临朐人。宣德二年进士第一。授翰林修撰。九年秋,特简史官及庶吉士三十七人进学文渊阁,以愉为首。正统元年充经筵讲官,再迁至侍读学士。时王振用事,一日,语杨士奇、荣曰:“朝廷事久劳公等,公等皆高年,倦矣。”士奇曰:“老臣尽瘁报国,死而后已。”荣曰:“吾辈衰残,无以效力,当择后生可任者,报圣恩耳。”振喜而退。士奇咎荣失言。荣曰:“彼厌吾辈矣,一旦内中出片纸令某人入阁,且奈何?及此时进一二贤者,同心协力,尚可为也。”士奇以为然。翼日,遂列侍读学士苗衷、侍讲曹鼐及愉名以进。由是愉被擢用。五年诏以本官入内阁,参预机务,寻进礼部右侍郎。十二年卒。赠尚书兼学士。赠官兼职,自愉始。   愉端重简默,门无私谒。论事务宽厚。尝奏天下狱久者多瘐死,宜简使者分道决遣。帝纳焉。边警,方命将,而别部使至,众议执之。愉言:“赏善罚恶,为治之本。波及于善,非法。乘人之来执之,不武。”帝然之,厚遣其使。   赞曰:成祖时,士奇、荣与解缙等同直内阁,溥亦同为仁宗宫僚,而三人逮事四朝,为时耆硕。溥入阁虽后,德望相亚,是以明称贤相,必首三杨。均能原本儒术,通达事几,协力相资,靖共匪懈。史称房、杜持众美效之君,辅赞弥缝而藏诸用。又称姚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三杨其庶几乎。    列传第三十七   ○蹇义 夏原吉俞士吉 李文郁 邹师颜   蹇义,字宜之,巴人,初名瑢。洪武十八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奏事称旨。帝问:“汝蹇叔后乎?”瑢顿首不敢对。帝嘉其诚笃,为更名义,手书赐之。满三载当迁,特命满九载,曰:“朕且用义。”由是朝夕侍左右,小心敬慎,未尝忤色。惠帝既即位,推太祖意,超擢吏部右侍郎。是时齐泰、黄子澄当国,外兴大师,内改制度,义无所建明。国子博士王绅遗书责之,义不能答。   燕师入,迎附,迁左侍郎。数月,进尚书。时方务反建文之政,所更易者悉罢之。义从容言曰:“损益贵适时宜。前改者固不当,今必欲尽复者,亦未悉当也。”因举数事陈说本末。帝称善,从其言。   永乐二年兼太子詹事。帝有所传谕太子,辄遣义,能委曲导意。帝与太子俱爱重之。七年,帝巡北京,命辅皇太子监国。义熟典故,达治体,军国事皆倚办。时旧臣见亲用者,户部尚书夏原吉与义齐名,中外称曰“蹇、夏”。满三考,帝亲宴二人便殿,褒扬甚至。数奉命兼理他部事,职务填委,处之裕如。十七年以父丧归,帝及太子皆遣官赐祭。诏起复。十九年,三殿灾,敕廷臣二十六人巡行天下。义及给事中马俊分巡应天诸府,问军民疾苦,黜文武长吏扰民者数人,条兴革数十事奏行之。还治部事。明年,帝北征还,以太子曲宥吕震婿主事张鹤朝参失仪,罪义不匡正,逮义系锦衣卫狱。又明年春得释。   仁宗即位,义、原吉皆以元老为中外所信。帝又念义监国时旧劳,尤厚倚之。首进义少保,赐冠服、象笏、玉带,兼食二禄。历进少师,赐银章一,文曰“绳愆纠缪”。已,复赐玺书曰:“曩朕监国,卿以先朝旧臣,日侍左右。两京肇建,政务方殷,卿劳心焦思,不恤身家,二十余年,夷险一节。朕承大统,赞襄治理,不懈益恭。朕笃念不忘,兹以已意,创制‘蹇忠贞印’赐卿。俾藏于家,传之后世,知朕君臣共济艰难,相与有成也。”时惟杨士奇亦得赐“贞一”印及敕。寻命与英国公辅及原吉同监修《太宗实录》。义视原吉尤重厚,然过于周慎。士奇尝于帝前谓义曰:“何过虑?”义曰:“恐卤莽为后忧耳。”帝两是之。杨荣尝毁义。帝不直荣。义顿首言:“荣无他。即左右有谗荣者,愿陛下慎察。”帝笑曰:“吾固弗信也。”宣宗即位,委寄益重。时方修献陵,帝欲遵遗诏从俭约,以问义、原吉。二人力赞曰:“圣见高远,出于至孝,万世之利也。”帝亲为规画,三月而陵成,宏丽不及长陵,其后诸帝因以为制。迨世宗营永陵,始益崇侈云。   帝征乐安,义、原吉及诸学士皆从,预军中机务,赐鞍马甲胄弓剑。及还,赉予甚厚。三年从巡边还。帝以义、原吉、士奇、荣四人者皆已老,赐玺书曰:“卿等皆祖宗遗老,畀辅朕躬。今黄发危齿,不宜复典冗剧,伤朝廷优老待贤之礼。可辍所务,朝夕在朕左右讨论至理,共宁邦家。官禄悉如旧。”明年,郭璡代为尚书。寻以胡濙言,命义等四人议天下官吏军民建言章奏。复赐义银章,文曰“忠厚宽宏”。七年诏有司为义营新第于文明门内。   英宗即位,斋宿得疾。遣医往视,问所欲言。对曰:“陛下初嗣大宝,望敬守祖宗成宪,始终不渝耳。”遂卒,年七十三。赠太师,谥忠定。   义为人质直孝友,善处僚友间,未尝一语伤物。士奇常言:“张咏之不饰玩好,傅尧俞之遇人以诚,范景仁之不设城府,义兼有之。”子英,有诗名,以廕为尚宝司丞,历官太常少卿。   夏原吉,字维喆,其先德兴人。父时敏,官湘阴教谕,遂家焉。原吉早孤,力学养母。以乡荐入太学,选入禁中书制诰。诸生或喧笑,原吉危坐俨然。太祖诇而异之。擢户部主事。曹务丛脞,处之悉有条理,尚书郁新甚重之。有刘郎中者,忌其能。会新劾诸司怠事者。帝欲宥之,新持不可。帝怒,问:“谁教若?”新顿首曰:“堂后书算生。”帝乃下书算生于狱。刘郎中遂言:“教尚书者,原吉也。”帝曰:“原吉能佐尚书理部事,汝欲陷之耶!”刘郎中与书算生皆弃市。建文初,擢户部右侍郎。明年充采访使。巡福建,所过郡邑,核吏治,咨民隐。人皆悦服。久之,移驻蕲州。成祖即位,或执原吉以献。帝释之,转左侍郎。或言原吉建文时用事,不可信。帝不听,与蹇义同进尚书。偕义等详定赋役诸制。建白三十余事,皆简便易遵守。曰:“行之而难继者,且重困民,吾不忍也。”浙西大水,有司治不效。永乐元年,命原吉治之。寻命侍郎李文郁为之副,复使佥都御史俞士吉赍水利书赐之。原吉请循禹三江入海故迹,浚吴淞下流,上接太湖,而度地为闸,以时蓄泄。从之。役十余万人。原吉布衣徒步,日夜经画。盛暑不张盖,曰:“民劳,吾何忍独适。”事竣,还京师,言水虽由故道入海,而支流未尽疏泄,非经久计。明年正月,原吉复行,浚白茆塘、刘家河、大黄浦。大理少卿袁复为之副。已,复命陕西参政宋性佐之。九月工毕,水泄,苏、松农田大利。三年还。其夏,浙西大饥。命原吉率俞士吉、袁复及左通政赵居任往振,发粟三十万石,给牛种。有请召民佃水退淤田益赋者,原吉驰疏止之。姚广孝还自浙西,称原吉曰:“古之遗爱也。”亡何,郁新卒,召还,理部事。首请裁冗食,平赋役;严盐法、钱钞之禁;清仓场,广屯种,以给边苏民,且便商贾。皆报可。凡中外户口、府库、田赋赢缩之数,各以小简书置怀中,时检阅之。一日,帝问:“天下钱、谷几何?”对甚悉,以是益重之。当是时,兵革初定,论“靖难”功臣封赏,分封诸籓,增设武卫百司。已,又发卒八十万问罪安南、中官造巨舰通海外诸国、大起北都宫阙。供亿转输以钜万万计,皆取给户曹。原吉悉心计应之,国用不绌。   六年命督军民输材北都,诏以锦衣官校从,治怠事者。原吉虑犯者众,告戒而后行,人皆感悦。   七年,帝北巡,命兼摄行在礼部、兵部、都察院事。有二指挥冒月廪,帝欲斩之。原吉曰:“非律也,假实为盗,将何以加?”乃止。   八年,帝北征,辅太孙留守北京,总行在九卿事。时诸司草创,每旦,原吉入佐太孙参决庶务。朝退,诸曹郎御史环请事。原吉口答手书,不动声色。北达行在,南启监国,京师肃然。帝还,赐钞币、鞍马、牢醴,慰劳有加。寻从还南京,命侍太孙周行乡落,观民间疾苦。原吉取齑黍以进,曰:“愿殿下食此,知民艰。”九载满,与蹇义皆宴便殿,帝指二人谓群臣曰:“高皇帝养贤以贻朕。欲观古名臣,此其人矣。”自是屡侍太孙,往来两京,在道随事纳忠,多所裨益。   十八年,北京宫室成,使原吉南召太子、太孙。既还,原吉言:“连岁营建,今告成。宜抚流亡,蠲逋负以宽民力。”明年,三殿灾,原吉复申前请,亟命所司行之。初以殿灾诏求直言,群臣多言都北京非便。帝怒,杀主事萧仪,曰:“方迁都时,与大臣密议,久而后定,非轻举也。”言者因劾大臣。帝命跪午门外质辨。大臣争詈言者,原吉独奏曰:“彼应诏无罪。臣等备员大臣,不能协赞大计,罪在臣等。”帝意解,两宥之。或尤原吉背初议。曰:“吾辈历事久,言虽失,幸上怜之。若言官得罪,所损不细矣。”众始叹服。   原吉虽居户部,国家大事辄令详议。帝每御便殿阙门,召语移时,左右莫得闻。退则恂恂若无预者。交阯平,帝问:“迁官与赏孰便?”对曰:“赏费于一时,有限;迁官为后日费,无穷也。”从之。西域法王来朝,帝欲郊劳,原吉不可。及法王入,原吉见,不拜。帝笑曰:“卿欲效韩愈耶?”山东唐赛儿反,事平,俘胁从者三千余人至。原吉请于帝,悉原之。谷王㭎叛,帝疑长沙有通谋者。原吉以百口保之,乃得寝。   十九年冬,帝将大举征沙漠。命原吉与礼部尚书吕震、兵部尚书方宾、工部尚书吴中等议,皆言兵不当出。未奏,会帝召宾,宾力言军兴费乏,帝不怿。召原吉问边储多寡,对曰:“比年师出无功,军马储蓄十丧八九,灾眚迭作,内外俱疲。况圣躬少安,尚须调护,乞遣将往征,勿劳车驾。”帝怒,立命原吉出理开平粮储。而吴中入对如宾言,帝益怒。召原吉系之内官监,并系大理丞邹师颜,以尝署户部也。宾惧自杀。遂并籍原吉家,自赐钞外,惟布衣瓦器。明年北征,以粮尽引还。已,复连岁出塞,皆不见敌。还至榆木川,帝不豫,顾左右曰:“夏原吉爱我。”崩闻至之三日,太子走系所,呼原吉,哭而告之。原吉伏地哭,不能起。太子令出狱,与议丧礼,复问赦诏所宜。对以振饥、省赋役、罢西洋取宝船及云南、交阯采办诸道金银课。悉从之。   仁宗即位,复其官。方原吉在狱,有母丧,至是乞归终制。帝曰:“卿老臣,当与朕共济艰难。卿有丧,朕独无丧乎?”厚赐之,令家人护丧,驰传归葬,有司治丧事。原吉不敢复言。寻加太子少傅。吕震以太子少师班原吉上,帝命鸿胪引震列其下。进少保,兼太子少傅、尚书如故,食三禄。原吉固辞,乃听辞太子少傅禄。赐“绳愆纠缪”银章,建第于两京。   已而仁宗崩,太子至自南京。原吉奉遗诏迎于卢沟桥。宣宗即位,以旧辅益亲重。明年,汉王高煦反,亦以“靖难”为辞,移檄罪状诸大臣,以原吉为首。帝夜召诸臣议。杨荣首劝帝亲征。帝难之。原吉曰:“独不见李景隆已事耶?臣昨见所遣将,命下即色变,临事可知矣。且兵贵神速,卷甲趋之,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也。荣策善。”帝意遂决。师还,赉予加等,赐阍者三人。原吉以无功辞。不听。   三年,从北巡。帝取原吉橐糗尝之,笑曰:“何恶也?”对曰;“军中犹有馁者。”帝命赐以大官之馔,且犒将士。从阅武兔儿山,帝怒诸将慢,褫其衣。原吉曰:“将帅,国爪牙,奈何冻而毙之?”反覆力谏。帝曰:“为卿释之。”再与蹇义同赐银印,文曰:“含弘贞靖。”帝雅善绘事,尝亲画《寿星图》以赐。其他图画、服食、器用、银币、玩好之赐,无虚日。五年正月,两朝实录成,复赐金币、鞍马。旦入谢,归而卒,年六十五。赠太师,谥忠靖。敕户部复其家,世世无所与。   原吉有雅景,人莫能测其际。同列有善,即采纳之。或有小过,必为之掩覆。吏污所服金织赐衣。原吉曰:“勿怖,污可浣也。”又有污精微文书者,吏叩头请死。原吉不问,自入朝引咎,帝命易之。吕震尝倾原吉。震为子乞官,原吉以震在“靖难”时有守城功,为之请。平江伯陈瑄初亦恶原吉,原吉顾时时称瑄才。或问原吉:“量可学乎?”曰:“吾幼时,有犯未尝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则无可忍矣。”尝夜阅爰书,抚案而叹,笔欲下辄止。妻问之。曰:“此岁终大辟奏也。”与同列饮他所,夜归值雪,过禁门,有欲不下者,原吉曰:“君子不以冥冥堕行。”其慎如此。   原吉与义皆起家太祖时。义秉铨政,原吉筦度支,皆二十七年,名位先于三杨。仁、宣之世,外兼台省,内参馆阁,与三杨同心辅政。义善谋,荣善断,而原吉与士奇尤持大体,有古大臣风烈。   子瑄,以廕为尚宝司丞。喜谈兵。景泰时,数上章言兵事,有沮者,不获用。终南京太常少卿。   俞士吉,字用贞,象山人。建文中,为衮州训导。上书言时政,擢御史。出按凤阳、徽州及湖广,能辨释冤狱。成祖即位,进佥都御史。奉诏以水利书赐原吉,因留督浙西农政。湖州逋粮至六十万石,同事者欲减其数以闻。士吉曰:“欺君病民,吾不为也。”具以实奏,悉得免。寻为都御史陈瑛所劾,与大理少卿袁复同系狱。复死狱中,士吉谪为事官,治水苏、松。既而复职,还上《圣孝瑞应颂》。帝曰:“尔为大臣,不言民间利病,乃献谀耶!”掷还之。宣德初,仕至南京刑部侍郎,致仕。   李文郁,襄阳人。永乐初,以户部侍郎副原吉治水有劳。后坐事谪辽东二十年。仁宗即位,召还,为南京通政参议,致仕。   邹师颜,宣都人。永乐初,为江西参政,坐事免。寻以荐擢御史,有直声。迁大理丞,署户部。与原吉同下狱。仁宗立,释为礼部侍郎。省墓归,还至通州,卒,贫不能归葬。尚书吕震闻于朝,宣宗命驿舟送之。诏京官卒者,皆给驿,著为令。   赞曰:《书》曰“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蹇义、夏原吉自筮仕之初,即以诚笃干济受知太祖,至成祖,益任以繁剧。而二人实能通达政体,谙练章程,称股肱之任。仁、宣继体,委寄优隆,同德协心,匡翼令主。用使吏治修明,民风和乐,成绩懋著,蔚为宗臣。树人之效,远矣哉。    列传第三十八   ○郁新 赵羾 金忠 李庆 师逵 古朴向宝 陈寿马京 许思温刘季{⺮虎} 刘辰 杨砥 虞谦吕升 仰瞻 严本 汤宗   郁新,字敦本,临淮人。洪武中,以人才征,授户部度支主事。迁郎中。逾年,擢本部右侍郎。尝问天下户口田赋,地理险易,应答无遗,帝称其才。寻进尚书。时亲王岁禄米五万石,新定议减五之四,并定郡王以下禄有差。又以边饷不继,定召商开中法,令商输粟塞下,按引支盐,边储以足。夏原吉为户部主事,新重之,诸曹事悉委任焉。建文二年引疾归。   成祖即位,召掌户部事,以古朴为侍郎佐之。永乐元年,河南蝗,有司不以闻,新劾治之。初,转漕北京,新言:“自淮抵河,多浅滩跌坡,运舟艰阻。请别用浅船载三百石者,自淮河、沙河运至陈州颍溪口跌坡下,复用浅船载二百石者运至跌坡上,别用大船运入黄河。至八柳树诸处,令河南车夫陆运入卫河,转输北京。”从之。又言:“湖广屯田所产不一,请皆得输官。粟谷、穈黍、大麦、荞二石,准米一石。稻谷、敔秫二石五斗,穇稗三石,各准米一石。豆、麦、芝麻与米等。”著为令。二年,议公、侯、伯、驸马、仪宾禄,二百石以上者,请如文武官例,米钞兼给。三年,以士卒劳困,议减屯田岁收不如额者十之四五,又议改纳米北京赎罪者于南京仓。皆允行。是年八月卒于官。帝叹曰:“新理邦赋十三年,量计出入,今谁可代者?”辍朝一日,赐葬祭,而召夏原吉还理部事。   新长于综理,密而不繁。其所规画,后不能易。   赵羾,字云翰,夏人,徙祥符。洪武中,由乡举入太学,授兵部职方司主事。图天下要害厄塞,并屯戍所宜以进。帝以为才,迁员外郎。建文初,迁浙江参政,建策捕海寇,有功。   永乐二年,使交阯,还奏称旨。擢刑部侍郎,改工部,再改礼部。五年进尚书,赐宴华盖殿,撤膳羞遗其母。初,羾每以事为言者所劾,帝不问。九年秋,朝鲜使臣将归,例有赐赉,羾不以奏。帝怒曰:“是且使朕失远人心。”遂下之狱。寻得释,使督建隆庆、保安、永宁诸州县,抚绥新集,民安其业。十五年丁母艰。起复,改兵部尚书,专理塞外兵事。帝北征,转饷有方。   仁宗嗣位,改南京刑部。宣德五年,御史张楷劾羾及侍郎俞士吉怠纵。召至,命致仕。   羾性精敏,历事五朝,位列卿,自奉如寒素。正统元年卒,年七十三。   金忠,鄞人。少读书,善《易》卜。兄戍通州亡,忠补戍。贫不能行,相者袁珙资之。既至,编卒伍。卖卜北平市,多中。市人传以为神。僧道衍称于成祖。成祖将起兵,托疾召忠卜,得铸印乘轩之卦。曰:“此象贵不可言。”自是出入燕府中,常以所占劝举大事。成祖深信之。燕兵起,自署官属,授忠王府纪善,守通州。南兵数攻城不克。已,召置左右,有疑辄问,术益验,且时进谋画。遂拜右长史,赞戎务,为谋臣矣。   成祖称帝,论佐命功,擢工部右侍郎,赞世子守北京。寻召还,进兵部尚书。帝起兵时,次子高煦从战有功,许以为太子。至是,淇国公邱福等党高煦,劝帝立之。独忠以为不可,在帝前历数古嫡孽事。帝不能夺,密以告解缙、黄淮、尹昌隆。缙等皆以忠言为是。于是立世子为皇太子,而忠为东宫辅导官,以兵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六年命兼辅皇太孙。   帝北征,留忠与蹇义、黄淮、杨士奇辅太子监国。是时高煦夺嫡谋愈急,蜚语谮太子。十二年北征还,悉征东宫官属下狱。以忠勋旧不问,而密令审察太子事。忠言无有。帝怒。忠免冠顿首流涕,愿连坐以保之。以故太子得无废,而宫僚黄淮、杨溥等亦以是获全。   忠起卒伍至大位,甚见亲倚,每承顾问,知无不言,然慎密不泄。处僚友不持两端,退恒推让之。明年四月卒。给驿归葬,命有司治祠墓,复其家。洪熙元年,追赠荣禄大夫少师,谥忠襄。官子达翰林检讨。达刚直敢言,仕至长芦都转运使。   忠有兄华,负志节。忠守通州有功,欲推恩官之,辞不就。尝召赐金绮,亦不受。成祖目为迂叟,放还。一日,读《宋史》至王伦附秦桧事,放声长叹而逝。里中称为“白云先生”。   李庆,字德孚,顺义人。洪武中,以国子生署右佥都御史,后授刑部员外郎,迁绍兴知府。永乐元年召为刑部侍郎。性刚果,有干局,驭下甚严。帝以为才,数命治他事,不得时至部。然属吏与罪人交通私馈饷,庆辄知之,绳以重法。五年,改左副都御史。两遭亲丧,并起复。时勋贵武臣多令子弟家人行商中盐,为官民害。庆言:“旧制,四品以上官员家不得与民争利。今都督蔡福等既行罚,公侯有犯,亦乞按问。”帝命严禁如制。忻成伯赵彝擅杀运夫,盗卖军饷。都督谭青、硃崇贪纵。庆劾之,皆下吏。已,劾都督费瓛欺罔、梁铭贪暴、镇守德州都督曹得黩货。皆被责。中外凛其风采。十八年进工部尚书,寻兼领兵部事。   仁宗立,改兵部,加太子少保。弋谦以言事忤旨,吕震等交口诋之,惟庆与夏原吉无所言。帝寻悟,降敕自责,并责震等,震等甚愧此两人。山陵事多,趣办中官有求,执不与,人多严惮之,号为“生李”。奉命侍皇太子谒孝陵,在途约束将士,秋毫无所扰。太子欲猎,庆谏止。及太子还北京,遂留庆南京兵部。   宣德二年,安远侯柳升讨黎利,命庆参赞军务,许择部曹贤能者自随。师至镇夷关,升意轻贼,不为备。郎中史安、主事陈镛言于庆。时庆已病甚,强起告升。升不听,直前,中伏败死。庆病遂笃,明日亦死,一军尽没。   师逵,字九达,东阿人。少孤,事母至孝。年十三,母疾,思藤花菜。逵出城南二十余里求得之。及归,夜二鼓,遇虎。逵惊呼天,虎舍之去。母疾寻愈。洪武中,以国子生从御史出按事,为御史所劾,逮至。帝伟其貌,释之,谪御史台书案牍。久之,擢御史,迁陕西按察使。狱囚淹系千人,浃旬尽决遣,悉当其罪。母忧去官,庐墓侧,不饮酒食肉者三年。成祖即位,召为兵部侍郎,改吏部。永乐四年建北京宫殿,分遣大臣出采木。逵往湖、湘,以十万众入山辟道路,召商贾,军役得贸易,事以办。然颇严刻,民不堪,多从李法良为乱。左中允周干劾之。时仁宗监国,以帝所特遣,置不问。八年,帝北征,命总督馈饷,逵请量程置顿堡,更递转输。从之。   逵佐蹇义在吏部二十年,人不敢干以私。仁宗嗣位,与赵羾、古朴皆改官南京,而逵进户部尚书,兼掌吏部。宣德二年正月卒官,年六十二。   逵廉,不殖生产,禄赐皆分宗党。有子八人,至无以自赡。成祖在北京尝语左右曰:“六部扈从臣,不贪者惟逵而已。”古朴,字文质,陈州人。洪武中以太学生清理郡县田赋图籍,还隶五军断事理刑。自陈家贫,愿得禄养母。帝嘉之,除工部主事。母殁,官给舟归葬。服阕,改兵部,累迁郎中。建文三年擢兵部侍郎。   成祖即位,改户部。永乐二年,朴奏:“先奉诏令江西、湖广及苏、松诸府输粮北京,今闻并患水潦,转运艰难,而北京诸郡岁幸丰。宜发钞命有司增价收籴,减南方运。”从之。营建北京,命采木江西,以恤民见褒。七年,帝北巡,皇太子监国。召还,佐夏原吉理户部。仁宗即位,改南京通政使。明年就拜户部尚书,出督畿内田赋。师逵病,命朴代之。宣德三年二月卒于官。   初,户部主事刘良不检,乞中贵人求上考。朴不可。良遂诬奏朴罪,朴就逮。成祖察其诬,得释。他日,吏部奏予良诰。仁宗曰:“此人素无行,且尝诬大臣,不可与。”良后果以赃败。朴在朝三十余年,自郎署至尚书,确然有守,不通干请,与右都御史向宝,俱以清介称。   宝,字克忠,进贤人。洪武中,以进士授兵部员外郎。九年无过,擢通政使,以不善奏对力辞,改应天府尹。建文时,坐事谪广西。成祖即位,召复职。已,复坐事下狱,降两浙盐运判官。仁宗在东宫,知其廉。及即位,召为右都御史兼詹事,并给两俸。寻应诏陈八事,多可采者。宣德初,改南京。三年入觐,帝悯其老,命致仕。归,卒于途。   宝有文学,宽厚爱民,而持身廉直,屡遭困厄不稍易,平居言不及利。历仕四十余年,卒之日,家具萧然。   陈寿,随人。洪武中,由国子生授户部主事。永乐元年迁员外郎。出为山东参政,所至以爱民为务。用夏原吉荐,召为工部左侍郎。皇太子监国南京,寿日陈兵民困,又乘间言左右干恩泽者多,恐累明德。太子深纳之。尝目送之出,顾侍臣曰:“侍郎中第一人也。”九年以汉王高煦谮,下狱,贫不能给朝夕。官属有馈之者,拒不受,竟死狱中。逾年,启殡如生。仁宗即位,赠工部尚书,谥敏肃,官其子瑺中书舍人,后亦至工部侍郎。   与寿同下狱死者,有马京、许思温。   京,武功人。洪武中,以进士授翰林编修,历左通政、大理卿。永乐元年为行部左侍郎。皇太子守北京,命兼辅导,尽诚翊赞,太子甚重之。数为高煦所谮,谪戍广西,仍坐前事,逮下狱。   思温,字叔雍,吴人。以国子生署刑部主事,累官北平按察副使。燕师起,思温佐城守有劳,擢刑部侍郎,改吏部,兼赞善。亦以谗下狱。皆瘐死。仁宗立,赠京少傅,谥文简;思温吏部尚书,官其子俊赞礼郎,进学翰林。   刘季{⺮虎},名韶,以字行,余姚人。洪武中进士。除行人。使朝鲜,却其馈赆。帝闻,赐衣钞,擢陕西参政。陕有逋赋,有司峻刑督,民不能输。季{⺮虎}至,与其僚分行郡县,悉纵械者,缓为期。民感其德,悉完纳。陕不产冈砂,而岁有课。季{⺮虎}言于朝,罢之。洪渠水溢,为治堰蓄泄,遂为永利。   建文中,召为刑部侍郎。民有为盗所引者,逮至,盗已死,乃召盗妻子使识之。听其辞,诬也,释之。吏亏官钱,诬千余人,悉为辨免。河阳逆旅硃、赵二人异室寝。赵被杀,有司疑硃杀之,考掠诬服。季{⺮虎}独曰:“是非夙仇,且其装无可利。”缓其狱,竟得杀赵者。扬州民家,盗夜入杀人,遗刀尸傍,刀有记识,其邻家也。官捕鞫之。邻曰:“失此刀久矣。”不胜掠,诬服。季{⺮虎}使人怀刀就其里潜察之。一童子识曰:“此吾家物。”盗乃得。   永乐初,纂修《大典》,命姚广孝、解缙及季{⺮虎}总其事。八年坐失出下狱,谪外任。逡巡未行,复下狱。久之始释。命以儒服隶翰林院编纂。寻授工部主事,卒于官。刘辰,字伯静,金华人。国初,以署典签使方国珍。国珍饰二姬以进,叱却之。李文忠驻师严州,辟置幕下。元帅葛俊守广信,盛冬发民浚城濠。文忠止之。不听。文忠怒,欲临以兵。辰请往谕之。俊悔谢,事遂已。以亲老辞归。   建文中,用荐擢监察御史,出知镇江府,勤于职事。濒江田八十余顷,久沦于水,赋如故,以辰言得除。京口闸废,转漕者道新河出江,舟数败。辰修故闸,公私皆便。漕河易涸,仰练湖益水,三斗门久废。辰修筑之,运舟既通,湖下田益稔。   永乐初,李景隆言辰知国初事,召至,预修《太祖实录》。迁江西布政司参政,奏蠲九郡荒田粮。岁饥,劝富民贷饥者,蠲其徭役以为之息。官为立券,期年而偿。辰居官廉勤尚气,与都司、按察使不相得,数争,坐免官。十四年起行部左侍郎,复留南京者三年。帝念其老,赐敕及钞币,今致仕。卒于途,年七十八。   杨砥,字大用,泽州人。洪武末,由进士授行人司右司副。上疏言:“扬雄为莽大夫,贻讥万世。董仲舒《天人三策》及正谊明道之言,足以扶翼世教。今孔庙从祀有雄无仲舒,非是。”帝从之。历官湖广布政司参议。建文中,言:“帝尧之德始于亲九族。今宜惇睦诸籓,无自剪枝叶。”不报。父丧归。   成祖即位,起鸿胪寺卿,乞终制。服阕,擢礼部侍郎,坐视河渠失职,降工部主事,改礼部。永乐十年迁北京行太仆寺卿。时吴桥至天津大水决堤伤稼。砥请开德州东南黄河故道及土河,以杀水势。帝命工部侍郎蔺芳经理之。定牧马法,请令民五丁养种马一匹,十马立群头一人,五十马立群长一人,养马家岁蠲租粮之半。而蓟州以东至山海诸卫,土地宽广,水草丰美,其屯军人养种马一匹,租亦免半。帝命军租尽蠲之,余悉从其议。于是马大蕃息。   砥刚介有守,尤笃孝行。十六年,母丧哀毁,未至家,卒。   虞谦,字伯益,金坛人。洪武中,由国子生擢刑部郎中,出知杭州府。   建文中请限僧道田,人无过十亩,余以均给贫民。从之。永乐初召为大理寺少卿。时有诏。建文中,上言改旧制者悉面陈。谦乃言前事请罪。帝见谦怖,笑曰:“此秀才辟老、佛耳。”释弗问。而僧道限田制竟罢。都察院论诓骗罪,准洪武榜例枭首以徇。谦奏:“比奉诏准律断罪,诓骗当杖流,枭首非诏书意。”帝从之。天津卫仓灾,焚粮数十万石。御史言主者盗用多,纵火自盖。逮几八百人,应死者百。谦白其滥,得论减。   七年,帝北巡,皇太子奏谦为右副都御史。明年,偕给事中杜钦巡视淮、凤抵陈州灾伤,免田租,赎民所鬻子女。明年,谦请振,太子谕之曰:“军民困极,而卿等从容请启,彼汲黯何如人也。”寻命督两浙、苏、松诸府粮,输南、北京及徐州、淮安。富民赂有司,率得近地,而贫民多远运。谦建议分四等:丁多粮最少者运北京,次少者运徐州,丁粮等者运南京、淮安,丁少粮多者存留本土。民利赖之。又言:徐州、吕梁二洪,行舟多阻。请每洪增挽夫二百,月给廪;官牛一百,暇时听民耕,大舟至,用以挽。人以为便。尝督运木,役者大疫。谦令散处之,疫遂息。未几,偕给事中许能巡抚浙江。   仁宗即位,召还,改大理寺卿。时吕升为少卿,仰瞻为丞,而谦又荐严本为寺正。帝方矜慎刑狱,谦等亦悉心奏当。凡法司及四方所上狱,谦等再四参复,必求其平。尝语人曰:“彼无憾,斯我无憾矣。”尝应诏上言七事,皆切中时务。有言其奏事不密,市恩于外者。帝怒,降少卿。一日,杨士奇奏事毕,不退。帝问:“欲何言,得非为虞谦乎?”士奇因具白其诬,且言谦历事三朝,得大臣体。帝曰:“吾亦悔之。”遂命复职。宣宗立,谦言:“旧制,犯死罪者,罚役终身。今所犯不等,宜依轻重分年限。”报可。宣德二年三月卒于官。谦美仪观,风采凝重。工诗画,自负才望。工部侍郎苏瓚以鄙猥班谦上,恒怏怏,人以是隘其量云。   吕升,山阴人。永乐初为溧阳教谕,历官江西、福建按察佥事,所至有清慎声。入为大理寺少卿。宣德八年致仕卒。   仰瞻,长洲人。永乐中由虎贲卫经历迁大理寺丞。正统间,宦官王振用事,百官多奔走其门,惟瞻与大理卿薛瑄不往。会与瑄辨杀夫冤狱,益忤振,下狱,谪戍大同。景泰初,召为右寺丞,执法愈坚,在位者多不悦。移疾归,加大理少卿。   严本,字志道,江阴人。少通群籍,习法律,以傅霖《刑统赋》辞约义博,注者非一,乃著《辑义》四卷。永乐十一年以荐征,试以疑律,敷析明畅。授刑部主事。侍郎张本掌部事,官吏少当意者,独重本,疑狱辄俾讯之。奉命使徽州,时督办后期,例罚工,本不忍迫民。或以为言,本曰:“吾办矣。”盖已寓书其子,鬻田为工作偿也。   仁宗立,以刑部尚书金纯及虞谦荐,改大理寺正。断狱者多以“知情故纵”及“大不敬”论罪。本争之曰:“律自叛逆数条外,无‘故纵’之文。即‘不敬’,情有重轻,岂可概入重比?”谦韪之,悉为驳正。良乡民失马,疑其邻,告于丞,拷死。丞坐决罚不如法,当徒,而告者坐绞。本曰:“丞罪当。告者因疑而诉,律以诬告致死,是丞与告者各杀一人,可乎?”驳正之。莒县屯卒夺民田,民讼于官,卒被笞。夜盗民驴,民搜得之。卒反以为诬,擒送千户,民被禁死。法司坐千户徒。本曰:“千户生,则死者冤矣。”遂正其故勘罪。苏州卫卒十余人夜劫客舟于河西务,一卒死。惧事觉,诬邻舟解囚人为盗,其侣往救见杀。皆诬服。本疑之曰:“解人与囚同舟。为盗,囚必知之。”按验,果得实,遂抵卒罪。   本立身方严,非礼弗履。其使徽也,知府馈酒肴亦不受。年七十八卒。   汤宗,字正传,浙江平阳人。洪武末,由太学生擢河南按察佥事,改北平。建文时上变,言按察使陈瑛受燕邸金钱,有异谋。诏逮瑛,安置广西,而迁宗山东按察使。坐事,左迁刑部郎中,出知苏州府。苏连岁水,民流,逋租百余万石。宗谕富民出米代输。富民知其爱民,不三月悉完纳。   永乐元年,有言其坐视水患者,逮下狱,谪判禄州。以黄淮荐,召为大理寺丞。或言宗曾发潜邸事。帝曰:“帝王惟才是使,何论旧嫌。”时外国贡使病死,从人谓医杀之。狱具,宗阅牍叹曰:“医与使者何仇,而故杀之乎?”卒辨出之。寻命振饥河南,还署户部事。解缙下狱,词连宗,坐系十余年。仁宗立,复官,再迁南京大理卿。宣宗初,清军山东。会天久不雨,极陈民间饥困状。帝为蠲租免役,罢不急之务。宣德二年卒。   赞曰:永、宣之际,严饬吏治,职事修举。若郁新之理赋,杨砥之马政,刘季{⺮虎}、虞谦之治狱,可谓能其官矣。李庆、师逵诸人,清介有执,皆列卿之良也。陈寿、马京遭谗早废,惜乎未竟其用。金忠奋身卒伍,进自艺术末流,而有士君子之行。当其侃侃持论于文皇父子间,忠直不挠,卒以诚信悟主,岂不伟哉。    列传第三十九   △茹瑺 严震直 张紞毛泰亨 王钝 郑赐 郭资 吕震 李至刚方宾 吴中 刘观   茹瑺,衡山人。洪武中,由监生除承敕郎,历通政使。勤于职,太祖贤之。二十三年拜右副都御史,又试兵部尚书,寻实授,加太子少保。及惠帝即位,改吏部,与黄子澄不相能,刑部尚书暴昭发其赃罪,出掌河南布政司事。寻复召为兵部尚书。   燕兵至龙潭,帝遣瑺及曹国公李景隆、都督同知王佐诣燕军议和。瑺等见成祖,伏地流汗,不能发一言。成祖曰:“公等言即言耳,何惧至是。”久之,乃言奉诏割地讲和。成祖笑曰:“吾无罪而削为庶人,今救死,何以地为!且皇考封诸子,已各有分地矣。其缚奸臣来,吾即解甲谒孝陵归籓。”瑺等唯唯顿首还。   成祖入京师,召瑺。瑺首劝进。成祖既即位,下诏言景隆、瑺、佐及陈瑄事太祖忠,功甚重。封瑺忠诚伯,食禄一千石,终其身。仍兵部尚书、太子少保。选其子鉴为秦府长安郡主仪宾。即命瑺出营郡主府第。   还朝,坐不送赵王,遣归里。既而为家人所讼,逮至京。释还。过长沙不谒谷王,王以为言。时方重籓王礼,谷王又开金川门有功,帝意向之。陈瑛遂劾瑺违祖制,逮下锦衣狱。瑺知不免,命子铨市毒药,服之死。时永乐七年二月也。法司劾铨毒其父,请以谋杀父母论。后以铨实承父命,减死,与兄弟家属二十七人谪戍广西河池。仁宗立,释还。宣宗与所没田庐。   瑺居官谨慎,谦和有容。其死也,人颇惜之。   严震直,字子敏,乌程人。洪武时以富民择粮长,岁部粮万石至京师,无后期,帝才之。二十三年特授通政司参议,再迁为工部侍郎。二十六年六月进尚书。时朝廷事营建,集天下工匠于京师,凡二十余万户。震直请户役一人,书其姓名、所业于官,有役则按籍更番召之,役者称便。乡民诉其弟侄不法,帝付震直讯。具狱上,帝以为不欺,赦其弟侄。已,坐事降御史,数雪冤狱。   二十八年讨龙州,使震直偕尚书任亨泰谕安南。还,条奏利病,称旨。寻命修广西兴安县灵渠。审度地势,导湘、漓二江,浚渠五千余丈,筑渼潭及龙母祠土堤百五十余丈,又增高中江石堤,建陡闸三十有六,凿去滩石之碍舟者,漕运悉通。归奏,帝称善。   三十年二月疏言:“广东旧运盐八十五万余引于广西,召商中买。今终年所运,才十之一。请分三十万八千余引贮广东,别募商入粟广西之粮卫所,支盐广东,鬻之江西南安、赣州、吉安、临江四府便。”帝从之。广盐行于江西自此始。   其年四月擢右都御史,寻复为工部尚书。建文中,尝督饷山东,已而致仕。成祖即位,召见,命以故官巡视山西。至泽州,病卒。   张紞,字昭季,富平人。洪武中,举明经。为东宫侍书,累迁试左通政。十五年,云南平,出为左参政。陛辞,帝赋诗二章赐之。历左布政使。二十年春入觐,治行为天下第一,特令吏部勿考。赐玺书曰:“曩者讨平西南,命官抚守,尔紞实先往,于今五年。诸蛮听服,诚信相孚,克恭乃职,不待考而朕知其功出天下十二牧上。故嘉尔绩,命尔仍治滇南。往,钦哉。”紞在滇凡十七年,土地贡赋、法令条格皆所裁定。民间丧祭冠婚咸有定制,务变其俗。滇人遵用之。朝士董伦、王景辈谪其地,皆接以礼意。   惠帝即位,召为吏部尚书。诏征遗逸士集阙下。紞所选用,皆当其才。会修《太祖实录》,命试翰林编纂官,紞奏杨士奇第一。士奇由是知名。   成祖入京师,录中朝奸臣二十九人,紞与焉。以茹瑺言,宥仍故职。无何,帝临朝而叹,咎建文时之改官制者。乃令紞及户部尚书王钝解职务,月给半俸,居京师。紞惧,自经于吏部后堂,妻子相率投池中死。   紞在吏部,值变官制,小吏张祖言曰:“高皇帝立法创制,规模甚远。今更之,未必胜,徒滋人口,愿公力持之。”紞不能用,然心贤祖,奏为京卫知事。后紞死,属吏无敢视者,唯祖经纪其丧。世传燕师入京,紞即自经死;严震直奉使至云南,遇建文君悲怆吞金死。考诸国史,非其实也。   时有毛泰亨者,建文时为吏部侍郎,与紞同事。紞死,泰亨亦死。   王钝,字士鲁,太康人。元末猗氏县尹。洪武中,征授礼部主事,历官福建参政,以廉慎闻。遣谕麓川,却其赠。或曰:“不受恐远人疑贰。”钝乃受之。还至云南,输之官库。二十三年迁浙江左布政使。在浙十年,名与张紞埒。帝尝称于朝,以劝庶僚。   建文初,拜户部尚书。成祖入,逾城走,为逻卒所执。诏仍故官。未几,与紞俱罢。寻命同工部尚书严震直等分巡山西、河南、陕西、山东,又同新昌伯唐云经理北平屯种。承制再上疏言事,皆允行。永乐二年四月赐敕以布政使致仕。既归,郁郁死。   子沦,永乐四年进士。仁宗时迁郑王府左长史,数以礼谏王。尝拟荀卿《成相篇》,撰十二章以献。语切,与王不合。召改户部郎中。英宗即位,擢户部右侍郎,巡抚浙江,有惠政。母丧起复,入觐,留摄部事。寻以老乞归,卒。   郑赐,字彦嘉,建宁人。洪武十八年进士。授监察御史。时天下郡邑吏多坐罪谪戍,赐尝奉命于龙江编次行伍。方暑,诸囚惫甚。赐脱其械,俾僦舍止息,周其饮食,病者与医药,多所全活。秩满当迁,湖广布政司参议阙,命赐与检讨吴文为之。二人协心划弊,民以宁辑,苗獠畏怀。母丧,去。服除,改北平参议,事成祖甚谨。复坐累谪戍安东屯。及惠帝即位,成祖及楚王桢皆举赐为长史。不许,召为工部尚书。燕兵起,督河南军扼燕。成祖入京师,李景隆讦赐罪亚齐、黄。逮至,帝曰:“吾于汝何如,乃相背耶?”赐曰:“尽臣职耳。”帝笑释之,授刑部尚书。   永乐元年,劾都督孙岳擅毁太祖所建寺,诏安置海南。岳,建文时守凤阳,尝毁寺材,修战舰以御燕军,燕知其有备,取他道南下,故赐劾之。二年劾李景隆阴养亡命,谋不轨。又与陈瑛同劾耿炳文僭侈,炳文自经死。皆揣帝意所恶者。祁阳教谕康孔高朝京师还,枉道省母。会母疾,留侍九阅月不行。赐请逮问孔高,罪当杖。帝曰:“母子暌数年,一旦相见难遽舍,况有疾,可矜也。”命复其官。   三年秋,代李至刚为礼部尚书。四年正月,西域贡佛舍利,赐因请释囚。帝曰:“梁武、元顺溺佛教,有罪者不刑,纪纲大坏,此岂可效!”是年六月朔,日当食,阴云不见,赐请贺。不许。赐言“宋盛时尝行之。”帝曰:“天下大矣,京师不见,如天下见之何?”卒不许。   赐为人颇和厚,然不识大体,帝意轻之。为同官赵羾所间,六年六月忧悸卒。帝疑其自尽。杨士奇曰:“赐有疾数日,惶惧不敢求退。昨立右顺门,力不支仆地,口鼻有嘘无吸。”语未竟,帝曰:“微汝言,几误疑赐。赐固善人,才短耳。”命予葬祭。洪熙元年赠太子少保,谥文安。   郭资,武安人。洪武十八年进士。累官北平左布政使,阴附于成祖。及兵起,张昺等死,资与左参政孙瑜、按察司副使墨麟、佥事吕震率先降,呼万岁。成祖悦,命辅世子居守。   成祖转战三年,资主给军饷。及即位,以资为户部尚书,掌北平布政司。北京建,改行部尚书,统六曹事。定都,仍改户部。时营城郭宫殿,置官吏及出塞北征,工役繁兴,资举职无废事。仁宗立,以旧劳兼太子宾客。寻以老病,加太子太师,赐敕致仕。宣德四年,复起户部尚书,奉职益勤。八年十二月卒,年七十三。赠汤阴伯,谥忠襄。官其子佑户部主事。   资治钱谷有能称,仁宗尝以问杨士奇。对曰:“资性强毅,人不能干以私。然蠲租诏数下不奉行,使陛下恩泽不流者,资也。”   吕震,字克声,临潼人。洪武十九年以乡举入太学。时命太学生出稽郡邑壤地,以均贡赋。震承檄之两浙,还奏称旨,擢山东按察司试佥事。入为户部主事,迁北平按察司佥事。燕兵起,震降于成祖,命侍世子居守。永乐初,迁真定知府,入为大理寺少卿。三年迁刑部尚书。六年改礼部。皇太子监国,震婿主事张鹤朝参失仪,太子以震故宥之。帝闻之怒,下震及蹇义于锦衣卫狱。已,复职。仁宗即位,命兼太子少师,寻进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宣德元年四月卒。   震尝三奉命省亲,两值关中饥,令所司出粟振之,还始以闻。然无学术,为礼官,不知大体。成祖崩,遗诏二十七日释缞服。及期,震建议群臣皆易乌纱帽,黑角带。近臣言:“仁孝皇后崩,既释缞服,太宗易素冠布腰绖。”震勃然变色,诋其异己。仁宗黜震议,易素冠布腰绖。洪熙元年,分遣群臣祀岳镇海渎及先代帝王陵,震乞祀周文、武、成、康。便道省母,私以妻丧柩与香帛同载。祀太庙致斋,饮酒西番僧舍,大醉归,一夕卒。   震为人佞谀倾险。永乐时,曹县献驺虞,榜葛剌国、麻林国进麒麟,震请贺。帝曰:“天下治安,无麒麒何害?”贵州布政使蒋廷瓚言:“帝北征班师,诏至思南大岩山,有呼万岁者三。”震言:“此山川效灵。”帝曰:“山谷之声,空虚相应,理或有之。震为国大臣,不能辩其非,又欲因之进媚,岂君子事君之道?”郎中周讷请封禅,震力赞之,帝责其谬。震虽累受面斥,然终不能改。金水河、太液池冰,具楼阁龙凤花卉状。帝召群臣观之。震因请贺。不许。而隆平侯张信奏太和山五色云见,侍郎胡濙图上瑞光榔梅灵芝,震率群臣先后表贺云。   成祖初巡北京,命定太子留守事宜。震请常事听太子处分,章奏分贮南京六科,回銮日通奏。报可。十一年、十四年,震再请如前制。十七年,帝在北京,因事索章奏,侍臣言留南京。帝忘震前请,曰:“章奏宜达行在,岂礼部别有议耶?”问震。震惧罪,曰:“无之,奏章当达行在。”三问,对如前。遂以擅留奏章,杀右给事中李能。众知能冤,畏震莫敢言。尹昌隆之祸,由震构之。事具《昌隆传》。夏原吉、方宾以言北征饷绌得罪,以震兼领户、兵部事。震亦自危。帝令官校十人随之,曰:“若震自尽,尔十人皆死。”   震有精力,能强记,才足以济其为人。凡奏事,他尚书皆执副本,又与左右侍郎更进迭奏。震既兼三部,奏牍益多,皆自占奏,侍郎不与也。情状委曲,千绪万端,背诵如流,未尝有误。尝扈北狩,帝见碑立沙碛中,率从臣读其文。后一年,与诸文学臣语及碑,诏礼部遣官往录之。震言不须遣使,请笔札帝前疏之。帝密使人拓其本校之,无一字脱误者。   子熊。宣宗初立,震数于帝前乞官,至流涕。帝不得已,授兵科给事中。   李至刚,名钢,以字行,松江华亭人。洪武二十一年举明经。选侍懿文太子,授礼部郎中。坐累谪戍边,寻召为工部郎中,迁河南右参议。河决汴堤,至刚议借王府积木,作筏济之。建文中,调湖广左参议,坐事系狱。   成祖即位,左右称其才,遂以为右通政。与修《太祖实录》,朝夕在上左右,称说洪武中事,甚见亲信。寻进礼部尚书。永乐二年册立皇太子,至刚兼左春坊大学士,直东宫讲筵,与解缙后先进讲。已,复坐事下狱,久之得释,降礼部郎中。恨解缙,中伤之。缙下狱,词连至刚,亦坐系十余年。仁宗即位,得释,复以为左通政。给事中梁盛等劾至刚辈十余人,当大行晏驾,不宿公署,饮酒食肉,恬无戚容。帝念至刚先朝旧人,出为兴化知府,时年已七十。再岁,殁于官。   至刚为人敏给,能治繁剧,善傅会。首发建都北平议,请禁言事者挟私,成祖从之。既得上心,务为佞谀。尝言太祖忌辰,宜效宋制,令僧道诵经。山东野蚕成茧,至刚请贺。陕西进瑞麦,至刚率百官贺。帝皆不听。中官使真腊,从者逃三人,国王以国中三人补之。帝令遣还,至刚言:“中国三人,安知非彼私匿?”帝曰:“朕以至诚待内外,何用逆诈。”所建白多不用。   妻父丽重法,至刚为乞免。帝曰:“狱轻重,外人何以知之?”至刚曰:“都御史黄信为臣言。”帝怒,诛信。初,至刚与解缙交甚厚。帝书大臣姓名十人,命缙疏其人品,言至刚不端。缙谪广西,至刚遂奏其怨望,改谪交阯。   方宾,钱塘人。洪武时由太学生试兵部郎中。建文中,署应天府事。坐罪戍广东。以茹瑺荐,召复官。成祖入京师,宾与侍郎刘俊等迎附,特见委用,进兵部侍郎。四年,俊以尚书出征黎利,宾理部事,有干才,应务不滞。性警敏,能揣上意,见知于帝,颇恃宠贪恣。七年进尚书,扈从北京,兼掌行在吏部事。明年从北征,与学士胡广、金幼孜、杨荣,侍郎金纯并与机密。自后帝北巡,宾辄扈从。   十九年,议亲征。尚书夏原吉、吴中、吕震与宾共议,宜且休兵养民。未奏,会帝召宾,宾言粮饷不足,召原吉,亦以不给对。帝怒,遣原吉视粮开平,旋召还下狱。宾方提调灵济宫。中使进香至,语宾以帝怒。宾惧,自缢死。帝实无意杀宾,闻宾死,乃益怒,戮其尸。   吴中,字思正,武城人。洪武末,为营州后屯卫经历。成祖取大宁,迎降。以转饷捍御功,累迁至右都御史。永乐五年,改工部尚书。从北征,艰归。起复,改刑部。十九年,与夏原吉、方宾等同以言北征饷绌,忤旨系狱。仁宗即位,出之,复其官,兼詹事,加太子少保。宣德元年从征乐安。三年坐以官木石遗中官杨庆作宅,下狱,落宫保,夺禄一年。正统六年,殿工成,进少师。明年卒,年七十。追封茌平伯,谥荣襄。   中勤敏多计算。先后在工部二十余年,北京宫殿,长、献、景三陵,皆中所营造。职务填委,规画井然。然不恤工匠,又湛于声色,时论鄙之。   刘观,雄县人。洪武十八年进士。授太谷县丞,以荐擢监察御史。三十年迁署左佥都御史。坐事下狱,寻释。出为嘉兴知府,丁父忧去。   永乐元年,擢云南按察使,未行,拜户部右侍郎。二年调左副都御史。时左都御史陈瑛残刻,右都御史吴中宽和,观委蛇二人间,务为容悦。四年,北京营造宫室,观奉命采木浙江,未几还。明年冬,帝以山西旱,命观驰传往,散遣采木军民。六年,郑赐卒,擢礼部尚书。十二月与刑部尚书吕震易官。坐事为皇太子谴责。帝在北京闻之,以大臣有小过,不宜遽折辱,特赐书谕太子。八年,都督佥事费瓛讨凉州叛羌,命观赞军事。还,坐事,谪本部吏。十三年还职,改左都御史。十五年督浚河漕。十九年命巡抚陕西,考察官吏。   仁宗嗣位,兼太子宾客,旋加太子少保,给二俸。时大理少卿弋谦数言事,帝厌其繁琐。尚书吕震、大理卿虞谦希旨劾奏,观复令十四道御史论其诬妄,以是为舆论所鄙。   时未有官妓之禁。宣德初,臣僚宴乐,以奢相尚,歌妓满前。观私纳贿赂,而诸御史亦贪纵无忌。三年六月朝罢,帝召大学士杨士奇、杨荣至文华门,谕曰:“祖宗时,朝臣谨饬。年来贪浊成风,何也?”士奇对曰:“永乐末已有之,今为甚耳。”荣曰:“永乐时,无逾方宾。”帝问:“今日谁最甚者?”荣对曰:“刘观。”又问:“谁可代者?”士奇、荣荐通政使顾佐。帝乃出观视河道,以佐为右都御史。于是御史张循理等交章劾观,并其子辐诸赃污不法事。帝怒,逮观父子,以弹章示之。观疏辨。帝益怒,出廷臣先后密奏,中有枉法受赇至千金者。观引伏,遂下锦衣卫狱。明年将置重典。士奇、荣乞贷其死。乃谪辐戍辽东,而命观随往,观竟客死。七年,士奇请命风宪官考察奏罢有司之贪污者,帝曰:“然。向使不罢刘观,风宪安得肃。”   赞曰:成祖封茹瑺,以事太祖有功。然考之,未有所表见,意史轶之欤?严震直之于广西,张紞之于云南,治效卓然。王钝、郑赐为方伯、监司,声绩颇著。至其晚节,皆不克自振,惜夫。郭资、吕震之徒,有干济才,而操行无取。李至刚之险,吴中、刘观之墨,又不足道矣。    列传第四十   董伦王景 仪智子铭 邹济徐善述 王汝玉 梁潜周述弟孟简 陈济陈继 杨翥 俞山 俞纲 潘辰 王英 钱习礼周叙刘俨 柯潜罗璟 孔公恂司马恂   董伦,字安常,恩人。洪武十五年以张以宁荐,授赞善大夫,侍懿文太子,陈说剀切。太祖嘉之,进左春坊大学士。太子薨,出为河南左参议。肇州吏目兰溪诸葛伯衡廉,伦荐之。帝遽擢为陕西参议。又言儒学训导宜与冠带,别于士子。刘导始注选。三十年坐事谪云南教官。云南初设学校,伦以身教,人皆向学。   建文初,召拜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与方孝孺同侍经筵。御书“怡老堂”额宠之,又赐髹几、玉鸠杖。解缙谪河州,以伦言得召还。伦质直敦厚,尝劝帝睦亲籓,不听。成祖即位,伦年已八十,命致仕,寻卒。   其与伦同时为礼部侍郎者,有王景,字景彰,松阳人。洪武初,为怀远教谕。以博学应诏。命作朝享乐章,定籓王朝觐仪。累官山西参政,与伦先后谪云南。建文初,召入翰林,修《太祖实录》。用张紞荐,除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讲。成祖即位,擢学士。帝问葬建文帝礼,景顿首言:“宜用天子礼。”从之。永乐六年卒于官。   仪智,字居真,高密人。洪武末,举耆儒,授高密训导,迁莘县教谕。擢知高邮州,课农兴学,吏民爱之。   永乐元年迁宝庆知府。土人健悍,独畏智,相戒不敢犯。召为右通政兼右中允。未几,迁湖广右布政使。坐事谪役通州。六年冬,湖广都指挥使龚忠入见。帝问湖湘间老儒,忠以智对。即日召之。既至,拜礼部左侍郎。十一年元旦,日当食,尚书吕震请朝贺如常,智持不可。会左谕德杨士奇亦以为言,乃免贺如智议。   十四年诏吏部、翰林院择耆儒侍太孙。士奇及蹇义首荐智。太子曰:“吾尝举李继鼎,大误,悔无及。智诚端士,然老矣。”士奇顿首言:“智起家学官,明理守正。虽耄,精神未衰。廷臣中老成正大,无逾智者。”是日午朝,帝顾太子曰:“侍太孙讲读得人未?”太子对曰:“举礼部侍郎仪智,议未决。”帝喜曰:“智虽老,能直言,可用也。”遂命辅导皇太孙。每进讲书史,必反复启迪,以正心术为本。十九年,年八十,致仕,卒于家。洪熙元年赠太子少保,谥文简。   季子铭,字子新。宣宗即位,以侍郎戴纶荐,授行在礼科给事中。九年秩满,帝念智旧劳,改铭修撰。正统三年预修宣庙《实录》成,迁侍讲,后改郕府长史。   郕王监国,视朝午门。廷臣劾王振,叫号莫辨人声。铭独造膝前,免冠敷奏。下令旨族振,众哗始息。景帝即位,力赞征伐诸大事。寻以潜邸恩,授礼部右侍郎。明年兼经筵官。帝每临讲幄,辄命中官掷金钱于地,任讲官遍拾之,号“恩典”。文臣与者,内阁高谷等外,惟铭与俞山、俞纲、萧鎡、赵琬数人而已。寻进南京礼部尚书。怀献太子立,加太子太保,召为兵部尚书兼詹事。   苏州、淮安诸郡积雪,民冻饿死相枕。沙湾筑河,役山东、河南九万人,责民间铁器数万具。铭请于帝,多所宽恤。因灾异,言消弭在敬天法祖,省刑薄敛,节用爱人。录《皇明祖训录》以进,深见奖纳。卒,谥忠襄。   铭少学于吴讷。天性孝友,易直有父风。长子海,锦衣卫百户。季子泰,举于乡,为礼科给事中。并以父恩授云。   邹济,字汝舟,余杭人。事母以孝闻。博学强记,尤长《春秋》。为余杭训导,师法严。累迁国子学录、助教,以荐知平度州。永乐初,预修《太祖实录》成,除礼部郎中。征安南,从幕府司奏记。还为广东右参政,再迁左春坊左庶子,授皇孙经。   济为人和易坦夷,无贵贱皆乐亲之。秩满,进少詹事。当是时,宫僚多得罪,徐善述、王汝玉、马京、梁潜辈被谗,相继下狱死。济积忧得疾。皇太子以书慰曰:“卿善自摄。即有不讳,当提携卿息,不使坠蓬蒿也。”卒,年六十八。洪熙元年赠太子少保,谥文敏。命有司立祠墓侧,春秋祀之。   子干,字宗盛,济卒时尚幼。仁宗监国,命为应天府学生,月赐钞米。举正统四年进士。景帝初,由兵部郎中超擢本部右侍郎,以才为于谦所倚。也先入寇,九门皆闭。百姓避兵者,号城下求入,干开门纳之。寻改礼部,兼庶子,考察山西官吏,黜布政使侯复以下五十余人。巡视河南、凤阳水灾,与王竑请振。又请令诸生输粟入监读书。纳粟入监自此始。成化二年振畿内饥,再迁礼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被劾乞休,卒,谥康靖。   徐善述,字好古,天台人。洪武中,行岁贡法,善述首贡入太学。授桂阳州学正。永乐初,以国子博士擢春坊司直郎。见重于皇太子,每称为“先生”,尝致书赐酒及诗。迁左赞善,坐累死。与邹济同日赠太子少师,谥文肃。立祠,春秋祀亦如济。   王汝玉,名璲,以字行,长洲人。颖敏强记。少从杨维桢学。年十七,举于乡。永乐初,由应天府学训导擢翰林五经博士,历迁右春坊右赞善,预修《永乐大典》。仁宗在东宫,特被宠遇。群臣应制撰《神龟赋》,汝玉第一,解缙次之。七年坐修《礼书》紊制度,当戍边。皇太子监国,宥之,以为翰林典籍。寻进左赞善,坐解缙累,瘐死。洪熙初,赠太子宾客,谥文靖,遣官祭其家。   梁潜,字用之,泰和人。洪武末,举乡试。授四川苍溪训导。以荐除知四会县,改阳江、阳春,皆以廉平称。永乐元年召修《太祖实录》。书成,擢修撰。寻兼右春坊右赞善,代郑赐总裁《永乐大典》。帝幸北京,屡驿召赴行在。十五年复幸北京,太子监国。帝亲择侍从臣,翰林独杨士奇,以潜副之。有陈千户者,擅取民财,令旨谪交阯。数日后念其有军功,贷还。或谗于帝曰:“上所谪罪人,皇太子曲宥之矣。”帝怒,诛陈千户,事连潜及司谏周冕,逮至行在,亲诘之。潜等具以实对。帝谓杨荣、吕震曰:“事岂得由潜!”然卒无人为白者,俱系狱。或毁冕放恣,遂并潜诛。潜妻杨氏痛潜非命,不食死。   子楘,由进士为刑部主事,善辨冤狱。用荐擢广西副使,进布政使。将士多杀良民报功,楘谕其帅,生致难民一人,准功一级,全活无算。田州土官岑鉴兄弟相仇,楘为解之,却其厚馈。抚服梗化女土官,民夷服其信义。终浙江布政使。   周述,字崇述,吉水人。永乐二年与从弟孟简并进士及第。帝手题二人策,奖赏之,并授翰林编修。寻诏解缙选曾棨等二十八人读书文渊阁,述、孟简皆与焉。司礼监给纸笔,光禄给朝暮馔,礼部月给膏烛钞人三锭,工部择近宅居之,一时以为荣。   述尝扈北巡,累进左春坊谕德。仁宗即位,命从皇太子谒陵南京。召至榻前,问所以匡弼储君者,对称旨。宣宗时,进左庶子。正统初,卒官。   孟简在翰林二十年,始迁詹事府丞,出为襄王府长史。有言宜留备顾问者,帝曰:“辅朕弟,尤胜于辅朕也。”述温厚简静,未尝有疾言遽色,文章雅赡。孟简谦退不伐,生平无睚眦于人。并为世所重云。   陈济,字伯载,武进人。读书过目成诵。尝以父命如钱塘,家人赍货以从。比还,以其赀之半市书,口诵手钞。十余年,尽通经史百家之言。成祖诏修《永乐大典》,用大臣荐,以布衣召为都总裁,修撰曾棨等为之副。词臣纂修者,及太学儒生数千人,繙秘库书数百万卷,浩无端倪。济与少师姚广孝等数人,发凡起例,区分钩考,秩然有法。执笔者有所疑,辄就济质问,应口辨析无滞。书成,授右赞善。谨慎无过,皇太子甚礼重之。凡稽古纂集之事,悉以属济。随事敷奏,多所裨益。五皇孙皆从受经。居职十五年而卒。年六十二。   济少有酒过,母戒之,终其身未尝至醉。弟洽为兵部尚书,事济如父。济深惧盛满,弥自谦抑。所居蓬户苇壁,裁蔽风雨,终日危坐,手不释卷。为文根据经史,不事葩藻。尝云:“文贵如布帛菽粟,有益于世尔。”其后有陈继、杨翥者,亦以布衣通经。用杨士奇荐,继由博士入翰林。而翥竟用景帝潜邸恩,与俞山、俞纲等皆至大官。自天顺后,始渐拘资格。编修马升、检讨傅宗不由科目,李贤皆出之为参议。布衣无得预馆阁者,而弘治间潘辰独以才望得之,一时诧异数焉。   陈继,字嗣初,吴人。幼孤,母吴氏,躬织以资诵读。比长,贯穿经学,人呼为“陈五经”。奉母至孝,府县交荐,以母老不就。母卒,哀毁过人。永乐中,复举孝行,旌其母曰“贞节”。仁宗即位,开弘文阁。帝临幸,问:“今山林亦有名士乎?”杨士奇初不识继。夏原吉治水苏、松,得其文,归以示士奇,士奇心识之。及帝问,遂以继对。召为国子博士,寻改翰林《五经》博士,直弘文阁。宣宗初,迁检讨。引疾归,卒。   杨翥,字仲举,亦吴人。少孤贫,随兄戍武昌,授徒自给。杨士奇微时,流寄窘乏,翥辄解馆舍让之,而己教授他所。士奇心贤之。及贵,荐翥经明行修。宣宗诏试吏部,称旨,授翰林院检讨,历修撰。正统中,诏简郕王府僚。诸翰林皆不欲行,乃出侍讲仪铭及翥为左右长史。久之,引年归。王即大位,入朝,拜礼部右侍郎。景泰三年进尚书,给禄致仕。明年卒,年八十五。翥笃行绝俗,一时缙绅厚德者,翥为最。既没,景帝念之,召其子珒入觐,授本邑主簿。   俞山,字积之,秀水人。由乡举为郕府伴读。景帝时,拜吏部右侍郎。而嘉兴俞纲由诸生缮写《实录》,试中书舍人,授郕府审理。景帝时,以兵部右侍郎入阁预机务。居三日,固辞,守本官。景帝将易东宫,山密疏谏。不听。怀献太子立,加太子少傅,山意不自安,致仕去。纲加太子少保。英宗复辟,山以致仕得免。而纲当景泰时,能周旋二帝间,故得调南京礼部。成化初致仕,卒。   潘辰,字时用,景宁人。少孤,随从父家京师,以文学名。弘治六年诏天下举才德之士隐于山林者。府尹唐恂举辰,吏部以辰生长京师,寝之。恂复奏,给事中王纶、夏昂亦交章荐,乃授翰林待诏。久之,掌典籍事。预修《会典》成,进五经博士。正德中,刘瑾摘《会典》小疵,复降为典籍,俄还故官。南京缺祭酒,吏部推石珤及辰。帝以命珤,而擢辰编修。居九年,超擢太常少卿,致仕归,卒。特赐祭葬。辰居官勤慎,晨入夜归。典制诰时,有以币酬者,坚却之。士大夫重其学行,称为“南屏先生”。   王英,字时彦,金溪人。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读书文渊阁。帝察其慎密,令与王直书机密文字。与修《太祖实录》,授翰林院修撰,进侍读。   二十年,扈从北征。师旋,过李陵城。帝闻城中有石碑,召英往视。既至,不识碑所。而城北门有石出土尺余。发之,乃元时李陵台驿令谢某德政碑也,碑阴刻达鲁花赤等名氏。具以奏。帝曰:“碑有蒙古名,异日且以为己地,启争端。”命再往击碎之。沉诸河,还奏。帝喜其详审,曰:“尔是二十八人中读书者,朕且用尔。”因问以北伐事。英曰:“天威亲征,彼必远遁,愿勿穷追。”帝笑曰:“秀才谓朕黩武邪?”因曰:“军中动静,有闻即入奏。”且谕中官勿阻。立功官军有过,命勿与粮,相聚泣。以英奏,复给予。仁宗即位,累进右春坊大学士,乞省亲归。   宣宗立,还朝。是时海内宴安,天子雅意文章,每与诸学士谈论文艺,赏花赋诗,礼接优渥。尝谓英曰:“洪武中,学士有宋濂、吴沉、硃善、刘三吾。永乐初,则解缙、胡广。汝勉之,毋俾前人独专其美。”修太宗、仁宗《实录》成,迁少詹事,赐麒麟带。母丧,特与葬祭,遣中官护归。寻起复。正统元年命侍经筵,总裁《宣宗实录》,进礼部侍郎。八年命理部事。浙江民疫,遣祭南镇。时久旱,英至,大雨,民呼“侍郎雨”。年七十,再乞休。不许。十二年,英子按察副使裕坐事下狱。英上疏待罪。宥不问。明年进南京礼部尚书,俾就闲逸。居二年卒,年七十五。赐祭葬,谥文安。   英端凝持重,历仕四朝。在翰林四十余年,屡为会试考官,朝廷制作多出其手,四方求铭志碑记者不绝。性直谅,好规人过,三杨皆不喜,故不得柄用。裕后累官四川按察使。   钱习礼,名干,以字行,吉水人。永乐九年进士。选庶吉士,寻授检讨。习礼与练子宁姻戚。既仕,乡人以奸党持之,恒惴惴。杨荣乘间言于帝,帝笑曰:“使子宁在,朕犹当用之,况习礼乎。”仁宗即位,迁侍读,知制诰,以省亲归。   宣德元年修两朝《实录》,与侍讲陈敬宗、陈循同召还,进侍读学士。英宗开经筵,为讲官。《宣宗实录》成,擢学士,掌院事。七年以故鸿胪寺为翰林院。落成,诸殿阁大学士皆至,习礼不设杨士奇、杨溥座,曰:“此非三公府也。”士奇等以闻。帝命具座。后遂为故事。   正统九年乞致仕。不许。明年,六部侍郎多阙,帝命吏部尚书王直会大臣推举,而特旨擢习礼于礼部。习礼力辞。不允。王振用事,达官多造其门,习礼耻为屈。十二年六月复上章乞骸骨,乃得归。习礼笃行谊,好古秉礼,动有矩则。家居十五年卒,年八十有九。谥文肃。   周叙,字公叙,吉水人。年十一能诗。永乐十六年进士。选庶吉士,作《黄鹦鹉赋》,称旨,授编修。历官侍读,直经筵。正统六年上疏言事,帝嘉纳焉。八年夏又上言:“比天旱,陛下责躬虔祷,而臣下不闻效忠补过之言,徒陈情乞用而已。掌铨选者罔论贤否,第循资格。司国计者不问耕桑,惟勤赋敛。军士困役作,刑罚失重轻,风宪无激扬,言官务缄默。僧道数万,日耗户口,流民众多,莫为矜恤。”帝以章示诸大臣。王直等皆引罪求罢。十一年迁南京侍讲学士。   郕王监国,驰疏言:“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殿下宜卧薪尝胆,如越之报吴。使智者献谋,勇者效力,务扫北庭,雪国耻。先遣辩士,卑词重币乞还銮舆,暂为君父屈。”因条上励刚明、亲经史、修军政、选贤才、安民心、广言路、谨微渐、修庶政八事。王嘉纳之。景泰二年又请复午朝,日接大臣,咨诹治道。经筵之余,召文学从臣讲论政事,并诏天下臣民直言时政缺失。帝因诏求言。   叙负气节,笃行谊。曾祖以立,在元时以宋、辽、金三史体例未当,欲重修。叙思继先志,正统末,请于朝。诏许自撰,铨次数年,未及成而卒。   同邑刘俨,字宣化。正统七年进士第一。历官太常少卿。景泰中,典顺天乡试,黜大学士陈循、王文子,几得危祸。详《高谷传》。天顺初,改掌翰林院事,卒官。赠礼部侍郎,谥文介。俨立朝正直,居乡亦有令德云。   柯潜,字孟时,莆田人。景泰二年举进士第一。历洗马。天顺初,迁尚宝少卿,兼修撰。宪宗即位,以旧宫僚擢翰林学士。《英宗实录》成,进少詹事。慈懿太后之丧,潜与修撰罗璟上章,请合葬裕陵。廷臣相继争。未报。潜曰:“朝廷大事,臣子大节,舍是奚所用心。”与璟皆再疏争,竟得如礼。连遭父母丧,诏起为祭酒,固乞终制。许之。未几卒。   潜邃于文学,性高介。为学士时,即院中后圃构清风亭,凿池莳芙蓉,植二柏于后堂,人称其亭为“柯亭”,柏为“学士柏”。院中有井,学士刘定之所浚也。柯亭、刘井,翰林中以为美谈云。   罗璟,字明仲,泰和人。天顺末,进士及第。授编修,进修撰。预修《宋元通鉴纲目》。累官洗马。孝宗为太子,简侍讲读。母丧归。璟与尚书尹旻子侍讲龙同娶于孔氏。旻得罪,李孜省指璟为旻党,调南京礼部员外郎。孝宗嗣位,王恕等言璟才,乃授福建提学副使。弘治五年召为南京祭酒。久之,卒。   孔公恂,字宗文,先圣五十八世孙也。景泰五年举会试,闻母疾,不赴廷对。帝以问礼部,具言其故,乃遣使召之。日且午,不及备试卷,命翰林院给以笔札。登第,即丁母忧归。   衍圣公孔彦缙卒,孙弘绪幼弱,诏遣礼部郎治丧,公恂理其家事。天顺初,授礼科给事中。弘绪已袭封,大学士李贤妻以女,公恂因得交于贤。贤言:“公恂,大圣人后;赞善司马恂,宋大贤温国公光后。宜辅导太子。”帝喜。同日超拜少詹事,侍东宫讲读。入语孝肃皇后曰:“吾今日得圣贤子孙为汝子傅。”孝肃皇后者,宪宗生母,方以皇贵妃有宠。于是具冠服拜谢,宫中传以为盛事云。   宪宗嗣位,改公恂大理左少卿。公恂言不通法律,乃复少詹事。成化二年上章言兵事,诸武臣哗然,给事御史交章驳之。下狱,谪汉阳知府。未至,丁父忧。服阕,商辂请复建言得罪者官,乃还故秩,涖南京詹事府。久之,卒。   司马恂,字恂如,浙江山阴人。正统末,由举人擢刑科给事中,累迁少詹事。宪宗立,命兼国子祭酒。卒,赠礼部左侍郎。恂强记、敦厚,与物无忤,居官无所表见。   赞曰:“建文之初,修尊贤敬老之节。董伦以宿儒见重,虽寡所表见,当非苟焉已也。仪智父子仍世以儒术进,从容辅导,盖其贤哉。邹济诸人,以宫僚被遇而谗构不免。陈济辈起布衣,列禁近而善始终,固有幸不幸欤。二周、王英、钱习礼、周叙、柯潜谦和直谅,各著其美,盖皆异于浮华博习之徒矣。    列传第四十一   ○宋礼蔺芳 陈瑄王瑜 周忱   宋礼,字大本,河南永宁人。洪武中,以国子生擢山西按察司佥事,左迁户部主事。建文初,荐授陕西按察佥事,复坐事左迁刑部员外郎。成祖即位,命署礼部事,以敏练擢礼部侍郎。永乐二年拜工部尚书。尝请给山东屯田牛种,又请犯罪无力准工者徙北京为民,并报可。七年丁母忧,诏留视事。   九年命开会通河。会通河者,元至元中,以寿张尹韩仲晖言,自东平安民山凿河至临清,引汶绝济,属之卫河,为转漕道,名曰“会通”。然岸狭水浅,不任重载,故终元世海运为多。明初输饷辽东、北平,亦专用海运。洪武二十四年,河决原武,绝安山湖,会通遂淤。永乐初,建北京,河海兼运。海运险远多失亡,而河运则由江、淮达阳武,发山西、河南丁夫,陆輓百七十里入卫河,历八递运所,民苦其劳。至是济宁州同知潘叔正上言:“旧会通河四百五十余里,淤者乃三之一,浚之便。”于是命礼及刑部侍郎金纯、都督周长往治之。礼以会通之源,必资汶水。乃用汶上老人白英策,筑堽城及戴村坝,横亘五里,遏汶流,使无南入洸而北归海。汇诸泉之水,尽出汶上,至南旺,中分之为二道,南流接徐、沛者十之四,北流达临清者十之六。南旺地势高,决其水,南北皆注,所谓水脊也。因相地置闸,以时蓄泄。自分水北至临清,地降九十尺,置闸十有七,而达于卫;南至沽头,地降百十有六尺,置闸二十有一,而达于淮。凡发山东及徐州、应天、镇江民三十万,蠲租一百一十万石有奇,二十旬而工成。又奏浚沙河入马常泊,以益汶。语详《河渠志》。是年,帝复用工部侍郎张信言,使兴安伯徐亨、工部侍郎蒋廷瓚会金纯,浚祥符鱼王口至中滦下,复旧黄河道,以杀水势,使河不病漕,命礼兼董之。八月还京师,论功第一,受上赏。潘叔正亦赐衣钞。   明年,以御史许堪言卫河水患,命礼往经画。礼请自魏家湾开支河二,泄水入土河,复自德州西北开支河一,泄水入旧黄河,使至海丰大沽河入海。帝命俟秋成后为之。礼还言:“海运经历险阻,每岁船辄损败,有漂没者。有司修补,迫于期限,多科敛为民病,而船亦不坚。计海船一艘,用百人而运千石,其费可办河船容二百石者二十,船用十人,可运四千石。以此而论,利病较然。请拨镇江、凤阳、淮安、扬州及衮州粮,合百万石,从河运给北京。其海道则三岁两运。”已而平江伯陈瑄治江、淮间诸河功,亦相继告竣。于是河运大便利,漕粟益多。十三年遂罢海运。   初,帝将营北京,命礼取材川蜀。礼伐山通道,奏言:“得大木数株,皆寻丈。一夕,自出谷中抵江上,声如雷,不偃一草。”朝廷以为瑞。及河工成,复以采木入蜀。十六年命治狱江西。明年造番舟。自蜀召还,以老疾免朝参,有奏事令侍郎代。二十年七月卒于官。   礼性刚,驭下严急,故易集事,以是亦不为人所亲。卒之日,家无余财。洪熙改元,礼部尚书吕震请予葬祭如制。弘治中,主事王宠始请立祠。诏祀之南旺湖上,以金纯、周长配。隆庆六年赠礼太子太保。   蔺芳,夏县人。洪武中举孝廉。累迁刑部郎中。永乐中,出为吉安知府。宽厚廉洁,民甚德之。吉水民诣阙言县有银矿,遣使覆视。父老遮芳诉曰:“闻宋季尝有言此者,卒以妄得罪。今皆树艺地,安所得银矿?”芳诘告者,知其诬。狱具,同官不敢署名,芳请独任之。奏上,帝曰:“吾固知妄也。”得寝。已,坐事谪办事官,从宋礼治会通河,复为工部都水主事。   十年,河决阳武,灌中牟、祥符、尉氏,遣芳按视。芳言:“中盐堤当暴流之冲,请加筑塞。”又言:“自中滦分导河流,使由故道北入海,诚万世利。”又言:“新筑岸埽,止用草索,不能坚久。宜编木成大囷,贯樁其中,实以瓦石,复以木横贯樁表,牵筑堤上,则杀水固堤之长策也。”诏悉从之。其后筑堤者遵用其法。以宋礼荐,擢工部右侍郎。亡何,行太仆卿杨砥言:“吴桥、东光、兴济、交河及天津屯田,雨水决堤伤稼。乞开德州良店东南黄河故道,以分水势。”复命芳往治之。所经郡邑,有不便民者辄疏以闻。事竣还。十五年十一月卒于官。   芳自奉约,布衣蔬食。事母至孝。母甚贤。芳所治事,暮必告母。有不当,辄加教诫。芳受命唯谨,由是为良吏云。   陈瑄,字彦纯,合肥人。父闻,以义兵千户归太祖,累官都指挥同知。瑄代父职。父坐事戍辽阳,瑄伏阙请代,诏并原其父子。瑄少从大将军幕,以射雁见称。屡从征南番,又征越巂,讨建昌叛番月鲁帖木儿,逾梁山,平天星寨,破宁番诸蛮。复征盐井,进攻卜木瓦寨。贼炽甚。瑄将中军,贼围之数重。瑄下马射,伤足,裹创战。自巳至酉,全师还。又从征贾哈剌,以奇兵涉打冲河,得间道,作浮梁渡军。既渡,撤梁,示士卒不返,连战破贼。又会云南兵征百夷有功,迁四川行都司都指挥同知。   建文末,迁右军都督佥事。燕兵逼,命总舟师防江上。燕兵至浦口,瑄以舟师迎降,成祖遂渡江。既即位,封平江伯,食禄一千石,赐诰券,世袭指挥使。   永乐元年命瑄充总兵官,总督海运,输粟四十九万余石,饷北京及辽东。遂建百万仓于直沽,城天津卫。先是,漕舟行海上,岛人畏漕卒,多闭匿。瑄招令互市,平其直,人交便之。运舟还,会倭寇沙门岛。瑄追击至金州白山岛,焚其舟殆尽。   九年命与丰城侯李彬统浙、闽兵捕海寇。海溢堤圮,自海门至盐城凡百三十里。命瑄以四十万卒筑治之,为捍潮堤万八千余丈。明年,瑄言:“嘉定濒海地,江流冲会。海舟停泊于此,无高山大陵可依。请于青浦筑土山,方百丈,高三十余丈,立堠表识。”既成,赐名宝山,帝亲为文记之。   宋礼既治会通河成,朝廷议罢海运,仍以瑄董漕运。议造浅船二千余艘,初运二百万石,浸至五百万石,国用以饶。时江南漕舟抵淮安,率陆运过坝,逾淮达清河,劳费其钜。十三年,瑄用故老言,自淮安城西管家湖,凿渠二十里,为清江浦,导湖水入淮,筑四闸以时宣泄。又缘湖十里筑堤引舟,由是漕舟直达于河,省费不訾。其后复浚徐州至济宁河。又以吕梁洪险恶,于西别凿一渠,置二闸,蓄水通漕。又筑沛县刁阳湖、济宁南旺湖长堤,开泰州白塔河通大江。又筑高邮湖堤,于堤内凿渠四十里,避风涛之险。又自淮至临清,相水势置闸四十有七,作常盈仓四十区于淮上,及徐州、临清、通州皆置仓,便转输。虑漕舟胶浅,自淮至通州置舍五百六十八,舍置卒,导舟避浅。复缘河堤凿井树木,以便行人。凡所规画,精密宏远,身理漕河者三十年,举无遗策。   仁宗即位之九月,瑄上疏陈七事。一曰南京国家根本,乞严守备。二曰推举宜核实,无循资格,选朝臣公正者分巡天下。三曰天下岁运粮饷,湖广、江西、浙江及苏、松诸府并去北京远,往复逾年,上逋公租,下妨农事。乞令转至淮、徐等处,别令官军接运至京。又快船、马船所载不过五六十石,每船官军足用,有司添差军民递送,拘集听候,至有冻馁,请革罢。四曰教职多非其人,乞考不职者黜之,选俊秀补生员,而军中子弟亦令入学。五曰军伍窜亡,乞核其老疾者,以子弟代,逃亡者追补,户绝者验除。六曰开平等处,边防要地,兵食虚乏,乞选练锐士,屯守兼务。七曰漕运官军,每岁北上,归即修船,勤苦终年。该卫所又于其隙,杂役以重困之,乞加禁绝。帝览奏曰:“瑄言皆当。”令所司速行。遂降敕奖谕,寻赐券,世袭平江伯。   宣宗即位,命守淮安,督漕运如故。宣德四年言:“济宁以北,自长沟至枣林淤塞,计用十二万人疏浚,半月可成。”帝念瑄久劳,命尚书黄福往同经理。六年,瑄言:“岁运粮用军十二万人,频年劳苦。乞于苏、松诸郡及江西、浙江、湖广别佥民丁,又于军多卫所佥军,通为二十四万人,分番迭运。又江南之民,运粮赴临清、淮安、徐州,往返一年,失误农业,而湖广、江西、浙江及苏、松、安庆军士,每岁以空舟赴淮安载粮。若令江南民拨粮与附近卫所,官军运载至京,量给耗米及道里费,则军民交便。”帝命黄福及侍郎王佐议行之。更民运为兑运,自此始也。八年十月卒于官,年六十有九。追封平江侯,赠太保,谥恭襄。   初,瑄以浚河有德于民,民立祠清河县。正统中,命有司春秋致祭。   孙豫,字立卿,读书修谨。正统末,福建沙县贼起,以副总兵从宁阳侯陈懋分道讨平之,进封侯。也先入犯,出镇临清,建城堡,练兵抚民,安静不扰。明年召还,父老诣阙请留。从之。景泰五年,山东饥,奉诏振恤。寻守备南京。天顺元年召还,益岁禄百石。七年卒。赠黟国公,谥庄敏。   子锐嗣伯。成化初,分典三千营及团营。寻佩平蛮将军印,总制两广。移镇淮阳,总督漕运。建淮河口石闸及济宁分水南北二闸。筑堤疏泉,修举废坠。总漕十四年,章数十上。日本贡使买民男女数人以归,道淮安。锐留不遣,赎还其家。淮、扬饥疫,煮糜施药,多所存济。弘治六年,河决张秋,奉敕塞治。还,增禄二百石,累加太傅兼太子太傅。十三年,火筛寇大同,锐以总兵官佩将军印往援。既至,拥兵自守,为给事中御史所劾,夺禄闲住。其年卒。   子熊嗣。正德三年出督漕运。刘瑾索金钱,熊不应,衔之。坐事,逮下诏狱,谪戍海南卫,夺诰券。熊故黩货,在淮南颇殃民。虽为瑾构陷,人无惜之者。瑾诛,赦还复爵。卒,无子。   再从子圭嗣。以荐出镇两广。封川寇起,圭督诸将往讨,擒其魁,俘斩数千,加太子太保。复平柳庆及贺连山贼,加太保,廕一子。安南范子仪等寇钦、廉,黎岐贼寇琼厓,相犄角。圭移文安南,晓以利害,使缚子仪,而急出兵攻黎岐,败走之。论功,复廕一子,加岁禄四十石。圭能与士卒同甘苦,闻贼所在,辄擐甲先登。深箐绝壑,冲冒瘴毒,无所避,以故所向克捷。在粤且十年,歼诸小贼不可胜数。召还,掌后军府。圭妻仇氏,咸宁侯鸾女弟也。圭深嫉鸾,鸾数短圭于世宗,几得罪。鸾败,帝益重圭,命总京营兵。寇入紫荆关,圭请出战,营于卢沟,寇退而止。明年,寇复入古北口,或议列营九门为备,圭以徒示弱无益,寇亦寻退。董筑京师外城,加太子太傅。卒,赠太傅,谥武襄。   子王谟嗣。佥书后军,出镇两广。贼张琏反,屠掠数郡。王谟会提督张臬讨平之,擒斩三万余。论功加太子太保,廕一子。万历中出镇淮安,总漕运,入掌前军府事。卒,赠少保,谥武靖。传至明亡,爵绝。   王瑜,字廷器,山阳人。以总旗隶赵王府。永乐末,常山护卫指挥孟贤等与宦官黄俨结,谋弑帝,废太子而立赵王。其党高正者,瑜舅也,密告瑜。瑜大惊曰:“奈何为此族灭计。”垂涕谏,不听。正惧谋泄,将杀瑜,瑜遂诣阙告变。按治有验,贤等尽伏诛,而授瑜辽海卫千户。仁宗即位,擢锦衣卫指挥同知,厚赐之,并戒同官,事必白瑜乃行。瑜持大体,不为苛细,廷中称其贤。   宣德八年进都指挥佥事,充左副总兵,代陈瑄镇淮安,董漕运,累进左军都督佥事。淮安,瑜故乡也,人以为荣。在淮数年,守瑄成法不变,有善政。民有亲在与弟讼产者。瑜曰:“讼弟不友,无亲不孝。”杖而斥之。又有负金不能偿,至翁婿兄弟相讼者。瑜曰:“奈何以财故伤恩!”即代偿,劝其敦睦。二卒盗败舟一板,有司以盗官物,坐卒死。瑜曰:“两卒之命,抵败舟一板耶?”竟得末减。岁凶,发官廪以振。然性好货,为英宗切责,而前所发不轨事有枉者。正统四年,议事入京。得疾,束两手如高悬状,号救求解而卒。   周忱,字恂如,吉水人。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明年,成祖择其中二十八人,令进学文渊阁。忱自陈年少乞预。帝嘉其有志,许之。寻擢刑部主事,进员外郎。   忱有经世才,浮沉郎署二十年,人无知者,独夏原吉奇之。洪熙改元,稍迁越府长史。宣德初,有荐为郡守者。原吉曰:“此常调也,安足尽周君?”五年九月,帝以天下财赋多不理,而江南为甚,苏州一郡,积逋至八百万石,思得才力重臣往厘之。乃用大学士杨荣荐,迁忱工部右侍郎,巡抚江南诸府,总督税粮。   始至,召父老问逋税故。皆言豪户不肯加耗,并征之细民,民贫逃亡,而税额益缺。忱乃创为平米法,令出耗必均。又请敕工部颁铁斛,下诸县准式,革粮长之大入小出者。旧例,粮长正副三人,以七月赴南京户部领勘合。既毕,复赍送部。往反资费,皆科敛充之。忱止设正副各一人,循环赴领。讫事,有司类收上之部。民大便。忱见诸县收粮无团局,粮长即家贮之,曰:“此致逋之由也。”遂令诸县于水次置囤,囤设粮头、囤户各一人,名“辖收”。至六七万石以上,始立粮长一人总之,名“总收”。民持贴赴囤,官为监纳,粮长但奉期会而已。置拨运、纲运二簿。拨运记支拨起运之数,预计所运京师、通州诸仓耗,以次定支。纲运听其填注剥浅诸费,归以偿之。支拨羡余,存贮在仓,曰“余米”。次年余多则加六征,又次年加五征。   初,太祖平吴,尽籍其功臣子弟庄田入官,后恶富民豪并,坐罪没入田产,皆谓之官田。按其家租籍征之,故苏赋比他府独重。官民田租共二百七十七万石,而官田之租乃至二百六十二万石,民不能堪。   时宣宗屡下诏减官田租,忱乃与知府况锺曲算累月,减至七十二万余石,他府以次减,民始少苏。七年,江南大稔,诏令诸府县以官钞平籴备振贷,苏州遂得米二十九万石。故时公侯禄米、军官月俸皆支于南户部。苏、松民转输南京者,石加费六斗。忱奏令就各府支给,与船价米一斗,所余五斗,通计米四十万石有奇,并官钞所籴,共得米七十万余石,遂置仓贮之,名曰“济农”。振贷之外,岁有余羡。凡纲运、风漂、盗夺者,皆借给于此,秋成,抵数还官。其修圩、筑岸、开河、浚湖所支口粮,不责偿。耕者借贷,必验中下事力及田多寡给之,秋与粮并赋,凶岁再振。其奸顽不偿者,后不复给。定为条约以闻。帝嘉奖之。终忱在任,江南数大郡,小民不知凶荒,两税未尝逋负,忱之力也。   时漕运,军民相半。军船给之官,民则僦舟,加以杂耗,率三石致一石,往复经年失农业。忱与平江伯陈瑄议,民运至淮安或瓜洲水次交兑,漕军运抵通州。淮安石加五斗,瓜洲又益五升。其附近并南京军未过江者,即仓交兑,加与过江米二斗。衬垫芦席,与折米五合。兑军或后期阻风,则令州县支赢米。设CC于瓜洲水次,迁米贮之,量支余米给守者。由是漕费大省。   民间马草岁运两京,劳费不訾。忱请每束折银三分,南京则轻赍即地买纳。京师百官月俸,皆持俸帖赴领南京。米贱时,俸贴七八石,仅易银一两。忱请检重额官田、极贫下户两税,准折纳金花银,每两当米四石,解京兑俸,民出甚少,而官俸常足。嘉定、昆山诸县岁纳布,疋重三斤抵粮一石。比解,以缕粗见斥者十八九。忱言:“布缕细必轻,然价益高。今既贵重,势不容细。乞自今不拘轻重,务取长广如式。”从之。各郡驿马及一切供帐,旧皆领于马头。有耗损,则马头横科补买。忱令田亩出米升九合,与秋粮俱征,验马上中下直给米。   正统初,淮、扬灾,盐课亏,敕忱巡视。奏令苏州诸府,拨余米一二万石连扬州盐场,听抵明年田租,灶户得纳盐给米。时米贵盐贱,官得积盐,民得食米,公私大济。寻敕兼理松江盐课。华亭、上海二县逋课至六十三万余引,灶丁逃亡。忱谓田赋宜养农夫,盐课宜养灶丁。因上便宜四事,命速行之。忱为节灶户运耗,得米三万二千余石。亦仿济农仓法,置赡盐仓,益补逃亡缺额。由是盐课大殖。浙江当造海船五十艘,下忱计度。忱召问都匠,言一艘须米千石。忱以成大事不宜惜费,第减二十石,奏于朝,竟得报可。以九载秩满,进左侍郎。六年命兼理湖州、嘉兴二府税粮,又命同刑科都给事中郭瑾录南京刑狱。   忱素乐易。先是,大理卿胡为巡抚,用法严。忱一切治以简易,告讦者辄不省。或面讦忱:“公不及胡公。”忱笑曰:“胡卿敕旨,在祛除民害;朝廷命我,但云安抚军民。委寄正不同耳。”既久任江南,与吏民相习若家人父子。每行村落,屏去驺从,与农夫饷妇相对,从容问所疾苦,为之商略处置。其驭下也,虽卑官冗吏,悉开心访纳。遇长吏有能,如况锺及松江知府赵豫、常州知府莫愚、同知赵泰辈,则推心与咨画,务尽其长,故事无不举。常诣松江相视水利,见嘉定、上海间,沿江生茂草,多淤流,乃浚其上流,使昆山、顾浦诸所水迅流驶下,壅遂尽涤。暇时以匹马往来江上,见者不知其为巡抚也。历宣德、正统二十年间,朝廷委任益专。两遭亲丧,皆起复视事。忱以此益发舒,见利害必言,言无不听。   初,欲减松江官田额,依民田起科。户部郭资、胡濙奏其变乱成法,请罪之,宣宗切责资等。忱尝言:“吴淞江畔有沙涂柴场百五十顷,水草茂盛,虫蜢多生其中。请募民开垦,可以足国课,消虫灾。”又言:“丹徒、丹阳二县田没入江者,赋尚未除。国初蠲税之家,其田多并于富室,宜征其租,没于江者除之,则额不亏而贫富均。无锡官田赋白米太重,请改征租米。”悉报可。其因灾荒请蠲贷,及所陈他利病无算。小者用便宜行之,无所顾虑。久之见财赋充溢,益务广大。修葺廨舍学校、先贤祠墓、桥梁道路,及崇饰寺观,赠遗中朝官,资饷过客,无稍吝惜。胥吏渔蠹其中,亦不甚訾省。以故屡召人言。   九年,给事中李素等劾忱妄意变更,专擅科敛。忱上章自诉。帝以余米既为公用,置不问。先是,奸民尹崇礼欲挠忱法,奏忱不当多征耗米,请究问仓库主者,忱因罢前法。既而两税复逋,民无所赖,咸称不便。忱乃奏按崇礼罪,举行前法如故。再以九载满,进户部尚书。寻以江西人不得官户部,乃改工部,仍巡抚。   景泰元年,溧阳民彭守学复讦忱如崇礼言,户部遂请遣御史李鉴等往诸郡稽核。明年又以给事中金达言,召忱还朝。忱乃自陈:“臣未任事之先,诸郡税粮无岁不逋。自臣莅任,设法刬弊,节省浮费,于是岁无逋租,更积赢羡。凡向之公用所须、科取诸民者,悉于余米随时支给。或振贷未还,遇赦宥免,或未估时值,低昂不一。缘奉宣宗皇帝并太上皇敕谕,许臣便宜行事,以此支用不复具闻。致守学讦奏,户部遣官追征,实臣出纳不谨,死有余罪。”礼部尚书杨宁言:“妄费罪乃在忱,今估计余值,悉征于民间,至有弃家逃窜者,乞将正统以前者免追。”诏许之,召鉴等还。既而言官犹交章劾忱,请正其罪。景帝素知忱贤,大臣亦多保持之,但令致仕。   然当时言理财者,无出忱右。其治以爱民为本。济农仓之设也,虽与民为期约,至时多不追取。每岁征收毕,逾正月中旬,辄下檄放粮,曰:“此百姓纳与朝廷剩数,今还与百姓用之,努力种朝廷田,秋间又纳朝廷税也。”其所弛张变通,皆可为后法。诸府余米,数多至不可校,公私饶足,施及外郡。景泰初,江北大饥,都御史王竑从忱贷米三万石。忱为计至来年麦熟,以十万石畀之。   性机警。钱谷钜万,一屈指无遗算。尝阴为册记阴晴风雨。或言某日江中遇风失米,忱言是日江中无风,其人惊服。有奸民故乱其旧案尝之。忱曰:“汝以某时就我决事,我为汝断理,敢相绐耶?”三殿重建,诏征牛胶万斤,为彩绘用。忱适赴京,言库贮牛皮,岁久朽腐,请出煎胶,俟归市皮偿库。土木之变,当国者议,欲焚通州仓,绝寇资。忱适议事至,言仓米数百万,可充京军一岁饷,令自往取,则立尽,何至遂付煨烬。顷之,诏趣造盔甲数百万。忱计明盔浴铁工多,令且沃锡,数日毕办。   忱既被劾,帝命李敏代之,敕无轻易忱法。然自是户部括所积余米为公赋,储备萧然。其后吴大饥,道殣相望,课逋如故矣。民益思忱不已,即生祠处处祀之。景泰四年十月卒。谥文襄。况锺等自有传。   赞曰:宋礼、陈瑄治河通运道,为国家经久计,生民被泽无穷。周忱治财赋,民不扰而廪有余羡。此无他故,殚公心以体国,而才力足以济之。诚异夫造端兴事,徼一时之功,智笼巧取,为科敛之术者也。然河渠之利,世享其成,而忱之良法美意,未几而澌灭无余,民用重困。岂非成功之有迹者易以循,而用法之因人者难其继哉。虽然,见小利而乐纷更,不能不为当日之哓哓者惜也。    列传第四十二   ○张辅高士文 徐政 黄福 刘俊吕毅 刘昱 陈洽侯保 冯贵伍云 陈忠李任等 李彬 柳升崔聚 史安 陈镛 李宗昉 潘禋梁铭 王通陶季容 陈汀   张辅,字文弼,河间王玉长子也。燕师起,从父力战,为指挥同知。玉殁东昌,辅嗣职。从战夹河、藁城、彰德、灵璧,皆有功。从入京师,封信安伯,禄千石,予世券。妹为帝妃。邱福、硃能言辅父子功俱高,不可以私亲故薄其赏。永乐三年进封新城侯,加禄三百石。   是时安南黎季犛弑其主,自称太上皇,立子苍为帝。其故王之孙陈天平自老挝来奔,季犛佯请归国。帝遣都督黄中以兵五千送之,前大理卿薛为辅。季犛伏兵芹站,杀天平,亦死。帝大怒,命成国公硃能为征夷将军,辅为右副将军,帅丰城侯李彬等十八将军,兵八十万,会左副将军西平侯沐晟,分道进讨。兵部尚书刘俊赞军事,行部尚书黄福、大理寺卿陈洽给馈饷。   四年十月,能卒于军,辅代领其众。自凭祥进师,度坡垒关,望祭安南境内山川,檄季犛二十罪。进破隘留、鸡陵二关,道芹站,走其伏兵,抵新福。晟军亦自云南至,营于白鹤。安南有东、西二都,依宣、洮、沲、富良四江为险,贼缘江南北岸立栅,聚舟其中,筑城于多邦隘,城栅桥舰相连九百余里,兵众七百万,欲据险以老辅师。辅自新福移军三带州,造船图进取。会帝闻硃能卒,敕拜辅为将军,制词以李文忠代开平王常遇春为比,且言乘冬月瘴疠未兴,宜及时灭贼。十二月,辅军次富良江北,遣骠骑将军硃荣破贼嘉林江,遂与晟合军进攻多邦城。佯欲他攻以懈贼,令都督黄中等将死士,人持炬火铜角,夜四鼓,越重濠,云梯傅其城。都指挥蔡福先登,士蚁附而上,角鸣,万炬齐举,城下兵鼓噪继进,遂入城。贼驱象迎战。辅以画狮蒙马冲之,翼以神机火器。象皆反走,贼大溃。斩其帅二人,追至伞圆山,尽焚缘江木栅,俘斩无算。进克东都,辑吏民,抚降附,来归者日以万计。遣别将李彬、陈旭取西都,又分军破贼援兵。季犛焚宫室仓库逃入海,三江州县皆望风降。   明年春,辅遣清远伯王友等济自注江,悉破筹江、困枚、万劫、普赖诸寨,斩首三万七千余级。贼将胡杜聚舟盘滩江。辅使降将陈封袭走之,尽得其舟。遂定东潮、谅江诸府州。寻击破季犛舟师于木丸江,斩首万级,擒其将校百余人,溺死者无算。追至胶水县闷海口,还军。筑城咸子关,令都督柳升守之。已,贼由富良江入。辅与晟夹岸迎战。升等以舟师横击,大破之,馘斩数万,江水为赤,乘胜穷追。时天旱水浅,贼弃舟陆走。官军至,忽大雨水涨,遂毕渡。五月至奇罗海口,获季犛及其子苍,并伪太子诸王将相大臣等,槛送京师。安南平。得府州四十八,县一百八十,户三百十二万。求陈氏后不得,遂设交阯布政司,以其地内属。自唐之亡,交阯沦于蛮服者四百余年,至是复入版图。帝为诏告天下,诸王百官奉表称贺。   六年夏,辅振旅还京师。再赐宴奉天殿,帝为赋《平安南歌》,进封英国公,岁禄三千石,予世券。其年冬,陈氏故臣简定复叛。命沐晟讨之,败绩于生厥江。明年春,复命辅佩征虏将军印,帅师往讨。时简定已僭称越上皇,别立陈季扩为皇,势张甚。辅就叱览山伐木造舟,招谅江北诸避寇者复业。遂进至慈廉州,破喝门江,克广威州孔目栅。遇贼咸子关。贼舟六百余,保江东南岸。辅帅陈旭等以划船战,乘风纵火,擒贼帅二百余人,尽得其舟。追至太平海口。贼将阮景异以三百艘迎敌,复大破之。于是季扩自言陈氏后,遣使求绍封。辅曰:“向者遍索陈王后不应,今诈也。吾奉命讨贼,不知其他。”遂遣硃荣、蔡福等以步骑先进,辅帅舟师继之。自黄江至神投海,会师清化,分道入磊江,获简定于美良山中,及其党送京帅。八年正月进击贼余党,斩数千人,筑京观,惟季扩未获。帝留沐晟讨之,召辅班师。谒帝于兴和,命练兵宣府、万全,督运北征。   时陈季扩虽请降,实无悛心。乘辅归,攻剽如故,晟不能制。交人苦中国约束,又数为吏卒侵扰,往往起附贼,乍服乍叛,将帅益玩寇。九年正月,仍命辅与沐晟协力进讨。辅至,申军令。都督黄中素骄,违节度。诘之不逊,斩以徇。将士惕息,无敢不用命者。其年七月破贼帅阮景异于月常江,获船百余,生擒伪元帅邓宗稷等,又捕斩别部贼首数人。以瘴疠息兵。明年八月击贼于神投海。贼舟四百余,分三队,锐甚。辅冲其中坚,贼却,左右队迭进,官军与相钩连,殊死战。自卯至巳,大破贼,擒渠帅七十五人。进军乂安府,贼将降者相继。   十一年冬,与晟会顺州,战爱子江。贼驱象前行。辅戒士卒,一矢落象奴,二矢射象鼻。象奔还,自蹂其众。裨将杨鸿、韩广、薛聚等乘势继进,矢落如雨,贼大败。擒其帅五十六人。追至爱母江,尽降其众。明年正月进至政平州。闻贼屯暹蛮、昆蒲诸栅,遂引兵往。悬崖侧径,骑不得进。辅与将校徒步行山箐中。夜四鼓抵其巢,悉擒阮景异、邓容等。季扩走老挝,遣指挥师祐以兵索之,破其三关。遂缚季扩及其孥送京师。贼平。承制,以贼所取占城地,设升、华、思、义四州,增置卫所,官其降人,留军守之而还。十三年春至京。旋命为交阯总兵官往镇。而余寇陈月湖等复作乱,辅悉讨平之。十四年冬召还。   辅凡四至交阯,前后建置郡邑及增设驿传递运,规画甚备。交人所畏惟辅。辅还一年而黎利反,累遣将讨之,无功。至宣德时,柳升败没,王通与贼盟,仓卒引还。廷议弃交阯,辅争之不能得也。   仁宗即位,掌中军都督府事,进太师,并支二俸。寻命辅所受太师俸于北京仓支给。时百官俸米皆给于南京,此盖特恩云。成祖丧满二十七日,帝素冠麻衣以朝。而群臣皆已从吉,惟辅与学士杨士奇服如帝。帝叹曰:“辅,武臣也,而知礼过六卿。”益见亲重。寻命知经筵事,监修《实录》。   宣德元年,汉王高煦谋反,诱诸功臣为内应,潜遣人夜至辅所。辅执之以闻,尽得其反状,因请将兵击之。帝决策亲征,命辅扈行。事平,加禄三百石。辅威名益盛,而久握兵。四年,都御史顾佐请保全功臣。诏辅解府务,朝夕侍左右,谋画军国重事,进阶光禄大夫左柱国,朝朔望。英宗即位,加号翊连佐理,知经筵、监修《实录》如故。   辅雄毅方严,治军整肃,屹如山岳。三定交南,威名闻海外。历事四朝,连姻帝室,而小心敬慎,与蹇、夏、三杨,同心辅政。二十余年,海内宴然,辅有力焉。王振擅权,文武大臣望尘顿首,惟辅与抗礼。也先入犯,振导英宗亲征,辅从行,不使预军政。辅老矣,默默不敢言。至土木,死于难,年七十五。追封定兴王,谥忠烈。   子懋,九岁嗣公。宪宗阅骑射西苑。懋三发连中,赐金带。历掌营府,累加至太师。尝上言防边事宜,谏止发京营兵作圆通寺。弘治中,御史李兴、彭程下狱,懋论救。复请罢作真武观,免织造,召还中官董织者。武宗即位,与群小狎游,懋率文武大臣谏,其言皆切直。然性豪侈,又颇朘削军士,屡为言者所纠。嗣公凡六十六年,握兵柄者四十年,尊宠为勋臣冠。正德十年卒,年亦七十五。赠宁阳王,谥恭靖。万历十一年与硃希忠并削王号。孙仑嗣。传爵至世泽,流寇陷京师,遇害。   初,辅之定交阯也,先后百余战。其从征死事最著者,有高士文、徐政。   士文,咸阳人。洪武中,以小校从征云南及金山有功,为燕山左护卫百户。质直刚果,善骑谢。从成祖起兵,累官都督佥事。从张辅征交阯。黎季BX既擒,余党窜山谷中,出没为寇。五年八月,士文帅所部败之广源,进围其寨。昼夜急攻,垂破,贼突走。士文追与战,中飞石死。所部复追贼,贼失巢溃散,遂为指挥程瑒所灭。朝廷念士文功,追封建平伯,令其子福嗣,禄千三百石,予世券。三传至孙牜,无子,以义子为嗣。事觉,爵除。   徐政,仪真人。建文时,为扬州卫副千户,以城降成祖,累迁都指挥同知。从征交阯,夺船于三带江以济大军。拔西都,战咸子关,皆有功。陈季扩反,盘滩地最要冲,张辅遣政守之。七年八月,贼党阮景异来攻,与战,飞枪贯胁,犹督兵力战,竟败贼。贼退,腹溃而死。   黄福,字如锡,昌邑人。洪武中,由太学生历金吾前卫经历。上书论国家大计。太祖奇之,超拜工部右侍郎。建文时,深见倚任。成祖列奸党二十九人,福与焉。成祖入京师,福迎附。李景隆指福奸党,福曰:“臣固应死,但目为奸党,则臣心未服。”帝置不问,复其官。未几,拜工部尚书。永乐三年,陈瑛劾福不恤工匠,改北京行部尚书。明年坐事,逮下诏狱,谪充为事官。已,复职,督安南军饷。   安南既平,郡县其地,命福以尚书掌布政、按察二司事。时远方初定,军旅未息,庶务繁剧。福随事制宜,咸有条理。上疏言:“交阯赋税轻重不一,请酌定,务从轻省。”又请:“循泸江北岸至钦州,设卫所,置驿站,以便往来。开中积盐,使商贾输粟,以广军储。官吏俸廪,仓粟不足则给以公田。”又言:“广西民馈运,陆路艰险,宜令广东海运二十万石以给。”皆报可。于是编氓籍,定赋税,兴学校,置官师。数召父老宣谕德意,戒属吏毋苛扰。一切镇之以静,上下帖然。时群臣以细故谪交阯者众,福咸加拯恤,甄其贤者与共事,由是至者如归。镇守中官马骐怙宠虐民,福数裁抑之。骐诬福有异志。帝察其妄,不问。仁宗即位,召还,命兼詹事,辅太子。福在交阯凡十九年。及还,交人扶携走送,号泣不忍别。福还,交阯贼遂剧,讫不能靖。仁宗崩,督献陵工。   宣德元年,马骐激交阯复叛。时陈洽以兵部尚书代福,累奏乞福还抚交阯。会福奉使南京,召赴阙,敕曰:“卿惠爱交人久,交人思卿,其为朕再行。”仍以工部尚书兼詹事,领二司事。比至,柳升败死,福走还。至鸡陵关,为贼所执,欲自杀。贼罗拜下泣曰:“公,交民父母也,公不去,我曹不至此。”力持之。黎利闻之曰:“中国遣官吏治交阯,使人人如黄尚书,我岂得反哉!”遣人驰往守护,馈白金、餱粮,肩舆送出境。至龙州,尽取所遗归之官。还,为行在工部尚书。   四年与平江伯董漕事,议令江西、湖广、浙江及江南北诸郡民,量地远近,转粟于淮、徐、临清,而令军士接运至北京,民大称便。五年陈足兵食省役之要。其言足食,谓:“永乐间虽营建北京,南讨交阯,北征沙漠,资用未尝乏。比国无大费,而岁用仅给。即不幸有水旱,征调将何以济?请役操备营缮军士十万人,于济宁以北,卫辉、真定以东,缘河屯种。初年自食,次年人收五石,三年收倍之。既省京仓口粮六十万石,又省本卫月粮百二十万石,岁可得二百八十万石。”帝善之,下行在户、兵二部议。郭资、张本言:“缘河屯田实便,请先以五万顷为率,发附近居民五万人垦之。但山东近年旱饥,流徙初复,卫卒多力役,宜先遣官行视田以俟开垦。”帝从之。命吏部郎中赵新等经理屯田,福总其事。既而有言军民各有常业,若复分田,役益劳扰,事竟不行。改户部尚书。   七年,帝于宫中览福《漕事便宜疏》,出以示杨士奇曰:“福言智虑深远,六卿中谁伦比者?”对曰:“福受知太祖,正直明果,一志国家。永乐初,建北京行部,绥辑凋瘵,及使交阯,总籓宪,具有成绩,诚六卿所不及。福年七十矣,诸后进少年高坐公堂理政事,福四朝旧人,乃朝暮奔走劳悴,殊非国家优老敬贤之道。”帝曰:“非汝不闻此言。”士奇又曰:“南京根本重地,先帝以储宫监国。福老成忠直,缓急可倚。”帝曰:“然。”明日改福官南京。明年兼掌南京兵部。英宗即位,加少保,参赞南京守备襄城伯李隆机务。留都文臣参机务,自福始。隆用福言,政肃民安。正统五年正月卒,年七十八。   福丰仪修整,不妄言笑。历事六朝,多所建白。公正廉恕,素孚于人。当官不为赫赫名,事微细无不谨。忧国忘家,老而弥笃。自奉甚约,妻子仅给衣食,所得俸禄,惟待宾客周匮乏而已。初,成祖手疏大臣十人,命解缙评之,惟于福曰:“秉心易直,确乎有守。”无少贬。福参赞南京时,尝坐李隆侧。士奇寄声曰:“岂有孤卿而旁坐者?”福曰:“焉有少保而赞守备者邪?”卒不变。然隆待福甚恭。公退,即推福上坐,福亦不辞。士奇之省墓也,道南京,闻福疾,往候之。福惊曰:“公辅幼主,一日不可去左右,奈何远出?”士奇深服其言。兵部侍郎徐琦使安南回,福与相见石城门外。或指福问安南来者曰:“汝识此大人否?”对曰:“南交草木,亦知公名,安得不识?”福卒,赠谥不及,士论颇不平。成化初,始赠太保,谥忠宣。   刘俊,字子士,江陵人。洪武十八年进士。除兵部主事,历郎中。遇事善剖决,为帝所器。二十八年擢右侍郎。建文时,为侍中。成祖即位,进尚书。   永乐四年大征安南,以俊参赞军务。俊为人缜密勤敏,在军佐画筹策有功,还受厚赉。未几,简定复叛,俊再出参赞沐晟军务。六年冬,晟与简定战生厥江,败绩。俊行至大安海口,飓风作,扬沙昼晦,且战且行,为贼所围,自经死。洪熙元年三月,帝以俊陷贼不屈,有司不言,未加褒恤,敕责礼官。乃赐祭,赠太子少傅,谥节愍。官其子奎给事中。   与俊同死者吕毅、刘昱。   毅,项城人。以济南卫百户从成祖渡江,积功至都督佥事。与同官黄中充左右副将军,佐征南将军韩观镇广西。寻与中将兵送故安南王孙陈天平归国,至芹站,天平被劫去,坐夺官。帝薄毅罪,起为鹰扬将军,从张辅讨季BX有功,掌交阯都司事。至是与贼战,深入陷阵死。   昱,武城人。自吏科给事中迁左通政,出为河南参政,改交阯。严肃有治材,吏民畏惮。军败,亦死之。   陈洽,字叔远,武进人。好古力学,与兄济、弟浚并有名。洪武中,以善书荐授兵科给事中。尝奉命阅军,一过辄识之。有再至者,辄叱去。帝嘉其能,赐金织衣。父戍五开殁,洽奔丧。会蛮叛道梗,冒险间行,负父骨以归。建文中以茹瑺荐,起文选郎中。   成祖即位,擢吏部右侍郎,改大理卿。安南兵起,命洽赴广西,与韩观选士卒从征。及大军出,遂命赞军务,主馈饷。安南平,转吏部左侍郎。是时黄福掌布、按二司事,专务宽大,拊循其民。洽甄拔才能,振以风纪。核将士功罪,建置土官,经理兵食,剖决如流。还朝,命兼署礼部、工部事。七年复参张辅军讨简定,平之。还,从帝北征,与辅练兵塞外。九年复与辅往交阯,讨陈季扩。居五年,进兵部尚书,复留赞李彬军事。   仁宗召黄福还,以洽掌布、按二司,仍参军务。中官马骐贪暴,洽不能制,反者四起,黎利尤桀黠。而荣昌伯陈智、都督方政不相能,寇势日张。洽上疏言:“贼虽乞降,内怀诡诈,党羽渐盛,将不可制。乞谕诸将速灭贼,毋为所饵。”宣宗降敕切责智等,令进兵,复败于茶笼州,帝乃削智、政官爵。命成山侯王通佩征夷将军印往讨,洽仍赞其军。宣德元年九月,通至交阯。十一月进师应平,次宁桥。洽与诸将言地险恶,恐有伏,宜驻师觇贼。通不听,麾兵径渡,陷泥淖中。伏发,官军大败。洽跃马入贼阵,创甚坠马。左右欲扶还,洽张目叱曰:“吾为国大臣,食禄四十年,报国在今日,义不苟生。”挥刀杀贼数人,自刭死。事闻,帝叹曰:“大臣以身殉国,一代几人!”赠少保,谥节愍。官其子枢刑科给事中。   自黎利反,用兵三四年,将吏先后死者甚众。   侯保,赞皇人。由国子生历知襄城、赣榆、博兴三县,有善政。交阯初设府县,择人抚绥,以保知交州府,迁右参政。永乐十八年,黎利反,保以黄江要害,筑堡守之。贼至,力拒数月,出战,不胜死。   冯贵,武陵人。举进士,为兵科给事中。从张辅征交阯,督兵饷。累迁左参政。涖事明敏,善抚流亡。士兵二千人,骁果善战,贵抚以恩意,数击贼有功,中官马骐尽夺之。黎利反,贵以羸卒数百,御贼于瑰县,力屈而死。仁宗时,尚书黄福言状,赠贵左布政使,保右布政使。然贵尝言交阯产金,遂命以参议提督金场,时论非之。   伍云,定远人。以荆州护卫指挥同知从征交阯,破坡垒、隘留、多邦城,拔东、西二都,皆有功。贼平,调昌江卫。仁宗初,随方政讨黎利于茶笼,深入陷阵死。   陈忠,临淮人。初为宽河副千户。以“靖难”功,积官指挥同知。坐事戍广西。从征交阯,自个招市舁小舟入江,劫黎季BX水寨,破之。攻多邦城,先登。论功,还故官,调交州左卫。屡与贼战有功,进都指挥同知。黎利寇清化,忠战死。仁宗悯之,与云皆优恤如制。   李任,永康人。以燕山卫指挥佥事从成祖起兵,累功为都指挥同知。宣德元年从征交阯,守昌江。黎利以昌江为官军往来要路,悉力攻之。时都督蔡福为贼所获,逼令招任降。任于城上骂福曰:“汝为大将,不能杀贼,反为贼用,狗彘不食汝余。”发砲击之。贼拥福去,大集兵象飞车冲梯,薄城环攻。任与指挥顾福帅精骑出城掩击,烧其攻具。贼又筑土山,临射城中,凿地道潜入城。任、福随方御之。死守九月余,前后三十战。贼闻征夷将军柳升兵将至,益兵来攻。二年四月城陷,任、福犹帅死士三战,三败贼。贼驱象大至,不能支,皆自刭死。内官冯智、指挥刘顺俱自经。城中军民妇女不屈死者数千人。   刘子辅,庐陵人。由国子生擢监察御史,巡按浙江。性廉平,浙人德之。按察使周新不苟许与,独称子辅贤。迁广东按察使。坐累,左迁谅江知府,善抚循其民。黎利反,子辅与守将集兵民死守亦九阅月,与昌江先后同陷。子辅曰:“吾义不污贼刃。”即自缢死。一子一妾皆死。   何忠,字廷臣,江陵人。由进士为监察御史。廉慎,人莫敢干以私。永乐中,三殿灾,言事忤旨,出为政平知州。民安其政。宁桥之败,王通诡与贼和,而请济师于朝,为贼所遮不得达。贼遣使奉表入谢。通乃遣忠及副千户桂胜与偕行,以奏还土地为辞,阴令请兵。至昌江,内官徐训泄其谋。贼遂拘忠、胜,临以白刃。二人瞋目怒骂不屈,并忠子皆被害。   徐麒,桂林中卫指挥使,与南宁千户蔡颙守邱温。时贼势已炽,将吏多弃城遁。邱温被围,麒与颙犹帅疲卒固守,城陷皆死,无一降者。   易先,湘阴人。以国子生授谅山知府,有善政。岁满还朝,郡人乞留。诏进秩三品还任。贼破谅山,先自缢死。   周安以指挥佥事守备乂安。黎利势张,都督蔡福以刍粮将尽,退就东关。既行,千户包宣以其众诣贼降。安等至富良江为贼所蹙,俱陷贼。贼逼蔡福诣诸城说降。安愤甚,潜与众谋,俟官军至为内应。包宣之,以告利。利收安,将杀之,安曰:“吾天朝臣子,岂死贼手!”与指挥陈麟跃起夺贼刀,杀数人,皆自刎死。所部九千余人,悉被杀。   交阯布政使弋谦以任等十二人死事闻。宣宗叹息,赠任都督同知,福、顺、麒都指挥同知,安指挥同知,颙指挥佥事,胜正千户,并令子孙承袭。子辅、先布政司参政,忠府同知,智太监,并予诰赐祭。惟麟尝与硃广开门纳贼,故赠恤不及。已而黎利称臣,归蔡福、硃广等六人,尽弃市,籍其家。   李彬,字质文,凤阳人。父信,从太祖渡江,积功为济川卫指挥佥事。彬嗣职。从颍国公傅友德出塞,斩获多。还,与筑诸边城。成祖起兵,彬归附,为前锋,转战有功。累迁右军都督佥事。永乐元年四月,以邱福议,封丰城侯,禄千石,予世券。明年,襄城伯李濬讨永新叛寇,命彬帅师策应。未至,寇平,命以所统镇广东。四年召还,捕南阳皁君山寇。其年七月,以左参将赍征夷副将军印授沐晟,进讨安南。十二月,彬及云阳伯陈旭破安南西都,又大败贼于木丸江。安南平,论功,与旭皆以临敌稽缓,不益封,加禄五百石。寻充总兵官,备倭海上。移兵讨擒长沙贼李法良,又帅浙、闽兵捕海寇。   十年命往甘肃与西宁侯宋琥经略降酋。彬与柳升严兵境上,而令土官李英防野马川。凉州酋老的罕叛,都指挥何铭战死,英追蹑,尽俘其众。老的罕走赤斤蒙古。帝欲发兵,彬言道远饷难继,宜缓图之。明年代琥镇甘肃,赤斤蒙古缚老的罕以献。帝嘉彬功,赐赉甚厚。十二年从北征,领右哨,破敌于忽失温,追奔至土剌河。师还,受上赏,移镇陕西。   十五年二月命佩征夷将军印,镇交阯。至则破擒陆那县贼阮贞,遣都督硃广等平顺州及北昼诸寨。明年,清化府土巡检黎利反,彬遣广讨破之。利遁去。十七年遣都督同知方政袭利于可蓝栅,获其将军阮个立等。利走老挝。师还,复出为寇。都指挥黄诚击走之,以暑雨旋师。   当是时,交人反者四起,彬遣诸将分道往讨:方政讨车绵子等于嘉兴,郑公证于南策,丁宗老于大湾;硃广讨谭兴邦等于别部;都指挥徐謜讨范软于俄乐;指挥陈原瑰讨陈直诚于恶江;都指挥王忠讨杨恭于峡山。皆先后报捷。而贼势尤剧者,彬辄自将往击。潘僚者,乂安土知府也。为中官马骐所虐,反衙仪。彬击败之,追至玉麻州,擒其酋,进焚贼栅。僚窜老挝,彬遣都指挥师祐帅师往。僚以老挝兵迎战,破之农巴林,悉降其众。范玉者,涂山寺僧也,反东潮州。彬往讨,败之江中。玉脱走,追获之东潮。而郑公证之党黎侄复起,都指挥陈忠等累败之于小黄江。彬自将追捕,至镇蛮,尽缚其众。于是诸贼略平,惟黎利数出没,聚众磊江,屡为徐謜、方政所败,复遁去。   十九年,彬以馈运不继,请令官军与土军参错屯田,并酌屯守征行多寡之数以闻。帝从之。将发兵入老挝索黎利。老挝惧,请自捕以献,会彬疾作而罢。明年正月卒。继之者孟瑛、陈智、李安、方政,皆不能讨。王通代镇,贼势益盛,交阯遂不可守。   彬卒,赠茂国公,谥刚毅。   子贤嗣,宣德三年从出塞,还修永宁、隆庆诸城。正统初,镇大同,寻守备南京。景泰二年卒,赠丰国公,谥忠宪。   子勇嗣,再传至孙旻。正德中镇贵州,擒思南、石阡流贼,平武定诸蛮有功,加太子太傅。嘉靖初,镇湖广,有威惠,楚人安之。徙两广。武定侯郭勋典京营,以罪罢。世宗以旻远镇无内党,召代之,寻坐事罢。卒谥武襄,无子。   从子熙嗣,出镇湖广。楚世子狱,株连甚众,熙言于御史,平反二百余人。讨平沅州、麻阳叛蛮。卒,无子。从子儒嗣,传至孙承祚,天启时附魏忠贤,请设海外督理内臣,又请予忠贤九锡。崇祯初,夺爵戍边。子开先嗣为伯,都城陷。遇害。   柳升,怀宁人。袭父职为燕山护卫百户。大小二十余战,累迁左军都督佥事。永乐初,从张辅征交阯,破贼鲁江,斩其帅阮子仁等。守咸子关。贼入富良江,舟亘十余里,截江立寨,陆兵亦数万人。辅将步骑,升将水军,夹攻,大败之,获伪尚书阮希周等。又败贼于奇罗海口,得舟三百。部卒得季BX及其子澄。升赍露布献俘,被赏赉。师还,封安远伯,禄千石,予世券。   七年同陈瑄帅舟师巡海,至青州海中,大破倭,追至金州白山岛而还。明年从北征,至回曲津,将神机火器为前锋,大败阿鲁台。进封侯,加禄五百石,仍世伯爵。出镇宁夏,讨斩叛将冯答兰帖木儿等。召还,总京营兵。十二年复从北征,将大营兵战忽兰、忽失温,以火器破敌。   十八年,蒲台妖妇唐赛儿反。命升与都指挥刘忠将京军往剿,围其寨。升自以大将,意轻贼。贼乞降,信之。夜为所袭,忠中流矢死,赛儿遁去。及明始觉,追获其党百余人。都指挥卫青力战解安邱围。升忌其功,摧辱之。征下狱,已,得释。   二十年复从北征,将中军破兀良哈于屈裂儿河,予世侯。帝五出塞,升皆从,数有功,宠待在列侯右。仁宗即位,命掌右府,加太子太傅。   宣德元年冬,成山侯王通征黎利,败闻。命升为征虏副将军,充总兵官,保定伯梁铭为左副总兵,都督崔聚为参将,尚书李庆赞军务,帅步骑七万,会黔国公沐晟往讨。时贼势已盛,道路梗绝,朝廷久不得交阯奏报。二年六月,有军丁李茂先者三人,间道走京师,言昌江被围急。帝授三人百户。敕升急进援,而昌江已于四月陷。九月,升始入隘留关。利伪为国人上书,请立陈氏后,升不启封以闻。贼缘途据险列栅,官军连破之,抵镇夷关。升以贼屡败,易之。时李庆、梁铭皆病甚。郎中史安、主事陈镛言于庆曰:“柳将军辞色皆骄。骄者,兵家所忌。贼或示弱以诱我,未可知也。防贼设伏,玺书告诫甚切,公宜力言之。”庆强起告升,升不为意。至倒马坡,与百余骑先驰度桥,桥遽坏,后队不得进。贼伏四起,升陷泥淖中,中镖死。其日,铭病卒。明日,庆亦卒。又明日,崔聚帅军至昌江。贼来益众,官军殊死斗。贼驱象大战。阵乱,贼大呼:“降者不死。”官军或死或走,无降者,全军尽没。史安、陈镛及李宗昉、潘禋皆死之。   崔聚,怀远人。从成祖起兵。八年从北征,败敌于广漠戍。洪熙元年累迁左军都督佥事。至是力战被执,贼百计降之,终不屈死。   升质直宽和,善抚士卒,勇而寡谋,遂及于败。升败,沐晟师不得进,亦引还。王通孤军援绝,遂弃交阯。朝议以升丧师,不令子溥袭爵,久之乃许。正统十二年赠升融国公,谥襄愍。   溥,初掌中府,出镇广西。廉慎,然无将略,承山云后,不能守成法,过于宽弛。瑶、僮相煽为乱,溥先后讨斩大藤峡贼渠,破柳州、思恩诸蛮寨,而贼滋蔓如故。景泰初,兵事亟,召掌右府,总神机营。事定,复出镇。天顺初召还,防宣府、大同,累进太傅。陕西有警,命佩平虏大将军印往御。敌再入凉州,溥闭壁不出,敌饱掠去。蹑取数十级报捷,被劾,落太傅闲住。寻复起掌神机营。卒,谥武肃。   孙景嗣,景子文,文子珣,凡三世皆镇两广,有平蛮功。嘉靖十九年命珣佩征夷副将军印,征安南莫登庸。登庸乞降,加太子太傅。又以讨琼州黎贼功,加少保。卒赠太保,谥武襄。传至明亡,爵绝。史安,字志静,丰城人。廉重好学,由进士历官仪制司郎中。   陈镛,字叔振,钱塘人。由庶吉士授祠祭司主事。杨士奇称其清介端确,表里一出于正。   李宗昉,不知何许人,亦以主事从。   潘禋,鄞人。以后军都事从。尝劝升持重,广侦探,引芹站、宁桥事为戒,升不听。军败,格斗死。   梁铭,汝阳人。以燕山前卫百户从仁宗守北平。李景隆围城,战甚力。积功至后军都督佥事,侍仁宗监国。永乐八年坐事下狱。十九年赦复职,副都督胡原捕倭广东。仁宗即位,进都督同知。以参将佩征西将军印,同都督同知陈怀镇宁夏。追论守城功,封保定伯,禄千石,予世券。宣德初,御史石璞劾其贪黩,下狱,当夺爵,宥之。副柳升征交阯。升败,铭病卒。铭勇敢善战,能得士卒心。既死,崔聚独以众入,全军遂覆。   子珤嗣。正统末,充副总兵,讨福建盗邓茂七,击斩余贼于九龙山。班师,而贼党复作,谪充为事官。从石亨立功,复爵。景泰元年拜平蛮将军,代王骥讨贵州苗。其冬,分四道进攻,大败之,斩首七千有奇,破寨五百。明年自沅州进兵,与都督方瑛破贼于兴泽,又大破之香炉山,俘伪王韦同烈等,擒斩数千人。分兵攻都匀、草塘诸苗,悉震恐降。师还,苗复叛,珤复与瑛讨平之。论功,进侯,益禄五百石。四年讨平湖广清浪叛苗。天顺元年出镇陕西,破敌凉州,又破敌靖虏堡。召还,理左府事。成化初卒。赠蠡国公,谥襄靖。   珤天资平恕,数总兵柄,未尝妄杀一人。子弟从征,以功授官,辄辞不受,人以为贤。传爵至世勋,崇祯初提督京营。京师陷,遇害。   王通,咸宁人,金乡侯真子也。嗣父官为都指挥使,将父兵,转战有功,累进都督佥事。复以父死事故,封武义伯,禄千石,予世券。永乐七年董营长陵。十一年进封成山侯,加禄二百石。明年从北征,领左掖。二十年从出塞,以大军殿,连出塞,并领右掖。仁宗即位,命掌后府,加太子太保。   时交阯总兵官丰城侯李彬已前卒,荣昌伯陈智、都督方政以参将代镇,不协。黎利益张,数破郡邑,杀将吏。智出兵数败,宣宗削智爵,而命通佩征夷将军印,帅师往讨。黎利弟善攻交州城,都督陈濬等击却之。会通至,分道出击。参将马瑛破贼于石室县。通引军与瑛合,至应平之宁桥中伏,军大溃,死者二三万人,尚书陈洽与焉。通中伤还交州,利在乂安闻之,自将精卒围东关。通气沮,阴遣人许为利乞封,而檄清化迤南地归利。按察使杨时习执不可,通厉声叱之。清化守罗通亦不肯弃城,与指挥打忠坚守。朝廷遣柳升等助通,未至。   二年二月,利攻城。通以劲兵五千出不意捣贼营,破之,斩其司空丁礼以下万余级。利惶惧欲走,诸将请乘胜急击。通犹豫三日不出,贼势复振。树栅掘濠堑,四出攻掠,分兵陷昌江、谅江,而围交益急。通敛兵不出。利乞和,通以闻。会柳升战殁,沐晟师至水尾县不得进。通益惧,更啗利和,为利驰上谢罪表。   其年十月,大集官吏军民出城,立坛与利盟,约退师。因宴利,遗利锦绮,利亦以重宝为谢。十二月,通令太监山寿与陈智等由水路还钦州,而自帅步骑还广西。至南宁,始以闻。会廷议厌兵,遂弃交阯。交阯内属者二十余年,前后用兵数十万,馈饷至百余万,转输之费不与焉,至是弃去。官吏军民还者八万六千余人,其陷于贼及为贼所戮者不可胜计。而土官向义者陶季容、陈汀之属,乃往往自拔来归。   明年,通还京,群臣交劾,论死系狱,夺券,籍其家。正统四年特释为民。景帝立,起都督佥事,守京城。御也先有功,进同知,守天寿山,还其家产。景泰三年卒。天顺元年诏通子琮嗣成山伯。琮子镛,成化时赐原券。传爵至明亡。   陶季容者,世为水尾土官。交阯平,以为土知县。历归化知州,迁宣化府同知,守北闲堡。宣德元年遣所部阮执先等追贼,至清波县为所获。既而遣执先还,招季容,胁以兵,不为动。宣宗闻之,擢宣化知府,降敕奖劳。贼复遣人诱季容,季容执以送沐晟,而导官军败贼于水尾。王通弃交阯,季容率官属入朝。   陈汀,古雷县千夫长,数从方政击贼有功,政信倚之。王通弃地,汀北行,为贼所得,授以官,令守交州东关。汀挈其家九十余人从间道走。贼追之,家属尽陷,汀独身入钦州。帝嘉其义,以为指挥,厚赉之。   他若土官阮世宁、阮公庭,皆不愿从利,率所部来归,乞居龙州、陈州之地。帝命加意抚恤,资粮器用官给之。   赞曰:成祖因季犛纂立,兴师问罪以彰天讨,求陈氏后不得,从而郡县其地,得取乱侮亡之道矣。蛮疆险远,易动难驯,数年之间叛者数起,柳升以轻敌丧师,王通以畏怯弃地。虽黄福惠爱在交,叛人心折,而大势已去,再至无功。宣宗用老成谋国之言,廓然置之度外,良以其得不为益,失不为损,事势所不必争,非独惮于劳民而绌于筹饷也。尝考黄福与张辅书言:“恶本未尽除,守兵不足用。驭之有道,可以渐安。守之无法,不免再变。”权交事之始终,盖惜张辅之不得为滇南之沐氏也。    列传第四十三   ○宋晟 薛禄郭义 金玉 刘荣 硃荣 费瓛 谭广 陈怀马亮蒋贵孙琬 任礼 赵安 赵辅 刘聚   宋晟,字景阳,定远人。父朝用,兄国兴,并从渡江,皆积功至元帅。攻集庆,国兴战殁,晟嗣其职。既而朝用请老,晟方从邓愈克徽州,召还,袭父官。累进都指挥同知,历镇江西、大同、陕西。洪武十二年坐法降凉州卫指挥使。十七年五月讨西番叛酋,至亦集乃路,擒元海道千户也先帖木儿、国公吴把都剌赤等,俘获万八千人,送酋长京师,简其精锐千人补卒伍,余悉放遣。召还,复为都指挥,进右军都督佥事,仍镇凉州。   二十四年充总兵官,与都督刘真讨哈梅里。其地去肃州千余里。晟令军中多具粮糗,倍道疾驰,乘夜至城下。质明,金鼓声震地,阖城股栗,遂克之。擒其王子别儿怯帖木儿,及伪国公以下三十余人,收其部落辎重以归。自是番戎慴服,兵威极于西域。明年五月从蓝玉征罕东,徇阿真川,土酋哈昝等遁去。师还,调中军都督佥事。   二十八年六月,从总兵官周兴出开原,至忽剌江。部长西阳哈遁,追至甫答迷城,俘人畜而还。明年拜征南右副将军,讨广西帡幪诸寨苗,擒斩七千余人。又明年,总羽林八卫兵讨平五开、龙里苗。三十一年出镇开平,从燕王出塞,还城万全诸卫。建文改元,仍镇甘肃。   成祖即位,入朝,进后军左都督,拜平羌将军,遣还镇。永乐三年招降把都帖木儿、伦都儿灰等部落五千人,获马驼牛羊万六千。封西宁侯,禄千一百石,世指挥使。   晟凡四镇凉州,前后二十余年,威信著绝域。帝以晟旧臣,有大将材,专任以边事,所奏请辄报可。御史劾晟自专。帝曰:“任人不专则不能成功,况大将统制一边,宁能尽拘文法。”即敕晟以便宜从事。晟尝请入朝。报曰:“西北边务,一以委卿,非召命,毋辄来。”寻命营河西牧地,及图出塞方略。会病卒,五年七月也。   晟三子。长瑄,建文中为府军右卫指挥使,战灵璧,先登,斩数级,力斗死。   瑄弟琥,尚成祖女安成公主,得嗣侯,予世券。八年佩前将军印,镇甘肃。十年与李彬捕叛酋老的罕,俘斩甚众。召还。洪熙元年坐不敬夺爵,并削驸马都尉官。宣德中复都尉。   琥既废,弟瑛嗣。瑛尚咸宁公主。正统中,历掌左军前府事。瓦剌也先入寇,瑛充总兵官,督大同守将硃冕、石亨等战阳和,全军败没,瑛及冕皆战死。赠郓国公,谥忠顺。   子杰嗣。景泰中典禁兵宿卫,以谨慎称。卒,子诚嗣。署右府事,复佩平羌将军印,镇甘肃。诚有材武,尝出猎至凉州,遇寇掠牛马北去。诚三矢殪三人,寇惊散,尽驱所掠还。九传至孙裕德,死流寇难。   薛禄,胶人。行六,军中呼曰“薛六”。既贵,乃更名“禄”。禄以卒伍从燕起兵,首夺九门。真定之战,左副将军李坚迎斗。锋始交,禄持槊刺坚坠马,擒之。擢指挥佥事。从援永平,下大宁、富峪、会州、宽河。还救北平,先驱败南军游骑。进指挥同知。攻大同,为先锋。战白沟河,追奔至济南,迁指挥使。战东昌,以五十骑败南兵数百。时成祖为盛庸所败,还走北平。庸檄真定诸将屯威县、深州,邀燕归路。禄皆击走之。战滹沱河,右军却。禄驰赴阵,出入数十战,破之。追奔至夹河,斩馘无算。战单家桥,为平安所执。奋脱缚,拔刀杀守卒,驰还复战,大败安军。掠顺德、大名、彰德。攻西水寨,生擒都指挥花英。乘胜下东阿、东平、汶上,连战淝河、小河、灵璧,功最。入京师,擢都督佥事。   永乐六年进同知。八年充骠骑将军,从北征,进右都督。十年上言:“自古用人,必资豫教。今武臣子弟闲暇不教,恐缓急无可使者。”帝韪其言。会四方送幼军数万至,悉隶禄操习之。十五年以行在后军都督董营造。   十八年十二月定都北京,授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封阳武侯,禄千一百石。二十一年将右哨从北征。还,讨平长兴盗。二十二年再领右哨从北征。   仁宗即位,命掌左府,加太子太保,予世券。洪熙元年充总兵官,备御塞外。寻以获寇功,益禄五百石。是年颁诸将军印于各边镇,禄佩镇朔大将军印,巡开平,至大同边。   宣宗即位,召还,陈备边五事。寻复遣巡边。宣德元年从征乐安,为前锋。高煦就擒,留禄与尚书张本镇抚之。明年春,奉诏巡视畿南诸府城池,严戒军士毋扰民,违者以军法论。是夏复佩大将军印,北巡开平,还驻宣府。敌犯开平,无所得而退,去城三百余里。禄帅精兵昼伏夜行,三夕至。纵轻骑蹂敌营,破之,大获人畜。师还,敌蹑其后,复奋击败之,敌由是远遁。召还。三年从北征,破敌于宽河,留镇蓟州、永平。复数佩镇朔印,巡边护饷,出开平、宣府间。五年遇敌于凤凰岭,斩获多,加太保。上言永宁卫团山及雕鹗、赤城、云州、独石宜筑城堡,便守御。诏发军民三万六千赴工,精骑一千五百护之,皆听禄节制。临行赐诗,以山甫、南仲为比。禄武人不知书,以问杨士奇。士奇曰:“上以古贤人待君也。”禄拊心曰;“禄安敢望前贤,然敢不勉图报上恩万一。”其年六月有疾,召还。逾月卒。赠鄞国公,谥忠武。   禄有勇而好谋,谋定后战,战必胜。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善抚士卒,同甘苦,人乐为用。“靖难”诸功臣,张玉、硃能及禄三人为最,而禄逮事三朝,岿然为时宿将。   孙诜嗣。至曾孙翰卒,无子,族人争袭,久之不得请,田宅并入官,世绝者三十余年。万历五年乃复封翰族子鋹为侯。再传至濂。崇祯末,京师陷,被害。   永乐中从起兵北平,后积功至大将,封侯伯不以“靖难”功者,薛禄及郭义、金玉、刘荣、硃荣凡五人,而义、玉与禄同日封云。   郭义,济宁人。洪武时,累功为燕山千户。从成祖入京师,累迁左都督。永乐九年坐旷职谪交阯,立功,已而宥之。数从出塞,有功,封安阳侯,禄千一百石,亦授奉天靖难武臣号。时义在南京,疾革,闻命而卒。   金玉,江浦人。袭父官为羽林卫百户,调燕山护卫。从起兵有功,累迁河南都指挥使。永乐三年进都督佥事。八年充鹰扬将军从北征。师旋,为殿。至长秀川,收敌所弃牛羊杂畜亘数十里。十四年讨平山西妖贼刘子进。论前后功,封惠安伯,禄九百石。十九年卒。妾田氏自经以殉,赠淑人。   刘荣,宿迁人。初冒父名江。从魏国公徐达战灰山、黑松林。为总旗,给事燕邸。雄伟多智略,成祖深器之,授密云卫百户。从起兵为前锋,屡立战功。徇山东,与硃荣帅精骑三千,夜袭南军于滑口,斩数千人,获马三千,擒都指挥唐礼等。累授都指挥佥事。战滹沱河,夺浮桥,掠馆陶、曹州,大获。还军救北平,败平安军于平村。杨文以辽东兵围永平,江往援,文引却。江声言还北平,行二十余里,卷甲夜入永平。文闻江去,复来攻。江突出掩击,大败之。斩首数千,擒指挥王雄等七十一人。迁都指挥使。从至淝河,与白义、王真以轻骑诱致平安,败之。   时南军驻宿州,积粮为持久计。成祖患之,议绝其饷道。命江将三千人往,趑趄不行。成祖大怒,欲斩之。诸将叩首请,乃免。渡江策功,以前罪不封,止授都督佥事。迁中府右都督。   永乐八年从北征,以游击将军督前哨。乘夜据清水源,败敌斡难河,复败阿鲁台于靖虏镇。师还为殿,即军中进左都督,遣镇辽东。敌阑入杀官军。帝怒,命斩江,既而宥之。九年复镇辽东。十二年再从北征,仍为前锋,将劲骑侦敌于饮马河。见敌骑东走,追至康哈里孩,击斩数十人。复与大军合击马哈木于忽失温,下马持短兵突阵,斩获多,受上赏。复充总兵官,镇辽东。   倭数寇海上,北抵辽,南讫浙、闽,濒海郡邑多被害。江度形势,请于金线岛西北望海埚筑城堡,设烽堠,严兵以待。十七年六月,者言东南海岛中举火。江急引兵赴埚上。倭三十余舟至,泊马雄岛,登岸奔望海埚。江依山设伏,别遣将断其归路,以步卒迎战,佯却。贼入伏中,砲举伏起,自辰至酉,大破贼。贼走樱桃园空堡中,江开西壁纵之走。复分两路夹击,尽覆之,斩首千余级,生擒百三十人。自是倭大创,不敢复入辽东。诏封广宁伯,禄千二百石,予世券,始更名荣。寻遣还镇。明年四月卒。   荣为将,常为军锋,所向无坚阵。驭士卒有纪律,恩信严明。诸款塞者,抚辑备至。既卒,人咸思之。赠侯,谥忠武。   子湍嗣。卒,无子,弟安嗣。正统十四年与郭登镇大同。也先拥英宗至城下,邀登出见,登不可。安出见,伏哭帝前。景帝降敕切责。安驰至京师,言奉上皇命来告敌情,且言进己为侯。群臣交劾,下狱论死。会京师戒严,释安充总兵官,阵东直门。寇退,进都督同知,守备白羊口,复伯爵。英宗复位,予世侯,再益禄三百石。曹钦反,安被创,加太子少傅。成化中卒。赠峄国公,谥忠僖。传爵至明亡。   硃荣,字仲华,沂人。洪武十四年,以总旗从西平侯沐英征云南。累官副千户。守大宁,降于成祖。袭孙霖于滑口,围定州,断南军饷道,大小二十余战,论功授都督佥事。   永乐四年从新城侯张辅征交阯,破鸡陵关,会沐晟于白鹤。辅等议于嘉林江上流济师,遣荣阵下流十八里,日增其数以惑贼。又作舟筏为欲济状,以牵制之。贼果分兵渡江登岸。荣等奋击,大破之。大军进克多邦城,荣功为多。帝以荣尝怠事,师还论功,仅擢右都督,赐白金钞币。七年复从辅讨贼余党,平之。   明年督右掖,从征阿鲁台,与刘荣并进左都督。十二年复从北征,与荣俱为前锋。其冬充总兵官,镇大同。修忙牛岭、兔毛河、赤山、榆杨口、来胜诸城,寇不敢近。居三年,召还。   十八年,代刘荣镇辽东。二十年复从北征,为前锋。驻雕鹗诇寇,以五千骑视敌所向。大军次玉沙泉。荣帅锐士三百人,人三马,赍二十日粮深入。敌已弃牛羊马驼北走,悉收之,焚其辎重,移师破兀良哈。师还,封武进伯,禄千二百石,仍镇辽东。二十二年复从北征。已,还镇。洪熙元年,佩征虏前将军印,镇如故。其年七月卒于镇。赠侯,谥忠靖。   子冕嗣。以晋王济熿新废,命镇山西,寻召还。六年命输饷独石,因巡其地。正统四年,佩征西将军印,镇大同。十四年从北征,战于阳和,死之。谥忠悫。子瑛嗣。传爵至明亡。   费瓛,定远人。祖愚,洪武时为燕府左相,改授燕山中护卫指挥使。传子肃。至瓛从成祖起兵有功,累进后军都督佥事。   永乐八年春,凉州卫千户虎保、永昌卫千户亦令真巴等叛,众数千,屯据驿路。新附伯颜帖木儿等应之。西鄙震动。都指挥李智击之不胜。贼声言攻永昌、凉州城。皇太子命瓛往讨。至凉州,智及都指挥陈怀以师会,遂进兵镇番。遇贼于双城。瓛击其左,怀等击其右。贼大败走,斩首三百余级。追奔至黑鱼海,获贼千余,马驼牛羊十二万。虎保等远遁。乃班师。   十二年充总兵官,镇甘肃。瓛以肃州兵多粮少,脱有调发,猝难措置,请以临巩税粮付近边军丁转运。又以凉州多闲田,请给军屯垦。从之。洪熙元年予平羌将军印。永乐时,诸边率用宦官协镇,恣睢专军务,瓛亦为所制。仁宗知之,赐玺书责之曰:“尔以名臣后,受国重寄,乃俯首受制于人,岂大丈夫所为!其痛自惩艾,图后效。”瓛得书陈谢。   宣宗嗣位,进右府左都督。元年七月入朝,封崇信伯,禄千一百石。从征高煦,次流河驿。帝念前锋薛禄军少,命瓛帅兵益之。还,予世券,复镇甘肃。二年,沙州卫贼屡劫撒马儿罕及亦力把里贡使,瓛讨破之。明年卒于镇。   瓛为人和易,善抚士。在镇十五年,境内宁谧。子钊嗣。从征邓茂七,还掌都督府。天顺中,受武定侯郭英次孙昭赂,诬嫡孙昌不孝,欲夺其爵。法司请逮治,诏解府事。卒,子淮嗣爵。传至明亡乃绝。   谭广,字仲宏,丹徒人。洪武初,起卒伍,从征金山,为燕山护卫百户。从成祖起兵,以百骑掠涿州,生得将校三十人。战白沟、真定、夹河咸有功,屡迁指挥使,留守保定。都督韩观帅师十二万来攻。广以孤军力拒四十余日,伺间破走之。   永乐九年进大宁都指挥佥事。董建北京。既而领神机营,从北征,充骁骑将军。十一年练军山西。明年从征九龙口,为前锋。贼数万凭岸,广命挽强士射之。万矢齐发,死者无算。乘胜夹击,贼大败。论功,进都督佥事。   仁宗嗣位,擢左都督,佩镇朔将军印,镇宣府。宣德三年,请军卫如郡县例,立风云雷雨山川社稷坛。六年以宣府粮少,请如开平、独石召商中盐纳粟,以足兵食。俱从之。明年,帝从户部议,令他卫军戍宣府者,悉遣还屯种。广上言:“臣所守边一千四百余里,敌人窥伺,窃发无时。脱有警,征兵数百里外,势岂能及?屯种之议,臣愚未见其可。”帝以边卒戍守有余,但命永乐中调戍者勿遣。   正统初,朝议以脱欢虽款塞,狡谋未可测,命广及他镇总兵官陈怀、李谦、王彧图上方略。广等各上议,大要谓:“边寇出没不常,惟守御为上策。宜分兵扼要害,而间遣精税巡塞外,遇敌则量力战守,间谍以侦之,轻兵以蹑之。寇来无所得,去有所惧,则边患可少弭。”帝纳其言。六年十一月以御敌功,封永宁伯,禄千二百石,仍镇宣府。八年乞致仕。优诏不许。明年十月召还陛见。帝悯其老,免常朝。是月卒,年八十二。谥襄毅。   广长身多力,奋迹行伍至大将,大小百余战,未尝挫衄。在宣府二十年,修屯堡,严守备,增驿传,又请颁给火器于各边。将校失律,即奏请置罪,而抚士卒有恩。边徼帖然,称名将。尝逞愤杖杀都司经历,又以私憾杖百户,并为言官所劾。置不问,既卒,吏部言非世券,授其子序指挥使。   陈怀,合肥人。袭父职为真定副千户。永乐初,积功至都指挥佥事。从平安南,进都指挥使,涖山西都司事。再从张辅擒安南贼简定,从都督费瓛征凉州叛人虎保,皆有功。仁宗立,进都督同知。   宣德元年,代梁铭为总兵官,镇宁夏。时官军征交阯者屡败,诏发松潘军援之,将士惮行。千户钱宏与众谋,诈言番叛,帅兵掠麦匝诸族。番人震恐,遂反。杀指挥陈杰等,陷松潘、叠溪,围威、茂诸州。指挥吴玉、韩整、高隆相继败绩,西鄙骚然。诏遣鸿胪丞何敏、指挥吴玮往招之,而命怀统刘昭、赵安、蒋贵帅师数万随其后。玮等至,贼不顺命。玮与龙州知州薛继贤击贼,复松潘。比怀至,仍用玮前锋,遂复叠溪,降二十余寨。招抚复业者万二千二百余户,归所掠军民二千二百余人,事遂定。进左都督,厚赉金币,而绌玮功不录。怀留镇四川。在镇骄纵不法,干预民事,受赇庇罪人,侵夺屯田,笞辱佥事柴震等,数为言官所劾。帝降敕责让,复以御史王礼弹章示之。怀引罪。置不问。   六年,松潘勒都、北定诸族暨空郎、龙溪诸寨番复叛。怀遣兵战败,指挥安宁等死者三百余人。怀乃亲督兵深入,破革儿骨寨,进攻空郎乞儿洞。贼败,斩首坠崖死者无算。革儿骨贼复聚生苗邀战。击破之,剿戮殆尽。于是任昌、牛心诸寨番闻风乞降,群寇悉平。久之,巡按御史及按察使复奏:“怀僭侈逾分。每旦,令三司官分班立,有事跪白。怀中坐,称旨行遣。且日荒于酒,不饬边备,致城寨失陷。”宣宗怒,召怀还,命文武大臣鞫之,罪当斩。下都察院狱,宥死落职。   正统二年以原官镇大同。时北人来贡者日给廪饩,为军民累。怀言于朝,得减省。居二年,以老召还,命理中府事。九年春,与中官但住出古北口,征兀良哈。还与马亮等同封,而怀得平乡伯。十四年扈驾北征,死土木。赠侯,谥忠毅。   子辅乞袭爵,吏部言非世券,执不许。景帝以怀死事,许之。辅卒,子政请袭,吏部执如初,中旨许嗣。政镇两广久,自陈军功,乞世券,吏部复执不可,诏予之。政卒,子信嗣。弘治中卒,无子,弟俊嗣指挥使。   马亮,淇人。以燕山卫卒从成祖起兵,累功至都指挥佥事。宣宗时官至左都督。兀良哈之役,偕中官刘永诚出刘家口,至黑山、大松林、流沙河诸处,遇贼胜之。还封招远伯。是役也,王振主之,故诸将功少率得封。   亮善骑射,每战身先士卒,所向克捷,时称骁将。为伯三年卒。谥荣毅。   蒋贵,字大富,江都人。以燕山卫卒从成祖起兵。雄伟多力,善骑射,积功至昌国卫指挥同知。从大军征交阯及沙漠,迁都指挥佥事,掌彭城卫事。   宣德二年,四川松潘诸番叛,充右参将,从总兵官陈怀讨之。募乡导,绝险而进,薄其巢。一日十数战,大败之。进都指挥同知,镇守密云。七年复命为参将,佐怀镇松潘。明年进都督佥事,充副总兵,协方政镇守。又明年,诸番复叛,政等分道进讨。贵督兵四千,攻破任昌大寨。会都指挥赵得、宫聚兵以次讨平龙溪等三十七寨,斩首一千七百级,投崖坠水死者无算。捷闻,进都督同知,充总兵官,佩平蛮将军印,代政镇守。   英宗即位,以所统皆极边地,奏增军士月粮。正统元年召还,为右都督。阿台寇甘、凉,边将告急。命佩平虏将军印,帅师讨之。贼犯庄浪,都指挥江源战死,亡士卒百四十余人。侍郎徐晞劾贵,朝议以贵方选军甘州,势不相及。而庄浪及晞所统,责晞委罪。置贵不问。   明年春,谍报敌驻贺兰山后。诏大同总兵官方政、都指挥杨洪出大同迤西,贵与都督赵安出凉州塞会剿。贵至鱼儿海子,都指挥安敬言前途无水草,引还。镇守陕西都御史陈镒言状,尚书王骥出理边务,斩敬,责贵立功。贵感奋,会朵儿只伯惧罪,连遣使入贡,敌势稍弱。贵帅轻骑败之于狼山,追抵石城。已,闻朵儿只伯依阿台于兀鲁乃地,贵将二千五百人为前锋往袭。副将李安沮之,贵拔剑厉声叱安曰:“敢阻军者死!”遂出镇夷。间道疾驰三日夜,抵其巢。阿台方牧马,贵猝入马群,令士卒以鞭击弓韣惊马,马尽佚。敌失马,挽弓步斗。贵纵骑蹂击,指挥毛哈阿奋入其阵,大败之。复分军为两翼,别遣百骑乘高为疑兵,转战八十里。会任礼亦追敌至黑泉,阿台与朵儿只伯以数骑远遁,西边悉平。三年四月,王骥以捷闻,论功封定西伯,食禄一千二百石,给世券。明年代任礼镇甘肃。又明年冬,以征麓川蛮思任发,召还京。   六年命佩平蛮将军印,充总兵官,与王骥帅师抵金齿。分路进捣麓川上江寨,破杉木笼山七寨及马鞍山象阵,功皆第一。事详《王骥传》。明年,师还,进封侯,益禄三百石。   八年夏,复佩平蛮将军印,与王骥讨思任发子思机发,攻破其寨。明年,师还,赏赉甚渥,加岁禄五百石。是役也,贵子雄乘敌败,帅三十人深入。敌扼其后,自刎沉于江。赠怀远将军、彭城卫指挥使。   十四年正月,贵卒,年七十。赠泾国公,谥武勇。   贵起卒伍,不识字,天性朴实。忘己下人,能与士卒同甘苦。出境讨贼,衣粮器械常身自囊负,不役一人,临阵辄身先之,以故所向有功。   子义,病不能嗣,以义子琬嗣侯。天顺末,佩平羌将军印,总兵甘肃,筑甘州沙河诸屯堡。   成化八年召还,协守南京,兼督操江。十年入督十二团营,寻兼总神机营兵。上言:“太祖肇建南京,京城外复筑土城以卫居民,诚万世之业。今北京但有内城。己巳之变,敌骑长驱直薄城下,可以为鉴。今西北隅故址犹存。亟行劝募之令,济以工罚,成功不难。”又言:“大同、宣府诸塞下,腴田无虑数十万,悉为豪右所占。畿内八府,良田半属势要家。细民失业。脱使边关有警,内郡何资?运道或梗,京师安给?请遣给事、御史按核塞下田,定其科额;畿内民田,严戢豪右毋得侵夺。庶兵民足食而内外有备。”章下所司。虽不尽行,时论韪之。十三年帅京军防秋大同、宣府,陈机宜十余事。皆报可。十五年偕汪直按辽东边事。   二十年佩将军印,出御边寇。寇退班师,累加太保兼太子太傅。卒,赠凉国公,谥敏毅。   子骥嗣,典京营兵。弘治中充总兵官,历镇蓟州、辽东、湖广。官中外二十年,家无余资。再传至孙傅。嘉靖中,累典军府。佩征蛮将军印,镇两广。以平海贼及庆远瑶功,加太子太保。明亡,爵绝。   任礼,字尚义,临漳人。以燕山卫卒从成祖起兵,积功至山东都指挥使。永乐二十年擢都督佥事。从北征,前行侦敌,还受厚赏。仁宗即位,命掌广西都司事。寻改辽东。宣宗立,进都指挥同知。从平乐安,又从征兀良哈,还为后拒。英宗立,进左都督。   正统元年佩平羌将军印,充左副总兵镇甘肃。阿台、朵儿只伯数犯肃州,玺书谯让。二年复寇庄浪。都指挥魏荣击却之,擒朵儿只伯侄把秃孛罗。礼以闻。三年与王骥、蒋贵出塞,败朵儿只伯于石城。复分道至梧桐林、亦集乃,进至黑泉而还。斩获多,封宁远伯,禄千二百石。明年还朝。又明年代贵镇甘肃。八年,赤斤蒙古卫都督且旺失加苦也先暴横,欲移驻也洛卜剌。礼以其地近肃州,执不许。已,奏请建寺于其地。礼复言许其建寺,彼必移居,遗后患,事竟寝。时边将家僮垦塞上田者,每顷输粮十二石。礼连请于朝,得减四石。是时边塞无警,礼与巡抚曹翼屯田积粟,缮甲训兵,边备甚固。   十一年,沙州卫都督喃哥兄弟争,部众离贰。礼欲乘其饥窘,迁之内地。会喃哥亦请居肃州境内。礼因遣都指挥毛哈剌往抚其众,而亲帅兵继其后。比至,喃哥复持两端。其部下欲奔瓦剌,礼进兵逼之,遂收其全部千二百余人以还。事闻,赐赉甚厚。时瓦剌也先方盛,封喃哥弟锁南奔为祁王。礼以二寇合则势益难制,遣人招之。锁南奔欲从未决,礼潜师直抵罕东,絷之以归。帝大喜,赐礼铁券,令世袭。   十四年,也先分道入寇,抵肃州。礼遣裨将御之,再战再败,失士马万计。征还,以伯就第。景泰初,提督三千营,以老致仕。久之,复起守备南京,入掌中府。   礼自起卒伍,至大将,恪谨奉法。成化初卒。赠侯,谥僖武。子寿嗣,总兵镇陕西。坐征满四失律,宥死戍边。子弘,予世指挥使。   赵安,狄道人。从兄琦,土指挥同知,坐罪死,安谪戍甘州。永乐元年进马,除临洮百户,使西域。从北征有功,累进都指挥同知。   宣德二年,松潘番叛。充左参将,从总兵陈怀讨平之,进都督佥事。时议讨兀良哈,诏安与史昭统所部赴京师。兀良哈旋来朝,命回原卫。使乌思藏,四年还。明年复以左参将从史昭讨曲先,斩获多。九年,中官宋成等使乌思藏,命安帅兵千五百人送之毕力术江。寻与侍郎徐晞出塞讨阿台、朵儿只伯,败之。正统元年进都督同知,充右副总兵官,协任礼镇甘肃。明年与蒋贵出塞,剿寇无功。三年,复与王骥、任礼、蒋贵分道进师,至刁力沟执右丞、达鲁花赤等三十人。以功封会川伯,禄千石。明年移镇凉州。安家临洮,姻党厮养多为盗,副使陈斌以闻。在凉州又多招无赖为僮奴,扰民,复为御史孙毓所劾。诏皆不问。   安勇敢有将略,与贵、礼并称西边良将。九年十二月卒。子英为指挥使,立功,进都督同知。   赵辅,字良佐,凤阳人。袭职为济宁卫指挥使。景帝嗣位,尚书王直等以将才荐,擢署都指挥佥事,充左参将,守怀来。天顺初,征入右府涖事。   成化元年,以中府都督同知拜征夷将军,与韩雍讨两广蛮,克大藤峡,还封武靖伯。已而蛮入浔州,言官交劾。广西巡按御史端宏谓:“贼流毒方甚,而辅妄言贼尽,冒封爵,不罪辅无以示戒。”辅乃自陈战阀,委其罪于守将欧信。帝皆弗问。三年总兵征迤东,与都御史李秉从抚顺深入,边战有功,进侯。   八年,廷议大举搜河套,拜辅将军,陕西、延绥、宁夏三镇兵皆听节制。辅至榆林,寇已深入大掠。辅不能制,与王越疏请罢兵。言官交论其罪。命给事中郭镗往勘,还言:“寇于六月入平凉、巩昌、临洮,杀掠人畜。迨七月而纵横庆阳境内。辅与越至榆林不进,宜治其弛兵玩寇罪。”帝不纳。辅还,犹督京营。言者攻益力,诏姑置之。辅辞侯,乞世伯。帝许其世伯,侯如故,仅减禄二百石。言官力争。不听。辅复上疏暴功,言减禄无以赡老。又言上命内官卢永征南蛮,黄顺、汪直征东北,皆莫大功,宜付史馆。余子俊等请置辅于法,卒不问。十二年解营务。家居十年卒。赠容国公,谥恭肃。   辅少俊辨有才,善词翰,多交文士,又好结权幸。故屡遭论劾,卒无患。   子承庆嗣伯,协守南京。正德初,坐传写谏官刘郤疏,为刘瑾所恶,削半禄闲住。四传至玄孙光远,万历中镇湖广。明亡乃绝。   刘聚者,太监永诚从子也。为金吾指挥同知。以“夺门”功,进都指挥佥事,复超擢都督同知。与讨曹钦,进右都督。   成化六年,以右副总兵从硃永赴延绥,追贼黄草梁。遇伏,鏖战伤颏,麾下力捍以免。顷复与都督范瑾等击寇青草沟,败之。永等追寇牛家寨,聚亦据南山力攻。寇大败,出境。论功进左都督,以内援特封宁晋伯。   八年冬代赵辅为将军,总陕西诸镇兵。寇入花马池,率副总兵孙钺、游击将军王玺等击却之。还至高家堡,寇复至,败之。追奔至漫天岭,伏起夹击,又败之。钺、玺亦别破贼于井油山。捷闻,予世券。   其冬,孛罗忽、满都鲁、加思兰连兵深入,至秦州、安定、会宁诸州县,纵横数千里。贼退,适王越自红盐池还,妄以大捷闻,玺书嘉劳。顷之,纪功兵部员外郎张谨劾聚及总兵官范瑾等六将杀被掠者,冒功。部科及御史交章劾。诏遣给事中韩文往勘,还奏如谨言:所报首功百五十,仅十九级。帝以寇既遁,置不问。聚寻卒。赠侯,谥威勇。   传子禄及福,福,弘治中掌三千营,加太子太保。卒,子岳嗣。卒,从子文请嗣。吏部言聚无大功,子孙不宜再袭。世宗不允,命文嗣。亦传至明亡乃绝。   赞曰:宋晟在太祖时,即与开国诸元勋参迹戎行,其后四镇凉州,威著西鄙。两子尚主,世列彻侯,功名盛矣。薛禄以下诸人,皆与“靖难”。禄东昌、滹沱之战,刘荣守永平,谭广守保定,宣力最著。虽策勋之日,未即剖符,而各以积阀受封。其善抚士卒,慎固封守,恪谨奉职,有足尚者。赵辅、刘聚猷绩远逊前人,而带砺之盟,与国终始,诚厚幸哉。诸人并以勋爵镇御边陲,故类著于篇。    列传第四十四   吴允诚子克忠 孙瑾 薛斌子绶 弟贵 李贤 吴成滕定 金顺金忠蒋信 李英从子文 毛胜 焦礼 毛忠孙锐 和勇 罗秉忠   吴允诚,蒙古人。名把都帖木儿,居甘肃塞外塔沟地,官至平章。永乐三年,与其党伦都儿灰率妻子及部落五千、马驼万六千,因宋晟来归。帝以蒙古人多同名,当赐姓别之。尚书刘俊请如洪武故事,编为勘合。允诚得赐姓名,授右军都督佥事。伦都儿灰亦赐姓名柴秉诚,授后军都督佥事。余授官赐冠带,给畜产钞币有差。使领所部居凉州耕牧。晟以招徠功,封西宁侯。自是降附者益众,边境日安,由允诚始。   七年往亦集乃觇敌,擒哈剌等二十余人,进都督同知。明年从出塞,败本雅失里,进右都督。寻进左都督。与中官王安追阔脱赤,至把力河获之。封恭顺伯,食禄千二百石,予世券。允诚三子:答兰、管者、克勤。允诚与二子从军,留其妻及管者居凉州。番人虎保等诱胁允诚众,欲叛去。允诚妻与管者谋,召部将都指挥保住、卜颜不花等擒其党,诛之。帝喜,降敕奖之,赐缣钞羊米甚厚,授管者指挥佥事。保住赐姓名杨效诚,授指挥佥事。鞑靼可汗鬼力赤遇弑,其下多溃。答兰与别立哥请出塞自效,有功。别立哥者,秉诚子也。   帝征瓦剌,允诚父子皆从。师还,命仍居凉州备边。允诚卒,赠国公,谥忠壮。   命答兰更名克忠,袭其爵。再征阿鲁台,从行。三征阿鲁台,复从。兄弟皆有功。洪熙元年以戚里恩,克忠进侯。时管者已积功至都指挥同知,亦封广义伯。克忠尝充副总兵巡边。正统九年统兵出喜峰口,征兀良哈,有功,加太子太保。   土木之变,克忠与其弟都督克勤子瑾为后拒。寇突至,骤战不胜。敌兵据山上,飞矢石如雨,官军死伤略尽。克忠下马射,矢竭,犹杀数人,与克勤俱殁于阵。赠邠国公,谥忠勇。克勤赠遵化伯,谥僖敏。   瑾被执,逃归,嗣侯。英宗尝欲使瑾守甘肃,辞曰:“臣,外人,若用臣守边,恐外裔轻中国。”帝善其言,乃止。曹钦反,瑾与从弟琮闻变,椎长安门上告。门闭,钦攻不得入,遂纵火。瑾将五六骑与钦力战死。赠凉国公,谥忠壮,予世券。   三传至曾孙继爵。尝守备南京。传子汝胤孙惟英,与继爵皆总督京营戎政。崇祯末,都城陷,汝胤弟勋卫汝征偕妻女投缳死。   管者卒,子嗣。管者妻早奴亦有智略,尝亲入朝献良马。朝廷多其忠。卒,管者弟克勤子琮嗣,镇守宁夏。成化四年,满四反。琮坐激变,且临阵先退,下狱论死。谪戍边,爵除。   薛斌,蒙古人,本名脱欢。父薛台,洪武中归附,赐姓薛,累官燕山右护卫指挥佥事。斌嗣职,从起兵,累迁都督佥事。从北征有功,进都督同知。永乐十八年封永顺伯,禄九百石,世指挥使。   斌卒,子寿童方五岁。从父贵引见仁宗,立命嗣伯,赐名绶。长,骁勇善战。正统十四年秋,与成国公硃勇等遇敌于鹞儿岭。军败,弦断矢尽,犹持空弓击敌。敌怒,支解之。既而知其本蒙古人也,曰:“此吾同类,宜勇健若此。”相与哭之。谥武毅。子辅,孙勋,并得嗣伯。勋子玺乃嗣指挥使,如券文。   贵,本名脱火赤,斌之弟。以舍人从燕王起兵,屡脱王于险。积官都指挥使。再从北征,进都督佥事。永乐二十年封安顺伯,禄九百石。宣德元年进侯,加禄三百石,予世券。卒,赠滨国公,谥忠勇。无子,从子山嗣为指挥使。天顺改元,以复辟恩,命山子忠嗣伯。卒,子瑶嗣。弘治中卒,子昂降袭指挥使。   李贤,初名丑驴,鞑靼人。元工部尚书。洪武二十一年来归,通译书。太祖赐姓名,授燕府纪善。侍燕世子最恭谨。“靖难”师起,有劳绩,累迁都指挥同知。凡塞外表奏及朝廷所降诏敕,皆命贤译。贤亦屡陈所见,成祖皆采纳之。仁宗即位,念旧劳,进后军都督佥事,再进右都督,赐赉甚渥。寻召见,悯其病,封忠勤伯。食禄千一百石。寻卒。   吴成,辽阳人,初名买驴。父通伯,元辽阳行省右丞。太祖时,观童来降,通伯父子与俱。买驴更今姓名,充总旗,数从大军出塞。建文元年授永平卫百户。降燕,从战皆有功,三迁都指挥佥事,始知名。南军闻吴买驴名,多于阵上指目之。设伏淝河,进兵小河,合战齐眉山,攻败灵璧军,皆殊死斗,功多。   成祖即位,授都指挥使。从征本雅失里。疾战,本雅失里以七骑遁。从征阿鲁台,合硃荣兵为前锋,追至阔湾海。召还,进都督佥事。又三从出塞。洪熙元年进左都督。从阳武侯薛禄征大松岭,为前锋,有功,增禄米。宣宗初,以成尝宿卫东宫,录旧劳,封清平伯,禄千一百石,予世券。从征乐安,复与薛禄为前锋。事定,出守备兴和。成好畋猎而不修武备。寇伺其出猎,卒入城,掠其妻孥以去。帝闻之,置不罪。已而阿鲁台入贡,还其家口。三年,帝北征,从败贼于宽河,进侯,禄如故。八年卒。赠渠国公,谥壮勇。   子忠前死,忠子英嗣伯。卒,子玺嗣。坐贪淫夺爵。久乃复之。卒,无子,从弟琮嗣。四传至玄孙遵周。崇祯末,京师陷,被杀。   滕定,父瓚住,元枢密知院。洪武中,来降。授会州卫指挥佥事,赐姓滕。从燕起兵,进燕山右卫指挥使。卒,定嗣官,屡从出塞,有功,进至都督佥事。宣德四年封奉化伯,禄八百石。正统初卒。子福嗣,为指挥使。   金顺,本名阿鲁哥失里。永乐中来降,授大宁都指挥佥事。从败本雅失里,又败阿鲁台,累进都督佥事。宣德三年从巡北边,有斩捕功。明年封顺义伯,禄八百石。卒,子忠嗣,为指挥佥事。   金忠者,蒙古王子也先土干也。素桀黠,为阿鲁台所忌。永乐二十一年,成祖亲征漠北,至上庄堡,率妻子部属来降。时六师深入,寇已远遁。帝方耻无功,见其来归,大喜。赐姓名,封忠勇王,赐冠带织金袭衣,命坐列侯下。辍御前珍羞赐之,复赐金银宝器。忠大喜过望。班师在道,忠骑从,数问寇中事,眷宠日隆。明年,忠请为前锋,讨阿鲁台自效。帝初不许。会大同、开平警报至,诸将请从忠言。帝复出塞,忠与陈懋为前锋。而阿鲁台闻王师复出,仓皇渡答兰纳木儿河遁去。忠、懋至河不见寇,抵白邙山,卒无所遇,乃班师。仁宗嗣位,加太子太保,并支二俸。   宣德三年亲征兀良哈,败寇于宽河。忠与把台请自效,帝许之。或言不可遣,帝曰:“去留任所欲耳。朕有天下,独少此二人邪。”二人获数十人、马牛数百来献。帝喜,命中官酌以金卮,遂赐之。明年加太保。六年秋卒。命有司治丧葬。   把台者,忠之甥,从忠来降,授都督佥事。宣德初,赐姓名蒋信。正统中,封忠勇伯。从驾陷土木,也先使隶赛罕王帐下。信虽居朔漠,志常在中国。每诣上皇所恸哭,拥卫颇至。已,竟从驾还,诏复给其禄。景泰五年卒。赠侯,谥僖顺。子也儿索忽袭爵。天顺初,更名善。弘治中卒。无子,爵绝。   李英,西番人。父南哥,洪武中率众归附,授西宁州同知,累功进西宁卫指挥佥事。英嗣官。   永乐十年,番酋老的罕叛,英击之。讨来川,俘斩三百六十人。夜雪,贼遁,追尽获之,进都指挥佥事。番僧张答里麻者,通译书。成祖授以左觉义。居西宁,恣甚。以计取西番贡使资,纳逋逃,交通外域,肆恶十余年。英发其事,磔死,籍其家。西陲快之。   末年,中官乔来喜、邓诚等使西域,道安定、曲先,遇贼见杀,掠所赍金币。仁宗玺书谕赤斤、罕东及安定、曲先,诘贼主名。而敕英与土官指挥康寿等进讨。英诇知安定指挥哈三孙散哥、曲先指挥散即思实杀使者,遂率兵西入。贼惊走。追击,逾昆仑山,深入数百里。至雅令阔,与安定贼遇,大败之,俘斩千一百余人,获马牛杂畜十四万。曲先贼闻风远遁,安定王桑尔加失夹等惧,诣阙谢罪。宣宗嘉英功,遣使褒谕,宴劳之,令驰驿入朝。既至,擢右府左都督,赐赉加等。宣德二年封会宁伯,禄千一百石,并封南哥如子爵。   英恃功而骄,所为多不法。宁夏总兵官史昭奏英父子有异志。南哥上章辩。赐敕慰谕之。英家西宁,招逋逃七百余户,置庄垦田,豪夺人产,复为兵部及言官所劾。帝宥英,追逃者入官。七年,西宁指挥祁震子成当袭父职。庶兄监藏,英甥也,欲夺之。成从祖太平携成赴京辩。英遣人篡取太平及其义儿杖之,义儿竟死。言官交劾,并及前罪,遂下英诏狱,夺爵论死。正统二年始释。后稍给其禄。寻卒。英宗复辟,官其子昶锦衣指挥同知。寻进都指挥使,用荐擢左军都督佥事,屡分典营务,以严慎称。   英从子文,宣德间为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佥事。西番思俄可尝盗他部善马,都指挥穆肃求不得。会思俄可以畜产鬻于边,肃诬以盗,收掠致死,番人惶骇思乱。文劾之,逮肃下吏,西陲以宁。累官都指挥使。   天顺元年冒迎驾功,进都督佥事。未几,以右都督出镇大同。寇二千余骑犯威远,文率师败之,封高阳伯。石亨败,革夺门冒功者官。文自首,帝以守边不问。   四年秋,孛来大举入寇,文按兵不战。遂入雁门,大掠忻、代诸州。京师震恐。寇退,征文下诏狱,论斩。帝宥文死,降都督佥事,立功延绥。既而进都督同知。成化中,哈密为土鲁番所并,求救于朝。诏文与右通政刘文往甘肃经略之,无功而还。弘治初卒。正德初赠高阳伯。   毛胜,字用钦,初名福寿,元右丞相伯卜花之孙。伯父那海,洪武中归附,以“靖难”功至都指挥同知,无子。胜父安太嗣为羽林指挥使,传子济,无子,胜嗣。论济征北功,进都指挥使。尝逃归塞外,寻复自还。   正统七年以征麓川功,擢都督佥事。靖远伯王骥请选在京番将舍人,捕苗云南。乃命胜与都督冉保统六百人往。已,再征麓川,即命二人充左右参将。贼平,进都督同知。   十四年夏,也先谋入寇,胜偕平乡伯陈怀等率京军三万镇大同。怀遇寇战殁,胜脱还。以武清伯石亨荐,景帝进胜左都督,督三千营操练。   贵州苗大扰,诏胜往讨。未行而也先逼京师。胜御之彰义门北,击退之。越二日,引兵西直门外,解都督孙镗围。明日,都督武兴战殁于彰义门,寇乘胜进。胜与都御史王竑急援之,寇遂引却。胜追袭至紫荆关,颇有斩获。事定,乃命以左副总兵统河间、东昌降夷赴贵州。贼首韦同烈据香垆山作乱,胜与总兵梁珤、右副总兵方瑛等从总督王来分道夹击。胜进自重安江,大破之。会师山下,环四面攻之。贼窘,缚同烈降。   还讨湖广巴马诸处反贼,克二十余寨,擒贼首吴奉先等百四十人,斩首千余级,封南宁伯,予世券。疏请更名,从之。移镇腾冲。金齿芒市长官刀放革潜结麓川遗孽思卜发为变,胜设策擒之。   巡按御史牟俸劾其贪暴不法数十事,且言胜本降人,狡猾难制,今又数通外夷,恐贻边患。诏巡抚覆实,卒置不问。天顺二年卒。赠侯,谥庄毅。   子荣嗣。坐石亨党,发广西立功。成化初,镇贵州,寻移两广。卒,子文嗣。弘治初协守南京,传爵至明亡乃绝。   焦礼,字尚节,蒙古人。父把思台,洪武中归附,为通州卫指挥佥事。子胜嗣,传至义荣,无子,以胜弟谦嗣,累功至都指挥同知。卒,子管失奴幼,谦弟礼借袭其职,备御辽东。   宣德初,礼当还职。宣宗念礼守边劳,命居职如故,别授管失奴指挥使。礼寻以年劳,累进都指挥同知。正统中,积功至右都督。英宗北狩,景帝命充左副总兵,守宁远。未几,也先逼京城,诏礼率师入卫。寇退还镇。景泰四年,贼二千余骑犯兴水堡,礼击走之。玺书奖励,进左都督。   英宗复辟,以礼守边有功,召入觐。封东宁伯,世袭,赐赉甚厚。遣还镇。兵部以礼年垂八十,不可独任,奏遣都指挥邓鐸协同守备。居无何,礼奏鐸欺侮,请更调。命都指挥张俊代鐸。天顺七年卒于镇。赠侯,谥襄毅。   礼有胆略,精骑射,善以少击众。守宁远三十余年,士卒乐为用,边陲宁谧。   孙寿嗣爵。卒,无子,弟俊嗣。成化末,历镇甘肃、宁夏。弘治中,掌南京前府,兼督操江。出镇贵州、湖广。俊少事商贩,既贵,能下士,而折冲非所长。卒,子淇嗣。尝分典京营。正德中,贿刘瑾,出镇两广。逾年卒,弟洵嗣。洵虽嗣爵,先业尽为淇妻所有。生母卒,无以葬,哀愤得疾卒。无子,以再从子栋嗣。嘉靖中,提督五军营,兼掌中府。逾十年,改总兵湖广。卒,赠太子太保,谥庄僖。传爵至明亡乃绝。   毛忠,字允诚,初名哈喇,西陲人。曾祖哈喇歹,洪武初归附,起行伍为千户,战殁。祖拜都从征哈密,亦战殁。父宝以骁勇充总旗,至永昌百户。   忠袭职时,年二十。膂力绝人,善骑射。常从太宗北征。宣德五年征曲先叛寇,有功。八年征亦不剌山,擒伪少师知院。九年出脱欢山,十年征黑山寇,皆擒其酋。各进一官,历指挥同知。   正统三年,从都督蒋贵征朵儿只伯,先登陷阵,大获,擢都指挥佥事。十年以守边劳,进同知,始赐姓。明年,从总兵官任礼收捕沙洲卫都督喃哥部落,徙之塞内,进都指挥使。十三年率师至罕东,生絷喃哥弟伪祁王锁南奔并其部众,擢都督佥事,始赐名忠。寻充右参将,协守甘肃。   景泰初,侍郎李实使漠北,还言忠数遣使通瓦剌。诏执赴京。既至,兵部论其罪,请置大辟。景帝不许。请贬官,发福建立功。乃遣之福建,而官秩如故。令甘肃守臣徙其家属京师。初,忠之征沙漠也,获番僧加失领真以献。英宗赦不诛。后逃之瓦剌,为也先用。憾忠,欲陷之。遂宣言忠与也先交通,而朝廷不察也。英宗在塞外独知之,比复辟,即召还。而忠在福建亦屡有斩馘功,乃擢都督同知,充左副总兵,镇守甘肃。陛见,慰谕甚至,赐玉带、织金蟒衣。   天顺二年,寇大入甘肃,巡抚芮钊劾奏诸将失事罪。部议忠功足赎罪,置不问。三年以镇番破贼功,进左都督。五年,孛来以数万骑分掠西宁、庄浪、甘肃诸道,入凉州。忠鏖战一日夜,矢尽力疲。贼来益众,军中皆失色。忠意气弥厉,拊循将士,复殊死斗。贼见终不可胜,而援军亦至,遂解去。忠竟全师还。七年,永昌、凉州、庄浪塞外诸番屡为边患。忠与总兵官卫颖分讨之。忠先破巴哇诸大族。其昝咂、马吉思诸族,他将不能下者,忠复击破之。论功,忠止增禄百石,而颖乃得世券。忠以为言,遂封伏羌伯。   成化四年,固原贼满四据石城反。诏忠移师讨之,与总督项忠等夹攻贼巢。忠由木头沟直抵砲架山下,多所斩获,贼稍却。冒矢石连夺山北、山西两峰,而项忠等军亦克山之东峰。及石城东、西二门,贼大窘,相对哭。忽昏雾起,他哨举烟掣军,贼遂并力攻忠。忠力战不已,为流矢所中,卒,年七十五。从子海、孙铠前救忠,亦死。   忠为将严纪律,善抚士。其卒也,西陲人吊哭者相望于道。事闻,赠侯,谥武勇,予世券。弘治中,从有司言,建忠义坊于兰州,以表其里。又从巡抚许进言,建武勇祠于甘州城东,春秋致祭。   孙锐,袭伯爵。成化中,协守南京。弘治初,出镇湖广,改两广。平蛮贼,累有功,咸玺书奖励。九年以广西破贼,增岁禄二百石。言官劾锐广置邸舍,私造大舶以通番商。置不问。思恩土官岑浚反,与总督潘蕃讨平之。既又讨平贺县僮贼。加官至太子太傅。正德三年,刘瑾欲杀尚书刘大夏,坐以处置田州事失宜,并逮锐下诏狱。狱具,革其加官并岁禄五百石。已而贿瑾,起督漕运。逾年,瑾诛,被劾罢。六年,盗刘宸等扰畿甸,命锐与中官谷大用讨之。所统京军皆骄惰不习战。明年正月,遇贼于长垣,与战大败,身被伤,亡将印。会许泰援军至,仅免。言官交劾,乃召还。以与大用同事,竟不罪。世宗即位,复起镇湖广。居三年卒。赠太傅,谥威襄。   传子江及汉。汉,嘉靖中掌南京左府,提督操江,改总督漕运。未上,给事中杨上林劾其所至贪墨,诏褫职逮问。卒,无子,从子桓嗣。卒,子登嗣。万历中,掌中军府事垂二十年。又再传而明亡。   和勇,初名脱脱孛罗,和宁王阿鲁台孙也。阿鲁台既为瓦剌脱欢所杀,子阿卜只俺穷蹙,款塞来归。宣宗授以左都督,赐第京师。卒,勇袭指挥使,带俸锦衣卫,积功至都督佥事。天顺元年诏加同知,赐姓名。久之以两广多寇,命充游击将军,统降夷千人往讨。时总兵颜彪无将略,贼势愈炽。广西巡抚吴祯杀降冒功,得优赏。彪效之,亦杀平民报捷。朝廷进彪官,勇亦进右都督。既而师久无功,言官劾文武将吏之失事者。诏停勇俸,充为事官。   成化初,赵辅、韩雍征大藤峡贼,诏勇以所部从征。其冬,贼大破,进左都督,增禄百石。三年召督效勇营训练。寻上言:“大藤峡之役,臣与赵辅同功。辅还京,余贼复叛。臣亲捣贼巢,絷其魁,诛其党,还被掠男女四千人。今辅已封伯,而臣止进秩,惟陛下怜察。”宪宗以勇再著战功,特封靖安伯。十年卒。谥武敏,世袭指挥使。   勇性廉谨。在两广时,诸将多营私渔利,勇独无所取。时论称之。   罗秉忠,初名克罗俄领占,沙州卫都督佥事困即来子也。兄喃哥既袭父职,英宗复命秉忠为指挥使,协理卫事。既而喃哥率千二百人内徙,诏居之东昌、平山二卫,给田庐什器,所以抚恤甚厚。喃哥卒,秉忠为都指挥使,代领其众。   英宗北狩,塞上多警。朝议恐降人乘机为变,欲徙之南方。会贵州苗乱,都督毛福寿南征,即擢秉忠都督佥事,率所部援剿。积战功至左都督。天顺初,始赐姓名。曹钦之反,番官多从之者。秉忠亦坐下狱,籍其家。久之,上章自辩,乃得释。成化初,尚书程信讨山都掌蛮,秉忠以游击将军从。既抵永宁,分兵六道。秉忠由金鹅江进,大破之。论功,封顺义伯。十六年卒。谥荣壮,子孙世指挥使。   赞曰:明兴,诸番部怀太祖功德,多乐内附,赐姓名授官职者不可胜纪。继以成祖锐意远图,震耀威武,于是吴允诚、金忠之徒,率众来属,遂得列爵授任,比肩勋旧。或以战功自奋,锡券受封,传世不绝。视夫陆梁倔强者,顺逆殊异,不其昭欤!土木以还,势以不竞,边政日弛,火筛、俺答诸部骚动无宁岁。盛衰之故概可考焉。    列传第四十五   金纯 张本 郭敦 郭璡 郑辰 柴车 刘中敷孙机 张凤 周瑄子纮 杨鼎翁世资 黄镐 胡拱辰 陈俊 林鹗 潘荣 夏时正   金纯,字德修,泗州人。洪武中国子监生。以吏部尚书杜泽荐,授吏部文选司郎中。三十一年出为江西布政司右参政。成祖即位,以蹇义荐,召为刑部右侍郎。时将营北京,命采木湖广。永乐七年从巡北京。八年从北征,迁左侍郎。   九年命与宋礼同治会通河,又同徐亨、蒋廷瓚浚鱼王口黄河故道。初,太祖用兵梁、晋间,使大将军徐达开塌场口,通河于泗。又开济宁西耐牢坡引曹、郓河水,以通中原之运。其后故道浸塞,至是纯疏治之。自开封北引水达郓城,入塌场,出谷亭北十里为永通、广运二闸。十四年改礼部左侍郎。越二月,进尚书。十五年从巡北京。十九年同给事中葛绍祖巡抚四川。仁宗即位,改工部。居数月,又改刑部。明年兼太子宾客。   宣德三年,纯有疾,帝命医视疗。稍间,免其朝参,俾护疾视事。会暑,敕法司理滞囚。纯数从朝贵饮,为言官所劾。帝怒曰:“纯以疾不朝而燕于私,可乎?”命系锦衣狱。既念纯老臣,释之,落太子宾客。八月予致仕去。   纯在刑部,仁宗尝谕纯:“法司近尚罗织,言者辄以诽谤得罪,甚无谓。自今告诽谤者勿论。”纯亦务宽大,每诫属吏不得妄椎击人。故当纯时,狱无瘐死者。正统五年卒。赠山阳伯。   张本,字致中,东阿人。洪武中,自国子生授江都知县。燕兵至扬州,御史王彬据城抗,为守将所缚。本率父老迎降。成祖以滁、泰二知州房吉、田庆成率先归附,命与本并为扬州知府,偕见任知府谭友德同涖府事。寻擢本江西布政司右参政。   永乐四年召为工部左侍郎。坐事免官,冠带办事。明年五月复官。寻以奏牍书衔误左为右,为给事中所劾。帝命改授本部右侍郎而宥其罪。   七年,皇太子监国,奏为刑部右侍郎。善摘奸。命督北河运。躬自相视,立程度,舟行得无滞。会疾作,太子赐之狐裘冠钞,遣医驰视。十九年将北征,命本及王彰分往两直隶、山东、山西、河南,督有司造车挽运。明年即命本督北征饷。   仁宗即位,拜南京兵部尚书兼掌都察院事。召见,言时政得失,且请严饬武备。帝嘉纳之,遂留行在兵部。   宣德初,工部侍郎蔡信乞征军匠家口隶锦衣卫。本言:“军匠二万六千人,属二百四十五卫所,为匠者暂役其一丁。若尽取以来,家以三四丁计之,数近十万。军伍既缺,人情惊骇,不可。”帝善本言。   征汉庶人,从调兵食。庶人就擒,命抚辑其众,而录其余党。还以军政久敝,奸人用贷脱籍,而援平民实伍,言于帝。择廷臣四出厘正之。时马大孳息,畿内军民为畜牧所困。本请分牧于山东、河南及大名诸府。山东、河南养马自此始。晋王济熿坐不轨夺爵,本奉命散其护卫军于边镇。   四年命兼太子宾客。户部以官田租减,度支不给,请减外官俸及生员军士月给。帝以军士艰,不听减。余下廷议,本等持不可,乃止。阳武侯薛禄城独石诸戍成,本往计守御之宜。还奏称旨,命兼掌户部。本虑边食不足,而诸边比岁稔,请出丝麻布帛输边易谷,多者三四十万石,少者亦十万石,储偫顿充。六年病卒,赐赙三万缗,葬祭甚厚。   本廉介有执持,尚刻少恕。录高煦党,胁从者多不免。成祖宴近臣,银器各一案,因以赐之。独本案设陶器,谕曰:“卿号‘穷张’,银器无所用。”本顿首谢,其为上知如此。   郭敦,字仲厚,堂邑人。洪武中,以乡举入太学,授户部主事。迁衢州知府,多惠政。衢俗,贫者死不葬,辄焚其尸。敦为厉禁,且立义阡,俗遂革。禁民聚淫祠。敦疾,民劝弛其禁,弗听,疾亦瘳。在衢七年。永乐初,坐累征,耆老数百人伏阙乞留,不得。后廷臣言敦廉正,召补监察御史。迁河南左参政,调陕西。十六年春,胡濙言敦有大臣体,擢礼部右侍郎兼太仆寺卿,偕给事中陶衎巡抚顺天。二十年督北征饷。   仁宗即位,以大行丧不斋宿,降太仆卿。旋进户部左侍郎,兼詹事府少詹事。宣德二年进尚书。陕西旱,命与隆平侯张信整饬庶务当行者,同三司官计议奏行。敦乃请蠲逋赋,振贫乏,考黜贪吏,罢不急之务,凡十数事。悉从之。岁余,召还。在部多所兴革,罢王田之夺民业者,令民开荒不起科。建漕运议,民运至瓜洲、仪真,资卫卒运至京。民甚便之。   敦事亲孝,持身廉。同官有为不义者,辄厉色待之,其人悔谢乃已。性好学,公退,手不释卷。六年,卒官,年六十二。   郭璡,字时用,初名进,新安人。永乐初,以太学生擢户部主事。历官吏部左、右侍郎。仁宗即位,命兼詹事府少詹事,更名璡。   宣宗初,掌行在詹事府。吏部尚书蹇义老,辍部务,帝欲以璡代。璡厚重勤敏,然寡学术。杨士奇言恐璡不足当之,宜妙择大臣通经术知今古者,帝乃止。逾年,卒为尚书。谕以吕蒙正夹袋,虞允文材馆录故事。璡由是留意人才。识进士李贤辅相器,授吏部主事,后果为名相。时外官九年考满,部民走阙下乞留,辄增秩复任。璡虑有妄者,请覆实。从之。   璡虽长六卿,然望轻。又政归内阁,自布政使至知府阙,听京官三品以上荐举;既又命御史、知县,皆听京官五品以上荐举。要职选擢,皆不关吏部。正统初,左通政陈恭言:“古者择任庶官,悉由选部,职任专而事体一。今令朝臣各举所知,恐开私谒之门,长奔竞之风,乞杜绝,令归一。”下吏部议。璡逊谢不敢当,事遂寝。   正统六年,御史曹恭以灾异请罢大臣不职者。帝命科道官参议。璡及尚书吴中、侍郎李庸等被劾者二十人。璡等自陈,帝切责而宥之。璡子亮受赂为人求官。事觉,御史孙毓等劾璡。乃令璡致仕,而以王直代。   郑辰,字文枢,浙江西安人。永乐四年进士,授监察御史。江西安福民告谋逆事,命辰往廉之,具得诬状。福建番客杀人,复命辰往。止坐首恶,释其余。南京敕建报恩寺,役囚万人。蜚语言役夫谤讪,恐有变,命辰往验。无实,无一得罪者。谷庶人谋不轨,复命辰察之,尽得其踪迹。帝语方宾曰:“是真国家耳目臣矣。”十六年超迁山西按察使,纠治贪浊不少贷。潞州盗起,有司以叛闻,诏发兵讨捕。辰方以事朝京师,奏曰:“民苦徭役而已,请无发兵。”帝然之。还则屏驺从,亲入山谷抚谕。盗皆感泣,复为良民。礼部侍郎蔚绶转粟给山海军,辰统山西民辇任。民劳,多逋耗,绶令即山海贷偿之。辰曰:“山西民贫而悍,急之恐生变。不如缓之,使自通有无。”用其言,卒无逋者。丁内艰归,军民诣御史乞留。御史以闻,服阕还旧任。   宣德三年召为南京工部右侍郎。初,两京六部堂官缺,帝命廷臣推方面官堪内任者。蹇义等荐九人。独辰及邵、傅启让,帝素知其名,即真授,余试职而已。   英宗即位,分遣大臣考察天下方面官。辰往四川、贵州、云南,悉奏罢其不职者。云南布政使周璟居妻丧,继娶。辰劾其有伤风教,璟坐免。正统二年,奉命振南畿、河南饥。时河堤决,即命辰伺便修塞。或议自大名开渠,引诸水通卫河,利灌输。辰言劳民不便,事遂寝。迁兵部左侍郎,与丰城侯李彬转饷宣府、大同。镇守都督谭广挠令,劾之,事以办。八年得风疾,告归。明年卒。   辰为人重义轻财。初登进士,产悉让兄弟。在山西与同僚杜佥事有违言。杜卒,为治丧,资遣其妻子。   柴车,字叔舆,钱塘人。永乐二年,以举人授兵部武选司主事,历员外郎。八年,帝北征,从尚书方宾扈行。还迁江西右参议。坐事,左迁兵部郎中,出知岳州府,复入为郎中。   宣德五年擢兵部侍郎。明年,山西巡按御史张勖言,大同屯田多为豪右占据,命车往按。得田几二千顷,还之军。   英宗初,西鄙不靖。以车廉干,命协赞甘肃军务。调军给饷,悉得事宜。初,朵儿只伯寇凉州,副总兵刘广丧师。不以实闻,顾饰功要赏。车劾其罪,械广至京。赐车金币,旌其直。岷州土官后能冒功得升赏,车奏请加罪。能复请,命宥之。车反覆论其不可,曰:“诈冒如能者,实繁有徒,臣方次第按核。今宥能,何以戢众?若无功得官,则捐躯死敌者,何以待之?”朝廷虽从能请,然嘉车贤,遣使劳赐之。   正统三年,以破朵儿只伯功,增俸一级。在边,章数十上,悉中时病。同事多不悦,车持益坚。尝建言:“漠北降人,朝廷留之京师,虽厚爵赏,其心终异。如长脱脱木儿者,昔随其长来归,未几叛去。今乃复来,安知他日不再叛,宜徙江南,离其党类。”事下兵部,请处之河间、德州。帝报可。后降者悉以此令从事。稽核屯田豪占者,悉清出之,得六百余顷。四年进兵部尚书,参赞如故。寻命兼理陕西屯田。明年召还,命与佥都御史曹翼岁更代出镇。及期病甚。诏遣大理寺少卿程富代翼,而命车归治疾。未及行,六年六月卒。   车在江西时,以采木入闽,经广信。广信守,故人也,馈蜜一罂。发视之,乃白金。笑曰:“公不知故人矣”,却不受。同事边塞者多以宴乐为豪举。车恶之,遂断酒肉。其介特多此类。   刘中敷,大兴人,初名中孚。燕王举兵,以诸生守城功,授陈留丞。擢工部员外郎。仁宗监国,命署部事,赐今名。迁江西右参议。宣德三年迁山东右参政,进左布政使。质直廉静,吏民畏怀。岁大侵,言于巡抚,减赋三之二。   正统改元,父忧夺情,俄召拜户部尚书。帝冲年践阼,虑群下欺己,治尚严。而中官王振假以立威,屡摭大臣小过,导帝用重典,大臣下吏无虚岁。三年讽给事御史劾中敷与左侍郎吴玺等,下狱,释还职。   六年,言官劾中敷专擅。诏法司于内廷杂治。当流,许输赎。帝特宥之。其冬,中敷、玺及右侍郎陈瑺请以供御牛马分牧民间。言官劾其变乱成法,并下狱论斩。诏荷校长安门外,凡十六日而释。瓦剌入贡,诏问马驼刍菽数,不能对,复与玺、瑺论斩系狱。中敷以母病,特许归省。明年冬,当决囚,法司以请。命玺、瑺戍边,中敷俟母终其奏。已,释为民。   景帝立,起户部左侍郎兼太子宾客。时方用兵,论功行赏无虚日。中敷言府库财有限,宜撙节以备缓急。帝嘉纳。景泰四年卒。赠尚书。   中敷性淡泊,食不重味,仕宦五十年,家无余资。   子琏,正统十年进士。授刑科给事中,累官太仆寺卿。耻华靡,居官刚果。左迁辽东苑马寺卿,卒。   子机,幼有孝行。成化十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正德中,代张彩为吏部尚书,以人言乞归。起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流贼犯江上,众议择将。适都督李昴自贵州罢官至,机即召任之。昂以无朝命辞。机曰:“机奉敕有云,‘敕所不载,听便宜’。此即朝命也。”众服其胆识。致仕归,卒。   张凤,字子仪,安平人。父益,官给事中。永乐八年从征漠北,殁于阵。凤登宣德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谳江西叛狱,平反数百人。   正统三年十二月,法司坐事尽系狱,遂擢凤本部右侍郎。以主事擢侍郎,前时未有也。明年命提督京仓。六年改户部,寻调南京。适尚书久阙,凤遂掌部事。贵州奏军卫乏粮,乞运龙江仓及两淮盐于镇远府易米。凤以龙江盐杂泥沙,不堪易米给军,尽以淮盐予之,然后以闻。帝嘉赏。又言留都重地,宜岁储二百万石,为根本计。从之,遂为令。南京粮储,旧督以都御史,十二年冬命凤兼理。廉谨善执法,号“板张”。   景泰二年进尚书。四年改兵部,参赞军务。户部尚书金濂卒,召凤代之。时四方兵息,而灾伤特甚。帝屡诏宽恤。凤偕廷臣议上十事,明年复先后议上八事,咸报可。凤以灾伤蠲赋多,国用益诎,乃奏言:“国初天下田八百四十九万余顷,今数既减半,加以水旱停征,国用何以取给。京畿及河南、山东无额田,甲方垦辟,乙即讦其漏赋。请准轻则征租,不惟永绝争端,亦且少助军国。”报可。给事中成章等劾凤擅更祖制,杨穟等复争之。帝曰:“国初都江南,转输易。今居极北,可守常制耶?”四方报凶荒者,凤请令御史勘实。议者非之。   英宗复辟,调南京户部,仍兼督粮储。五年二月卒。   凤有孝行。性淳朴。故人死,聘其女为子妇,教其子而养其母终身。同学友苏洪好面斥凤过,及为凤属官犹然。凤待之如初,闻其贫,即赒给之。   周瑄,字廷玉,阳曲人。由乡举入国学。正统中,除刑部主事,善治狱。十三年迁员外郎。明年,帝北征。郎中当扈从者多托疾,瑄请行。六师覆没,瑄被创归,擢署郎中。校尉受赇纵盗,以仇人代。瑄辨雪之,抵校尉罪。外郡送囚,一日至八百人。瑄虑其触热,三日决遣之殆尽。   景泰元年,以尚书王直荐,超拜刑部右侍郎。久之,出振顺天、河间饥。未竣,而英宗复位。有司请召还。不听。复赐敕,令便宜处置。瑄遍历所部,大举荒政,先后振饥民二十六万五千,给牛种各万余,奏行利民八事。事竣还,明年转左。帝方任门达、逯杲,数兴大狱。瑄委曲开谕,多所救正,复饬诸郎毋避祸。以故移部定罪者,不至冤滥。官刑部久,属吏不敢欺。意主宽恕,不为深文。同佐部者安化孔文英,为御史时按黄岩妖言狱,当坐者三千人,皆白其诬,独械首从一人论罪。及是居部,与瑄并称长者。七年命瑄署掌工部事。   瑄恬静淡荣利。成化改元,为侍郎十六年矣,始迁右都御史。督理南京粮储,捕惩作奸者数辈,宿弊为清。凤阳、淮、徐饥,以瑄言发廪四十万以振。久之,迁南京刑部尚书。令诸司事不须勘者,毋出五日。狱无滞囚。暑疫,悉遣轻系者,曰:“召汝则至。”囚欢呼去,无失期者。   为尚书九载,屡疏乞休。久之乃得请。家无田园,卜居南京。卒,赠太子少保,谥庄懿。   长子经,尚书,自有传。次子纮,进士,为南京吏科给事中。两以灾异言事。帝并嘉纳。未几,与御史张昺阅军,为中官蒋琮诬奏,贬南京光禄署丞。仕终山东参议。   杨鼎,字宗器,陕西咸宁人。家贫力学,举乡会试第一。正统四年,殿试第二。授编修。久之,与侍讲杜宁等十人,简入东阁肄业。鼎居侍从,雅欲以功名见。尝建言修饬戎备、通漕三边二事。同辈诮其迂,鼎益自信。也先将寇京师,诏行监察御史事,募兵兗州。   景泰三年进侍讲兼中允。五年超擢户部右侍郎。天顺初转左。陈汝言谮之。帝不听。三年冬以陪祀陵寝不谨下狱,赎杖还职。帝尝命中官牛玉谕旨,欲取江南折粮银实内帑,而以他税物充武臣俸。鼎不可。马牛刍乏,议征什二,又以民艰力沮。皆报罢。七年,尚书年富有疾,诏鼎掌部事。   成化四年,代马昂为户部尚书,而以翁世资为侍郎。六年,鼎疏言:“陕西外患四寇,内患流民。然寇害止边塞,流民则疾在腹心。汉中僻居万山,襟喉川蜀,四方流民数万,急之生变,置之有后忧。请暂设监司一人,专领其事。其愿附籍者听之,不愿者资遣。兼与守臣练士马,修城池,庶可弭他日患。”诏从之。湖广频岁饥,发廪已尽。及是有秋,用鼎言,发库贮银布,易米备灾。淮、徐、临、德四仓,旧积粮百余万石,后饷乏民饥,辄请移用,粟且匮。鼎议上赎罪、中盐、折钞、征逋六事行之。由是诸仓有储蓄。寻加太子少保。   鼎居户部,持廉,然性颇拘滞。十五年秋,给事御史劾鼎非经国才。鼎再疏求去。赐敕驰驿归,命有司月给米二石,岁给役四人,终其身。大臣致仕有给赐,自鼎始也。卒,赠太子太保,谥庄敏。   子时畼,进士,累官侍讲学士。多识典故,有用世才。时敷,举人,庐墓被旌,官兵部司务。   翁世资者,莆田人。正统七年进士。除户部主事,历郎中。天顺元年拜工部右侍郎。四年命中官往苏、松、杭、嘉、湖增织彩币七千匹。世资以东南水潦,民艰食,议减其半。尚书赵荣、左侍郎霍瑄难之,世资请身任其咎,乃连署以谏。帝果怒,诘主议者。荣等委之世资,遂下诏狱,谪衡州知府。成化初,擢江西左布政使。坐事下吏,寻得白。大军征两广,转江西饷,需十万人。世资议赍直就易岭南米。民得不扰。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岁饥,发仓储五十余万石以振,抚流亡百六十二万人。召为户部右侍郎,佐鼎。久之,代薛远总督仓场,进尚书。十七年还理部事。阅二年,致仕。   黄镐,字叔高,侯官人。正统十二年以进士试事都察院。未半岁,以明习法律授御史。   十四年按贵州。群苗尽叛,道梗塞。靖远伯王骥等自麓川还,军无纪律,苗袭其后,官军大败。镐赴平越,遇贼几死。夜跳入城,贼围之。议者欲弃城走,镐曰:“平越,贵州咽喉,无平越是无贵州也。”乃偕诸将固守。置密疏竹筒中,募土人间行乞援于朝,且劾骥等覆师状。景帝命保定伯梁珤等合川、湖军救之,围始解。城被困已九月,掘草根煮弩铠而食之,死者相枕籍。城卒全,镐功为多。复留按一年。久之,迁广东佥事,改浙江。   成化初,以大臣会荐,擢广东左参政。高、雷、廉负海多盗,镐讨平之。再迁广西左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历吏部左、右侍郎。十六年拜南京户部尚书。   镐有才识,敏吏事,理盐政,多所厘剔,时论称之。十九年致仕,道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敏。   胡拱辰,字共之,淳安人。正统四年进士。为黟县知县,有惠政,擢御史。疏陈时弊八事。父艰归。   景帝即位,诏科道官忧居者悉起复。拱辰至,屡疏以选将、保邦、修德、弭灾为言,出为贵州左参政。白水堡仡佬头目沈时保素梗化,拱辰言于总兵官方瑛遣将擒之。一方遂宁。至毕节,平宣慰使陇富乱,威行边徼。母忧去,御史追劾其受赇事,下浙江按臣执讯。事白,调广东。历广西、四川左、右布政使,皆有平寇功。   成化八年拜南京右副都御史,提督操江。十一年就迁兵部右侍郎。储位虚久,与尚书崔恭等请册立,言甚切。其年复就改左副都御史总理粮储,就进工部尚书。节财省事,人皆便之。以年至乞归。   弘治中,巡按御史陈铨言:“拱辰退休十余年,生平清操如一日,乞加礼异以励臣节。”诏有司月给廪二石,岁隶四人。正德元年,年九十。遣行人赍敕存问,赉羊酒,加赐廪、隶。三年正月卒。赠太子少傅,谥庄懿。   陈俊,字时英,莆田人。举乡试第一。正统十三年进士。除户部主事。督天津诸卫军采草,奏减新增额三十五万束。豪猾侵苏、松改折银七十余万两,俊往督,不数月毕输。尚书金濂以为能,俾典诸曹章奏。历郎中。   天顺五年,两广用兵,俊督饷。时州县残破,帑藏殚虚,弛盐商越境令,引加米二斗,军兴赖以无乏。母丧,不听归,蛮平始还。初,俊为主事,奔父丧,赙者皆却之。至是文武将吏醵金赙,亦不纳。   成化初,擢南京太常少卿。四年召拜户部右侍郎。俊练习钱谷。四方灾伤,边镇急刍饷。奏请遝至,裁决咸当,尚书杨鼎深倚之。京师大饥,先后发太仓粟八十万石平籴。石值六钱,豪猾乘时射利。俊请籴以升斗为率,过一石勿与。饥民获济。寻议用兵河套,敕俊赴河南、山、陕,会巡抚诸臣画刍饷,发帑金二十万助之。俊以边庾空竭,岁又不登,而榆林道险远,转输难,乃发金于内地市易。修西安、韩城、同官径道,以利飞輓。还朝,进俸一级,历吏部左、右侍郎。   九载满,拜南京户部尚书。寻改兵部,参赞机务。先是,参赞之任,不专属兵部,自薛远后,继以俊,遂为定制。久之,就改吏部。二十一年,星变,率九卿陈时弊二十事,皆极痛切。帝多采纳。而权幸所不便者,终格不行。明年乞致仕。诏加太子少保,赐敕驰传还。卒,谥康懿。   林鹗,字一鹗,浙江太平人。景泰二年进士。授御史,监京畿乡试。陈循等讦考官,鹗邑子林挺预荐,疑鹗有私,逮挺考讯。挺实无他,得白。   英宗复辟,仿先朝故事,出廷臣为知府。鹗得镇江。召见,赐膳及道里费,谕所以擢用意。鹗感激,革弊举废,治甚有声。漕故经孟渎,险甚。巡抚崔恭议凿河,自七里港引金山上流通丹阳避之。鹗言:“道里远,多石,且坏民庐墓。请按京口闸、甘露坝故迹,浚之令通舟。春夏启闸,秋冬度坝,功力省便。”恭从其议,遂为永利。居五年,以才任治剧,调苏州。   成化初,超迁江西按察使。有犯大辟贿达官求生者,鹗执愈坚。广东寇剽赣州急。调兵御之,遁去。广信妖贼妄称天神惑众,捕戮其魁,立解散。历左、右布政使。岁饥,奏减民租十五万石。   成化六年,擢南京刑部右侍郎。母忧服除,召为刑部右侍郎。执法不挠。十二年得疾卒。   鹗事母孝谨,对妻子无惰容。不妄交与,公余辄危坐读书。殁不能具棺敛,友人为经纪其丧。鹗在苏州,先圣像剥落。鹗曰:“塑像,非古也,昔太祖于国学用木主。”命改从之。嘉靖中,御史赵大佑上其节行,赠刑部尚书,谥恭肃。   潘荣,字尊用,龙溪人。正统十三年进士。犒师广东,还,除吏科给事中。   景泰初,疏论停起复、抑奔竞数事。帝纳之。寻进右给事中。四年九月上言:“致治之要,莫切于纳谏。比以言者忤圣意,谕礼部,凡遇建言,务加审察。或假以报复,具奏罪之。此令一下,廷臣丧气,以言为讳。国家有利害,生民有得失,大臣有奸慝,何由而知?况今巨寇陆梁,塞上多事,奈何反塞言者路。望明诏台谏,知无不言,缄默者罪。并敕阁部大臣,勿搜求参驳,亏伤治体。”疏入,报闻。   天顺六年使琉球,还,迁都给事中。成化六年三月偕同官上言:“近雨雪愆期,灾异迭见。陛下降诏自责,躬行祈祷,诏大臣尽言,宜上天感格。而今乃风霾昼晦,沴气赤而复黑,岂非应天之道有未尽欤?夫人君敬天,不在斋戒祈祷而已。政令乖宜,下民失所;崇尚珍玩,费用不经;后宫无序,恩泽不均;爵滥施于贱工,赏妄及于非分,皆非敬天之道。愿陛下日御便殿,召大臣极陈缺失而厘革之,庶灾变可弭。”时万妃专宠,群小夤缘进宝玩,官赏冗滥,故荣等恳言之。帝不能用。是年迁南京太常少卿。   又七年,就擢户部右侍郎。寻改右副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积奇羡数万石以备荒。十七年召为户部左侍郎,寻署部事。英国公张懋等四十三人自陈先世以大功锡爵,子孙承继,所司辄减岁禄,非祖宗报功意。荣等言:“懋等于无事时妄请增禄,若有功何以劝赏?况频年水旱,国用未充,所请不可许。”事乃寝。中官赵阳等乞两淮盐十万引,帝已许之。荣等言:“近禁势家中盐,诏旨甫颁,而阳等辄违犯,宜正其罪。”帝为切责阳等。   南京户部尚书黄镐罢,以荣代之。孝宗嗣位,谢政归。赐月廪、岁夫如制。九年卒,年七十有八。赠太子太保。   夏时正,字季爵,仁和人。正统十年进士。除刑部主事。景泰六年以郎中录囚福建,出死罪六十余人。中有减死、诏充所在滨海卫军者,时正虑其入海岛为变,转发之山东,然后以闻。因言:“凡福建减死囚,俱宜戍之北方。”法司是其言,而请治违诏罪。帝特宥之。时正又言:“通番及劫盗诸狱,以待会谳。淹引时月,囚多瘐死。请令所司断决。”诏从之,且推行之天下。   天顺初,擢大理寺丞。久之,以便养,迁南京大理少卿。成化五年迁本寺卿。明年春命巡视江西灾伤。除无名税十余万石,汰诸司冗役数万,奏罢不职吏二百余人,增筑南昌滨江堤及丰城诸县陂岸,民赖其利。尝上奏,不具赍奏人姓名,吏科论其简恣。帝宥其罪,录弹章示之。遂乞休归。僦居民舍,布政使张瓚为筑西湖书院居之。家食三十年,年近九十而卒。   时正雅好学。闲居久,多所著述,于稽古礼文事尤详。   赞曰:金纯等黾勉奉公,当官称职。加之禔躬清白,操行无亏,固列卿之良也。郑辰之廉事,周瑄之治狱,皆有仁人之用心,君子哉。    列传第四十六   黄宗载 顾佐邵已 陈勉 贾谅 严升 段民吾绅章敞徐琦 刘戬 吴讷硃与言 魏骥 鲁穆 耿九畴 轩輗陈复黄孔昭   黄宗载,一名垕,字厚夫,丰城人。洪武三十年进士。授行人。奉使四方,未尝受馈遗,累迁司正。   永乐初,以荐为湖广按察司佥事。巨奸宿猾多谪戍铜鼓、五开间,阴持官吏短长。宗载榜数其罪,曰:“不改,必置之法。”众莫敢犯。武陵多戎籍,民家虑与为婚姻徭赋将累己。男女至年四十尚不婚。宗载以理谕之,皆解悟,一时婚者三百余家。邻邑效之,其俗遂变。征诣文渊阁修《永乐大典》。书成,受赐还任。董造海运巨舰数十艘,事办而民不扰。车驾北征,征兵湖广,使者贪暴失期。宗载坐不举劾,谪杨青驿驿夫。   寻起御史,出按交阯。时交阯新定,州县官多用两广、云南举人及岁贡生员之愿仕远方者,皆不善抚字。宗载因言:“有司率不称职。若俟九年黜陟,恐益废弛。请任二年以上者,巡按御史及两司核实举按以闻。”帝是之。及归,行李萧然,不携交阯一物。尚书黄福语人曰:“吾居此久,所接御史多矣,惟宗载知大体。”丁祖母忧,起复,改詹事府丞。   洪熙元年擢行在吏部侍郎。少师蹇义领部事,宗载一辅以正。宣德元年奉命清军浙江。三年督采木湖湘。英宗初,以侍郎罗汝敬巡抚陕西,坐事戴罪办事。汝敬妄引诏书复职,而吏部不言,为御史所劾,宗载及尚书郭璡俱下狱。未几,得释,迁南京吏部尚书。居九年,乞休,章四上,乃许。九年七月卒于家,年七十九。   宗载持廉守正,不矫不随,学问文章俱负时望。公卿大夫齿德之盛,推宗载云。   顾佐,字礼卿,太康人。建文二年进士。除庄浪知县。端阳日,守将集官僚校射。以佐文士,难之。持弓矢一发而中,守将大服。   永乐初,入为御史。七年,成祖在北京,命吏部选御史之才者赴行在,佐预焉。奉命招庆远蛮。督采木四川。从北征,巡视关隘。迁江西按察副使,召为应天尹。刚直不挠,吏民畏服,人比之包孝肃。北京建,改尹顺天。权贵人多不便之,出为贵州按察使。洪熙元年召为通政使。   宣德三年,都御史刘观以贪被黜,大学士杨士奇、杨荣荐佐公廉有威,历官并著风采,为京尹,政清弊革。帝喜,立擢右都御史,赐敕奖勉。命察诸御史不称者黜之,御史有缺,举送吏部补选。佐视事,即奏黜严暟、杨居正等二十人,谪辽东各卫为吏,降八人,罢三人;而举进士邓棨、国子生程富、谒选知县孔文英、教官方瑞等四十余人堪任御史。帝使历政三月而后任之。居正等六人辨诉。帝怒,并诸为吏者悉戍之。既而暟自戍所潜还京,胁他贿,为佐所奏,且言岂谋害己。诏戮暟于市。帝北巡,命偕尚书张本等居守。还复赐敕。令约束诸御史。于是纠黜贪纵,朝纲肃然。   居岁余,奸吏奏佐受隶金,私遣归。帝密示士奇曰:“尔不尝举佐廉乎?”对曰:“中朝官俸薄,仆马薪刍资之隶,遣隶半使出资免役。隶得归耕,官得资费,中朝官皆然,臣亦然。先帝知之,故增中朝官俸。”帝叹曰:“朝臣贫如此。”因怒诉者曰:“朕方用佐,小人敢诬之,必下法司治!”士奇对曰:“细事不足干上怒。”帝乃以吏状付佐曰:“汝自治之。”佐顿首谢,召吏言:“上命我治汝,汝改行,吾当贷汝。”帝闻之益喜,谓佐得大体。或告佐不理冤诉。帝曰:“此必重囚教之。”命法司会鞫,果千户臧清杀无罪三人当死,使人诬佐。帝曰:“不诛清,则佐法不行。”磔清于市。   八年秋,佐有疾,乞归。不许。以南京右都御史熊概代理其事。逾年而概卒。佐疾良已,入见。帝慰劳之,令免朝贺,视事如故。   正统初考察御史不称者十五人,降黜之。邵宗九载满,吏部已考称,亦与焉。宗奏辨,尚书郭璡亦言宗不应与在任者同考。帝遂责佐。而御史张鹏等复劾宗微过。帝以鹏朋欺,并切责佐。佐上章致仕去。赐敕奖慰,赉钞五十贯,命户部复其家。十一年九月卒。   佐孝友,操履清白,性严毅。每旦趋朝,小⺶外庐,立双藤户外。百僚过者,皆折旋避之。入内直庐,独处小夹室,非议政不与诸司群坐。人称为“顾独坐”云。然持法深,论者以为病。   时雩都陈勉、峄县贾谅先后为副都御史,与佐同举台职,而兰溪邵官南京,与佐齐名,繁昌严升名亦亚于。   玘,字以先,永乐中进士。授御史。仁宗监国,知其廉直。每法司缺官,即命署,有重狱辄付之。历仕中外,所过人不敢犯。宣德三年由福建按察使入为南京左副都御史。奏黜御史不职者十三人,简黜诸司庸懦不肖者八十余人,风纪大振。居二年,以疾卒官。负气,好侮同列,治狱颇刻深。然持身廉洁,内行修,事母以孝闻。   陈勉,与同年进士。仁宗初,以杨士奇荐,由广东副使擢左副都御史。信、丰诸县盗起,命勉抚之。招徠三千六百余人,乱遂定。景泰初,仕至南京右都御史,掌院事。致仕,卒。勉外和内刚,精通法律,吏不敢欺。   贾谅,字子信。永乐中由乡举入太学,选侍皇太孙说书,擢刑科给事中。宣德四年劾清军侍郎金庠受贿,罢之。郎中胡珏、萧翔等十一人,御史方鼎三人,以不职被劾。帝未信,命谅及张居杰密察之。得实,悉贬官。明年又劾阳武侯薛禄朋比不敬。廷中肃然。寻拜右副都御史。偕锦衣指挥王裕、参议黄翰、中官张义等巡视四川、江西、湖广,按治豪强不少假。正统二年,江北、河南大水,命谅及工部侍郎郑辰往振。芒、砀山盗为患,谅捕获甚众。四年还至德州,卒。谅内行修,当官有风采。   严升,建文时进士。历官大理寺右少卿。清军苏、松,执法不挠。调南京佥都御史,与同心治事。刚果自信,尝著《神羊赋》以见志焉。   段民,字时举,武进人。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与章敞、吾绅辈俱读书文渊阁,又俱授刑部主事。民旋进郎中。   山东妖妇唐赛儿作乱,三司官坐纵寇诛,擢民左参政。当是时索赛儿急,尽逮山东、北京尼及天下出家妇女,先后几万人。民力为矜宥,人情始安。   车驾北征,饷舟由济宁达潞河,陆挽出居庸至塞外。民深计曲算,下不扰而事集。既还,敕与巡按御史考所过府县吏廉墨以闻。   宣德三年召入京,命署南京户部右侍郎,逾年实授。又明年改刑部。初,二部皆以不治闻。民至,纪纲修举,宿弊以革。上元人有为侄殴者,愤甚,诣通政司告。时方令纳米赎罪,而越诉禁甚严,犯者戍辽东。民上言:“依定例,卑幼之罪得赎,而尊长反远窜,揆于理有未安,请更拟。”帝是之。帝以民廉介端谨,特赐敕,令考察南京百官。八年,诏书罪囚自十恶外并减一等。有重囚三十余人,例不得赦,民亦减其罪。后有旨报决,乃复追还,而逃已数人。民自陈状,给事中年富等劾民。帝知民贤,不问。   九年二月卒于官,年五十九。贫不能殓,都御史吴讷裞以衣衾。帝闻,命有司营葬。成化间,叶盛请褒恤不果。其后百有余年,始追谥襄介。   吾绅,字叔缙,衢州人。官刑部主事,治狱有声。历郎中,拜礼部侍郎。成祖谓吕震曰:“绅出自翰林,可佐卿典礼矣。”既而为震所挤,出为广东参政。寻召为南京刑部侍郎,奉敕考察两广、福建方面官。有故人官参政,素贪黩,权要多为之地。绅至,竟黜之,时称其公。复改礼部。正统六年卒于官。   绅清强有执,澹于荣利。初拜侍郎,贺者毕集。而一室萧然,了无供具,众笑而起。   章敞,字尚文,会稽人。由庶吉士授刑部主事。山西盗发,捕逮数百人。敞察其冤,留词色异者一人,余悉遣出。明日讯之,留者盗,余非也。迁郎中,改吏部。   宣德六年擢礼部侍郎。偕徐琦使安南,命黎利权国事。利遣人白相见礼,敞曰:“汝敬使者,所以尊朝廷,奚白为?”利听命,趋拜下坐。啖以声色,不为动。还致厚赆,不受,利以付贡使。及关,悉阅贡物,封其赆,付关吏。利死,子麟嗣,敞复奉诏往,却赆如初。   正统初,纂洪武以来条格,使诸司参酌,吏无能为奸。尚书胡濙宽大,敞佐以严肃。二年十二月卒。子瑾亦累官至礼部侍郎。   徐琦,字良玉。先世钱塘人,其祖谪戍宁夏,遂家焉。幼力学,通经史。永乐十三年举进士,授行人。历兵部员外郎。明敏有断,居官务持大体。宣德六年擢右通政。副敞使安南,亦不受馈。还拜南京兵部右侍郎。八年,帝以安南贡赋不如额,南征士卒未尽返,命琦复往。时黎利已死,其子麟疑未决。琦晓以祸福,麟惧,铸代身金人,贡方物以谢。帝悦,命落琦戍籍,宴赉甚厚。   正统初,与工部侍郎郑辰考察南畿有司,黜不法者三十人。时灾异屡见,琦陈弭灾十事。悉嘉纳。五年命参赞南京机务。十四年进尚书,参赞如故。有言往年分调南京军,家属悉宜北徙,朝议欲行之。琦奏:“安土重迁,人之情也。今骤徙数万众,人心一摇,事或叵测。”事得寝。军卫无学校,琦请天下卫所视府州县例皆立学。从之。   景泰元年,靖远伯王骥赞机务,琦专理部事。骥解任,琦仍参赞。四年三月卒,年六十八。谥贞襄。   敞、琦皆以使安南不辱命著称。安南多宝货,后使者率从水道挟估客往以为利,交人颇轻之。   弘治时,侍讲刘戬往颁诏,由南宁乘传抵其国,交人大惊。戬依旧制,受陪臣拜谒,不交一语,越宿即行,馈遗一无所受。使人要于途,固致之,卒麾去,与敞、琦皆为交人所重。戬,字景元,安福人。   吴讷,字敏德,常熟人。父遵,任沅陵簿,坐事系京师。讷上书乞身代。事未白而父殁,讷感奋力学。   永乐中,以医荐至京。仁宗监国,闻其名,命教功臣子弟。成祖召对称旨,俾日侍禁廷,备顾问。   洪熙元年,侍讲学士沈度荐讷经明行修,授监察御史。敬慎廉直,不务矫饰。宣德初,出按浙江,以振风纪植纲常为务。时军犯逃者,往往令家人妄诉,逮系至千人。讷请严禁,即冤不得越告。从之。继按贵州,恩威并行,蛮人畏服。将代还,部民诣阙乞留。不许。五年七月,进南京右佥都御史,寻进左副都御史。   正统初,光禄丞董正等盗官物,讷发之,谪戍四十四人。右通政李畛者,奉使苏、松,行事多不谨。讷微诫之,畛不悦,诬讷稽延诏书等事。讷疏辩。互为台省所劾,俱逮下狱,既而释之。英宗初御经筵,录所辑《小学集解》上之。四年三月,以老致仕,以硃与言代。   讷博览,议论有根柢。于性理之奥,多有发明,所著书皆可垂于后。归家,布衣蔬食,环堵萧然。周忱抚江南,欲新其居,不可。家居十六年而卒,年八十六。谥文恪,乡人祀之言偃祠。   硃与言,字一鹗,万安人。永乐九年进士,授湖广按察佥事。宣德中迁四川副使。合州盗起,督吏目熊鼎斩六十余人,贼势遂衰。事闻,擢鼎合州同知。雅州妖人为乱,与言执送京师,境内以宁。正统元年召为南京右副都御史,入代讷领院事。年老致仕,卒。与言刚方廉慎,为政务大体。数建白,多切时弊。家居门庭清肃,乡人有不善,惟恐与言知之。   魏骥,字仲房,萧山人。永乐中,以进士副榜授松江训导。常夜分携茗粥劳诸生。诸生感奋,多成就者。召修《永乐大典》。书成,还任。用师逵荐,还太常博士。帝谓曰:“刘履节为御史九年,高皇帝方授是官,不轻予人也。”   宣德初,迁吏部考功员外郎,历南京太常寺少卿。正统三年,召试行在吏部左侍郎,逾年实授。屡命巡视畿甸遗蝗,问民疾苦。八年改礼部,寻以老请致仕。吏部尚书王直言骥未衰,如念其老,宜令去繁就简。乃改南京吏部。复以老辞,不允。十四年进尚书。英宗北狩,骥率诸司条上时务,多施行。景泰元年,年七十七,致仕。   骥居官务大体。在太常,山川坛获双白兔,圻内生瑞麦,皆却不进。在吏部,有进士未终制,求考功。同官将许之,骥持不可。法司因旱恤刑,有王纲者,恶逆当辟,或悯其少,欲缓之。骥曰:“此妇人之仁,天道不时,正此故也。”狱决而雨。   正统中,王振怙宠,凌公卿,独严重骥,呼“先生”。景泰初,以请老至京师。大学士陈循,骥门生也,请间曰:“公虽位冢宰,然未尝立朝。愿少待,事在循辈。”骥正色曰:“君为辅臣,当为天下进贤才,不得私一座主。”退语人曰:“渠以朝廷事为一己事,安得善终。”竟致仕去。   骥端厚祗慎。顾劲直,好别白君子、小人。恒曰:“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家居,忧国忧民,老而弥笃。萧山故多水患,有宋时县令杨时湖堤遗迹。骥倡修螺山、石岩、毕公诸塘堰,捍江潮,兴湖利。乡人赖之。居恒布衣粝食,不殖生产。事兄教谕骐,虽耄益恭。时戴笠行田间。尝遇钱塘主簿,隶诃之。答曰“萧山魏骥也”。主簿仓皇谢慰而去。   成化七年,御史梁昉言:“臣先任萧山,见致仕尚书臣魏骥里居,与里人稠处,教子孙孝弟力田,增堤浚湖,捍御灾患。所行动应礼法,倡理学,勖后进。虽在林野,有补治化。骥生平学行醇笃,心术正大。谙世事,国体。致仕二十余年,年九十八岁,四方仰德,有如卿云。百年化育,滋此人瑞。臣读前史,有以归老赐禄毕其身者,有尊养三老五更者,有安车蒲轮召者,有赐几仗者,上齿德也。骥齿德有余,爵在上卿,可称达尊。乞下所司,酌前代故事施行。”帝览奏嘉叹。遣行人存问,赐羊酒,命有司月给米三石。使命未至而骥卒。赐祭葬如礼,谥文靖。其子完以骥遗言诣阙辞葬,乞以其金振饥民。帝怃然曰:“骥临终遗命,犹恐劳民,可谓纯臣矣。”许之。萧山民德骥不已,诣阙请祀于德惠祠,以配杨时。制曰“可”。   鲁穆,字希文,天台人。永乐四年进士。家居,褐衣蔬食,足迹不入州府。比谒选,有司馈之赆,穆曰:“吾方从仕,未能利物,乃先厉州里乎?”弗受。除御史。仁宗监国,屡上封事。汉王官校多不法,人莫敢言。穆上章劾之,不报,然直声振朝廷。   迁福建佥事。理冤滥,摧豪强。泉州人李某调官广西,其姻富民林某遣仆酖李于道,而室其妻。李之宗人诉于官,所司纳林赂,坐诉者,系狱久。穆廉得其实,立正林罪。漳民周允文无子,以侄为后,晚而妾生子,因析产与侄,属以妾子。允文死,侄言儿非叔子,逐去,尽夺其赀,妾诉之。穆召县父老及周宗族,密置妾子群儿中。咸指儿类允文,遂归其产。民呼“鲁铁面”。时杨荣当国,家人犯法,穆治之不少贷。荣顾谓穆贤,荐之朝。   英宗即位,擢右佥都御史。明年奉命捕蝗大名。还,以疾卒。命给舟归其丧。   始穆入为佥都御史,所载不过囊衣,尚书吴中赠以器用,不受。至是中为治棺衾,乃克殡。子崇志,历官应天尹,廉直有父风。   耿九畴,字禹范,卢氏人。永乐末进士。宣德六年授礼科给事中。议论持大体,有清望。   正统初,大臣言两淮盐政久坏,宜得重名检者治之,于是推择为盐运司同知。痛革宿弊,条奏便宜五事,著为令。母丧去官,场民数千人诣阙乞留。十年正月起为都转运使。节俭无他好,公退焚香读书,廉名益振,妇孺皆知其名。   以事见诬,逮下吏,已,得白,即留为刑部右侍郎。屡辨疑狱,无所挠屈。礼部侍郎章瑾下狱,九畴及江渊等议贬其官。瑾婿给事中王汝霖衔之,与同官叶盛、张固、林聪等论刑部不公。九畴、渊遂劾盛等,且言汝霖父永和死土木,嬉笑自如,不宜居职。时景帝新立,急于用人,置汝霖等不问,瑾如奏。凤阳岁凶,盗且起,敕往巡视招抚。奏留英武、飞熊诸卫军耕守,招来流民七万户,境内以安。   两淮自九畴去,盐政复弛。景泰元年仍命兼理。寻敕录诸府重囚,多所平反。十月命兼抚江北诸府。   三年三月代陈镒镇陕西。都指挥杨得青等私役操卒,九畴劾之。诏按治,且命诸边如得青者,具劾以闻。边将请增临洮诸卫戍,九畴言:“边城士卒非乏。将帅能严纪律,赏罚明信,则人人自奋。不然,徒冗食耳。”乃不增戍。边民春夏出作田,秋冬辄徙入塞。九畴言:“边将所以御寇,卫民也。今使民避寇失业,安用将帅?”因禁民入徙。有被寇者,治守帅罪。   四年,布政使许资言:“侍郎出镇,与巡按御史不相统,事多拘滞,请改授宪职便。”乃转右副都御史。大臣镇守、巡抚皆授都御史,自九畴始。有旨市羊角为灯,九畴引宋苏轼谏神宗买浙灯事,事乃寝。灾异求言,请帝延儒硕,公赏罚,择守令,简将帅。优诏报焉。   天顺初,议事京师。帝顾侍臣曰:“九畴,廉正人也。”留为右都御史。罪人系都察院狱者不给米。九畴为言,乃日给一升,遂为令。已,上疏陈崇廉耻、清刑狱、劝农桑、节军赏、重台宪五事。帝皆嘉纳。是年六月,御史张鹏等劾石亨、曹吉祥。亨等谓九畴实使之,遂并下狱。谪江西布政使,寻调四川。   明年,礼部缺尚书。帝问李贤。贤曰:“老成清介,无如九畴。”乃召还。既至,怜其老,改南京刑部尚书。四年卒。谥清惠。子裕,自有传。   轩輗,字惟行,鹿邑人。永乐末年进士。授行人司副。宣德六年用荐改御史。按福建,剔蠹锄奸,风采甚峻。   正统元年清军浙江,劾不职官四十余人。五年言:“祖宗设御史官,为职綦重。今内外诸司有事,多擅遣御史,非制,请禁之。”立报可。是年,超擢浙江按察使。前使奢汰,輗力矫之。寒暑一青布袍,补缀殆遍,居常蔬食,妻子亲操井臼。与僚属约:三日出俸钱市肉,不得过一斤。僚属多不能堪。故旧至,食惟一豆。或具鸡黍,则人惊以为异。时镇守内臣阮随、布政使孙原贞、杭州知府陈复、仁和知县许璞居官皆廉,一方大治。   温、处有银场,洪武间岁课仅二千八百余两。永乐时增至八万二千两,民不堪命。帝即位,以大臣议罢之。至是参政俞士悦请复开,谓利归于上,则矿盗自绝。下三司议,輗力持不可,乃止。既而给事中陈傅复请,朝廷遽从之,遂致叶宗留之变。   会稽赵伯泰,宋苗裔也。奏孝宗、理宗及福王陵墓,俱为豪民侵夺。御史王琳谓福王降于元,北去,山阴安得墓?伯泰不平,复诉。帝命輗及巡按御史欧阳澄覆按。輗言福王盖衣冠之藏,伯泰言非诬。诏戍豪民于边,停琳等俸。遭亲丧,起复。十三年奏陈四事,俱切时弊,帝悉从之。   景帝立,以右副都御史镇守浙江。景泰元年命兼理两浙盐课。闽贼吴金八等流劫青田诸县,輗与原贞讨平之。贼首罗丕、廖宁八复自闽抵浙。輗等防遏有功,进秩一等。明年改督南京粮储。五年复改左副都御史,掌南院事。考黜御史不职者数人。   天顺元年二月召拜刑部尚书。数月,引疾乞归。帝召见,问曰:“昔浙江廉使考满归,行李仅一簏,乃卿耶?”輗顿首谢。赐白金慰遣之。明年,南京督理粮储缺官,帝问李贤,大臣中谁曾居此职者。贤以輗对,且称其廉。乃命以左都御史往。八年夏以老乞骸骨,不待报径归。抵家趣具浴,欠伸而卒。   輗孤峭,遇人无贤否,拒不与接。为按察使,尝饮同僚家,归抚其腹曰:“此中有赃物也。”在南都,都御史张纯置酒延客。輗恶其汰,不往。彻馔遗之,亦不纳。岁时诣礼部拜表庆贺,屏居一室,撤烛端坐,事竣竟归,未尝与僚友一语。僚友闻其来,亦辄避去,不乐与之处。量颇遍隘。御史有讦人阴私者,辄奖其能。尝令御史劾南京祭酒吴节,节亦发輗私事,众颇不直輗。然清操闻天下,与耿九畴齐名,语廉吏必曰轩、耿。   陈复,福建怀安人。輗同年进士,由户部主事知杭州。廉静无私,狱讼大省。日端坐堂皇,与曹掾讲读律令而已。遭丧,部民乞留,诏起复,未几卒。輗倡僚属助之,乃克敛。吏民相率致赙,其子尽却之,称贷归。   黄孔昭,黄岩人。初名曜,后以字行,改字世显。年十四,遭父母丧,哀毁骨立。举天顺四年进士,授屯田主事。奉使江南,却馈弗受,进都水员外郎。   成化五年,文选郎中陈云等为吏所讦,尽下狱贬官,尚书姚夔知孔昭廉,调之文选。九年进郎中。故事,选郎率闭门谢客。孔昭曰:“国家用才,犹富家积粟。粟不素积,岂足赡饥;才不预储,安能济用?苟以深居绝客为高,何由知天下才俊。”公退,遇客至,辄延见,访以人才,书之于册。除官,以其才高下配地繁简。由是铨叙平允。其以私干者,悉拒之。尝与尚书尹旻争,至推案盛怒。孔昭拱立,俟其怒止,复言之。旻亦信其谅直。旻昵通政谈伦,欲用为侍郎,孔昭执不可。旻卒用之,伦果败。旻欲推故人为巡抚,孔昭不应。其人入都谒孔昭,至屈膝,孔昭益鄙之。旻令推举,孔昭曰:“彼所少者,大臣体耳。”旻谓其人曰:“黄君不离铨曹,汝不能迁也。”   为郎中满九载,始擢右通政。久之,迁南京工部右侍郎。有官地十余区为势家所侵,奏复之。奉诏荐举方面,以知府樊莹、佥事章懋应。后皆为名臣。郎官主藏者以羡银数千进,斥退之。掘地得古鼎,急命工镌文庙二字,送之庙中。俄中贵欲献诸朝,见镌字而止。   孔昭嗜学敦行,与陈选、林鹗、谢鐸友善,并为士类所宗。弘治四年卒。嘉靖中,赠礼部尚书,谥文毅。子俌,亦举进士,为文选郎中。俌子绾,以议大礼至礼部尚书,自有传。   赞曰:国家盛时,士大夫多以廉节自重,岂刻意励行,好为矫饰名誉哉。亦其澹嗜欲,耻营竞,介特之性然也。仁、宣之际,惩吏道贪墨,登进公廉刚正之士。宗载佐铨衡,顾佐掌邦宪,风纪为之一清。段民、吴讷、魏骥、鲁穆皭然秉羔羊素丝之节。轩、耿、孔昭矫厉绝俗,物不能干。章敞、徐琦、刘戬律己严正,异域倾心。廉之足尚也卓矣。    列传第四十七   熊概叶春 陈镒 李仪丁璿 陈泰 李棠曾翚 贾铨 王宇崔恭 刘孜宋杰邢宥 李侃雷复 李纲 原杰 彭谊 牟俸夏壎子鍭 高明 杨继宗   熊概,字元节,丰城人。幼孤,随母适胡氏,冒其姓。永乐九年进士。授御史。十六年擢广西按察使。峒溪蛮大出掠,布政使议请靖江王兵遏之。概不可,曰:“吾等居方面,寇至无捍御,顾烦王耶?且寇必不至,戒严而已。”已而果然。久之,调广东。   洪熙元年正月,命以原官与布政使周干、参政叶春巡视南畿、浙江。初,夏原吉治水江南还,代以左通政赵居任,兼督农务。居任不恤民,岁以丰稔闻。成祖亦知其诬罔。既卒,左通政岳福继之,庸懦不事事。仁宗监国时,尝命概以御史署刑部,知其贤,故有是命。是年八月,干还,言有司多不得人,土豪肆恶,而福不任职。宣宗召福还,擢概大理寺卿,与春同往巡抚。南畿、浙江设巡抚自此始。   浙西豪持郡邑短长为不法。海盐民平康暴横甚,御史捕之,遁去。会赦还,益聚党八百余人。概捕诛之。已,悉捕豪恶数十辈,械至京,论如法。于是奸宄帖息。诸卫所粮运不继,军乏食。概以便宜发诸府赎罪米四万二千余石赡军,乃闻于朝。帝悦,谕户部勿以专擅罪概。概用法严,奸民惮之,腾谤书于朝。宣德二年,行在都御史劾概与春所至作威福,纵兵扰民。帝弗问,阴使御史廉之,无所得。由是益任概。明年七月赐玺书奖励。概亦自信,诸当兴革者皆列以闻。时屡遣部官至江南造纸、市铜铁。概言水涝民饥,乞罢之。   五年还朝,始复姓。亡何,迁右都御史,治南院事。行在都御史顾佐疾,驿召概代领其职,兼署刑部。九年十月录囚,自朝至日宴,未暇食,忽风眩卒。赐祭,给舟归其丧。   概性刚决,巡视江南,威名甚盛。及掌台宪,声称渐损于初。   叶春者,海盐人。起家掾吏,历礼部郎中两淮盐运使,改四川右参政。与概巡抚江、浙诸府。既复奉命与锦衣指挥任启、御史赖英、太监刘宁巡视。先后凡三涖浙西,治事于乡,人无议其私者。概迁都御史。春同日进刑部右侍郎。卒于官。   陈镒,字有戒,吴县人。永乐十年进士。授御史。迁湖广副使,历山东、浙江,皆有声。   英宗即位之三月,擢右副都御史,与都督同知郑铭镇守陕西。北方饥民多流移就食。镒道出大名见之,疏陈其状,诏免赋役。正统改元,镒言陕西用兵,民困供亿,派征物料,乞悉停免。诏可。明年五月,以劳绩下敕奖励,因命巡延绥、宁夏边。所至条奏军民便宜,多所废置。所部六府饥,请发仓振。帝从辅臣请,修荒政。镒请遍行于各边,由是塞上咸有储蓄。六年春,以镒久劳于外,命与王翱岁一更代。七年,翱调辽东,镒复出镇。岁满当代,以陕人乞留,诏仍旧任。时仓储充溢,有军卫者足支十年,无者直可支百年。镒以陈腐委弃可惜,请每岁春夏时,给官军为月饷,不复折钞。从之。   九年春进右都御史,镇守如故。秦中饥,乞蠲租十之四,其余米布兼收。时瓦剌也先渐强,遣人授罕东诸卫都督喃哥等为平章,又置甘肃行省名号。镒以闻,请严为之备。已,命与靖远伯王骥巡视甘肃、宁夏、延绥边务,听便宜处置。以灾沴频仍,条上抚安军民二十四事,多议行。   镒尝恐襄、汉间流民啸聚为乱,请命河南、湖广、陕西三司官亲至其地抚恤之。得旨允行,而当事者不以为意。王文亦相继力言有司怠忽,恐遗祸。至成化时,乃有项忠之役,人益思镒言。   英宗北狩,景帝监国,镒合大臣廷论王振。于是振侄王山伏诛。也先将入犯,以于谦荐,出抚畿内。事宁,召还,进左都御史。   景泰二年,陕西饥,军民万余人,“愿得陈公活我。”监司以闻,帝复命之。镒至是凡三镇陕,先后十余年,陕人戴之若父母。每还朝,必遮道拥车泣。再至,则欢迎数百里不绝。其得军民心,前后抚陕者莫及也。   三年春召还,加太子太保,与王文并掌都察院。文威严,诸御史畏之若神。镒性宽恕,少风裁,誉望损于在陕时。明年秋以疾致仕。卒,赠太保,谥僖敏。天顺七年,诏官其子伸为刑部照磨。   李仪,涿人。永乐间以荐举授户部主事。宣宗既平高煦,义请去赵王护卫。尚书张本亦言:“往岁孟贤谋逆,赵王未必不知。高煦亦谓与赵合谋。仪言是。”帝不听。既而言者益众。帝封其词,遣使谕王如仪指。王即献护卫,赵卒无事。仪寻出知九江府,有惠政。   英宗即位之岁,始设诸边巡抚。佥都御史丁璿方督大同、宣府军储,而仪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盛有所建置。明年请以大同东西二路分责于总兵官罗文、方政。从之。时朝议遣方政、杨洪出塞,与甘肃将蒋贵、史昭合击朵儿只伯。仪言:“四裔为患,自古有之,在备御有方耳。和宁残部,穷无所归,乍臣乍叛,小为边寇。边将谨待之,将自遁,何必穷兵。万一乘虚袭我,少有失,适足为笑,乞敕政等无穷追。”不纳。   督粮参政刘琏不职,仪劾之。琏乃诬仪淫乱事。适参将石亨欲奏镇守中官郭敬罪,先咨仪。仪误缄咨牒于核饷主事文卷中,户部以闻,致亨、敬相奏讦。诏仪、琏自陈,而切责敬等。琏止停俸二岁。仪虽引罪,自负其直,词颇激,遂被劾下吏瘐死。正统二年二月也。仪居官廉谨,边人素德之。闻其死,建昭德祠以祀。   丁璿,上元人。永乐中进士。由御史擢居是职。正统五年将征麓川,命乘传往备储饷。寻言用兵便宜,遂命抚云南。麓川平,召为左副都御史,所至有声。   陈泰,字吉亨,光泽人。幼从外家曹姓,既贵,乃复故。举乡试第一,除安庆府学训导。   正统初,廷臣交荐,擢御史,巡按贵州。官军征麓川,岁取土兵二千为乡导,战失利,辄杀以冒功,泰奏罢之。再按山西。时百官俸薄,折钞又不能即得。泰上章乞量增禄廪,俾足养廉,然后治赃污,则贪风自息。事格不行。六年夏言:“连岁灾异,咎在廷臣,请敕御史给事中纠弹大臣,去其尤不职者,而后所司各考核其属。”帝从之。于是御史马谨等交章劾吏部尚书郭璡等数十人。已,复出按山东。泰素励操行,好搏击。三为巡按,惩奸去贪,威棱甚峻。   九年超擢四川按察使,与镇守都御史寇深相失。十二年八月,参议陈敏希深指,劾泰擅杖武职,殴舆夫至死。逮刑部狱,坐斩。泰奏辩,大理卿俞士悦亦具状以闻。皆不听。   景帝监国,赦复官。于谦荐守紫荆关。也先入犯,关门不守,复论死。景帝宥之,命充为事官,从总兵官顾兴祖筑关隘自效。景泰元年擢大理右少卿,守备白羊口。四月,都督同知刘安代宁远伯任礼巡备涿、易、真、保诸城,命泰以右佥都御史参其军务。三年兼巡抚保定六府。寻命督治河道。自仪真至淮安,浚渠百八十里,塞决口九,筑坝三,役六万人,数月而毕。七年移抚苏、松。   天顺改元,罢巡抚官,改广东副使,以忧去。四川盗起,有言泰尝莅其地,有威名,乃复故官,往巡抚。八年进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淮、扬诸府。莅淮三年,谢政归。成化六年卒。   李棠,字宗楷,缙云人。宣德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为尚书魏源所器。金濂代源,以刚严慑下。棠与辩论是非,谴诃不为动,濂亦器之。进员外郎。录囚南畿,多所平反,进郎中。景帝嗣位,超擢本部侍郎。未几,巡抚广西,提督军务。所部多寇,棠以次讨平之。正己帅下,令行政举。   景泰三年,思明土知府黄夌老,子钧嗣。夌庶兄矰使其子杀夌父子,灭其家,而以他盗为乱告。棠檄右参政曾翚副使刘仁宅按其事。翚等诱执矰父子下之狱。矰窘则遣使走京师,上书请帝废太子立己子。帝大喜,立擢矰都督同知,出其子于狱。事具《怀献太子》及《土司传》。棠既不得竟黄矰狱,郁郁累疏谢病归。不携岭表一物,以清节显。   曾翚,字时升,泰和人。宣德八年进士。治秦府永兴王葬,却有司馈遗。历刑部员外郎。尚书金濂器之,俾典奏牍。有重狱,诸郎不能决,辄以属翚。秦王讦巡抚陈镒狎妓。翚按得其情,劾籓府诬大臣,镒得白。   正统十三年进郎中。以何文渊荐,擢广西右参政。李棠檄翚及副使刘仁宅按黄矰父子。矰使人持千金贿于道,且拥精兵挟之。二人佯许诺,已,诱执矰下之狱。棠以闻。未几,矰以上书擢都督同知,父子俱出狱,翚等太息而已。寻以忧去。服阕,起官河南御史。清军者利得军,多枉及民,翚辨释甚众。南阳诸府多流户,众议驱逐,人情惶急,翚与巡抚抚安之。   天顺五年迁山东右布政使。民垦田无赋者,奸民指为闲田,献诸戚畹。部使者来勘,翚曰:“祖制,民垦荒田,永不科税,奈何夺之?”使者奏如言,乃免。成化初,转左。河南岁饥,计开封积粟多,奏请平粜,贫民赖以济。召拜刑部左侍郎,仍食从二品俸。寻巡视浙江,考察官吏,奏罢不职者百余人,他弊政多所厘革。还朝,久之,谢病去。   翚操行谨,所至有声。及归,生计萧然,绝迹公府,乡人以为贤。   贾铨,字秉钧,邯鄣人。永乐末进士。宣德四年授礼科给事中,数有参驳。   英宗践阼,既肆赦,复命谳在京重囚,多所原宥。从铨请,推之南京。秩满,出为大理知府。王骥征麓川,馈运有劳。骥荐之。麓川平,擢云南左参政,仍知府事。寻以骥言,还治司事。正统十二年,左布政使阙,军民数万人颂铨,参赞军务侍郎侯璡等亦疏请,铨遂得擢。土官十余部,岁当贡马输差发银及海,八府民岁当输食盐米钞。至景泰初,皆积逋不能偿。铨等为言除之。治行闻,赐诰旌异。景泰七年,九载满,当入都,军民乞留。命还任。   天顺四年与梁楘等举政绩卓异。户部初阙尚书,王翱欲擢铨。帝问李贤,贤曰:“闻其名,未见其人也。”及是来觐,帝命贤视之,还奏貌寝。乃以为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寻兼抚河南。山东岁侵,请召还清军御史。河南饥,请停征课马。皆许之。成化初,左都御史李秉督师辽东,召铨署院事。中官唐慎等从征荆、襄还,杖死淮安知事谷渊,自奏丐免。铨请罪之。乃付慎等司礼监,命法司罪其从人。未几,卒官。谥恭靖。   铨在云南,治行为一时冠。比为巡抚,清静不自表暴,吏民亦安之。   王宇,字仲宏,祥符人。童丱时,日记万言,巡抚侍郎于谦奇之。登正统四年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秩满当转郎中,吏部以宇才,特用为抚州知府。为政简静,而锄强遏奸,凛不可犯,一府大治。   天顺元年,所司上其治行,诏赐诰命。顷之,抉山东右布政使,命抚恤所属饥民。明年迁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府。中官严顺、都督张林等令家人承纳刍粮。宇劾奏。都御史寇深为解,帝切责深。寻命兼抚大同。石亨及从子彪骄恣,大同其旧镇地,征索尤横。宇抗疏论其奸,乞置之法。疏虽不行,闻者敬惮。督饷郎中杨益不能备刍藁,为宇所劾。户部庇之,宇并劾尚书沈固等。皆输罪。遭丧,起复为大理卿。固辞,不许。   宇刚介,所至有盛名。居大理,平反为多。七年卒。   崔恭,字克让,广宗人。正统元年进士。除户部主事。出理延绥仓储,有能声。以杨溥荐,擢莱州知府。内地输辽东布,悉贮郡库,岁久朽敝,守者多破家。恭别构屋三十楹贮之,请约计岁输外,余以充本府军饷,遂放遣守者八百人。也先犯京师,遣民兵数千入援。廷议城临清,檄发役夫。恭以方春民乏食,请俟秋成。居府六年,莱人以比汉杨震。   景泰中,超迁湖广右布政使。诸司供给,率取之民。恭与僚佐约,悉罢之。公安、监利流民擅相杀。恭下令愿附籍者听,否则迨秋遣归,众遂定。寻迁江西左布政使。司有广济库,官吏干没五十万。恭白于巡抚韩雍,典守者咸获罪。定均徭法,酌轻重,十年一役,遂为定例。   天顺二年,宁王奠培不法,恭劾之。削其护卫,王稍戢。迁右副都御史,代李秉巡抚苏、松诸府。按部,进耆老言利病,为兴革。与都督徐恭浚仪真漕河,又浚常、镇河,避江险。已,大治吴淞江。起昆山夏界口,至上海白鹤江,又自白鹤江至嘉定卞家渡,迄庄家泾,凡浚万四千二百余丈。又浚曹家港、蒲汇塘、新泾诸水。民赖其利,目曹家港为“都堂浦”。初,周忱奏定耗羡则例,李秉改定以赋之轻重递盈缩。其例甚平,而难于稽算,吏不胜烦扰。恭乃罢去,悉如忱旧。   吏部缺右侍郎,李贤、王翱举恭。遂召用。置“劝惩簿”,有闻皆识之。翱甚倚恭,转左。父忧起复。宪宗即位,乞致仕。不允。成化五年,尚书李秉罢。商辂欲用姚夔,彭时欲用王概,而北人居言路者,谓时实逐秉,喧谤于朝。时称疾不出,侍读尹直以时、概皆已乡人,恐因此得罪,急言于辂,以恭代秉。越五月,母丧归。服除,起南京吏部,劾罢诸司不识者数人。十一年春命参赞机务。居三年,致仕。又二年卒。赠太子少保,谥庄敏。   刘孜,字显孜,万安人。正统十年进士。授御史,出按辽东。景帝即位,有建南迁议者。孜驰奏,乞斩言者以定人心。期满当代,朝议边务方殷,复留一岁。再按畿辅。时方筑沦州城,以孜言罢。擢山东按察使。   天顺四年,吏部举天下治行卓异,按察使惟孜一人,迁左布政使。明年春,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江南十府。苏、松财赋,自周忱立法后,代者多纷更。孜首访忱遗积,斟酌行之,民称便。成化元年,应天饥,方振贷,而江北饥民就食者众。孜请尽发诸县廪,全活无算。时民间多积困:濒江官田久废没,仍责输赋;苏、松、杭、嘉诸府佥补富户;南京廊房既倾圮,犹征钞;上元、江宁农民代河泊所纲户采鲥鱼;应天都税宣课诸司额外增税;江阴诸县民户偿纳荒租;六合、江浦官牛岁征犊。孜皆疏罢之。   召拜南京刑部尚书,以宋杰代。四年致仕,道卒。   孜廉慎,治事精审。然持法过严,时议其刻。杰为人长者。居二年,罢去,而邢宥代。   宥,文昌人。正统十三年进士。授御史,出巡福建。民十人被诬为盗,当刑呼冤。宥为缓之,果得真盗。天顺中,出为台州知府,有治绩。坐累谪晋江丞。宪宗复其职,改知苏州。奸民揽纳秋赋,置之法,得其赃万缗,以隄沙河,甓官道。大水,民饥,不待奏辄发米二十万斛以振。宥素廉介,及治苏,严而不苛。杰荐于朝,诏加浙江左参政仍理府事,赐玺书。居半岁,遂以右佥都御史代杰巡抚。开丹阳河,筑奔牛闸,省兑运冗费,民以为便。寻兼理两浙盐政,考察属吏,奏黜不识者百七十余人。居数载,引疾归。   李侃,字希正,东安人。正统七年进士。授户科给事中。景帝监国,陈简将才、募民壮、用战车三事。也先逼京师议者欲焚城外马草。侃言敌轻剽,无持久心,乞勿焚,免复敛为民累。皆报许。时父母在容城,侃晓夜悲泣,乞假,冒险迎之。景泰初,议录扈从死事诸臣后。侃因言避难偷生者,宜严谴以厉臣节。上皇将还,与同官刘福等言礼宜从厚。忤旨,被诘,尚书胡濙为解,乃已。   再迁都给事中。军兴,减天下学校师儒俸廪。侃奏复之。户部尚书金濂违诏征租,侃论濂,下之吏。石亨从子彪侵民业,侃请置重典,并严禁勋戚、中官不得豪夺细民,有司隐者同罪。帝宥亨、彪,余如其请。时给事中敢言者,林聪称首,侃亦矫抗有直声。廷议易储,诸大臣唯唯。侃泣言东宫无失德,聪与御史硃英亦言不可,时议壮之。擢詹事府丞。   天顺元年改太常丞,进太仆卿。明年复设山西巡抚,迁侃右佥都御史任之。奏言:“塞北之地,与穷荒无异。非生长其间者,未有能宁居而狎敌者也。今南人戍西北边,怯风寒,闻寇股栗。而北人戍南,亦不耐暑,多潜逃。宜令南北清勾之军,各就本土补伍,人情交便,戎备得修。”时不能用。奏发巡按李杰罪,杰亦讦侃。按杰事有验,除名。侃无赃罪,获宥。六年考察属吏,奏罢布政使王允、李正芳以下百六十人。因言:“诸臣年与臣若、不堪任事者,臣悉退之,臣亦当罢。”诏不许。侃性刚方,力振风纪,贪墨者屏迹。其年冬以母丧归,军民拥泣,至不得行。服除,遂不出,家居十余年卒。   侃事亲孝,好学安贫,殁几不能殓。弘治初,国子生江纪等言,前祭酒胡俨,都御史高明、李侃学行事功,彰著耳目,并乞赐谥。寝不行。侃二子:德恢,严州知府;德仁,河东盐运使。   雷复,字景暘,湖广宁远人。正统初进士。授行人,历官广西副使。藤县民胡赵成构瑶陷县治,复与参将范信讨斩之。成化初以大臣会荐,擢山东右布政使。七年征拜礼部右侍郎。寻改右副都御史,巡抚山西。继李侃后,端恪守法,得军民心。败寇红沙烟,再败之烟寺沟、石人村,赐敕奖劳。时山西大浸,而廷议以陕西用兵,令预征刍饷,转输榆林。复上言:“自山西至榆林,道路险绝,民赍银往易,价腾涌,不免称贷,偿责多破产。今雨雪愆违,饥民疾病流离,困悴万状,而应输绫帛、药果诸物,又不下万计。乞依山东例蠲除,仍发帑振赡。”帝从之。及发金三万不足,请鬻盐四十万引,并令民入粟授散官。皆报可。十年夏卒于官。   李纲,字廷张,长清人。幼从父入都,坠车下,车轹体过,竟不伤,人咸异之。登天顺元年进士,授御史。历按南畿、浙江。劾去浙江赃吏至四百余人,时目为“铁御史”。奉敕编集陕西延绥土兵。还,迁太仆寺少卿,巡畿辅马政,尽却有司馈。按冀州,遇盗。问隶人曰:“太仆李公耶?是何从得金。”不启箧而去。成化十三年迁右佥都御史。转左,出督漕运,与平江伯陈锐共事。逾年卒。锐见笥中惟敝衣,挥涕曰:“君子也。”为具棺敛,闻其清节于朝。帝特命赐祭葬,不为令。纲清刚似李侃,为时所重。   原杰,字子英,阳城人。正统十年进士。又二年,授南京御史,寻改北。巡按江西,捕诛剧盗,奸宄敛迹。复按顺天诸府。大水,牧官马者乏刍,马多毙,有司责偿,杰请免之。开中盐引入米振饥。疏入,为部所格,景帝卒从杰议。超擢江西按察使。发宁王奠培淫乱事,革其护卫。治行闻,赐诰旌异,迁山东左布政使。   成化二年就拜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岁凶振救,民无流移。召为户部左侍郎。时黄河迁决不常,彼陷则此淤。军民就淤垦种。奸徒指为园场屯地,献王府邀赏,王府辄据有之。杰请献者谪戍,并罪受献者。从之。江西盗起,以杰尝再莅其地得民,诏往治。捕戮六百余人,余悉解散。改左副都御史,还佐院事。   荆、襄流民数十万,朝廷以为忧。祭酒周洪谟尝著《流民图说》,谓当增置府县,听附籍为编氓,可实襄、邓户口,俾数百年无患。都御史李宾以闻,帝善之。十二年,遂命杰出抚。遍历山溪,宣朝廷德意,诸流民欣然愿附籍。于是大会湖广、河南、陕西抚、按官籍之,得户十一万三千有奇,口四十三万八千有奇。其初至,无产及平时顽梗者,驱还其乡,而附籍者用轻则定田赋。民大悦。因相地势,以襄阳所辖郧县,居竹、房、上津、商、洛诸县中,道路四达,去襄阳五百余里。山林阻深,将吏鲜至,猝有盗贼,府难遥制。乃拓其城,置郧阳府,以县附之。且置湖广行都司,增兵设戍,而析竹山置竹溪,析郧置郧西,析汉中之洵阳置白河,与竹山、上津、房咸隶新府。又于西安增山阳,南阳增南召、桐柏,汝州增伊阳,各隶其旧府。制既定,荐知邓州吴远为郧阳知府,诸县皆择邻境良吏为之。流人得所,四境乂安。将还,以地界湖广、河南、陕西,事无统纪,因荐御史吴道宏自代。诏即擢道宏大理少卿,抚治郧阳、襄阳、荆州、南阳、西安、汉中六府。郧阳之有抚治,自此始也。杰以功进右都御史。   杰数扬历于外,既居内台,不欲出。荆、襄之命,非其意也。事竣,急请还朝。会南京兵部缺尚书,以杰任之。杰疏辞。不许。遂卒于南阳,年六十一。郧、襄民为立祠,诏赠太子太保,录其子宗敏为国子生。   彭谊,字景宜,东莞人。正统中,由乡举除工部司务。尝与尚书辩事,无所阿。景帝立,用荐改御史。从尚书石璞塞沙湾决河,进秩二等。复决,再往塞之。   景泰五年,以从大学士王文巡视江、淮,擒获苏州贼,擢大理寺丞。时年二月擢右佥都御史,提督紫荆、倒马诸关。劾都指挥胡玺纳贿纵军罪。天顺初,罢巡抚官。中朝有不悦谊者,下迁绍兴知府。岁饥,辄发廪振贷。吏白当俟朝命,谊曰:“民方急,安得循故事耶?”筑白马闸障海潮。历九载,多惠政。超擢山东左布政使,入为工部左侍郎。   成化四年,辽东巡抚张岐得罪,吏部举代者。帝曰:“辽东自王翱后,屡更巡抚,多不称,可于大臣中求之。”乃改谊右副都御史以往,镇守中官横征诸属卫。谊下令,凡文牒不经巡抚审定者,所司毋辄行,虐焰为息。十年冬,户部檄所司开黑山金场。谊奏永乐中太监王彦等开是山,督夫六千人,三阅月止得金八两,请罢之。遂止。   谊好古博学,通律历、占象、水利、兵法之属。平居谦厚简默,临事毅然有断。镇辽八年,军令振肃。年未老,四疏告归,家居四十余年卒。   牟俸,巴人。景泰初进士。授御史,巡按云南。南宁伯毛胜镇金齿,俸列其违纵罪,将吏皆耸。天顺元年出为福建佥事。成化初,进秩副使。久之,迁江西按察使,政尚严厉,入为太仆卿。   八年以左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岁祲,请发济南仓储减价以粜,令临清关税收米麦济振。皆从之。时大饥,虽获振,饥民众,转徙益多。俸请敕邻境抚、按随所在安辑,秋成资遣复业。又乞开中淮、浙盐百万引,尽蠲州县逋课。诏如所请,更命移临清仓粟十万石振之。至七月,俸又言公私困竭,救荒靡策,乞开纳粟例,令胥吏得就选,富民授散官,且截留漕粮备振。十月复言:“今救荒者止救其饥,不谋其寒。纵得食,终不免僵死,乞贷贫民布棉。”帝皆嘉纳。俸又檄发东昌、济宁仓粟十万余石为军士月粮,而以德州、临清寄库银易米振济,奏请伏专擅罪。帝特宥之。已,复以俸奏免柴夫折价银,移河南输边粟济山东,而别给银为边饷,山东输京租二十万石,给本地用。十年又饥,请发仓储出贷。抚山东五年,尽心荒政,活饥民不可胜数。   以右副都御史改抚苏、松。俸性严。以所部多巨室,欲故摧抑之,乃禁索私租,劝富家出谷备振动千计,怨谤纷然。中官汪直有事南京,或谮俸。直归,未发也。俸初在山东,与布政陈钺负气不相下。后钺从容言俸短,直信之。十四年,俸议事至京,直请执俸下诏狱。先是,所亲学士江朝宗除服还朝,俸迓之九江,联舟并下。所至,有司供张颇盛。直因谓朝宗有所关说,并下狱。词连佥事吴扁等十余人,俱被逮。系狱半岁,谪戍湖广。   俸在江西时,共成许聪狱,人多议其深文。至是被祸,皆知为直诬,然无白其冤者。逾年,卒戍所。   夏壎,字宗成,天台人。景泰二年进士。授御史。天顺初,巡按福建,继清军江西,发镇守中官叶达恣横状,达为敛威。以荐超擢广东按察使。时用师岁久,役民守城,壎至悉遣之。   成化初,奏:“瑶、僮弗靖,用兵无功,由有司抚字乖方,贼因得诱良民为徒党。剧寇数百,胁从万千,进则驱之当前,退则杀以抒愤,害常在民,而利常在彼。况用兵不已,供敛日增。以易摇之人心,责无穷之军费。恐外患未除,内变先作。请慎选监司守令,抚绥遗民,彼被胁之众自闻风来归。”帝深纳其言。寻迁布政使,调江西。   八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苗、僚时为寇。壎立互知会捕法,贼为之戢。古州苗万余,居烂土久,时议逐之,壎谓非计。松潘参将尧彧请益戍兵三千,又力陈不可。皆得寝。已,奏所部将校多犯法,奏请逾时,辄至遁逸。请先逮系,然后奏闻。帝可之。   壎刚介,善听断,所至民不冤。在蜀二年,民夷畏服。然厌繁剧,与时多龃龉。子鍭献诗劝归,壎欣然纳焉。年未五十,即求退。章四上,得请。既归,杜门养亲,不按宾客。又五年卒。   鍭,举进士。弘治四年谒选入都,上书请复李文祥、邹智等官,罢大学士刘吉。忤旨,下狱,得释。久之,除南京大理评事。疏论赋敛、徭役、马政、盐课利弊及宗籓、戚里侵渔状。不报。鍭素无宦情。居官仅岁余,念母老,乞侍养,遂归。家居三十余年,竟不复出。   高明,字上达,贵溪人。幼事母以孝闻。登景泰二年进士,授御史。闻内苑造龙舟,切谏。有指挥为大臣所陷,论死,辩出之。徐州民诉有司于朝,时例,越诉者戍边。明言:“戍边,防诬诉也。今诉不诬,法止当杖。”民有为妖言者,吏贪功,诬以谋反。明按无反状,止坐妖言律。皆报许。   巡抚河南,黜属吏六十人。再按畿辅,入总诸道章奏。天顺初,尚书陈汝言有罪,偕诸御史劾,下之狱。四年,御史赵明等劾天下朝觐官,触帝怒,诘草疏主名。众大惧,明独自承。都御史寇深言:“频年章疏,尽出明手,幸勿以细故加罪。”帝意解,反称明能。石亨既诛,僮仆皆收。明言不宜,坐免者百人。擢大理寺丞。   宪宗立,拜南京右佥都御史。以留都春夏淫雨,请修人事以回天意。时纳马入监者至万余人,明请区别。荐郎中孙琼、陈鸿渐、梅伦、何宜,主事宋瑛,皆端方廉洁,恬于进取,宜显擢以风有位。疏下所司。   成化三年,扬州盐寇起,守兵失利,诏明讨之。造巨舰,名曰“筹亭”,往来江上督战,并江置逻堡候望。贼纵迹无所匿,遂平之。内官鬻私盐,据法没入,盐政大治。因条上利病十余事,多议行。仍还原任,以亲老乞终养归。   十四年,上杭盗发。诏起巡抚福建,督兵往讨。擒诛首恶,余皆减死遣戍。以上杭地接江西、广东,盗易啸聚,请析置永定县。移疾径归。久之,卒。杨继宗,字承芳,阳城人。天顺初进士。授刑部主事。囚多疫死,为时其食饮,令三日一栉沐,全活甚众。又善辨疑狱。河间获盗,遣里民张文、郭礼送京师,盗逸。文谓礼曰:“吾二人并当死。汝母老,鲜兄弟,以我代盗,庶全汝母子命。”礼泣谢,从之。文桎梏诣部,继宗察非盗,竟辨出之。   成化初,用王翱荐,擢嘉兴知府。以一仆自随,署斋萧然。性刚廉孤峭,人莫敢犯。而时时集父老问疾苦,为祛除之。大兴社学,民间子弟八岁不就学者,罚其父兄;遇学官以宾礼。师儒竞劝,文教大兴。御史孔儒清军,里老多挞死。继宗榜曰:“御史杖人至死者,诣府报名。”儒怒。继宗入见曰:“为治有体。公但剔奸弊,劝惩官吏。若比户稽核,则有司事,非宪体也。”儒不能难,而心甚衔之。濒行,突入府署,发箧视之,敝衣数袭而已。儒惭而去。中官过者,继宗遗以菱芡、历书。中官索钱,继宗即发牒取库金,曰:“金具在,与我印券。”中官咋舌不敢受。入觐,汪直欲见之,不可。宪宗问直:“朝觐官孰廉?”直对曰:“天下不爱钱者,惟杨继宗一人耳。”九载秩满,超迁浙江按察使。数与中官张庆忤。庆兄敏在司礼,每于帝前毁继宗。帝曰:“得非不私一钱之杨继宗乎?”敏惶恐,遗书庆曰:“善遇之,上已知其人矣。”闻母丧,立出。止驿亭下,尽籍廨中器物付有司。惟携一仆、书数卷而还。   服除,以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畿内多权贵庄田,有侵民业者,辄夺还之。按行关塞,武备大饬。星变,应诏陈言,历指中官及文武诸臣贪残状,且请召还中官出镇者。益为权贵所嫉。治中陈翼讦其过,权贵因中之,左迁云南副使。   孝宗立,迁湖广按察使。既至,命汲水百斛,洗涤厅事而后视事,曰:“吾以除秽也。”居无何,复以佥都御史巡抚云南。三司多旧僚,相见欢然。既而出位揖之曰:“明日有公事,诸君幸相谅。”遂劾罢不职者八人。未几卒。   继宗力持风节,而居心慈厚,自处必以礼。为知府,谒上官必衣绣服,朝觐谒吏部亦然。或言不可,笑曰:“此朝廷法服也,此而不服,将安用之?”为浙江按察时,仓官十余人坐缺粮系狱,至鬻子女以偿。继宗欲宽之而无由。一日,送月俸至,命量之,则溢原数。较他司亦然。因悟仓吏缺粮之由,将具实以闻。众惧,请于继宗,愿捐俸代偿。由是十人者获释。尝监乡试得二卷,具朝服再拜曰:“二子当大魁天下,吾为朝廷得人贺耳。”及拆卷,王华、李旻也,后果相继为状元。人服其鉴。天启初,谥贞肃。   赞曰:明初以十五布政司分治天下,诸边要害则遣侯伯勋臣镇扼之。永乐之季,敕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天下,安抚军民,事竣还朝,不为经制。宣德初,始命熊概巡抚苏、松、两浙。越数年,而江西、河南诸省以次专设巡抚官。天顺初,暂罢复设,诸边亦稍用廷臣出镇或参赞军务。盖以地大物众,法令滋章,三司谨奉教条,修其常职;而兴利除弊,均赋税,击贪浊,安善良,惟巡抚得以便宜从事。熊概以下诸人,强干者立声威,恺悌者流惠爱,政绩均有可纪。于谦、周忱巡抚最为有名,而勋业尤盛,故别著焉。    列传第四十八   王彰 魏源 金濂 石璞王卺 罗通 罗绮张固 张瑄 张鹏李裕   王彰,字文昭,郑人。洪武二十年举于乡,补国子生。使山东平籴,以廉干称,擢吏科源士。逾年,革源士,改给事中,累迁山西左参政。   永乐五年召为礼部侍郎。父丧,服除,改户部。陕西大疫,奉使祀西岳。新安民鬻子女偿赋。彰奏为蠲除,赎还所鬻。改右副都御史。   陕西佥事马英激肃州番为变,杀御史及都指挥。彰劾英,置极典。又劾御史陈孟旭受赇枉法、文献盗银课、及金吾指挥李严逐母不养,皆坐死。他所论劾甚众。十一年从帝北巡。彰有母年八十余矣,命归省,赐其母冠服金币。谕之曰:“君子居官不忘亲,居家不忘君。凡所过,民安否,吏贤不肖,悉以闻。”彰还,奏事称旨。久之,进右都御史。   十九年,帝遣廷臣二十六人巡抚天下,彰与给事中王励往河南。终明世,大臣得抚乡土者,彰与叶春而已。河南水灾,民多流亡,长吏不加恤。彰奏黜贪刻者百余人,罢不急之征十余事。招复流民,发廪振贷,多所全活。还朝,命督饷北征。仁宗即位,河溢开封,命彰与都指挥李信往振恤。   宣德元年五月,命彰自良乡抵南京巡抚军民。寻以所言率常事,降敕切责,令详具利病以闻。复谕侍臣曰:“两京相距数千里,驿使往来为扰,或遘水旱,小民失所,朝使还及御史巡历皆不以告,故遣彰往视。今所奏多细故。大臣如此,朕复何望!卿等当悉朕意,君臣同体,勿有所疑。”寻召还,命与都督山云巡山海至居庸诸关隘。逾二月还,奏将士擅离者,帝命逮治。遂命兵部三月一遣御史、给事中点阅。明年四月卒于官。   彰严介自持,请托皆绝,然用法过刻。其母屡以为言,不能改。时刘观为左都御史。人谓“彰公而不恕,观私而不刻”云。   魏源,字文渊,建昌县人。永乐四年进士。除监察御史。辨松江知府黄子威诬。奏减浙东濒海渔课。巡按陕西。西安大疫,疗活甚众。奏言:“诸府仓粟积一千九十余万石,足支十年。今民疫妨农,请输钞代两税之半。”从之。凉州土寇将为变。亟请剿,乱遂息。两遭丧,俱起复。洪熙元年出为浙江按察副使。   宣德三年召署刑部右侍郎。五年,河南旱荒,民多转徙。帝以源廉正有为,命为左布政使,俾驰驿之任。时侍郎许廓往抚辑,廷议又起丁忧布政使李昌祺原官。源与廓、昌祺发仓廪,免逋赋杂役,流民渐归。雨亦旋降,岁大丰。居三年,召还,授刑部左侍郎。明年,永丰民夏九旭等据大盘山为乱。帝以源江西人,命抚之,都督任礼帅兵随其后。未至,官军擒九旭,因命二人采木四川,兼饬边务。   英宗即位,进尚书。正统二年五月命整饬大同、宣府诸边,许便宜行事。源遣都督佥事李谦守独石,杨洪副之,劾万全卫指挥杜衡戍广西。明年奏大同总兵官谭广老,帝命黄真、杨洪充左右参将协镇,诸将肃然。按行天城、朔州诸险要,令将吏分守。设威远卫,增修开平、龙门城,自独石抵宣府,增置墩堠。免屯军租一年,储火器为边备,诸依权贵避役者悉括归伍。寻以宣、大军务久弛,请召还巡抚佥都御史卢睿,而荐兵部侍郎于谦为镇守参赞。朝廷以谦方抚山西、河南,不听。于是言官以临边擅易置大臣为源罪,合疏劾之。且言源为御史尝犯赃,乃冒领诰命。帝以源有劳,置不问。事竣还朝,与都御史陈智相詈于直庐。智以闻,诏两责之。   岁旱,录上疑狱,且请推行于天下,报可。旋坐决狱不当,与侍郎何文渊俱下狱。得宥,复以上辽王贵烚罪状,不言其内乱事,与三司官皆系诏狱。累月,释还职。   源在刑部久,议狱多平恕。陕西佥事计资言,武臣杂犯等罪,予半俸,谪极边。源以所言深刻,奏寝之。郎中林厚言禁刁讼、告讦及择理刑官、勘重囚务凭赃具四事,皆以源议得施行。六年以足疾命朝朔望。八年致仕,卒。   金濂,字宗瀚,山阳人。永乐十六年进士,授御史。宣德初,巡按广东,廉能最。改按江西、浙江。捕巨盗不获,坐免。盗就执,乃复官。尝言郡县吏贪浊,宜敕按察司、巡按御史察廉能者,如洪武间故事,遣使劳赉,则清浊分,循良劝。帝嘉纳之。用荐迁陕西副使。   正统元年上书请补卫所缺官,益宁夏守兵,设汉中镇守都指挥使,多议行。三年擢佥都御史,参赞宁夏军务。濂有心计,善筹画,西陲晏然。宁夏旧有五渠,而鸣沙洲、七星汉、伯石灰三渠淤。濂请浚之,溉芜田一千三百余顷。时诏富民输米助边,千石以上褒以玺书。濂言边地粟贵,请并旌不及额者,储由此充。六年诏佥都御史卢睿与濂更代。明年,睿召还,濂复出镇。寻加右副都御史,与睿代者再。   八年秋拜刑部尚书,侍经筵。十一年,安乡伯张安与弟争禄,诏逮治。法司与户部相诿,言官劾濂及户部尚书王佐,右都御史陈镒,侍郎丁铉、马昂,副都御史丁璿、程富等,俱下狱。数日,释之。   福建贼邓茂七等为乱,都督刘聚、都御史张楷征之,不克。十三年十一月大发兵,命宁阳侯陈懋等为将军往讨,以濂参军务。比至,御史丁瑄已大破贼。茂七死,余贼拥其兄子伯孙据九龙山,拒官军。濂与众谋,羸师诱之出,伏精兵,入其垒,遂擒伯孙。帝乃移楷讨浙寇,而留濂击平余贼未下者。会英宗北狩,兵事棘,召还。言者交劾濂无功,景帝不问,加濂太子宾客,给二俸。寻改户部尚书,进太子太保。   时四方用兵,需饷急,濂综核无遗,议上撙节便宜十六事,国用得无乏。未几,上皇还。也先请遣使往来如初,帝坚意绝之。濂再疏谏,不听。初,帝即位,诏免景泰二年天下租十之三。濂檄有司,但减米麦,其折收银布丝帛者征如故。三年二月,学士江渊以为言,命部查理。濂内惭,抵无有。给事中李侃等请诘天下有司违诏故。濂恐事败,乃言:“银布丝帛,诏书未载,若概减免,国用何资?”于是给事中御史劾濂失信于民,为国敛怨,且讦其阴事。帝欲宥之,而侃与御史王允力争,遂下都察院狱。越三日释之,削宫保,改工部。吏部尚书何文渊言理财非濂不可,乃复还户部。濂上疏自理,遂乞骸骨,帝慰留之。东宫建,复宫保。寻复条上节军匠及僧道冗食共十事。五年卒官,以军功追封沭阳伯,谥荣襄。   濂刚果有才,所至以严办称,然接下多暴怒。在刑部持法稍深。及为户部,值兵兴财诎,颇厚敛以足用云。   石璞,字仲玉,临漳人。永乐九年举于乡,入国学。选授御史。   正统初,历任江西按察使。三年坐逸囚,降副使。璞善断疑狱。民娶妇,三日归宁,失之。妇翁讼婿杀女,诬服论死。璞祷于神,梦神示以麦字。璞曰:“麦者,两人夹一人也。”比明,械囚趣行刑。未出,一童子窥门屏间。捕入,则道士徒也。叱曰:“尔师令尔侦事乎?”童子首实,果二道士匿妇槁麦中。立捕,论如法。在江西数年,风纪整肃,虽妇竖无不知石宪使者。   七年迁山西布政使。明年,以朝廷岁用物料,有司科派扰民,请于折粮银内岁存千两,令官买办,庶官用可完,民亦不扰。从之。   工部尚书王卺以不能屈意王振,十三年致仕去。璞为振所善,遂召为尚书。明年,处州贼叶宗留作乱,总兵官徐恭等往讨,以璞参其军事。师未至,宗留已为其党陈鉴胡所杀。巡抚张骥招降鉴胡,贼势稍息。璞等逗遛无功,为御史张洪等所劾,诏俟师旋以闻。   已而景帝嗣位,召还。论功,兼大理寺卿。寻出募天下义勇,还朝。会中官金英下狱,法司劾璞尝赂英,遂并下璞狱,当斩,特宥之。出理大同军饷。敌犯马营,命提督宣府军务。至则寇已退,还理部事。加太子太保,给二俸。   河决沙湾,命治之。璞以决口未易塞,别浚渠。自黑洋山至徐州,以通漕艘,而决口如故。乃命内官黎贤等偕御史彭谊助之。于沙湾筑石堤以御决河,开月河二,引水益运河以杀水势,决乃塞。璞还言:“京师盗贼多出军伍。间有获者,辄云‘粮饷亏减,妻孥饥冻故’。又闻两畿、山东、河南被灾穷民多事剽掠,不及今拊循,恐方来之忧甚于边患。口外守军,夜行昼伏,艰苦万状。今边疆未靖,宜增饷以作士气,乃反减其月粮,此实启盗误国之端,非节财足用之术。”帝深纳其言。沙湾复决,璞再往治之。以母忧归,起复。   六年改兵部尚书,与于谦协理部事。明年,湖广苗乱,命璞总督军务,与南和伯方瑛讨之。天顺元年以捷闻。召还,命致仕。既而论功,赐钞币。四年冬用李贤荐,召为南京左都御史。时璞已老聩,不能任事。七年为锦衣卫指挥佥事门达所劾罢,归卒。   王卺,郿人。永乐中乡荐,历山东左布政使,所至有惠政。正统六年入为工部侍郎,代吴中为尚书。归家十五年卒。   罗通,字学古,吉水人。永乐十年进士。授御史,巡按四川。都指挥郭赟与清军御史汪琳中交通为奸利,通劾奏,逮治之。三殿灾,偕同官何忠等极陈时政阙失。忤旨,出为交阯清化知州。   宣德元年,黎利反,王通战败,擅传檄割清化迤南畀贼。贼方围清化,通与指挥打忠坚守,乘间破贼,杀伤甚众。贼将遁而檄至,通曰:“吾辈杀贼多,出城必无全理,与就缚,曷若尽忠死。”乃与忠益固守。贼久攻不下,令降将蔡福说降,通登陴大骂。贼知城不可拔,引去。及还京,宣宗大奖劳之。改户部员外郎,出理宣府军饷。奏言:“朝议储饷开平,令每军运一石,又当以骑士护行,计所费率二石七斗而致一石。今军民多愿输米易盐,请捐旧例五分之二,则人自乐输,饷足而兵不疲。”帝可之。   正统初,迁兵部郎中,从尚书王骥整饬甘肃边务。从破敌于兀鲁乃还,以贪淫事为骥所觉。骥遣通奏边情,即疏通罪。下狱,谪广西容山闸官。已,调东莞河泊所官。九年,都督佥事曹俭荐其有文武才,乞收用。吏部执不可。   景帝监国,以于谦、陈循荐,起兵部员外郎,守居庸关。俄进郎中。帝即位,进右副都御史。也先犯京师,别部攻居庸甚急。天大寒,通汲水灌城,水坚不得近。七日遁走,追击破之。   景泰元年召还。时杨洪督京营,命通参军务兼理院事。言:“诸边报警,率由守将畏征调,饰诈以惑朝廷,遇贼数十辄称杀败数千。向者德胜等门外不知斩馘几何,而获官者至六万六千余人。辇下且然,何况塞外。且韩信起自行伍,穰苴拔于寒微,宜博搜将士中如信、苴者,与议军事。若今腰玉珥貂,皆苟全性命保爵禄之人,憎贤忌才,能言而不能行,未足与议也。”意盖诋谦与石亨辈。谦疏辨,言:“概责边报不实,果有警,不奏必致误事。德胜门外官军升级,惟武清侯石亨功次册当先者万九千八百余人,及阵亡三千余人而已,安所得六万之多?通以为滥,宜将臣及亨等升爵削夺。有如韩信、穰苴者,乞即命指荐,并罢臣营务,俾专治部事。”疏下廷议。廷臣共言谦及石亨、杨洪实堪其任;又谓通志在灭贼,无他。帝两解之。寻敕谦录功,不得如从前冒滥,盖因通言而发也。给事中覃浩等言通本以知兵用,不宜理院事,乃解其兼职。   塞上军民多为寇所掠。通请榜诸边能自归者,军免戍守三年,民复徭役终身。又请悬封爵重赏,募能擒斩也先、伯颜帖木儿、喜宁者。已,又言:“古之将帅务搜拔众才,如知山川形势者可使导军,能腾高越险者可使觇敌,能风角鸟占者可使备变。今军中未见其人,乞敕廷臣各举所知,命总兵官杨洪、副将孙镗同臣考验。”诏皆行之。   宣府有警,总兵官硃谦告急。廷推都督同知范广帅兵往,以通提督军务。寇退,驻师怀来、宣府,以边储不敷,召还。六月,于谦以山西近寇,请遣大臣往镇,杨洪亦乞遣重臣从雁门关护饷大同。帝以命通。通不欲行,请得与谦、洪俱。谦言国家多难,非臣子辞劳之日,奏乞躬往。帝不允,卒命通。通本谦所举,而每事牴牾,人由是不直通。   二年召还,仍赞军务。东宫改建,加太子少保。上言:“贡使携马四万余匹,宜量增价酬之。价增则后来益众,此亦强中国弱外裔之一策。”帝以所贡马率不堪用,若增价正堕贼计,寝通奏。四年进右都御史,赞军务如故。   通好大言,遇人辄谈兵。自陈杀贼功,求世袭武职,为给事中王竑所劾。帝释不罪。天顺初,自陈预谋迎驾,恐为石亨等所掩,乃授其二子所镇抚。三年致仕。成化六年卒。赐祭葬如例。   罗绮,磁州人。宣德五年进士。英宗即位,授御史,按直隶、福建,有能名。   正统九年参赞宁夏军务。逾年当代,军民诣镇守都御史陈镒乞留。以闻,命复任。寻擢大理右寺丞,参赞如故。常以事劾指挥任信、陈斌。二人皆王振党。十一年四月,信、斌讦绮不法事,下总兵官黄真覆核。真谓绮常詈宦官为“老奴”,以激怒振。召还京。法司拟赎,振改令锦衣卫再鞫。指挥同知马顺锻炼成狱,谪戍辽东。景帝立,绮诉冤,不听。寻用尚书于谦、金濂荐,召复故官,进右少卿,副李实使瓦剌。   上皇还,以劳擢刑部左侍郎。明年二月,出督云南、四川军储。已,代寇深镇守松潘。贼首卓劳纠他寨阿儿结等频为寇,绮擒斩之。土官王永、高茂林、董敏相仇杀,守将不能制。绮捣永巢诛之。又败黑虎诸塞番,斩馘三百五十。在镇七年,威名甚震。   天顺初,召为左副都御史,以功赐二品禄。御史张鹏、杨瑄劾石亨。亨谓绮与右都御史耿九畴使之,并下狱,降广东参政。绮鞅鞅未赴。明年闰二月,绮乡人告磁州同知龙约自京还,与绮言天子仍宠宦官,刻香木为王振形以葬。绮微笑云:“朝廷失政,致吾辈降黜。”奏上,捕绮下吏,坐死。籍其家,陈所籍财贿于文华门示百官。家属戍边,妇女没入浣衣局。宪宗立,赦为民,还其资产。   时与绮先后镇四川者,张固,字公正,新喻人。宣德八年进士。正统初,授刑科给事中。改吏科,奉命抚裕州流民。景泰改元,给事中李实请于四川行都司设镇守大臣,乃迁固大理右少卿,镇建昌。有政绩。三年还理寺事。山东盗起,奉命督捕。适霖潦灾,流人载道,固尽心振衅,盗贼弭散。还,卒于官。固在谏职敢言,大臣多被弹劾,又劾都御史陈镒等举属官出身掾吏者为知府。自是掾吏不得历知府,著为例。英宗将北征,偕同官疏谏。复辟,追念之,已卒。遣使谕祭,官其一子。子黼,仕至广西按察使。   张瑄,字廷玺,江浦人。正统七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历郎中,有能声。   景泰时,赐敕为吉安知府。俗尚巫,迎神无休日。瑄遇诸途,设神水中。俄遘危疾,父老皆言神为祟,请复之。瑄怒,不许,疾亦愈。岁大饥,陈牒上官,不俟报,辄发廪振贷。   居八年,用荐擢广东右布政使。广西贼莫文章等越境陷连山,瑄击斩之。又破阳山贼周公转、新兴贼邓李保等。既而大藤峡贼频陷属邑,瑄坐停俸。成化初,韩雍平贼,录瑄转饷劳,赐银币,给俸如初。瑄按行所部,督建预备仓六十二,修陂塘圩岸四千六百,增筑广州新会诸城垣一十二。民德瑄,惟恐其去。既转左布政使,会满九载,当赴京,军民相率乞留。巡抚陈濂等为之请,乃仍故任。   八年始以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平贼林寿六、魏怀三等。福安、寿宁诸县邻江、浙,贼首叶旺、叶春等负险。瑄捕诛之,余尽解散。帝降敕劳之,改抚河南。议事入都,陈抚流民、振滞才十八事,所司多议行。黄河水溢,瑄请振,且移王府禄米于他所,留应输榆林饷济荒,石取直八钱输榆林,民称便。   还理院事。寻迁南京刑部侍郎。久之,进尚书。二十年,星变,被劾,帝弗问。居三年,给事御史复劾之,遂落职。孝宗立,复官,致仕。张鹏,字腾霄,涞水人。景泰二年进士。授御史。上疏言:“怀利事君,人臣所戒。比每遇圣节,或进羊马锦绮,交错殿廷。自非贪贿,安有余财充进奉?且陛下富有四海,岂借是足国哉?宜一切停罢,塞谄谀奔竞之途。”疏凡四事,帝颇采用。出按大同、宣府,奏:“两镇军士敝衣菲食,病无药,死无棺。乞官给医药、棺槥,设义冢,俾飨历祭。死者蒙恩,则生者劝。”帝立报可,且命诸边概行之。奏停淮、扬征赋,给牛种。   天顺元年,同官杨瑄劾石亨、曹吉祥。鹏亦偕刘泰、魏瀚、康骥论劾。俱得罪,下诏狱。诸御史多谪官,而鹏、瑄戍辽东。顷之赦免,复戍南丹。宪宗立,廷臣交荐,召复原官。寻超擢福建按察使。   成化四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剿蛮寇有功。其冬罢巡抚官,命还理南京都察院事。改督漕运,兼抚淮、扬四府。寻解漕务,专理巡抚事。复还南院,进副都御史,巡抚宁夏。召还,历兵部左、右侍郎。   十八年代陈钺为兵部尚书。守珠池宦官韦助乞往来高、肇、琼、廉,会守巡官捕寇。鹏执不可,帝竟许之。南北印马,率遣勋臣、内侍,后以灾伤止遣御史。是年,帝复欲遣内侍,鹏等执不可。帝勉从之,命俟后仍如故事。镇守大同中官汪直言小王子将大举,请发京兵援。鹏等言:“大同士马四万已足用,所请宜勿许。且京军困营造,精力销沮,猝有急,何以作威厉气,请悉停其役。”诏可。寻加太子少保。   鹏初为御史,刚直尚气节,有盛名。后扬历中外,惟事安静。群小窃柄,阁臣万安、刘吉辈专营私,鹏循职而已,不能有所匡救。二十一年,星变,鹏偕僚属言:“传奉武职至八百余人,乞悉令闲住,非军功毋滥授。四方镇守、监枪、守备内官,非正统间原设者,悉宜召还。”廷臣亦交以请,下兵部复核。鹏畏中官,不敢坚其议,帝遂尽留之。时论皆咎鹏。奸民章瑾献珍宝,得为锦衣镇抚。理刑缺,鹏所上不允。知帝意属瑾,即推用焉。台谏劾大臣不职者多及鹏,鹏力求去,遂赐敕给驿以归。弘治四年卒。谥懿简。   李裕,字资德,丰城人。景泰五年进士。授御史。天顺中,巡按陕西,上安边八事。石彪滥报首功,诏裕核实。彪从父亨以书抵裕,裕焚之,以实闻。亨亦旋败。由是有强直声。都御史寇深遇僚属严,惟裕不为屈。   以才擢山东按察使。重囚二百余人,或经十余年未判,裕旬月间决遣殆尽。大岘山贼寨七十余,裕捕戮其魁,纵胁从,除其逋负,乱遂平。   成化初,迁陕西左布政使,入为顺天府尹。政声大著。进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江北诸府。浚白塔、孟渎二河以便漕。张秋南旺及淮安西湖旧编木捍冲激,劳费无已。裕与郎中杨恭等谋,易以石,遂为永利。淮、凤方饥,而太仆征预备马二万匹。裕论罢之。在淮六岁,每岁入计事,陈利病,多施行。父忧归,服除,留佐院事。   十九年代戴缙为右都御史。缙附汪直,尝请复立西厂者也,在台纲纪不立。裕欲振之。御史有过,或遭箠挞,由是得谤。汪直败,偕副都御史屠滽请雪诸忤直得罪者。帝不悦,夺俸。又坐累,调南京都察院。考绩赴都,留为工部尚书。   初,吏部尚书尹旻罢,耿裕代之。以持正不为万安所喜。而李孜省方贵幸用事,欲引乡人,乃协谋去耿裕,以裕代之。裕本廉介负时望,以孜省故,名颇损。其铨叙亦平。故事,考察目有四:曰老疾,曰罢软,曰贪酷,曰不谨。裕言:“人材质不同。偏执类酷,迟钝类软。乞立‘才力不及’一途,以寓爱惜人才之意。”帝善之,遂著为令。考宗立,言官交章劾裕进由孜省。裕不平,为《辨诬录》,连疏乞休去。正德中卒,年八十八。   赞曰:王彰等或以性行未纯,为时訾议。综其生平,瑕瑜互见。然扬历中外,劳绩多有可纪。《书》称“与人不求备”,《春秋》之义“善善长”,则诸人固不失为国家干济材欤。    列传第四十九   周新 李昌祺萧省身 陈士启 应履平 林硕 况钟硃胜 陈本深罗以礼 莫愚 赵泰 彭勖孙鼎 夏时 黄润玉 杨瓚王懋 叶锡赵亮 刘实 陈选 夏寅陈壮 张昺 宋端仪   周新,南海人。初名志新,字日新。成祖常独呼“新”,遂为名,因以志新字。洪武中以诸生贡入太学。授大理寺评事,以善决狱称。   成祖即位,改监察御史。敢言,多所弹劾。贵戚震惧,目为“冷面寒铁”。京师中至以其名怖小儿,辄皆奔匿。巡按福建,奏请都司卫所不得凌府州县,府卫官相见均礼,武人为之戢。改按北京。时令吏民罪徒流者耕北京闲田,监禁详拟,往复待报,多瘐死。新请从北京行部或巡按详允就遣,以免淹滞。从之。且命畿内罪人应决者许收赎。帝知新,所奏无不允。   还朝,即擢云南按察使。未赴,改浙江。冤民系久,闻新至,喜曰:“我得生矣。”至果雪之。初,新入境,群蚋迎马头,迹得死人榛中,身系小木印。新验印,知死者故布商。密令广市布,视印文合者捕鞫之,尽获诸盗。一日,视事,旋风吹叶坠案前,叶异他树。询左右,独一僧寺有之。寺去城远,新意僧杀人。发树,果见妇人尸。鞫实,磔僧。一商暮归,恐遇劫,藏金丛祠石下,归以语其妻。旦往求金不得,诉于新。新召商妻讯之,果商妻有所私。商骤归,所私尚匿妻所,闻商语,夜取之。妻与所私皆论死。其他发奸摘伏,皆此类也。   新微服行部,忤县令。令欲拷治之,闻廉使且至,系之狱。新从狱中询诸囚,得令贪污状。告狱吏曰:“我按察使也。”令惊谢罪,劾罢之。永乐十年,浙西大水,通政赵居任匿不以闻,新奏之。夏原吉为居任解。帝命覆视,得蠲振如新言。嘉兴贼倪弘三劫旁郡,党数千人,累败官军。新督兵捕之,列木栅诸港汊。贼陆走,追蹑之桃源,絷以献。当是时,周廉使名闻天下。   锦衣卫指挥纪纲使千户缉事浙江,攫贿作威福。新欲按治之,遁去。顷之,新赍文册入京,遇千户涿州,捕系州狱。脱走诉于纲,纲诬奏新罪。帝怒,命逮新。旗校皆锦衣私人,在道榜掠无完肤。既至,伏陛前抗声曰:“陛下诏按察司行事,与都察院同。臣奉诏擒奸恶,奈何罪臣?”帝愈怒,命戮之。临刑大呼曰:“生为直臣,死当作直鬼!”竟杀之。   他日,帝悔,问侍臣曰:“周新何许人?”对曰:“南海。”帝叹曰:“岭外乃有此人,枉杀之矣!”后帝若见人绯衣立日中,曰“臣周新已为神,为陛下治奸贪吏”云。后纪纲以罪诛,事益白。   妻有节操。新未遇时,缝纫自给。及贵,偶赴同官妻内宴,荆布如田家妇。诸妇惭,尽易其衣饰。新死无子。妻归,贫甚。广东巡抚杨信民曰:“周志新当代第一人,可使其夫人终日馁耶?”时时赒给之。妻死,浙人仕广东者皆会葬。   李昌祺,名祯,以字行,庐陵人。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预修《永乐大典》,僻书疑事,人多就质。擢礼部郎中,迁广西左布政使。坐事谪役,寻宥还。洪熙元年,起故官河南。与右布政使萧省身绳豪猾,去贪残,疏滞举废,救灾恤贫,数月政化大行。忧归,宣宗已命侍郎魏源代。而是时河南大旱,廷臣以昌祺廉洁宽厚,河南民怀之,请起昌祺。命夺丧赴官,抚恤甚至。正统改元,上书言三事,皆报可。四年致仕。家居二十余年,屏迹不入公府,故庐裁蔽风雨,伏腊不充。景泰二年卒。   萧省身,泰和人。与昌祺同举进士。洪熙元年,布政考满,当给诰命。奏父年八十余,愿以给父。帝嘉而许之,后遂为例。居河南十二年,治行与昌祺等。   陈士启,名雷,以字行,泰和人。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擢礼部郎中。尚书吕震险忮,属吏皆惮之,承奉唯谨,士启独不少徇。   十二年三月,吏部言布、按二司多缺官。帝曰:“布政、按察,吾方岳臣。方数千里地悬数人手,其简廷臣贤能者,分别用之。”于是诸曹郎、给事中出为监司者二十余人,而士启得山东右参政。尽心吏事,不为察察名。督徭赋,不峻期约。青州饥,疏请振之粟。使至,而饥民倍。士启复上疏,先出粟予民,谓使者曰:“有罪吾独任。”廷议竟从之。   坐唐赛儿乱下狱,数月,释还职。高煦谋不轨,士启自青州暮驰归语三司,密闻于朝。高煦既执,从薛禄、张本录余党,抚安人民。事竣,命清理山东军籍。宣德六年卒于官。   应履平,奉化人。建文二年进士。授德化知县。历官吏部郎中,出为常德知府。   宣宗初,擢贵州按察使。所至祛除奸蠹,数论时政。旧制,都督府遣使于外,必领内勘合,下都司,不敢辄下卫。至是军府浸横,使者挟关文四驰,历诸卫,朘军伍。宣德七年,履平抗疏言:“勘合之设,所以防诈伪。今右军府遣发至黔者,不遵故事,小人恁势横求,诈冒何从省。”宣宗善其言,都督陈政引罪。帝令诸司永守之,军府为之戢。   山云镇广西以备蛮,岁调贵州军万人,春秋更代,还多逃亡,则取原卫军以补,不逐逃者。履平奏:“贵州四境皆苗蛮,军伍虚,有急孰与战守?今卫军逃于广西,而以在卫者补。不数年,贵州军伍尽空,边衅且起。”帝乃命云严责广西诸卫,追还逃军,俟足用,即遣归。罢贵州戍卒。云,名将,镇粤有功,轻履平书生。正统元年,履平劾云弄权,擅作威福,帝令云自陈。云大惊,引罪。帝宥之。   明年,上书言四事。一,镇远六府,自湖广改属贵州,当食川盐。去蜀道远,仍食淮盐为便。一,军卫粮支于重庆,舟楫不通,易就轻赍多耗费,请以镇远秋粮输湖广者就近支给。一,停黎平诸府岁办黄白蜡。一,贵州初开,三司月俸止一石,今粮渐充裕,请增给。并从之。   时方面以公事行部者,例不给驿。履平言僦车舟必扰民,请给驿便。又以军伍不足,请令卫所官旂犯杂死及徒流者,俱送镇将立功,期满还伍;边军犯盗及土官民与官旂罪轻者,入粟缺储所赎罪。并从之。三年迁云南左布政使。时麓川用兵,屡奏劳绩。八年致仕归。   林硕,字懋弘,闽县人。永乐十年进士。授御史,出按山东。   宣德初,按浙江。为治严肃,就擢按察使。千户汤某结中官裴可烈为奸利,硕将绳以法。中官诬硕毁诏书,被逮。硕叩头言:“臣前为御史,官七品。今擢按察使,官三品。日夜淬励,思报上恩。小人不便,欲去臣,唯陛下裁察。”帝动容曰:“朕固未之信,召汝面讯耳。”立释硕,复其官,敕责可烈。硕在浙久,人怀其惠。   正统三年误引赦例出人死,佥事耿定劾之。逮讯,输赎还职。其冬迁广东布政使,未及任而卒。其后宁波知府郑珞劾可烈不法,可烈竟罢去。   况钟,字伯律,靖安人。初以吏事尚书吕震,奇其才,荐授仪制司主事。迁郎中。   宣德五年,帝以郡守多不称职,会苏州等九府缺,皆雄剧地,命部、院臣举其属之廉能者补之。钟用尚书蹇义、胡濙等荐,擢知苏州,赐敕以遣之。   苏州赋役繁重,豪猾舞文为奸利,最号难治。钟乘传至府。初视事,群吏环立请判牒。钟佯不省,左右顾问,惟吏所欲行止。吏大喜,谓太守暗,易欺。越三日,召诘之曰:“前某事宜行,若止我;某事宜止,若强我行;若辈舞文久,罪当死。”立捶杀数人,尽斥属僚之贪虐庸懦者。一府大震,皆奉法。钟乃蠲烦苛,立条教,事不便民者,立上书言之。   清军御史李立勾军暴,同知张徽承风指,动以酷刑抑配平人。钟疏免百六十人,役止终本身者千二百四十人。属县逋赋四年,凡七百六十余万石。钟请量折以钞,为部议所格,然自是颇蠲减。又言:“近奉诏募人佃官民荒田,官田准民田起科,无人种者除赋额。昆山诸县民以死徙从军除籍者,凡三万三千四百余户,所遗官田二千九百八十余顷,应减税十四万九千余石。其他官田没海者,赋额犹存,宜皆如诏书从事。臣所领七县,秋粮二百七十七万九千石有奇。其中民粮止十五万三千余石,而官粮乃至二百六十二万五千余石,有亩征至三石者,轻重不均如此。洪、永间,令出马役于北方诸驿,前后四百余匹,期三岁遣还,今已三十余岁矣。马死则补,未有休时。工部征三梭阔布八百匹,浙江十一府止百匹,而苏州乃至七百,乞敕所司处置。”帝悉报许。   当是时,屡诏减苏、松重赋。钟与巡抚周忱悉心计画,奏免七十余万石。凡忱所行善政,钟皆协力成之。所积济农仓粟岁数十万石,振荒之外,以代民间杂办及逋租。其为政,韱悉周密。尝置二簿识民善恶,以行劝惩。又置通关勘合簿,防出纳奸伪。置纲运簿,防运夫侵盗。置馆夫簿,防非理需求。兴利除害,不遗余力。锄豪强,植良善,民奉之若神。   先是,中使织造采办及购花木禽鸟者踵至。郡佐以下,动遭笞缚。而卫所将卒,时凌虐小民。钟在,敛迹不敢肆。虽上官及他省吏过其地者,咸心惮之。   钟虽起刀笔,然重学校,礼文儒,单门寒士多见振赡。有邹亮者,献诗于钟。钟欲荐之,或为匿名书毁亮。钟曰:“是欲我速成亮名耳。”立奏之朝。召授吏、刑二部司务。迁御史。   初,钟为吏时,吴江平思忠亦以吏起家,为吏部司务,遇钟有恩。至是钟数延见,执礼甚恭,且令二子给侍,曰:“非无仆隶,欲籍是报公耳。”思忠家素贫,未尝缘故谊有所干。人两贤之。   钟尝丁母忧,郡民诣阙乞留。诏起复。正统六年,秩满当迁,部民二万余人,走诉巡按御史张文昌,乞再任。诏进正三品俸,仍视府事。明年十二月卒于官。吏民聚哭,为立祠。   钟刚正廉洁,孜孜爱民,前后守苏者莫能及。钟之后李从智、硃胜相继知苏州,咸奉敕从事,然敕书委寄不如钟矣。   李从智,宜宾人。   硃胜,金华人。胜廉静精敏,下不能欺。尝曰:“吏贪,吾不多受牒。隶贪,吾不行杖。狱卒贪,吾不系囚。”由是公庭清肃,民安而化之。居七年,超迁江南左布政使。   初与钟同荐者,户部郎中罗以礼知西安,兵部郎中赵豫知松江,工部郎中莫愚知常州,户部员外郎邵旻知武昌,刑部员外郎马仪知杭州,陈本深知吉安,御史陈鼎知建昌,何文渊知温州,皆赐敕乘传行。   陈本深,字有源,鄞人。永乐初,由乡举入国子监。授刑部主事。善发奸。畿内盗杀人,亡匿。有司系无辜十八人于狱。本深以计获盗,十八人皆免。迁员外郎。   与况钟等同受敕为知府,本深知吉安。吉安多豪强,好讦讼。巨猾彭抟等十九人横闾里,本深遣人与相结。为具召与饮,伏壮士后堂,拉杀之,皆曳其尸以出,一府大惊。乐安大盗曾子良据大盘山,众万余。本深设伏大破之,斩子良。   本深为政举大纲,不屑苛细。大猾既歼,府中无事。晨起,鼓而升堂,吏无所白,辄鼓而休。间有所讼,呼至榻前,析曲直遣之,亦不受状。有抑不伸者,虽三尺童子,皆得往白。久之,民耻争讼。尤折节士人,饰治学宫,奏新先儒欧阳修、周必大、杨邦乂、胡铨、杨万里、文天祥祠庙。正统六年,满九载当迁,郡人乞留,诏予正三品俸。廨前民嫁女,本深闻鼓乐声,笑曰:“吾来时,乳下儿也。今且嫁,我尚留此耶?”遂请老。前后守吉安十八年,既去,郡人肖像祀之。   罗以礼,桂阳人。永乐十三年进士。由郎中知西安府。遭丧,补绍兴。再以丧去。代者不称职,部民追思,乞以礼于朝。诏起复视事。岁满,进秩复任。已,移知建昌。所至皆有惠爱。历三郡,凡二十七年,乃致仕。   莫愚,临桂人。由乡举,以郎中出知常州。奏请减宜兴岁进茶数,禁公差官凌虐有司,严核上官荐劾之实。皆报可。郡民陈思保年十二,世业渔。其父兄行劫,思保在舟中,有司以为从论,当斩。愚疏言:“小儿依其父兄,非为从比。令全家舟居,将举家坐耶?”宣宗命释之,谓廷臣曰:“为守能言此,可谓有仁心矣。”正统六年秩满,郡民乞留,巡抚周忱以闻。诏进二阶复往。   与愚同时为同知者,潞城赵泰,字熙和。由乡举入国子监。历事都察院,授常州同知。浚孟渎、得胜二河,作魏村闸。周忱、况钟议减苏州重粮,泰亦检常州官田租,请并减之。迁工部郎中,命塞东昌决河。忱荐为协同都运,益勤其职。亡何,疾卒。   彭勖,字祖期,永丰人。七岁,入佛寺不拜。僧强之,叱曰:“彼不衣冠而袒跣,何拜为!”   永乐十三年举进士。亲老,乞近地以养,除南雄府教授。学舍后有祠,数现光怪。学官弟子率祷祀,勖撤而焚之。满考,补建宁教授。副使王增有疾,医者许宗道诬诸生游亨魇魅,以舍旁童五郎祠为征。增怒,置亨家七人重罪,下近祠居民狱四百家。勖抗论游氏非巫者,五郎非邪神,初捐地筑城人也,事载郡志中。增愕,索图经证之,大惭悔,事得解。建宁硃子故宅,有祠无祭。勖疏请春秋祭,蠲子孙徭。又创尊贤堂,祀胡安国、蔡沈、真德秀。诸生翕然向学。   正统元年,以杨士奇荐,召授御史。时初设提学官,命督南畿学校。详立教条,士风大振。疏言:“国朝祠祭,载在礼官。修斋起梁武帝,设醮起宋徽宗,宜一切除之。禁立庵院,罢给僧尼度牒。”又言:“真定、保定、山东民逃凤阳、颍州以万计,皆守令匿灾暴敛所致,乞厚轸恤。守令课绩,宜以户口增耗为殿最。”又请设南京诸卫武学。皆报可。所至葺治先贤坟祠。母忧归,以孙鼎代。勖起复,改吏部考功郎中,出为山东副使。土木之变,数言兵事。以直不容于时,致仕归。   孙鼎,字宜铉,庐陵人。永乐间举人。历松江教授。正统八年,杨溥荐为御史,董南畿学政。置“本源录”,录诸生善行。行部不令人知,单舆猝至。诸生谒,辄闭门试之,即日定甲乙。诸生试归,榜已揭通衢,请托者无所措手。通州旱饥,奏蠲粮三千四百余石。英宗北狩,鼎试罢,谓诸生曰:“故事当簪花宴,今臣子枕戈之秋,不敢陷诸君不义。”设茗饮,步送诸门。既而诣阙上书,请随所用效死。不报。未几,以亲老致仕。知府张瑄疏言:“鼎孝追曾、闵,学继硃、程,宜起居论思之职。”帝不允。天顺元年卒于家。   夏时,字以正,钱塘人。永乐十六年进士。授户科给事中。   洪熙元年议改钞法。时力言其扰市肆,无裨国用,疏留中。钞果大沮,民多犯禁。议竟寝。帝思时言,命侍皇太子祀孝陵,所过有灾伤,辄白太子,发粟以振。留署南京户科。   宣德初,一日三上封事。称旨,命署尚宝司,兼理吏、礼、兵、刑四科,视七篆,无留事。命核后湖黄册,陈便宜十四事。邳、徐、济宁、临清、武清旱,以时请,遣官振之。寻擢江西佥事。   正统三年奏:“今守令多刻刑无辜,伤和干纪。乞令御史、按察司官遍阅罪囚,释冤滞。逮按枉法官吏。”从之。迁参议。七年奏恤民六事,多议行。十二年以大臣荐,超擢广西左布政使。前后所上又十余疏,虽不尽用,天下壮其敢言。年未七十,致仕归,卒。其为佥事时,进知州柯暹所撰《教民条约》及《均徭册式》,刊为令,人皆便之。   时为人廉洁好义。亲殁,庐墓有异征。殁而乡人祀之,名其祠曰“孝廉”。   黄润玉,字孟清,鄞人。五岁,侍母疾,夜不就寝。十岁,道见遗金不拾。永乐初,徙南方富民实北京,润玉请代父行,官少之。对曰:“父去,日益老,儿去,日益长。”官异其言,许之。   十八年举顺天乡试。授建昌府学训导。父丧除,改官南昌。宣德中,用荐擢交阯道御史。出按湖广,斥两司以下不职者至百有二十人。   正统初,诏推举提学官。以杨士奇荐,擢广西佥事,提督学政。时寇起军兴,有都指挥妄掠子女万余口,润玉劾而归之。副使李立入民死罪至数百人,亦为辨释。南丹卫处万山中,戍卒冒瘴多死,为奏徙夷旷地。   母忧归,起官湖广。论罢巡抚李实亲故二人。实愤,奏润玉不谙刑律,坐谪含山知县。以年老归。归二十年,年八十有九卒。学者称“南山先生”。   杨瓚,蠡县人。永乐末进士。知赵城县,课绩为山西最,超擢凤阳知府。正统十年大计天下群吏,始命举治行卓异者,瓚及王懋、叶锡、赵亮等与焉。凤阳帝乡,勋臣及诸将子孙多犯令。瓚请立户稽出入,由是始遵约束。瓚言民间子弟可造者多,请增广生员毋限额。礼部采瓚言,考取附学。天下学校之有附学生,由瓚议始。   擢浙江右布政使。与镇守侍郎孙原贞共平陶得二之乱。景泰二年,瓚以湖州诸府官田赋重,请均之民田赋轻者,而严禁诡寄之弊。诏与原贞督之,田赋称平。久之,卒官。   王懋,修武人。永乐末进士,为海丰知县。后超擢西安知府,亦有声。   叶锡,永嘉人。宣德五年进士。为吴县知县,举卓异迁。奸民讦于朝,将逮系。吴人群诣阙颂锡,乃令视事如故,抵诬者罪。寻擢宁国知府。而赵亮为庆云典史,亦在举中,同被宴赉。时人以为荣。秩满,擢知本县。   刘实,字嘉秀,安福人。宣德五年举进士。居三年,选庶吉士。正统初,授金华府通判。仍岁荒旱,请蠲租,且赎还饥民子女。义门郑氏族大,不能自给,又买马出丁,供山西邮传,困甚,亦以实言获免。母丧归,庐墓三载,起顺天府治中。   景泰时,侍臣荐其文学。召修《宋元通鉴纲目》。实为人耿介,意所不可,虽达官贵人不稍逊。然颇自是。见同曹所纂不当,辄大笑,声彻廷陛,人亦以此忌之。   天顺初,还原任。四年擢知南雄府。商税巨万,旧皆入守橐。实无所私。中官至南雄,入谮言,府僚参谒,留实折辱之。民竞前拥之出,中官惭,将召谢之,实不往。中官去,至韶州,闻韶人言:“南雄守且讼于朝矣。”惧,驰奏,诬实毁敕,大不敬。逮下诏狱。实从狱中上书言:“臣官三十年,未尝以妻子自随,食粗衣敝,为国家爱养小民,不忍困之,以是忤朝使。”帝览书,意稍解,且释之,而实竟瘐死。   实苦节自持。政务纷遝,未尝废书,士大夫重其学行。其殁也,南雄人哀而祠之。孙丙,自有传。   陈选,字士贤,临海人。父员韬,宣德五年进士。为御史,出按四川,黜贪奖廉,雪死囚四十余人。正统末,大军征邓茂七,往抚其民,释被诬为贼者千余家。都指挥蒋贵要所部贿,都督范雄病不能治军,皆劾罢之。历广东右参政,福建右布政使。广东值黄萧养乱后,而福建亦寇盗甫息,员韬所至,拊循教养,得士民心。   选自幼端悫寡言笑,以圣贤自期。天顺四年会试第一,成进士。授御史,巡按江西,尽黜贪残吏。时人语曰:“前有韩雍,后有陈选。”广寇流入赣州,奏闻,不待报,遣兵平之。   宪宗即位,尝劾尚书马昂、侍郎吴复、鸿胪卿齐政,救修撰罗伦,学士倪谦、钱溥。言虽不尽行,一时惮其风采。已,督学南畿。颁冠、婚、祭、射仪于学宫,令诸生以时肄之。作《小学集注》以教诸生。按部常止宿学宫,夜巡两庑,察诸生诵读。除试牍糊名之陋,曰:“己不自信,何以信于人?”   成化六年迁河南副使。寻改督学政,立教如南畿。汪直出巡,都御史以下皆拜谒,选独长揖。直问:“何官?”选曰:“提学副使。”直曰:“大于都御史耶?”选曰:“提学何可比都御史,但忝人师,不敢自诎辱。”选词气严正,而诸生亦群集署外。直气慑,好语遣之。   久之,进按察使。决遣轻系数百人,重囚多所平反,囹圄为空。治尚简易,独于赃吏无所假。然受赂百金以上者,坐六七环而止。或问之,曰:“奸人惜财亦惜命,若尽挈所赂以货要人,即法挠矣。”历广东左、右布政使。肇庆大水,不待报,辄发粟振之。   二十一年诏减省贡献,而市舶中官韦眷奏乞均徭户六十人添办方物。选持诏书争,帝命与其半,眷由是怒选。番人马力麻诡称苏门答剌使臣欲入贡,私市易。眷利其厚贿,将许之,选立逐之去。撒马儿罕使者自甘肃贡狮子,将取道广东浮海归,云欲往满喇加更市以进。选疏言不可许,恐遗笑外番,轻中国。帝纳其言,而眷憾选甚。   先是,番禺知县高瑶没眷通番资钜万,选移檄奖之,且闻于朝。至是眷诬奏选、瑶朋比为贪墨。诏遣刑部员外郎李行会巡按御史徐同爱讯之。选有所黜吏张褧,眷意其怨选,引令诬证选。褧坚不从,执褧拷掠无异辞。行、同爱畏眷,竟坐选如眷奏,与瑶俱被征。士民数万号泣遮留,使者辟除乃得出。至南昌,病作。行阻其医药,竟卒。年五十八。   编修张元祯为选治丧,殓之。褧闻选死,哀悼,乃上书曰:   臣闻口能铄金,毁足销骨。窃见故罪人选,抱孤忠,孑处群邪之中,独立众憎之地。太监眷通番败露,知县瑶按法持之。选移文奖厉,以激贪懦,固贤监司事也。都御史宋旻及同爱怯势养奸,致眷横行胸臆,秽蔑清流。勘官行颐指锻炼,竟无左证。臣本小吏,诖误触法,被选黜罢,实臣自取。眷意臣憾选,厚赂啖臣,臣虽胥役,敢昧素心。眷知臣不可诱,嗾行等逮臣致理,拷掠弥月。臣忍死吁天,终无异口。行等乃依傍眷语,文致其词。劾选勘灾不实,擅便发仓,曲庇属官,意图报谢。必如所云,是毁共姜为夏姬,诟伯夷为庄蹻也。   顷年岭外地震水溢,漂民庐舍。属郡交牒报灾,老弱引领待哺。而抚、按、籓臬若罔闻知。选独抱隐忧,食不下咽。谓展转行勘,则民命垂绝,所以便宜议振,志在救民,非有他也。选故刚正,不堪屈辱,愤懑旬日,婴疾而殂。行幸其殒身,阴其医疗。讫命之日,密走报眷,小人佞毒,一至于此!臣摈黜罪人,秉耒田野,百无所图,诚痛忠良衔屈,而为圣朝累也。不报。   员韬父子皆持操甚洁。而员韬量能容物,选务克己,因自号克菴,遇物亦稍峻。人谓员韬德性,四时皆备。选得其秋焉。尝割田百四十亩赡其族人,暨卒,族人以选子戴贫,还之,戴不可而止。弘治初,主事林沂疏雪选冤,诏复官礼葬。正德中,追赠光禄卿,谥忠愍。   夏寅,字正夫,松江华亭人。正统十三年举进士。授南京吏部主事。力学,为文以宏CH称。进郎中。   成化元年考满入都,上言:“徐州旱涝,民不聊生。饥馁切身,必为盗贼。乞特遣大臣镇抚,蠲租发廪。沿途贡船,丁夫不足,役及老稚。而所载官物仅一箱,余皆私赍,乞严禁绝。淮、徐、济宁军士,赴京操练,然其地实南北要冲,宜各设文武官镇守,训兵屯田,常使两京声势联络,仓猝可以制变。”章下所司行之,唯不设文武官。   迁江西副使,提督学校。其教务先德行。进浙江右参政。处州民苦虐政,走山谷。寅檄招之,众皆解散。久之,进山东右布政使。弘治初,致仕归。   寅清直无党援。尝语人曰:“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学,一可惜。此日闲过,二可惜。此身一败,三可惜。”世传为名言。   陈壮,字直夫,其先浙江山阴人。祖坐事谪戍交阯,后调京卫,遂家焉。壮举天顺八年进士,授南京御史。编修章懋等建言得罪,抗疏救之。帝遣中官采花木,复疏谏。尚书陈翌请以马豆代百官俸,壮言饲马之物,不可养士大夫。事乃寝。   壮家素寠,常禄外一无所取。父母殁,庐墓侧,居丧一循古礼。历江西佥事,致仕归。家居十余年。弘治中,以尚书张悦荐,起官福建。居二年,又乞致仕。时倪岳为吏部,素贤之,擢河南副使。岁荒振饥,民怀其惠。佥都御史林俊谢病,举以自代。未及迁,而壮又乞致仕。巡抚孙需奏留之。又二年,竟致仕去。   张昺,字仲明,慈溪人,都御史楷孙也。举成化八年进士,授铅山知县。性刚明,善治狱。有嫁女者,及婿门而失女,互以讼于官,不能决。昺行邑界,见大树妨稼,欲伐之。民言树有神巢其巅。昺不听,率众往伐。有衣冠三人拜道左。昺叱之,忽不见。比伐树,血流出树间。昺怒,手斧之,卒仆其树。巢中堕二妇人,言狂风吹至楼上。其一即前所嫁女也。有巫能隐形,淫人妇女。昺执巫痛杖之,无所苦。已,并巫失去。昺驰缚以归,印巫背鞭之,立死。乃尽毁诸淫祠。寡妇惟一子,为虎所噬,诉于昺。昺与妇期五日,乃斋戒祀城隍神。及期,二虎伏庭下,昺叱曰:“孰伤吾民,法当死。无罪者去。”一虎起,敛尾去。一虎伏不动,昺射杀之,以畀节妇。一县称神。铅山俗,妇人夫死辄嫁;有病未死,先受聘供汤药者。昺欲变其俗,令寡妇皆具牒受判。署二木。曰“羞”,嫁者跪之。曰“节”,不嫁者跪之。民傅四妻祝誓死守,舅姑绐令跪“羞”木下,昺判从之,祝投后园池中死。邑大旱,昺梦妇人泣拜,觉而识其里居姓氏,往诘其状。及启土,貌如生。昺哭之恸曰:“杀妇者,吾也。”为文以祭,改葬焉,天遂大雨。诸异政多类此。   擢南京御史。弘治元年七月偕同官上言:“迩台谏交章论事矣,而扈跸纠仪者不免锦衣捶楚之辱,是言路将塞之渐也。经筵既举矣,而封章累进,卒不能回寒暑停免之说,是圣学将怠之渐也。内幸虽斥梁芳,而赐祭仍及便辟,是复启宠幸之渐也。外戚虽罪万喜,而庄田又赐皇亲,是骄纵姻娅之渐也。左道虽斥,而符书尚揭于官禁,番僧旋复于京师,是异端复兴之渐也。传奉虽革,而千户复除张质,通政不去张苗,是传奉复启之渐也。织造停矣,仍闻有蟒衣牛斗之织,淫巧其渐作乎?宝石废矣,又闻有戚里不时之赐,珍玩其渐崇乎?《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愿陛下以为戒。”帝嘉纳之。   先是,昺以雷震孝陵柏树,与同官劾大学士刘吉等十余人,给事中周纮亦与同官劾吉,吉衔之。其冬,昺、纮奉命阅军,军多缺伍。两人欲劾奏守备中官蒋琮,琮先事劾两人。章下内阁,吉修隙,拟黜之外。尚书王恕抗章曰:“不治失伍之罪,而罪执法之臣,何以服天下!”再疏争,言官亦论救。乃调昺南京通政司经历,纮南京光禄寺署丞。   久之,昺用荐迁四川佥事。富豪杀人,屡以贿免。御史檄昺治,果得其情。寻进副使。守备中官某将进术士周慧于朝,昺擒慧,论徙之极边。岁余,引疾归。环堵萧然,拥经史自娱。都御史王璟以振荒至,馈昺百金,坚拒不得,授下户饥民粟以答其意。知县丁洪,昺令铅山所取士也,旦夕候起居,为具蔬食。昺曰:“吾诚不自给,奈何以此烦令君。”卒弗受。炊烟屡绝,处之澹如。及卒,含敛不具,洪为经纪其丧。   宋端仪,字孔时,莆田人。成化十七年进士。官礼部主事。云南缺提学官,部议属端仪,吏先期泄之。端仪曰:“启事未登,已喧众口,人其谓我干乞乎!”力辞之。已,进主客员外郎,贡使以贽见,悉却不纳。   初在国学,为祭酒丘濬所知。及濬柄政,未尝一造其门。广东提学缺,部以端仪名上,濬竟沮之。濬卒,始以按察佥事督广东学校。卒官。   端仪慨建文朝忠臣湮没,乃搜辑遗事,为《革除录》。建文忠臣之有录,自端仪始也。   赞曰:明初重监司守牧之任。尚书有出为布政使,而侍郎为参政者,监司之入为卿贰者,比比也。守牧称职,增秩或至二品。天顺而后,巡抚之寄专,而监司守牧不得自展布,重内轻外之势成矣。夫赋政于外,于民最亲。李昌祺、陈本深之属,静以爱民,况钟、张昺能于其职。所谓承宣德化,为天子分忧者,非耶?周新、陈选,冤死为可哀。读张褧书,又以见公正之服人者至,而直道之终不泯也。    列传第五十   ○尹昌隆 耿通陈谔 戴纶林长懋 陈祚郭循 刘球子钺釪陈鉴何观 钟同孟 杨集 章纶子玄应 廖庄 倪敬盛灊等 杨瑄子源 盛颙等   尹昌隆,字彦谦,泰和人。洪武中进士及第。授修撰,改监察御史。   惠帝初即位,视朝晏。昌隆疏谏曰:“高皇帝鸡鸣而起,昧爽而朝,未日出而临百官,故能庶绩咸熙,天下乂安。陛下嗣守大业,宜追绳祖武,兢兢业业,忧勤万几。今乃即于晏安,日上数刻,犹未临朝。群臣宿卫,疲于伺候,旷职废业,上下懈弛。播之天下,传之四裔,非社稷福也。”帝曰:“昌隆言切直,礼部其宣示天下,使知朕过。”未几,以地震上言,谪福宁知县。燕兵既逼,昌隆以北来奏章动引周公辅成王为词,劝帝罢兵,许王入朝。设有蹉跌,便举位让之。若沈吟不断,进退失据,将求为丹徒布衣且不可得。成祖入京师,昌隆名在奸臣中。以前奏贷死,命傅世子于北平。   永乐二年册世子为皇太子,擢昌隆左春坊左中允。随事匡谏,太子甚重之。解缙之黜,同日改昌隆礼部主事。尚书吕震方用事,性刻忮。当其独处精思,以手指刮眉尾,则必有密谋深计。官属相戒,无敢白事者。昌隆前白事,震怒不应;移时又白之,震愈怒,拂衣起。昌隆退白太子,取令旨行之。震大怒,奏昌隆假托宫僚,阴欲树结,潜蓄无君心。逮下狱。寻遇赦复官。父忧起复。谒震,震温言接之。入理前奏,复下锦衣卫狱,籍其家。帝凡巡幸,下诏狱者率舆以从,谓之随驾重囚,昌隆与焉。   后数年,谷王谋反事发。以王前奏昌隆为长史,坐以同谋,诏公卿杂问。昌隆辩不已,震折之。狱具,置极刑死,夷其族。后震病且死,号呼“尹相”,言见昌隆守欲杀之云。   耿通,齐东人。洪武中举于乡。授襄阳教授。永乐初,擢刑科给事中,历左右给事。刚直敢言。尝劾都御史陈瑛、御史袁纲、覃珩朋比为蒙蔽,构陷无辜,纲、珩已下狱,瑛长官,不宜独宥。又言:骁骑诸卫仓坏,工部侍郎陈寿不预修,粮至无所受,多损耗病民;工部尚书宋礼不恤下,匠役满,不即遣归,多至失所。瑛等皆被镌责。当是时,给事中敢言者,通与陈谔。举朝惮其风采。久之,擢大理寺右丞。   帝北巡,太子监国。汉王高煦谋夺嫡,阴结帝左右为谗间,宫僚多得罪者。监国所行事,率多更置。通从容谏帝:“太子事无大过误,可无更也。”数言之,帝不悦。十年秋,有言通受请托故出人罪者。帝震怒,命都察院会文武大臣鞫之午门,曰:“必杀通无赦。”群臣如旨,当通罪斩。帝曰:“失出,细故耳,通为东宫关说,坏祖法,离间我父子,不可恕,其置之极刑。”廷臣不敢争,竟论奸党,磔死。   陈谔,字克忠,番愚人。永乐中,以乡举入太学,授刑科给事中。遇事刚果,弹劾无所避。每奏事,大声如钟。帝令饿之数日,奏对如故。曰:“是天性也。”每见,呼为“大声秀才”。尝言事忤旨,命坎瘗奉天门,露其首。七日不死,赦出还职。已,复忤旨,罚修象房。贫不能雇役,躬自操作。适驾至,问为谁。谔匍匐前,具道所以。帝怜之,命复官。   历任顺天府尹,政尚严鸷。执政忌之,出为湖广按察使。改山西,坐事落职。仁宗即位,遇赦当还故官。帝以谔前在湖广颇摭楚王细故,谪海盐知县。迁荆王长史,为王府所厌苦。宣德三年迁镇江同知。致仕归,卒。   戴纶,高密人。永乐中,自昌邑训导擢礼科给事中,与编修林长懋俱侍皇太孙说书。历中允、谕德。仁宗即位,太孙为太子,迁洗马,仍侍讲读。始成祖命太孙习武事,太孙亦雅好之,时出骑射。纶与长懋以太孙春秋方富,不宜荒学问而事游畋,时时进谏。纶又具疏为帝言之。他日,太孙侍,帝问:“宫臣相得者谁也?”太孙以纶对。因出纶奏付之,太孙由此怨纶。   长懋者,莆田人。以乡荐历青州教授,擢编修。仁宗初,进中允。为人刚严,累进直言,与纶善。   宣宗即位,加恩宫僚,擢纶兵部侍郎。顷之,复以谏猎忤旨,命参赞交阯军务。而长懋自南京来,后至,亦出为郁林知州。无何,坐怨望,并逮至京,下锦衣卫狱。帝临鞫之,纶抗辩,触帝怒,立箠死,籍其家。诸父河南知府贤、太仆寺卿希文皆被系。   而长懋在狱十年,英宗立,乃得释。复其官,还守郁林,有惠政。其卒也,州人立庙祀之。   陈祚,字永锡,吴人。永乐中进士。擢河南参议。十五年与布政使周文褒、王文振合疏,言建都北京非便,并谪均州太和山佃户。躬耕力作,处之晏然。仁宗立,诏选用迁谪诸臣,祚在选中。会帝崩,不果用。   宣德二年命宪臣即均州群试之,祚策第一。试吏部,复第一。遂擢御史,巡按福建。方面大吏多被弹击,禁止和买,闽人德之。还奏白塔河上通邵伯湖,下注大江,苏、松舟楫,多从往来,浅狭湮塞,请开浚。从之,转漕果便。寻出按江西。   时天下承平,帝颇事游猎玩好。祚驰疏劝勤圣学。其略曰:“帝王之学先明理,明理在读书。陛下虽有圣德,而经筵未甚兴举,讲学未有程度,圣贤精微,古今治乱,岂能周知洞晰?真德秀《大学衍义》一书,圣贤格言,无不毕载。愿于听政之暇,命儒臣讲说,非有大故,无得间断。使知古今若何而治,政事若何而得。必能开广聪明,增光德业。而邪佞之以奇巧荡圣心者自见疏远,天下人民受福无穷矣。”帝见疏大怒曰:“竖儒谓朕未读《大学》耶!薄朕至此,不可不诛。”学士陈循顿首曰:“俗士处远,不知上无书不读也。”帝意稍解。下祚狱,逮其家人十余口,隔别禁系者五年,其父竟瘐死。其时,刑部主事郭循谏拓西内皇城修离宫,逮入面诘之。循抗辩不屈,亦下狱。英宗立,祚与循皆得释复官。   祚再按湖广。以奏辽王贵烚罪有所隐,与巡抚侍郎吴政逮至京,下狱。寻赦出。时王振用事,法务严峻,祚上言:“乃者法司论狱,多违定律。如侍郎吴玺误举主事吴軏,宜坐贡举非其人律,乃坐以奏事有规避律斩。及軏自经死,狱官狱卒罪应递减,乃援不应为重罪,概杖之。一事如此,余可推矣。天时不顺,灾沴数见,未必非此。”帝是之,以其章示法司。寻改南京,迁福建按察使佥事。有威惠,神祠不载祀典者悉撤去。久之,以疾归,卒。   祚天资严毅,虽子弟罕接其言笑,独重里人邢量。量博学士,隐于卜,敝屋数椽,或竟日不举火。祚数挟册就质疑,往往至暮。   郭循,字循初,庐陵人。居官有才誉。既复职,进郎中,以尚书魏源荐,擢广东参政,有剿寇功。景泰初卒。   刘球,字廷振,安福人。永乐十九年进士。家居读书十年,从学者甚众。授礼部主事。胡濙荐侍经筵,与修《宣宗实录》,改翰林侍讲。从弟玭知莆田,遗一夏布。球封还,贻书戒之。正统六年,帝以王振言,大举征麓川。球上疏曰:   帝王之驭四裔,必宥其小而防其大。所以适缓急之宜,为天下久安计也。周伐崇不克,退修德教以待其降。至于玁狁,则命南仲城朔方以备之。汉征南越不利,即罢兵赐书通好。至于匈奴,虽已和亲,犹募民徙居塞下,入粟实边,复命魏尚守云中拒之。   今麓川残寇思任发素本羁属,以边将失驭,致勤大兵。虽渠魁未歼,亦多戮群丑,为诛为舍,无系轻重。玺书原其罪衅,使得自新,甚盛德也。边将不达圣意,复议大举。欲屯十二万众于云南,以趣其降,不降则攻之。不虑王师不可轻出,蛮性不可骤驯,地险不可用众,客兵不可久淹。况南方水旱相仍,军民交困,若复动众,纷扰为忧。臣窃谓宜缓天诛,如周、汉之于崇、越也。   至于瓦剌,终为边患。及其未即骚动,正宜以时防御。乃欲移甘肃守将以事南征,卒然有警,何以为御?臣窃以为宜慎防遏,如周、汉之于玁狁、匈奴也。   伏望陛下罢大举之议。推选智谋将帅,辅以才识大臣,量调官军,分屯金齿诸要害。结木邦诸蛮以为援,乘间进攻,因便抚谕,寇自可服。至于西北障塞,当敕边臣巡视。浚筑沟垣,增缮城堡,勤训练,严守望,以防不虞,有备无患之道也。   章下兵部。谓南征已有成命,不用球言。   八年五月雷震奉天殿。球应诏上言所宜先者十事。其略曰:   古圣王不作无益,故心正而天不违之。臣愿皇上勤御经筵,数进儒臣,讲求至道。务使学问功至,理欲判然,则圣心正而天心自顺。夫政由已出,则权不下移。太祖、太宗日视三朝,时召大臣于便殿裁决庶政,权归总于上。皇上临御九年,事体日熟。愿守二圣成规,复亲决故事,使权归于一。   古之择大臣者,必询诸左右、大夫、国人。及其有犯,虽至大辟亦不加刑,第赐之死。今用大臣未尝皆出公论。及有小失,辄桎梏箠楚之;然未几时,又复其职。甚非所以待大臣也。自今择任大臣,宜允惬众论。小犯则置之。果不可容,下法司定罪,使自为计。勿辄系,庶不乖共天职之意。   今之太常,即古之秩宗,必得清慎习礼之臣,然后可交神明。今卿贰皆缺,宜选择儒臣,使领其职。   古者省方巡狩,所以察吏得失,问民疾苦。两汉、唐、宋盛时,数遣使巡行郡县,洪、永间亦尝行之。今久不举,故吏多贪虐,民不聊生,而军卫尤甚。宜择公明廉干之臣,分行天下。   古人君不亲刑狱,必付理官,盖恐徇喜怒而有所轻重也。迩法司所上狱,多奉敕增减轻重,法司不能执奏。及讯他囚,又观望以为轻重,民用多冤。宜使各举其职。至运砖输米诸例,均非古法,尤宜罢之。   《春秋》营筑悉书,戒劳民也。京师兴作五六年矣,曰“不烦民而役军”,军独非国家赤子乎?况营作多完,宜罢工以苏其力。   各处水旱,有司既不振救,请减租税,或亦徒事虚文。宜令户部以时振济,量加减免,使不致失业。   麓川连年用兵,死者十七八,军赀爵赏不可胜计。今又遣蒋贵远征缅甸,责献思任发。果擒以归,不过枭诸通衢而已。缅将挟以为功,必求与木邦共分其地。不与则致怒,与之则两蛮坐大,是减一麓川生二麓川也。设有蹉跎,兵事无已。臣见皇上每录重囚,多宥令从军,仁心若此。今欲生得一失地之窜寇,而驱数万无罪之众以就死地,岂不有乖于好生之仁哉?况思机发已尝遣人来贡,非无悔过乞免之意。若敕缅斩任发首来献,仍敕思机发尽削四境之地,分于各寨新附之蛮,则一方可宁矣。   迤北贡使日增,包藏祸心,诚为难测。宜分遣给事、御史阅视京边官军,及时训练,勿使借工各厂,服役私家。公武举之选以求良将,定召募之法以来武勇。广屯田,公盐法,以厚储蓄。庶武备无缺,而外患有防。   疏入,下廷议。言球所奏,惟择太常官宜从,令吏部推举。修撰董璘遂乞改官太常,奉享祀事。   初,球言麓川事,振固已衔之。钦天监正彭德清者,球乡人也,素为振腹心。凡天文有变,皆匿不奏,倚振势为奸,公卿多趋谒。球绝不与通。德清恨之,遂摘疏中揽权语,谓振曰:“此指公耳。”振益大怒。会璘疏上,振遂指球同谋,并逮下诏狱,属指挥马顺杀球。顺深夜携一小校持刀至球所。球方卧,起立,大呼太祖、太宗。颈断,体犹植。遂支解之,瘗狱户下。璘从旁窃血裙遗球家。后其子钺求得一臂,裹裙以殓。顺有子病久,忽起捽顺发,拳且蹴之曰:“老贼,令尔他日祸逾我!我,刘球也。”顺惊悸。俄而子死,小校亦死。璘,字德文,高邮人。有孝行。狱解,遂归,不复出。   球死数年,瓦剌果入寇。英宗北狩,振被杀。朝士立击顺,毙之。而德清自土木遁还,下狱论斩,寻瘐死。诏戮其尸。景帝怜球忠,赠翰林学士,谥忠愍,立祠于乡。   球二子,长钺、次釪。皆笃学,躬耕养母。球既得恤,兄弟乃出应举,先后成进士。钺,广东参政;釪,云南按察使。   陈鉴,字贞明,高安人。宣德二年进士。授行人。正统中,擢御史。   出按顺天。言京师风俗浇漓,其故有五:一,事佛过甚;二,营丧破家;三,服食靡丽;四,优倡为蠹;五,博塞成风。章下礼部,格不行。   改按贵州。时麓川酋思任发子思机发遁孟养,屡上书求宥罪通贡。不许。复大举远征,兵连不解。云、贵军民疲敝。苗乘机煽动,闽、浙间盗贼大起。举朝皆知其不可,惩刘球祸,无敢谏者。十四年正月,鉴抗疏言贼酋远遁,不为边患,宜专责云南守臣相机剿灭,无远劳禁旅。王振怒,欲困之,改鉴云南参议,使赴腾冲招贼。已,复摭鉴为巡按时尝请改四川播州宣慰司隶贵州,为鉴罪,令兵部劾之,论死系狱。景帝嗣位,乃得赦。寻授河南参议。致仕归,卒。   自正统中,刘球以忤王振冤死,鉴继下狱,中外莫敢言事者数年。至景帝时,言路始开,争发愤上书。有何观者,复以言得罪去。   观以善书为中书舍人。景泰二年劾尚书王直辈正统时阿附权奸,不宜在左右。中贵见“权奸”语,以为侵已,激帝怒,下科道参议。吏科毛玉主奏稿,力诋观,林聪、叶盛持之,乃删削奏上。会御史疏亦上,中有“观考满不迁,私憾吏部”语。帝怒,下观诏狱,杖之,谪九溪卫经历。   钟同,字世京,吉安永丰人。父复,宣德中进士及第。历官修撰,与刘球善。球上封事,约与俱,复妻劝止之。球诣复邸,邀偕行。复已他往,妻从屏间詈曰:“汝自上疏,何累他人为!”球出叹曰:“彼乃谋及妇人。”遂独上奏,竟死。居无何,复亦病死。妻深悔之,每哭辄曰:“早知尔,曷若与刘君偕死。”同幼闻母言,即感奋,思成父志。尝入吉安忠节祠,见所祀欧阳修、杨邦乂诸人,叹曰:“死不入此,非夫也。”   景泰二年举进士,明年授御史。怀献太子既薨,中外望复沂王于东宫。同与郎中章纶早朝,语及沂王,皆泣下,因与约疏请复储。五年五月,同因上疏论时政,遂及复储事,其略曰:   近得贼谍,言也先使侦京师及临清虚实,期初秋大举深入,直下河南。臣闻之不胜寒心,而庙堂大臣皆恬不介意。昔秦伐赵,诸侯自若,孔子顺独忧之,人皆以为狂。臣今者之言,何以异此。臣草茅时,闻寺人构恶,戕戮直臣刘球,遂致廷臣箝口。假使当时犯颜有人,必能谏止上皇之行,何至有蒙尘之祸。   陛下赫然中兴,锄奸党,旌忠直。命六师御敌于郊,不战而三军之气自倍。臣谓陛下方且鞭挞四裔,坐致太平,奈何边氛甫息,疮痍未复,而侈心遽生,失天下望。伏愿取鉴前车,厚自奋厉。毋徇货色,毋甘嬉游。亲庶政以总威权,敦伦理以厚风俗,辨邪正以专委任,严赏罚以彰善恶,崇风宪以正纪纲。去浮费,罢冗员。禁僧道之蠹民,择贤将以训士。然后亲率群臣,谢过郊庙,如成汤之六事自责,唐太宗之十渐即改,庶几天意可回,国势可振。   又言:   父有天下,固当传之于子。乃者太子薨逝,足知天命有在。臣窃以为上皇之子,即陛下之子。沂王天资厚重,足令宗社有托。伏望扩天地之量,敦友于之仁,蠲吉具仪,建复储位,实祖宗无疆之休。   又言:   陛下命将帅各陈方略。经旬逾时,互相委责。及石亨、柳溥有言,又不过庸人孺子之计。平时尚尔,一旦有急,将何策制之?夫御敌之方,莫先用贤。陛下求贤若渴,而大臣之排抑尤甚,所举者率多亲旧富厚之家。即长材屈抑,孰肯为言?朝臣欺谩若此,臣所以抚膺流涕,为今日妨贤病国者丑也。   疏入,帝不怿。下廷臣集议。宁阳侯陈懋、吏部尚书王直等请帝纳其言,因引罪求罢。帝慰留之。越数日,章纶亦疏言复储事,遂并下诏狱。明年八月,大理少卿廖庄亦以言沂王事予杖。左右言:事由同倡,帝乃封巨梃就狱中杖之,同竟死。时年三十二。   同之上疏也,策马出,马伏地不肯起。同叱曰:“吾不畏死,尔奚为者!”马犹盘辟再四,乃行。同死,马长号数声亦死。   英宗复位,赠同大理左寺丞,录其子启为国子生,寻授咸宁知县。启请父遗骸归葬,诏给舟车路费。成化中,授次子越通政知事,给同妻罗氏月廪。寻赐同谥恭愍,从祀忠节祠,与球联位,竟如同初志。   方同下狱时,有礼部郎孟者,亦疏言复储事。帝不罪。而进士杨集上书于谦曰:“奸人黄矰献议易储,不过为逃死计耳,公等遽成之。公国家柱石,独不思所以善后乎?今同等又下狱矣,脱诸人死杖下,而公等坐享崇高,如清议何!”谦以书示王文。文曰:“书生不知忌讳,要为有胆,当进一官处之。”乃以集知安州。玘,闽人;集,常熟人也。   章纶,字大经,乐清人。正统四年进士。授南京礼部主事。   景泰初,召为仪制郎中。纶见国家多故,每慷慨论事。尝上太平十六策,反复万余言。也先既议和,请力图修攘以待其变。中官兴安请帝建大隆福寺成,将临幸。纶具疏谏,河东盐运判官济南杨浩除官未行,亦上章谏,帝即罢幸。浩后累官副都御史,巡抚延绥。纶又因灾异请求致变之由,语颇切至。   五年五月,钟同上奏请复储。越二日,纶亦抗疏陈修德弭灾十四事。其大者谓:“内官不可干外政,佞臣不可假事权,后宫不可盛声色。凡阴盛之属,请悉禁罢。”又言:“孝弟者,百行之本。愿退朝后朝谒两宫皇太后,修问安视膳之仪。上皇君临天下十有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亲受册封,是上皇之臣也。陛下与上皇,虽殊形体,实同一人。伏读奉迎还宫之诏曰:‘礼惟加而无替,义以卑而奉尊。’望陛下允蹈斯言。或朔望,或节旦,率群臣朝见延和门,以展友于之情,实天下之至愿也。更请复汪后于中宫,正天下之母仪;还沂王之储位,定天下之大本。如此则和气充溢,灾沴自弭。”疏入,帝大怒。时日已暝,宫门闭。乃传旨自门隙中出,立执纶及钟同下诏狱。榜掠惨酷,逼引主使及交通南宫状。濒死,无一语。会大风扬沙,昼晦,狱得稍缓,令锢之。明年杖廖庄阙下。因封杖就狱中杖纶、同各百。同竟死,纶长系如故。   英宗复位,郭登言纶与廖庄、林聪、左鼎、倪敬等皆直言忤时,宜加旌擢。帝乃立释纶。命内侍检前疏,不得。内侍从旁诵数语,帝嗟叹再三,擢礼部右侍郎。   纶既以大节为帝所重,而性亢直,不能谐俗。石亨贵幸招公卿饮,纶辞不往,又数与尚书杨善论事不合。亨、善共短纶。乃调南京礼部,就改吏部。   宪宗即位,有司以遗诏请大婚。纶言:“山陵尚新,元朔未改,百日从吉,心宁自安。陛下践阼之初,当以孝治天下,三纲五常实原于此。乞俟来春举行。”议虽不从,天下咸重其言。   成化元年,两淮饥,奏救荒四事。皆报可。四年秋,子玄应以冒籍举京闱。给事中硃清、御史杨智等因劾纶,命侍郎叶盛勘之。明年,纶及佥都御史高明考察庶官,两人议不协。疏既上,纶复独奏给事中王让不赴考察,且言明刚愎自用,己言多不见从,乞与明俱罢。章并下盛等。于是让及下考诸臣连章劾纶。纶亦屡疏求罢。帝不听。既而盛等勘上玄应实冒籍。帝宥纶,而所奏他事,亦悉不问。未几,复转礼部。温州知府范奎被论调官。纶言:“温州臣乡郡,奎大得民心。解官之日,士民三万人哭泣攀辕,留十八日乃得去。请还之以慰民望。”章下所司,竟报寝。   纶性戆,好直言,不为当事者所喜。为侍郎二十年,不得迁,请老去。久之卒。居数年,其妻张氏上其奏稿,且乞恩。帝嘉叹,赠南京礼部尚书,谥恭毅,官一子鸿胪典簿。   玄应后举进士,为南京给事中。偕同官论陈钺罪,忤旨停俸。孝宗嗣位,上治本五事。仕终广东布政使。   廖庄,字安止,吉水人。宣德五年进士。八年改庶吉士,与知县孔友谅等七人历事六科。   英宗初,授刑科给事中。正统二年,御史元亮请如诏书蠲边军侵没粮饷,不允。按察使龚鐩亦请如诏书宥盗犯之未获者,法司亦寝不行。庄以诏书当信,上章争之。五年诏京官出修荒政,兼征民逋。庄虑使者督趣困民,请宽灾伤州县,俟秋成。从之。振荒陕西,全活甚众。还奏宽恤九事,多议行。杨士奇家人犯法,偕同官论列。或曰:“独不为杨公地乎?”曰:“正所以为杨公也。”八年命与御史张骥同署大理寺事。逾月,授左寺丞。   十一年迁南京大理少卿。逾二年,奸人陈玞者,与所亲贾福争袭指挥职。南京刑部侍郎齐韶纳玞贿,欲夺福官与之,为庄所驳。韶捶福至死,被逮。玞亦诬庄,俱征下诏狱。会韶他罪并发,弃市,庄乃得释。   景泰五年七月上疏曰:“臣曩在朝,见上皇遣使册封陛下,每遇庆节,必令群臣朝谒东庑,恩礼隆洽,群臣皆感叹,谓上皇兄弟友爱如此。今陛下奉天下以事上皇,愿时时朝见南宫,或讲明家法,或商略治道,岁时令节,俾群臣朝见,以慰上皇之心,则祖宗在天之神安,天地之心亦安矣。太子者,天下之本。上皇之子,陛下之犹子也。宜令亲儒臣,习书策,以待皇嗣之生,使天下臣民晓然知陛下有公天下之心,岂不美欤?盖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仁宗、宣宗继体守成者,此天下也。上皇北征,亦为此天下也。今陛下抚而有之,宜念祖宗创业之艰难,思所以系属天下之人心,即弭灾召祥之道莫过于此。”疏入,不报。明年,庄以母丧,赴京关给勘合,诣东角门朝见。帝忆庄前疏,命廷杖八十,谪定羌驿丞。   天顺初,召还。时母丧未终,复遭父丧,特予祭葬,命起复,仍官南京。天顺五年就擢礼部右侍郎,改刑部。成化初,召为刑部左侍郎。逾年卒。赠尚书,谥恭敏。   庄性刚,喜面折人过,而实坦怀无芥蒂。不屑细谨,好存谢宾客为欢狎。既官法司,或劝稍屏谢往来,远嫌疑。庄笑曰:“昔人有言‘臣门如市,臣心如水’,吾无愧吾心而已。”卒之日,无以为敛,众裒钱助其丧。   初,景帝时,英宗在南宫,左右为离间。及怀宪太子薨,群小恐沂王复立,谗构愈甚。故钟同、章纶与庄相继力言,皆得罪。然帝颇感悟。六年七月辛巳,刑科给事中徐正请间言事。亟召入,乃言:“上皇临御岁久,沂王尝位储副,天下臣民仰戴。宜迁置所封之地,以绝人望。别选亲王子育之宫中。”帝惊愕,大怒,立叱出之。欲正其罪,虑骇众,乃命谪远任,而帝怒未解。己,复得其淫秽事,谪戍铁岭卫。盖帝虽怒同等所言过激,而小人之言亦未遽听也。迨英宗复辟,于谦、王文以谋立外籓,诛死,其事遂不白云。   倪敬,字汝敬,无锡人。正统十三年进士。擢御史。景泰初,畿辅饥,命出视。请蠲田租,户部持不可。再疏争,竟得请。巡按山西。时有入粟补官令,敬奏罢之。戍将侵饷者,悉按治,豪猾敛迹。再按福建。时议将复银冶,敬未行,抗疏论,得寝。既至,奏罢诸司器物滥取于民者。镇守内臣戴细保贪横,敬列其罪以闻。帝召细保还,命敬捕治其党,吏民相庆。代还,留家四月,逮治,寻复职。   六年七月,以时多灾异,偕同官吴江盛昶、江阴杜宥、芜湖黄让、安福罗俊、固始汪清上言:“府库之财,不宜无故而予;游观之事,不宜非时而行。曩以斋僧,屡出帑金易米,不知栉风沐雨之边卒,趋事急公之贫民,又何以济之?近闻造龙舟,作燕室,营缮日增,嬉游不少,非所以养圣躬也。章纶、钟同直言见忤,幽锢逾年,非所以昭圣德也。愿罢桑门之供,辍宴佚之娱,止兴作之役,宽直臣之囚。”帝得疏不怿,下之礼部。部臣称其忠爱。帝报闻,然意终不释。未几,诏都御史萧维祯考察其属,谕令去之。御史罢黜者十六人,而敬等预焉;皆谪为典史,敬得广西宜山。英宗复辟,诏皆授知县,乃以敬知祥符。安远侯柳溥器敬,西征,请以自随,改都督府都事。逾年师还,卒。士类惜之。   盛昶等五人,皆进士。昶隽爽负气。尝按广东,劾巡抚侍郎揭稽不职,稽坐左迁。昶后为罗江知县,擢叙州知府,并有御寇功。杜宥为英德知县。邻境多寇,创立县城。尝被围粮尽,宥死守不下。夜缒死士焚其营,贼始惊溃。移韶州通判,谢病归。黄让知安岳,迁中府都事。以挞锦衣卫隶,为门达所谮,戍广西。赦还,复冠带。贫甚,课耕自给。罗俊尝巡按四川,有廉声。仕终南雄知府。   杨瑄,字廷献,丰城人。景泰五年进士。授御史。刚直尚气节。景帝不豫,廷臣请立东宫,帝不允。瑄与同官钱璡、樊英等约疏争,会“夺门”事起,乃已。   天顺初,印马畿内。至河间,民诉曹吉祥、石亨夺其田。瑄以闻,并列二人怙宠专权状。帝语大学士李贤、徐有贞曰:“真御史也。”遂遣官按核,而命吏部识瑄名,将擢用。吉祥闻之惧,诉于帝,请罪之。不许。   未几,亨西征还,适彗星见,十三道掌道御史张鹏、盛颙、周斌、费广、张宽、王鉴、赵文博、彭烈、张奎、李人仪、邵铜、郑冕、陶复及御史刘泰、魏翰、康骥将劾亨、吉祥诸违法事。先一日,给事中王铉泄于亨。亨与吉祥泣诉帝,诬鹏等为已诛内官张永从子,结党排陷,欲为永报仇。明日疏入,帝大怒,收鹏及瑄。御文华殿,悉召诸御史,掷弹章,俾自读。斌且读且对,神色自若。至冒功滥职,帝诘之曰:“彼帅将士迎驾,朝廷论功行赏,何云冒滥?”斌曰:“当时迎驾止数百人,光禄赐酒馔,名数具在。今超迁至数千人,非冒滥而何?”帝默然,竟下瑄、鹏及诸御史于狱。榜掠备至,诘主使者,瑄等无所引,乃坐都御史耿九畴、罗绮主谋,亦下狱。论瑄、鹏死,余遣戍。亨等复谮诸言官。帝谕吏部,给事、御史年逾三十者留之,余悉调外。尚书翱列上给事中何等十三人,御史吴祯等二十三人。诏以等为州判官,祯等为知县。会大风震雷,拔木发屋,须臾大雨雹。亨、吉祥家大木俱折,二人亦惧。掌钦天监礼部侍郎汤序本亨党,亦言上天示警,宜恤刑狱。于是帝感悟,戍瑄、鹏铁岭卫,余贬知县,泰、翰、骥三人复职,而、祯等亦得无调。、鹏行半道,适承天门灾,肆赦放还。或谓当诣亨、吉祥谢,二人卒不往,复谪戍南丹。   宪宗即位,并还故官。瑄寻迁浙江副使。按行海道,禁将校私纵戍卒。修捍海塘,筑海盐堤岸二千三百丈,民得奠居。为副使十余年,政绩卓然,进按察使。西湖水旧可溉诸县田四十六万顷,时堙塞过半,瑄请浚之。设防置闸,以利灌溉,功未就,卒。海盐人祠祀之。   子源,字本清,幼习天文,授五官监候。正德元年,刘瑾等乱政,源上言:“自八月初,大角及心宿中星动摇不止。大角,天王之坐,心宿中星,天王正位也,俱宜安静,今乃动摇。其占曰:‘人主不安,国有忧。’意者陛下轻举逸游,弋猎无度,以致然也。又北斗第二第三第四星,明不如常。第二曰天璇,后妃之象。后妃不得其宠则不明,广营宫室妄凿山陵则不明。第三曰天机,不爱百姓,骤兴征徭则不明。第四曰天权,号令不当则不明。伏愿陛下祗畏天戒,安居深宫,绝嬉戏,禁游畋,罢骑射,停工作,申严号令,毋轻出入,抑远宠幸,裁节赐予,亲元老大臣,日事讲习,克修厥德,以弭灾变。”疏下礼部,尚书张升等称源忠爱。报闻。   迨十月,霾雾时作,源言:“此众邪之气,阴冒于阳,臣欺其君,小人擅权,下将叛上。”引譬甚切。瑾怒,矫旨杖三十,释之。又上言:“自正德二年来,占得火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或东或西,往来不一,乞收揽政柄,思患预防。”盖专指瑾也。瑾大怒,召而叱之曰:“若何官,亦学为忠臣?”源厉声曰:“官大小异,忠一也。”又矫旨杖六十,谪戍肃州。行至河阳驿,以创卒。其妻斩芦荻覆之,葬驿后。   杨氏父子以忠谏名天下,为士论重。而源小臣抗节,尤人所难。天启初,赐谥忠怀。   盛颙,字时望,无锡人。周斌,字国用,昌黎人。王鉴,太原人。赵文博,代州人。彭烈,峡江人。李人仪,隆昌人。邵铜,闽县人。郑冕,乐平人。皆进士,授御史。颙降束鹿知县;斌,江阴;鉴,肤施;文博,淳化;烈,江浦;人仪,襄阳;铜,博罗;冕,衡山。并有善政。   束鹿徭役苦不均,颙为立九则法,继者莫能易。母忧去。服除,民相率诣阙乞还。颙再任,益不用鞭扑。讼者,谕之,辄叩头不复辩。邻邑讼不决,亦皆赴诉,片言折之,各心厌去。郊外有隙地,争来筑室居之,遂成市,号为“清官店”。   斌在江阴,有惠政。民歌曰:“旱为灾,周公祷之甘露来;水为患,周公祷之阴雨散。”天顺七年,先以荐擢开封知府。而颙等至宪宗嗣位,所司以治行闻。帝曰:“诸臣直谏为权幸所排,又能称职,其悉予郡。”于是擢颙知邵武;鉴,延安;文博,卫辉;烈,河南;人仪,荆州;铜,温州;冕,衡州。颙复以任治剧,调延平。巡按御史上颙政绩;陕西、湖广守臣亦上鉴、人仪居县时治行。皆特赐封诰。   颙累迁陕西左布政使。时三边多警,岁复洊饥。颙经画馈饷无缺,军民悉安。成化十七年召为刑部右侍郎。居二年,山东旱饥,盗起,改颙左副都御史往巡抚。颙至露祷,大雨霑溉,稿禾复苏。举救荒之政,既振,余粟尚百余万石。又推行九则法于诸府,黜暴除苛,民甚德之。居三年,以老致仕。弘治中卒。   斌,历广东右布政使。初去江阴,民立生祠。及自开封迁去,民亦涕泣追送焉。鉴,初为御史,尝于左顺门面斥中官非礼。中官怒甚,因考察属都御史萧维祯去之,维祯不可而止。文博,终巡抚河南右副都御史。烈,广东左布政使。费广等无考。   赞曰:直言敢谏之士,激于事变,奋不顾身,获罪固其所甘心耳。然观尹昌隆死于吕震;耿通陷于高煦;刘球之毙,陈鉴之系,由于王振;杨瑄之戍,厄于石亨、曹吉祥;乃至戴纶谏游猎,陈祚请勤学,钟同、章纶、廖庄倡复储,倪敬等直言时事,皆用贾祸。忠臣之志抑而不伸,亦可悲夫。    列传第五十一   ○李时勉 陈敬宗 刘铉萨琦 邢让李绍林瀚子庭昂 庭机孙燫 烃 谢鐸 鲁鐸赵永   李时勉,名懋,以字行,安福人。成童时,冬寒,以衾裹足纳桶中,诵读不已。中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进学文渊阁,与修《太祖实录》。授刑部主事,复与重修《实录》。书成,改翰林侍读。   性刚鲠,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十九年,三殿灾,诏求直言。条上时务十五事。成祖决计都北京,时方招徠远人。而时勉言营建之非,及远国入贡人不宜使群居辇下。忤帝意。已,观其他说,多中时病,抵之地;复取视者再,卒多施行。寻被谗下狱。岁余得释,杨荣荐复职。   洪熙元年复上疏言事。仁宗怒甚,召至便殿,对不屈。命武士扑以金瓜,胁折者三,曳出几死。明日,改交阯道御史,命日虑一囚,言一事。章三上,乃下锦衣卫狱。时勉于锦衣千户某有恩,千户适莅狱,密召医,疗以海外血竭,得不死。仁宗大渐,谓夏原吉曰:“时勉廷辱我。”言已,勃然怒,原吉慰解之。其夕,帝崩。   宣帝即位已逾年,或言时勉得罪先帝状。帝震怒,命使者:“缚以来,朕亲鞫,必杀之。”已,又令王指挥即缚斩西市,毋入见。王指挥出端西旁门,而前使者已缚时勉从端东旁门入,不相值。帝遥见骂曰:“尔小臣敢触先帝!疏何语?趣言之。”时勉叩头曰:“臣言谅暗中不宜近妃嫔,皇太子不宜远左右。”帝闻言,色稍霁。徐数至六事止。帝令尽陈之。对曰:“臣惶惧不能悉记。”帝意益解,曰:“是第难言耳,草安在?”对曰:“焚之矣。”帝乃太息,称时勉忠,立赦之,复官侍读。比王指挥诣狱还,则时勉已袭冠带立阶前矣。   宣德五年修《成祖实录》成,迁侍读学士。帝幸史馆,撒金钱赐诸学士。皆俯取,时勉独正立。帝乃出余钱赐之。正统三年以《宣宗实录》成,进学士,掌院事兼经筵官。六年代贝泰为祭酒。八年乞致仕,不允。   初,时勉请改建国学。帝命王振往视,时勉待振无加礼。振衔之,廉其短,无所得。时勉尝芟彝伦堂树旁枝,振遂言时勉擅伐官树入家。取中旨,与司业赵琬、掌馔金鉴并枷国子监前。官校至,时勉方坐东堂阅课士卷,徐呼诸生品第高下,顾僚属定甲乙,揭榜乃行。方盛署,枷三日不解。监生李贵等千余人诣阙乞贷。有石大用者,上章愿以身代。诸生圜集朝门,呼声彻殿庭。振闻诸生不平,恐激变。及通政司奏大用章,振内惭。助教李继请解于会昌侯孙忠。忠,皇太后父也。忠生日,太后使人赐忠家。忠附奏太后,太后为言之帝。帝初不知也,立释之。继不拘检柙,时勉尝规切之。继不能尽用,然心感时勉言,至是竟得其助。   大用,丰润人。朴鲁,初不为六馆所知,及是名动京师。明年中乡试,官至户部主事。   九年,帝视学。时勉进讲《尚书》,辞旨清朗。帝悦,赐予有加。连疏乞致仕,不允。十二年春乃得请。朝臣及国子生饯都门外者几三千人,或远送至登舟,候舟发乃去。   英宗北狩,时勉日夜悲恸。遣其孙骥诣阙上书,请选将练兵,亲君子,远小人,褒表忠节,迎还车驾,复仇雪耻。景泰元年得旨褒答,而时勉卒矣,年七十七。谥文毅。成化五年,以其孙颙请,改谥忠文,赠礼部侍郎。   时勉为祭酒六年,列格、致、诚、正四号,训励甚切。崇廉耻,抑奔竞,别贤否,示劝惩。诸生贫不能婚葬者,节省餐钱为赡给。督令读书,灯火达旦,吟诵声不绝,人才盛于昔时。   始,太祖以宋讷为祭酒,最有名。其后宁化张显宗申明学规,人比之讷。而胡俨当成祖之世,尤称人师。然以直节重望为士类所依归者,莫如时勉。英国公张辅暨诸侯伯奏,愿偕诣国子监听讲。帝命以三月三日往。时勉升师席,诸生以次立,讲《五经》各一章。毕事,设酒馔,诸侯伯让曰:“受教之地,当就诸生列坐。”惟辅与抗礼。诸生歌《鹿鸣》之诗,宾主雍雍,尽暮散去,人称为太平盛事。   陈敬宗,字光世,慈溪人。永乐二年进士。选庶吉士,进学文渊阁,与修《永乐大典》。书成,授刑部主事。又与修《五经四书大全》,再修《太祖实录》,授翰林侍讲。内艰归。   宣德元年起修两朝实录。明年转南京国子监司业。帝谕之曰:“侍讲,清华之选;司业,师儒之席。位虽不崇,任则重矣。”九年,秩满,选祭酒,正统三年上书言:“旧制,诸生以在监久近,送诸司历事。比来,有因事予告者,迁延累岁,至拨送之期始赴,实长奸惰,请以肄业多寡为次第。又近有愿就杂职之例,士风卑陋,诚非细故,请加禁止。”从之。   敬宗美须髯,容仪端整,步履有定则,力以师道自任。立教条,革陋习。六馆士千余人,每升堂听讲,设馔会食,整肃如朝廷。稍失容,即令待罪堂下。僚属惮其严,诬以他事,讼之法司。周忱与敬宗善,曰:“盍具疏自理。”为属草,辞稍迁就。敬宗惊曰:“得无诳君耶?”不果上,事亦竟白。   满考,入京师,王振欲见之,令忱道意。敬宗曰:“吾为诸生师表,而私谒中贵,何以对诸生?”振知不可屈,乃贻之文锦羊酒,求书程子《四箴》,冀其来谢。敬宗书讫,署名而已。返其币,终不往见。王直为吏部尚书,从容谓曰:“先生官司成久,将荐公为司寇。”敬宗曰:“公知我者,今与天下英才终日论议,顾不乐耶?”性善饮酒,至数斗不乱。襄城伯李隆守备南京,每留饮,声伎满左右。竟日举杯,未尝一盼。其严重如此。   十二年冬乞休,不允。景泰元年九月与尚书魏骥同引年致仕。家居不轻出。有被其容接者,莫不兴起。天顺三年五月卒,年八十三。后赠礼部侍郎,谥文定。   初,敬宗与李时勉同在翰林,袁忠彻尝相之。曳二人并列曰:“二公他日功名相埒。”敬宗仪观魁梧,时勉貌稍寝,后二人同时为两京祭酒。时勉平恕得士,敬宗方严。终明世称贤祭酒者,曰南陈北李。   刘铉,字宗器,长洲人。生弥月而孤。及长,刲股疗母疾。母卒,哀毁,以孝闻。永乐中,用善书征入翰林,举顺天乡试,授中书舍人。宣德时,预修成祖、仁宗《实录》,迁兵部主事,仍供事内廷。正统中,再修《宣宗实录》,进侍讲。以学士曹鼐等荐,与修撰王振教习庶吉士。   景帝立,进侍讲学士,直经筵。三年,以高谷荐,迁国子祭酒。时以国计不足,放遣诸生,不愿归者停其月廪。铉言:“养才,国家急务。今仓廪尚盈,奈何靳此?”遂得复给。又今甄别六馆生,年老貌寝,学艺疏浅者,斥为民。铉言:“诸生荷教泽久,岂无片长?况离亲戚,弃坟墓,艰苦备至,一旦被斥,非朝廷育才意。乞拣年貌衰而有学者,量授之官。”帝可其奏。寻以母丧归。服阙,赴都,陈询已为祭酒。帝重铉,命与询并任。天顺初,改少詹事,侍东宫讲读。明年十月卒。帝及太子皆赐祭,赙赠有加。宪宗立,赠礼部侍郎,谥文恭。   铉性介特,言行不苟。教庶吉士及课国子生,规条严整,读书至老弥笃。仲子瀚以进士使南方。濒行,阅其衣箧。比还,箧如故,乃喜曰:“无玷吾门矣。”瀚官终副使,能守父训。   萨琦,字廷珪。其先西域人,后著籍闽县。举宣德五年进士。历官礼部侍郎兼少詹事。天顺元年卒。琦有文德,狷洁不苟合。名行与铉相颉颃云。   邢让,字逊之。襄陵人。年十八,举于乡,入国子监。为李时勉所器,与刘珝齐名。登正统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   景泰元年,李实自瓦剌还,请再遣使迎上皇。景帝不许。让疏曰:“上皇于陛下有君之义,有兄之恩,安得而不迎?且令寇假大义以问我,其何辞以应?若从群臣请,仍命实赍敕以往,且述迎复之指。虽上皇还否未可必,而陛下恩义之笃昭然于天下。万一迎而不许,则我得责直于彼,以兴问罪之师,不亦善乎。”疏入,帝委曲谕解之。天顺末,父忧归。未终丧,起修《英宗实录》,进修撰。   成化二年超迁国子祭酒。慈懿太后崩,议祔庙礼,让率僚属疏谏。两京国学教官,例不得迁擢,让等以为言,由科目者,满考得铨叙。让在太学,亦力以师道自任,修《辟雍通志》,督诸生诵小学及诸经。痛惩谒告之弊,时以此见称,而谤者亦众。为人负才狭中。意所轻重,辄形于词色,名位相轧者多忌之。   五年擢礼部右侍郎。越二年,以在国子监用会馔钱事,与后祭酒陈鉴、司业张业、典籍王允等,俱得罪坐死。诸生诉阙下,请代。复诏廷臣杂治,卒坐死,赎为民。   鉴既得罪,吏部尚书姚夔请起致仕礼部侍郎李绍为祭酒。驰召之,而绍已卒。   绍字克述,安福人。宣德八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大学士杨士奇卧病,英宗遣使询人才,士奇举绍等五人以对。土木之败,京师戒严,朝士多遣家南徙。绍曰:“主辱臣死,奚以家为?”卒不遣。累迁翰林学士。以李贤、王翱荐,擢礼部侍郎。成化二年以疾求解职。绍好学问,居官刚正有器局,能奖掖后进。其卒也,帝深惜之。   林瀚,字亨大,闽人。父元美,永乐末进士,抚州知府。瀚举成化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再迁谕德,请急归。   弘治初,召修《宪宗实录》。充经筵讲官。稍迁国子监祭酒,进礼部右侍郎,掌监事如故。典国学垂十年,馔银岁以百数计,悉贮之官,以次营立署舍。师儒免僦居,由瀚始。历吏部左、右侍郎。   十三年拜南京吏部尚书。以灾异率群僚陈十二事。御史王献臣自辽东逮下诏狱,儒士孙伯坚等夤缘为中书舍人。瀚疏争,忤旨。乞罢,不许。已,奏请重根本:曰保固南京,曰佑启皇储,曰抚绥百姓,曰增进贤才。   正德元年四月,吏部尚书马文升去位,言官丘俊、石介等荐瀚。帝用侍郎焦芳,乃改瀚南京兵部,参赞机务。命未至,瀚引疾乞休,因陈养正心、崇正道、务正学、亲正人四事。优诏慰留。时灾异数见,瀚及南京诸臣条时政十二事。语涉近幸,多格不行。   瀚素刚方,与守备中官不合,他内臣进贡道其地者,瀚每裁抑之,遂交谮于刘瑾。会刘健、谢迁罢政,瀚闻太息。言官戴铣等以留健、迁被征,瀚独赆送,瑾闻益恨。明年二月假铣等狱词,谪瀚浙江参政。致仕。旋指为奸党。瑾诛,复官,致仕。予月廪岁隶如故事。寻命有司岁时存问。瀚为人谦厚,而自守介然。卒年八十六。赠太子太保,谥文安。子九人,庭昂、庭机最显。   庭昂,字利瞻。瀚次子也。弘治十二年进士。授兵部主事。历职方郎中。吏部尚书张彩欲改为御史,固谢之,乃以为苏州知府。频岁大水,疏请停织造,罢繁征,割关课备振。再上,始报可。迁云南左参政。正德九年,以父老乞侍养。时子炫已成进士,官礼部主事,亦谒假归。三世一堂,乡人称盛事。   嘉靖初,父忧,服阕,起官江西,历湖广左、右布政使。举治行卓异,擢右副都御史,巡抚保定诸府。历工部右侍郎。应诏言郊坛大工,南城、西苑相继兴作,请以俭约先天下。又因灾伤,乞撤还采木、烧造诸使。进左,拜尚书,加太子太保。时帝方大兴土木功,庭昂所规画多称意。会诏建沙河行宫,庭昂议加天下田赋,为御史桑乔、给事中管见所劾。乞罢,归卒,赠少保,谥康懿。炫终通政司参议。   庭机,字利仁,瀚季子也。嘉靖十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迁司业,擢南京祭酒,累迁至工部尚书。穆宗立,调礼部,俱官陪京。时子燫已为祭酒,遂致仕归。万历九年卒,年七十有六。赠太子太保,谥文僖。子燫、烃。   燫,字贞恒,庭机长子。嘉靖二十六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景恭王就邸,命燫侍讲读。三迁国子祭酒。自燫祖瀚,父庭机,三世为祭酒,前此未有也。,隆度改元,擢礼部右侍郎,充日讲官。寇犯边,条上备边七事。改吏部,调南京吏部,署礼部事。魏国公徐鹏举废长立幼,燫持不可。万历元年进工部尚书,改礼部。仍居南京。名位一与父庭机等。母丧去官。服阕,以庭机笃老侍养,家居七年,先父庭机卒。赠太子少保,谥文恪。明代三世为尚书,并得谥文。林氏一家而已。子世勤,性笃孝。芝生者三,枯篁复青。御史上其事,被旌。   烃字贞燿,庭机次子也。嘉靖四十一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广西副使。兄燫卒,请急归养。久之,历太仆少卿。因灾异极陈矿税之害,请释逮系诸臣。不报。终南京工部尚书致仕。林氏三世五尚书,皆内行修洁,为时所称。   谢鐸,字鸣治,浙江太平人。天顺末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预修《英宗实录》。性介特,力学慕古,讲求经世务。   成化九年校勘《通鉴纲目》,上言:“《纲目》一书,帝王龟鉴。陛下命重加考定,必将进讲经筵,为致治资也。今天下有太平之形,无太平之实,因仍积习,废实徇名。曰振纲纪,而小人无畏忌;曰励风俗,而缙绅弃廉耻。饬官司,而污暴益甚;恤军民,而罢敝益极。减省有制,而兴作每疲于奔命;蠲免有诏,而征敛每困于追呼。考察非不举,而幸门日开;简练非不行,而私挠日众。赏竭府库之财,而有功者不劝;罚穷谳覆之案,而有罪者不惩。以至修省祈祷之命屡颁,水旱灾伤之来不绝。禁垣被震,城门示灾,不思疏动旋转,以大答天人之望,是则诚可忧也。愿陛下以古证今,兢兢业业,然后可长治久安,而载籍不为无用矣。”帝不能从。   时塞上有警,条上备边事宜,请养兵积粟,收复东胜、河套故疆。又言:“今之边将,无异晚唐债帅。败则士卒受其殃,捷则权豪蒙其赏。且克侵军饷,办纳月钱,三军方怨愤填膺,孰肯为国效命者?”语皆切时弊。秩满,进侍讲,直经筵。遭两丧,服除,以亲不逮养,遂不起。   弘治初,言者交荐,以原官召修《宪宗实录》。三年擢南京国子祭酒。上言六事,曰择师儒,慎科贡,正祀典,广载籍,复会馔,均拨历。其正祀典,请进宋儒杨时而罢吴澄。礼部尚书傅瀚持之,乃进时而澄祀如故。   明年谢病去。家居将十年,荐者益众。会国子缺祭酒,部议起之。帝素重鐸,擢礼部右侍郎,管祭酒事。屡辞,不许。时章懋为南祭酒,两人皆人师,诸生交相庆。居五年,引疾归。   鐸经术湛深,为文章有体要。两为国子师,严课程,杜请谒,增号舍,修堂室,扩庙门。置公廨三十余居其属。诸生贫者周恤之,死者请官定制为之殓。家居好周恤族党,自奉则布衣蔬食。正德五年卒。赠礼部尚书,谥文肃。   鲁鐸,字振之,景陵人。弘治十五年会试第一。历编修。闭门自守,不妄交人。武宗立,使安南,却其馈。   正德二年迁国子监司业。累擢南祭酒,寻改北。鐸屡典成均,教士切实为学,不专章句。士有假归废学者,训饬之,悔过乃已。久之,谢病归。   嘉靖初,以刑部尚书林俊荐,用孝宗朝谢鐸故事,起南祭酒。逾年,复请致仕。累征不起,卒。谥文恪。   鐸以德望重于时。居乡,有盗掠牛马,或绐云:“鲁祭酒物也”,舍之去。大学士李东阳生日,鐸为司业,与祭酒赵永皆其门生也,相约以二帕为寿。比检笥,亡有,徐曰:“乡有馈乾鱼者,盍以此往?”询诸庖,食过半矣,以其余诣东阳。东阳喜,为烹鱼置酒,留二人饮,极欢乃去。   永,字尔锡,临淮人。与鐸同年进士,亦官编修。复与鐸相继为祭酒。寻迁南京礼部侍郎。大学士杨一清重其才,欲引以自助,乃为他语挑之。永正色曰:“可以缨冠污吾道乎?”遂请致仕去。人服其廉介。   赞曰:明太祖时,国学师儒,体貌优重。魏观、宋讷为祭酒,造就人才,克举其职。诸生衔命奉使,往往擢为大官,不专以科目进也。中叶以还,流品稍杂,拨历亦为具文,成均师席,不过为儒臣序迁之地而已。李时勉、陈敬宗诸人,方廉清鲠,表范卓然,类而传之,庶观者有所法焉。    列传第五十二   ○邹缉郑维桓 柯暹 弋谦黄骥 黄泽孔友谅 范济 聊让郭佑 胡仲伦 华敏 贾斌 左鼎练纲 曹凯许仕达 刘炜尚褫 单宇姚显 杨浩 张昭贺炀   高瑶虎臣   邹缉,字仲熙,吉水人。洪武中举明经,授星子教谕。建文时入为国子助教。成祖即位,擢翰林侍讲。立东宫,兼左中允,屡署国子监事。   永乐十九年,三殿灾,诏求直言,缉上疏曰:   陛下肇建北京,焦劳圣虑,几二十年。工大费繁,调度甚广,冗官蚕食,耗费国储。工作之夫,动以百万,终岁供役,不得躬亲田亩以事力作。犹且征求无艺,至伐桑枣以供薪,剥桑皮以为楮。加之官吏横征,日甚一日。如前岁买办颜料,本非土产,动科千百。民相率敛钞,购之他所。大青一斤,价至万六千贯。及进纳,又多留难,往复展转,当须二万贯钞,而不足供一柱之用。其后既遣官采之产所,而买办犹未止。盖缘工匠多派牟利,而不顾民艰至此。   夫京师天下根本。人民安则京师安,京师安则国本固而天下安。自营建以来,工匠小人假托威势,驱迫移徙,号令方施,庐舍已坏。孤儿寡妇哭泣叫号,仓皇暴露,莫知所适。迁移甫定,又复驱令他徒,至有三四徙不得息者。及其既去,而所空之地,经月逾时,工犹未及。此陛下所不知,而人民疾怨者也。   贪官污吏,遍布内外,剥削及于骨髓。朝廷每遣一人,即是其人养活之计。虐取苛求,初无限量。有司承奉,惟恐不及。间有廉强自守、不事干媚者,辄肆谗毁,动得罪谴,无以自明。是以使者所至,有司公行货赂,剥下媚上,有同交易。夫小民所积几何,而内外上下诛求如此。   今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水旱相仍,民至剥树皮掘草根以食。老幼流移,颠踣道路,卖妻鬻子以求苟活。而京师聚集僧道万余人,日耗廪米百余石,此夺民食以养无用也。   至报效军士,朝廷厚与粮赐。及使就役,乃骄傲横恣,闲游往来。此皆奸诡之人,惧还原伍,假此规避,非真有报效之心也。   朝廷岁令天下织锦、铸钱,遣内官买马外蕃,所出常数千万,而所取曾不能一二。马至虽多,类皆驽下。责民牧养,骚扰殊甚。及至死伤,辄令赔补。马户贫困,更鬻妻子。此尤害之大者。   漠北降人,赐居室,盛供帐,意欲招其同类也。不知来者皆怀窥觇,非真远慕王化,甘去乡士。宜求来朝之后,遣归本国,不必留为后日子孙患。   至宫观祷祠之事,有国者所当深戒。古人有言,淫祀无福。况事无益以害有益,蠹财妄费者乎!凡此数事,皆下失民心,上违天意。怨讟之兴,实由于此。   夫奉天殿者,所以朝群臣,发号令,古所谓明堂也。而灾首及焉,非常之变也。非省躬责己,大布恩泽,改革政化,疏涤天下穷困之人,不能回上天谴怒。前有监生生员,以单丁告乞侍亲,因而获罪遣戍者,此实有亏治体。近者大赦,法司执滞常条,当赦者尚复拘系。并乞重加湔洗,蠲除租赋,一切勿征。有司百官全其廪禄,拔简贤才,申行荐举,官吏贪赃蠹政者,核其罪而罢黜之。则人心欢悦,和气可臻,所以保安宗社,为国家千万年无穷之基,莫有大于此者矣。   且国家所恃以久长者,惟天命人心,而天命常视人心为去留。今天意如此,不宜劳民。当还都南京,奉谒陵庙,告以灾变之故。保养圣躬休息于无为。毋听小人之言,复有所兴作,以误陛下于后也。   书奏,不省。   时三殿初成,帝方以定都诏天下,忽罹火灾,颇惧,下诏求直言。及言者多斥时政,帝不怿,而大臣复希旨诋言者。帝于是发怒,谓言事者谤讪,下诏严禁之,犯者不赦。侍读李时勉、侍讲罗汝敬俱下狱;御史郑维桓、何忠、罗通、徐瑢,给事中柯暹俱左官交阯。惟缉与主事高公望、庶吉士杨复得无罪。是年冬,缉进右庶子兼侍讲。明年九月卒于官。   缉博极群书,居官勤慎,清操如寒士。子循,宣德中为翰林待诏,请赠父母。帝谕吏部曰:“曩皇祖征沙漠,朕守北京,缉在左右,陈说皆正道,良臣也,其予之。”   郑维桓,慈溪人。永乐十三年进士。出知交阯南清州,卒。柯暹,池州建德人。由乡举出知交阯酹州。累官浙江、云南按察使。   弋谦,代州人。永乐九年进士。除监察御史。出按江西,言事忤旨,贬峡山知县。复坐事免归。   仁宗在东宫,素知谦骨鲠。及嗣位,召为大理少卿。直陈时政,言官吏贪残,政事多非洪武之旧,及有司诛求无艺。帝多采纳。既复言五事,词太激,帝乃不怿。尚书吕震、吴中,侍郎吴廷用,大理卿虞谦等因劾谦诬罔,都御史刘观令众御史合纠谦。帝召杨士奇等言之,士奇对曰:“谦不谙大体,然心感超擢恩,欲图报耳。主圣则臣直,惟陛下优容之。”帝乃不罪谦。然每见谦,词色甚厉。士奇从容言:“陛下诏求直言,谦言不当,触怒。外廷悚惕,以言为戒。今四方朝觐之臣皆集阙下,见谦如此,将谓陛下不能容直言。”帝惕然曰:“此固朕不能容,亦吕震辈迎合以益朕过,自今当置之。”遂免谦朝参,令专视司事。   未几,帝以言事者益少,复召士奇曰:“朕怒谦矫激过实耳,朝臣遂月余无言。尔语诸臣,白朕心。”士奇曰:“臣空言不足信,乞亲降玺书。”遂令就榻前书敕引过曰:“朕自即位以来,臣民上章以数百计,未尝不欣然听纳。苟有不当,不加谴诃,群臣所共知也。间者,大理少卿弋谦所言,多非实事,群臣迎合朕意,交章奏其卖直,请置诸法。朕皆拒而不听,但免谦朝参。而自是以来,言者益少。今自去冬无雪,春亦少雨,阴阳愆和,必有其咎,岂无可言?而为臣者,怀自全之计,退而默默,何以为忠?朕于谦一时不能含容,未尝不自愧咎。尔群臣勿以前事为戒,于国家利弊、政令未当者,直言勿讳。谦朝参如故。”时中官采木四川,贪横。帝以谦清直,命往治之。擢谦副都御史,赐钞以行,遂罢采木之役。   宣德初,交阯右布政戚逊以贪淫黜,命谦往代。王通弃交阯,谦亦论死。正统初,释为民。土木之变,谦布衣走阙下,荐通及甯懋、阮迁等十三人,皆奇才可用。众议以通副石亨,谦请专任通,事遂寝。廷臣以谦负重名,奏留之,亦不报。景泰二年复至京,疏荐通等,不纳。罢归,未几卒。仁宗性宽大,容直言,谦以故得无罪,反责吕震等。而黄骥言西域事,帝亦诮震而行其言。   骥,全州人。洪武中,中乡举。为沙县教谕。永乐时擢礼科给事中,常三使西域。仁宗初,上疏言:“西域贡使多商人假托,无赖小人投为从者,乘传役人,运贡物至京师,赏赉优厚。番人慕利,贡无虚月,致民失业妨农。比其使还,多赍货物,车运至百余辆。丁男不足,役及妇女。所至辱驿官,鞭夫隶,无敢与较者。乞敕陕西行都司,惟哈密诸国王遣使入贡者,许令来京,止正副使得乘驿马,陕人庶少苏。至西域所产,惟马切边需,应就给甘肃军士。其冈砂、梧桐、硷之类,皆无益国用,请一切勿受,则来者自稀,浮费益省。”帝以示尚书吕震,且让之曰:“骥尝奉使,悉西事。卿西人,顾不悉邪?骥言是,其即议行。”后迁右通政,与李琦、罗汝敬抚谕交阯,不辱命。使还,寻卒。   黄泽,闽县人。永乐十年进士。擢河南左参政。南阳多流民,拊循使复业。尝率丁役至北京,周恤备至。久之,调湖广。仁宗即位,入觐,言时政,多见采。   宣宗立,下诏求言。泽上疏言正心、恤民、敬天、纳谏、练兵、重农、止贡献、明赏罚、远嬖幸、汰冗官十事。其言远嬖幸曰:“刑余之人,其情幽阴,其虑险谲。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大巧似愚。一与之亲,如饮醇酒,不知其醉;如噬甘腊,不知其毒。宠之甚易,远之甚难。是以古者宦寺不使典兵干政,所以防患于未萌也。涓涓弗塞,将为江河。此辈宜一切疏远,勿使用事。汉、唐已事,彰彰可监。”当成祖时,宦官稍稍用事,宣宗浸以亲幸。泽于十事中此为尤切。帝虽嘉叹,不能用也。其后设内书堂,而中人多通书晓文义。宦寺之盛,自宣宗始。   宣德三年擢浙江布政使。复上言平阳、丽水等七县银冶宜罢,并请尽罢诸坑冶,语甚切。帝叹息曰:“民困若此,朕何由知?遣官验视,酌议以闻。”泽在官有政绩,然多暴怒,盐运使丁鎡不避道,挞之,为所奏。巡按御史马谨亦劾泽九载秩满,自出行县,敛白金三千两偿官物,且越境过家。遂逮下狱。正统六年黜为民。初,泽奏金华、台州户口较洪武时耗减,而岁造弓箭如旧,乞减免。下部议得允,而泽已罢官逾月矣。   孔友谅,长洲人。永乐十六年进士。改庶吉士,出知双流县。宣宗初,上言六事:   一曰,守令亲民之官,古者不拘资格,必得其人;不限岁月,使尽其力。今居职者多不知抚字之方,而廉干得民心者,又迁调不常,差遣不一。或因小事连累,朝夕营治,往来道路,日不暇给。乞敕吏部,择才望素优及久历京官者任之。谕戒上司,毋擅差遣,假以岁月,责成治效。至远缺佐贰,多经裁减,独员居职。或遇事赴京,多委杂职署事,因循苟且,政令无常,民不知畏。今后路远之缺,常留一正员任事,不得擅离,庶法有常守。   二曰,科举所以求贤,必名实相副,非徒夸多而已。今秋闱取士动一二百人。弊既多端,侥幸过半。会试下第,十常八九,其登第者,实行或乖。请于开科之岁,详核诸生行履。孝弟忠信、学业优赡者,乃许入试。庶浮薄不致滥收,而国家得真才之用。   三曰,禄以养廉,禄入过薄,则生事不给。国朝制禄之典,视前代为薄。今京官及方面官稍增俸禄,其余大小官自折钞外,月不过米二石,不足食数人。仰事俯育,与道路往来,费安所取资?贪者放利行私,廉者终窭莫诉。请敕户部勘实天下粮储,以岁支之余,量增官俸。仍令内外风宪官,采访廉洁之吏,重加旌赏。则廉者知劝,贪者知戒。   四曰,古者赋役量土宜,验丁口,不责所无,不尽所有。今自常赋外,复有和买、采办诸事。自朝廷视之,不过令有司支官钱平买。而无赖之辈,关通吏胥,垄断货物,巧立辨验、折耗之名,科取数倍,奸弊百端。乞尽停采买,减诸不急务,则国赋有常,民无科扰。   其二事言汰冗员,任风宪,言者多及之,不具载。   宣德八年,命吏部择外官有文学者六十八人试之,得友谅及进士胡端祯等七人,悉令办事六科。居二年,皆授给事中,惟友谅未授官而卒。   范济,元进士。洪武中,以文学举为广信知府,坐累谪戍兴州。宣宗即位,济年八十余矣,诣阙言八事:   其一曰楮币之法,昉于汉、唐。元造元统交钞,后又造中统钞。久而物重钞轻,公私俱敝,乃造至元钞与中统钞兼行。子母相权,新陈通用。又令民间以昏钞赴平准库,中统钞五贯得换至元钞一贯。又其法日造万锭,共计官吏俸稍、内府供用若干,天下正税杂课若干,敛发有方,周流不滞,以故久而通行。太祖皇帝造大明宝钞。以钞一贯当白金一两,民欢趋之。迄今五十余年,其法稍弊,亦由物重钞轻所致。愿陛下因时变通,重造宝钞,一准洪武初制,使新旧兼行。取元时所造之数而增损之,审国家度支之数而权衡之。俾钞少而物多,钞重而物轻。严伪造之条,开倒换之法,推陈出新,无耗无阻,则钞法流通,永永无弊。   其二曰备边之道,守险为要。若朔州、大同、开平、宣府、大宁,乃京师之籓垣,边徼之门户。士可耕,城可守。宜盛兵防御,广开屯田,修治城堡,谨烽火,明斥堠。毋贪小利,毋轻远求,坚壁清野,使无所得。俟其惫而击之,得利则止,毋穷追深入。此守边大要也。   其三曰兵不在多,在于堪战。比者多发为事官吏人民充军塞上,非白面书生,则老弱病废。遇有征行,有力者得免,贫弱者备数。器械不完,糗粮不具。望风股栗,安能效死?今宜选其壮勇,勤加训练,余但令乘城击柝,趋走牙门,庶几各得其用。   其四曰民病莫甚于勾军。卫所差官至六七员,百户差军旗亦二三人,皆有力交结及畏避征调之徒,重贿得遣。既至州县,擅作威福,迫胁里甲,恣为奸私。无丁之家,诛求不已;有丁之户,诈称死亡。托故留滞,久而不还。及还,则以所得财物,遍贿官吏,朦胧具覆。究其所取之丁,十不得一,欲军无缺伍难矣。自今军士有故,令各卫报都督府及兵部,府、部谍布政、按察司。令府州县准籍贯姓名,勾取送卫,则差人骚扰之弊自绝。   其五曰洪武中令军士七分屯田,三分守城,最为善策。比者调度日繁,兴造日广,虚有屯种之名,田多荒芜。兼养马、采草、伐薪、烧炭,杂役旁午,兵力焉得不疲、农业焉得不废?愿敕边将课卒垦荒,限以顷亩,官给牛种,稽其勤惰,明赏罚以示劝惩。则塞下田可尽垦,转饷益纾,诸边富实,计无便于此者。   其六曰,学校者,风化之源,人材所自出,贵明体适用,非徒较文艺而已也。洪武中妙选师儒,教养甚备,人材彬彬可观。迩来士习委靡,立志不弘,执节不固。平居无刚方正大之气,安望其立朝为名公卿哉!宜选良士为郡县学官,择民间子弟性行端谨者为生徒,训以经史,勉以节行。俟其有成,贡于国学。磨砻砥砺,使其气充志定,卓然成材,然后举而用之,以任天下国家事无难矣。   其七曰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汉高祖解平城之围,未闻萧、曹劝以复仇;唐太宗御突厥于便桥,未闻房、杜劝以报怨。古英君良相不欲疲民力以夸武功,计虑远矣。洪武初年尝赫然命将,欲清沙漠。既以馈运不继,旋即颁师。遂撤东胜卫于大同,塞山西阳武谷口,选将练兵,扼险以待。内修政教,外严边备,广屯田,兴学校,罪贪吏,徙顽民。不数年间,朵儿只巴献女,伯颜帖木儿、乃儿不花等相继擒获,纳哈出亦降。此专务内治,不勤远略之明效也。伏望远鉴汉、唐,近法太祖,毋以穷兵黩武为快,毋以犁庭扫穴为功。弃捐不毛之地,休养冠带之民,俾竭力于田桑,尽心于庠序。边塞绝伤痍之苦,闾里绝呻吟之声。将无幸功,士无夭阏,远人自服,荒外自归。国祚灵长于万年矣。   其八曰官不在众,在乎得人。国家承大乱后,因时损益,以府为州,以州为县。继又裁并小县之粮不及俸者,量民数以设官。民多者县设丞薄,少者知县、典史而已。其时官无废事,民不愁劳。今籓、臬二司及府、州、县官,视洪武中再倍,政愈不理,民愈不宁,奸弊丛生,诈伪滋起。甚有官不能听断,吏不谙文移,乃容留书写之人,在官影射,贿赂公行,狱讼淹滞,皆官冗吏滥所致也。望断自宸衷,凡内外官吏,并依洪武中员额,冗滥者悉汰,则天工无旷,庶绩咸熙,而天下大治矣。   奏上,命廷臣议之。尚书吕震以为文辞冗长,且事多已行,不足采。帝曰:“所言甚有学识,多契朕心,当察其素履以闻。”震乃言:“济故元进士,曾守郡,坐事戍边。”帝曰:“惜哉斯人!令久淹行伍,今犹足用。”震曰:“年老矣。”帝曰:“国家用人,正须老成,但不宜任以繁剧。”乃以济为儒学训导。   聊让,兰州人。肃府仪卫司余丁也。好学有志尚,明习时务。景帝嗣位,惩王振蒙蔽,大辟言路,吏民皆得上书言事。景泰元年六月,让诣阙陈数事,其略曰:   迩岁土木繁兴,异端盛起,番僧络驿,污吏纵横,相臣不正其非,御史不劾其罪,上下蒙蔽,民生凋瘵。狡寇犯边,上皇播越。陛下枕戈尝胆之秋,可不拔贤举能,一新政治乎?昔宗、岳为将,敌国不敢呼名;韩、范镇边,西贼闻之破胆。司马光居相位,强邻戒勿犯边。今文武大臣之有威名德望者,宜使典枢要,且延访智术才能之士,布满朝廷,则也先必畏服,而上皇可指日还矣。   大臣,阳也;宦寺,阴也。君子,阳也;小人,阴也。近日食地震,阴盛阳微,谪见天地。望陛下总揽乾纲,抑宦寺使不得预政,遏小人俾不得居位,则阴阳顺而天变弭矣。天下治乱,在君心邪正。田猎是娱,宫室是侈,宦寺是狎,三者有一,足蛊君心。愿陛下涵养克治,多接贤士大夫,少亲宦官宫妾,自能革奢靡,戒游佚,而心无不正矣。   尧立谤木,恐人不言,所以圣;秦除谥法,恐人议己,所以亡。陛下广从谏之量,旌直言之臣,则国家利弊,闾阎休戚,臣下无所顾忌,而言无不尽矣。苏子曰:“平居无犯颜敢谏之臣,则临难必无仗节死义之士。”愿陛下恒念是言而审察之。   书奏,帝颇嘉纳之。后四年,让登进士。官知县卒。   景泰二年,监生郭佑亦上书言兵事,略曰:   逆寇犯顺,上皇蒙尘,此千古非常之变,百世必报之仇也。今使臣之来,动以数千,务骄蹇责望于我,而我乃隐忍姑息,致贼势日张,我气日索,求和与和,求战与战,是和战之权,不在我而在贼也。愿陛下结人心,亲贤良,以固国本,广储蓄,练将士,以壮国气。正分定名,裁之以义。如桀骜侵轶,则提兵问罪。使大漠之南,不敢有匹马阑入,乃可保百年无虞。不然西北力罢,东南财竭,不能一日安枕矣。昨以国用耗乏,谋国大臣欲纾一时之急,令民纳粟者赐冠带。今军旅稍宁,行之如故。农工商贩之徒,不较贤愚,惟财是授。骄亲戚,夸乡里,长非分之邪心。赃污吏罢退为民,欲掩闾党之耻,纳粟纳草,冠带而归。前以冒货去职,今以输货得官,何以禁贪残、重名爵?况天下统一,藏富在民,未至大不得已,而举措如此,是以空乏启寇心也。章下廷议,格不行。   又有胡仲伦者,云南盐课提举司吏目也。缘事入都,会上皇北狩,也先欲妻以妹,上皇因遣广宁伯刘安入言于帝。仲伦上疏争之,言:“今日事不可屈者有七。降万乘之尊,与谐婚媾,一也。敌假和议,使我无备,二也。必欲为姻,骄尊自大,三也。索金帛,使我坐困,四也。以送驾为名,乘机入犯,五也。逼上皇手诏,诱取边城,六也。欲求山后之地,七也。稍从其一,大事去矣。曩上皇在位,王振专权。忠谏者死,鲠直者戍;君子见斥,小人骤迁。章奏多决中旨,黑白混淆,邪正倒置。闽、浙之寇方殷,瓦剌之衅大作。陛下宜亲贤远奸,信赏必罚,通上情,达下志。卖国之奸无所投隙,仓卒之变末由发机,朝廷自此尊,天下自此安矣。”帝嘉纳焉。   又有华敏者,南京锦衣军余也。意气慷慨,读书通大义,愤王振乱国,与侪辈言辄裂眦怒詈。景泰三年九月上书曰:   近年以来,内官袁琦、唐受、喜宁、王振专权害政,致国事倾危。望陛下防微杜渐,总揽权纲,为子孙万世法。不然恐祸稔萧墙,曹节、侯览之害,复见于今日。臣虽贱陋,不胜痛哭流涕。谨以虐军害民十事,为陛下痛切言之。内官家积金银珠玉,累室兼籝,从何而至?非内盗府藏,则外朘民膏。害一也。怙势矜宠,占公侯邸舍,兴作工役,劳扰军民。害二也。家人外亲,皆市井无籍之子,纵横豪悍,任意作奸,纳粟补官,贵贱淆杂。害三也。建造佛寺,耗费不赀,营一己之私,破万家之产。害四也。广置田庄,不入赋税,寄户郡县,不受征徭,阡陌连亘,而民无立锥。害五也。家人中盐,虚占引数,转而售人,倍支钜万,坏国家法,豪夺商利。害六也。奏求塌房,邀接商旅,倚势赊买,恃强不偿,行贾坐敝,莫敢谁何。害七也。卖放军匠,名为伴当,俾办月钱,致内府监局营作乏人,工役烦重,并力不足。害八也。家人贸置物料,所司畏惧,以一科十,亏官损民。害九也。监作所至,非法酷刑,军匠涂炭,不胜怨酷。害十也。章下礼部,寝不行。   又有贾斌者,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亦疏言宦官之害,引汉桓帝、唐文宗、宋徽钦为戒。且献所辑《忠义集》四卷,采史传所记直谏尽忠守节之士,而宦官恃宠蠹政,可为鉴戒者附焉,乞命工刊布。礼部以其言当,乞垂鉴纳,不必刊行。帝报闻。   左鼎,字周器,永新人。正统七年进士。明年,都御史王文以御史多阙,请会吏部于进士选补。帝从之。尚书王直考鼎及白圭等十余人,晓谙刑名,皆授御史。而鼎得南京。寻改北,巡按山西。   时英宗北狩,兵荒洊臻。请蠲太原诸府税粮,停大同转饷夫,以苏其困。也先请和,抗言不可。寻以山东、河南饥,遣鼎巡视,民赖以安。律,官吏故勘平人致死者抵罪,时以给事中于泰言,悉得宽贳。鼎言:“小民无知,情贷可也。官吏深文巧诋,与故杀何异?法者,天下之公,不可意为轻重。”自是论如律。   景泰四年疏言:   瓦剌变作,将士无用,由军政不立。谓必痛惩前弊,乃今又五年矣。貂蝉盈座,悉属公侯;鞍马塞途,莫非将帅。民财岁耗,国帑日虚。以天下之大,土地兵甲之众,曾不能振扬威武,则军政仍未立也。昔太祖定律令,至太宗,暂许有罪者赎,盖权宜也。乃法吏拘牵,沿为成例,官吏受枉法财,悉得减赎。骫骳如此,复何顾惮哉。国初建官有常,近始因事增设。主事每司二人,今有增至十人者矣。御史六十人,今则百余人矣。甚至一部有两尚书,侍郎亦倍常额,都御史以数十计,此京官之冗也。外则增设抚民、管屯官。如河南参议,益二而为四,佥事益三而为七,此外官之冗也。天下布、按二司各十余人,乃岁遣御史巡视,复遣大臣巡抚镇守。夫今之巡抚镇守,即曩之方面御史也。为方面御史,则合众人之长而不足;为巡抚镇守,则任一人之智而有余。有是理邪?至御史迁转太骤,当以六年为率。令其通达政事,然后可以治人。巡按所系尤重,毋使初任之员,漫然尝试。其余百执事,皆当慎择而久任之。帝颇嘉纳。   未几,复言:国家承平数十年,公私之积未充。一遇军兴,抑配横征,鬻官市爵,率行衰世苟且之政,此司邦计者过也。臣请痛抑末技,严禁游惰,斥异端使归南亩,裁冗员以省虚糜。开屯田而实边,料士伍而纾饟。寺观营造,供佛饭僧,以及不急之工,无益之费,悉行停罢。专以务农重粟为本,而躬行节俭以先之,然后可阜民而裕国也。倘忍不加务,任掊克聚敛之臣行朝三暮四之术,民力已尽而征发无已,民财已竭而赋敛日增。苟纾目前之急,不恤意外之虞,臣窃惧焉。章下户部。尚书金濂请解职,帝不许。鼎言亦不尽行。   逾月,以灾异,偕同官陈救弊恤民七事。末言:“大臣不乏奸回,宜黜罢其尤,用清政本。”帝善其言,下诏甄别,而大臣辞职并慰留。给事中林聪请明谕鼎等指实劾奏,鼎、聪等乃共论吏部尚书何文渊、刑部尚书俞士悦、工部侍郎张敏、通政使李锡不职状。锡罢,文渊致仕。   鼎居官清勤,卓有声誉。御史练纲以敢言名,而鼎尤善为章奏。京师语曰:“左鼎手,练纲口。”自公卿以下咸惮之。   鼎出为广东右参政。会英宗复位,以郭登言,召为左佥都御史。逾年卒。   练纲,字从道,长洲人。祖则成,洪武时御史。纲举乡试,入国子监。历事都察院。郕王监国,上中兴八策。也先将入犯,复言:“和议不可就,南迁不可从,有持此议者,宜立诛。安危所倚,惟于谦、石亨当主中军,而分遣大臣守九门,择亲王忠孝著闻者,令同守臣勤王。檄陕西守将调番兵入卫。”帝悉从之。   纲有才辨,急功名。都御史陈镒、尚书俞士悦皆纲同里,念纲数陈是政有声,且畏其口,遂荐之,授御史。   景泰改元,上时政五事。巡视两淮盐政。驸马都尉赵辉侵利,劾奏之。三年冬,偕同官应诏陈八事,并允行。亡何,复偕同官上言:“吏部推选不公,任情高下,请置尚书何文渊、右侍郎项文曜于理。尚书王直、左侍郎俞山素行本端,为文曜等所罔,均宜按问。”帝虽不罪,终以纲等为直。明年命出赞延绥军务,自陈名轻责重,乞授佥都御史。帝曰:“迁官可自求耶?”遂寝其命。   初,京师戒严,募四方民壮分营训练,岁久多逃,或赴操不如期,廷议编之尺籍。纲等言:“召募之初,激以忠义,许事定罢遣。今展转轮操,已孤所望,况其逃亡,实迫寒馁,岂可遽著军籍。边方多故,倘更召募,谁复应之?”诏即除前令。   五年巡按福建,与按察使杨珏互讦,俱下吏。谪珏黄州知府,纲邠州判官。久之卒。   曹凯,字宗元,益都人。正统十年进士。授刑科给事中。磊落多壮节。   英宗北征,谏甚力,且曰:“今日之势,大异澶渊。彼文武忠勇,士马劲悍。今中贵窃权,人心玩愒。此辈不惟以陛下为孤注,即怀、愍、徽、钦亦何暇恤?”帝不从,乘舆果陷。凯痛哭竟日,声彻禁庭,与王竑共击马顺至死。   景泰中,迁左。给事中林聪劾何文渊、周旋,诏宥之。凯上殿力诤,二人遂下吏。时令输豆得补官,凯争曰:“近例,输豆四千石以上,授指挥。彼受禄十余年,费已偿矣,乃令之世袭,是以生民膏血养无功子孙,而彼取息长无穷也。有功者必相谓曰:吾以捐躯获此,彼以输豆亦获此,是朝廷以我躯命等于荏菽,其谁不解体!乞自今惟令带俸,不得任事传袭,文职则止原籍带俸。”帝以为然,命已授者如故,未授者悉如凯议。   福建巡按许仕达与侍郎薛希琏相讦,命凯往勘。用荐,擢浙江右参政。时诸卫武职役军办纳月钱,至四千五百余人,以凯言禁止。镇守都督李信擅募民为军,糜饷万余石,凯劾奏之。信虽获宥,诸助信募军者咸获罪,在浙数年,声甚著。   初,凯为给事,常劾武清侯石亨。亨得志,修前憾,谪凯卫经历,卒。   许仕达,歙人。正统十年进士。擢御史。景泰元年四月上疏言灾沴数见,请帝痛自修省。帝深纳之。未几,复请于经筵之余,日延儒臣讲论经史。帝亦优诏褒答。巡按福建,劾镇守中官廖秀,下之狱。秀讦仕达,下镇守侍郎薛希琏等廉问。会仕达亦劾希琏贪纵,乃命凯及御史王豪往勘。还奏,两人互有虚实。而耆老数千人乞留仕达,给事中林聪,闽人也,亦为仕达言。乃命留任,且敕希琏勿构郤。仕达厉风纪,执漳州知府马嗣宗送京师。大理寺劾其擅执,帝以执赃吏不问。期满当代,耆老诣阙请留,不许。未几,即以为福建左参政。天顺中,历山东、贵州左、右布政使。   刘炜,字有融,慈溪人。正统四年进士。授南京刑科给事中。副都御史周铨以私憾挞御史。诸御史范霖、杨永与尚褫等十人共劾铨,炜与同官卢祥等复劾之。铨下诏狱,亦讦霖、永及炜、祥等。王振素恶言官,尽逮下诏狱。霖、永坐绞,后减死。他御史或戍或谪。炜、祥事白留任,而铨已先瘐死。炜累进都给事中。   景泰四年,户部以边储不足,奏令罢退官非赃罪者,输米二十石,给之诰敕。炜等言:“考退之官,多有罢软酷虐、荒溺酒色、廉耻不立者,非止赃罪已也。赐之诰敕,以何为辞?若但褒其纳米,则是朝廷诰敕止直米二十石,何以示天下后世?此由尚书金濂不识大体,有此谬举。”帝立为已之。山东岁歉,户部以尚书沈翼习其地民瘼,请令往振。及往,初无方略。炜因劾翼,且言:“其地已有尚书薛希琏、少卿张固镇抚,又有侍郎邹干、都御史王竑振济,而复益之以冀,所谓‘十羊九牧’。乞还冀南京户部,而专以命希琏等。”从之。平江侯陈豫镇临清,事多违制。炜劾之,豫被责让。   明年,都督黄竑以易储议得帝眷,奏求霸州、武清县地。炜等抗章言:“竑本蛮僚,遽蒙重任。怙宠妄干,乞地六七十里,岂尽无主者?请正其罪。”帝宥竑,遣户部主事黄冈、谢昶往勘。还奏,果民产。户部再请罪竑,帝卒宥焉。昶官至贵州巡抚,以清慎称。   炜天顺初出为云南参政,改广东,分守惠、潮二府。潮有巨寇,招之不服,会兵进剿,诛其魁。改莅南韶。会大军征两广,以劳瘁卒官。   尚褫,字景福,罗山人。正统四年进士。除行人。上书请毋囚系大臣。擢南御史。以劾周铨下狱,与他御史皆谪驿丞,得云南虚仁驿。景泰五年冬因灾异上书陈数事,中言:“忠直之士,冒死陈言。执政者格以条例,轻则报罢,重则中伤,是言路虽开犹未开也。释教盛行,诱煽聋俗,由掌邦礼者畏王振势,度僧多至此,宜尽勒归农。”章下礼部,尚书胡濙恶其刺己,悉格不行。量移丰城知县,为邑豪诬构系狱,寻得释。   成化初,大臣会荐,擢湖广佥事。初有诏,荆、襄流民,许所在附籍。都御史项忠复遣还乡,督其急,多道死。褫悯之,陈牒巡抚吴琛请进止。琛以报忠,忠怒劾褫。中朝知其意在恤民,卒申令流民听附籍,不愿,乃遣还乡。褫为佥事十年,所司上其治行,赐诰旌异。致仕卒。   单宇。字时泰,临川人。正统四年进士。除嵊县知县。驭吏严。吏欲诬奏宇,宇以闻。坐不并上吏奏,逮下狱。事白,调诸暨。   遭丧服除,待铨京师。适英宗北狩,宇愤中官监军,诸将不得专进止,致丧师。疏请尽罢之,以重将权。景帝不纳。   初,王振佞佛,请帝岁一度僧。其所修大兴隆寺,日役万人,糜帑数十万,闳丽冠京都。英宗为赐号“第一丛林”,命僧大作佛事,躬自临幸,以故释教益炽。至是宇上书言:“前代人君尊奉佛氏,卒致祸乱。近男女出家累百千万,不耕不织,蚕食民间。营构寺宇,遍满京邑,所费不可胜纪。请撤木石以建军营,销铜铁以铸兵仗,罢遣僧尼,归之民俗,庶皇风清穆,异教不行。”疏入,为廷议所格。复知侯官。   而咸阳姚显以乡举入国学,亦上言:“曩者修治大兴隆寺,穷极壮丽,又奉僧杨某为上师,仪从侔王者。食膏梁,被组绣,藐万乘若弟子。今上皇被留贼庭,乞令前赴瓦剌,化谕也先。诚能奉驾南还,庶见护国之力。不然,佛不足信彰彰矣。”当景泰时,廷臣谏事佛者甚众,帝卒不能从。而中官兴安最用事,佞佛甚于振。请帝建大隆福寺,严壮与兴隆并。四年三月,寺成,帝克期临幸。河东盐运判官济宁杨浩切谏,乃止。   宇好学有文名,三为县,咸以慈惠闻。居侯官,久之卒。   显后为齐东知县,移武城,公廉刚正。用巡抚翁世资荐,擢太仆丞。浩初以乡举入国学,除官未行,遂抗疏,声誉籍甚。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   张昭,不知何许人。天顺初,为忠义前卫吏。英宗复辟甫数月,欲遣都指挥马云等使西洋,廷臣莫敢谏。昭闻之,上疏曰:“安内救民,国家之急务,慕外勤远,朝廷之末策。汉光武闭关谢西域,唐太宗不受康国内附,皆深知本计者也。今畿辅、山东仍岁灾歉,小民绝食逃窜,妻子衣不蔽体,被荐裹席,鬻子女无售者。家室不相完,转死沟壑,未及埋瘗,已成市脔,此可为痛哭者也。望陛下用和番之费,益以府库之财,急遣使振恤,庶饥民可救。”奏下公卿博议,言云等已轻遣。宜籍记所市物俟命。帝命姑已之。   天顺三年秋,建安老人贺炀亦上书论时事,言:“今铨授县令,多年老监生。逮满九载,年几七十,苟且贪污。宜择年富有才能者,其下僚及山林抱德士,亦当推举。景泰朝,录先贤颜、孟、程、硃子孙,授以翰林博士,俾之奉祀。然有官无禄,宜班给以昭崇儒之意。黄干、刘龠、蔡沈、真德秀配祠硃子,亦景泰间从佥事吕昌之请,然未入祝辞,宜增补。预备义仓,本以振贫民,乃豪猾多冒支不偿,致廪庾空虚。乞令出粟义民,各疏里内饥民,同有司散放。”未几,又言:“朝廷建学立师,将以陶熔士类。而师儒鲜积学,草野小夫夤缘津要,初解免园之册,已厕鹗荐之群。及受职泮林,猥琐贪饕,要求百故;而授业解惑,莫措一词。生徒亦往往玩愒岁月,佻达城阙,待次循资,滥升太学。,侵寻老耋,幸博一官。但{厂堇}身家之谋,无复功名之念。及今不严甄选,人材日陋。士习日非矣。”帝善其言,下所司行之。   高瑶,字庭坚,闽县人。由乡举为荆门州学训导。成化三年五月抗疏陈十事。其一言:“正统己巳之变,先帝北狩,陛下方在东宫,宗社危如一发。使非郕王继统,国有长君,则祸乱何由平、鉴舆何由返?六七年间,海宇宁谧,元元乐业,厥功不细。迨先帝复辟,贪天功者遂加厚诬,使不得正其终,节惠隮祀,未称典礼。望特敕礼官集议,追加庙号,尽亲亲之恩。”章下,廷议久不决。至十二月始奏:“追崇庙号,非臣下敢擅议,惟陛下裁决。”而左庶子黎淳力争,谓不当复,且言:“瑶此言有死罪二:一诬先帝为不明,一陷陛下于不孝。臣以谓瑶此举,非欲尊郕王,特为群邪进用阶,必有小人主之者。”帝曰:“景泰往过,朕未尝介意,岂臣子所当言?淳为此奏,欲献谄希恩耶?”议遂寝。然帝终感瑶言。久之,竟复郕王帝号。   瑶后知番禺县,多异政。发中官韦眷通番事,没其赀钜万于官。眷憾甚,诬奏于朝。瑶及布政使陈选俱被逮,士民泣送者塞道。瑶竟谪戍永州。释还,卒。   黎淳,华容人。天顺元年进士第一。官至南京礼部尚书,颇有名誉。其与瑶争郕王庙号也,专欲阿宪宗意,至以昌邑、更始比景帝,为士论所薄。当成化时,言路大阻,给事、御史多获谴。惟瑶以卑官建危议,卒无罪。时皆称帝盛德云。   又有虎臣者,麟游人。成化中贡入太学。上言天下士大夫过先圣庙,宜下舆马。从之。省亲归,会陕西大饥,巡抚郑时将请振,臣赍奏行,陈饥歉状,词激切,大获振贷。已,上言:“臣乡比岁灾伤,人相食,由长吏贪残,赋役失均。请敕有司审民户,编三等以定科徭。”从之。孝宗践阼,将建棕棚万岁山,备登眺。臣抗疏切谏。祭酒费訚惧祸及,锒铛絷臣堂树下。俄官校宣臣至左顺门,传旨慰谕曰:“若言是,棕棚已毁矣。”訚大惭,臣名遂闻都下。顷之,命授七品官,乃以为云南柷嘉知县,卒官。   赞曰:明自太祖开基,广辟言路。中外臣寮,建言不拘所职。草野微贱,奏章咸得上闻。沿及宣、英,流风未替。虽升平日久,堂陛深严,而逢掖布衣。刀笔掾史,抱关之冗吏,荷戈之戍卒,朝陈封事,夕达帝阍。采纳者荣显其身,报罢者亦不之罪。若仁宗之复弋谦朝参,引咎自责,即悬鞀设鐸,复何以加。以此为招,宜乎慷慨发愤之徒扼腕而谈世务也。英、景之际,《实录》所载,不可胜书。今掇其著者列于篇。迨宪宗季年,阉尹擅朝,事势屡变,别自为卷,得有考焉。    列传第五十三   ○陶成子鲁 陈敏 丁瑄 王得仁子一夔 叶祯 伍骥 毛吉林锦 郭绪 姜昂子龙   陶成,字孔思,郁林人。永乐中,举于乡,除交阯凤山典史。尚书黄福知其贤,命署谅江府教授,交人化之。秩满,迁山东按察司检校,用荐擢大理评事。   正统中,以刘中敷荐,超擢浙江佥事。成有智略,遇事敢任。倭犯桃渚,成密布钉板海沙中。倭至,舣舟跃上,钉洞足背。倭畏之,远去。秩满,进副使。   处州贼叶宗留、陈鉴胡、陶得二等寇兰溪,成击斩数百人。进屯武义,立木城以守。诱贼党为内应,前后斩首数百,生擒百余人。又自抵贼巢,谕降者三千余人。贼势渐衰,惟得二尚在。久之,势复炽,拥众来犯。先遣其党十余辈伪为乡民避贼者,以敝缊裹薪,阑入城。及成出战,贼持薪纵火,焚木城。官军惊溃,成与都指挥佥事崔源战死。时景泰元年五月也。事闻,赠成左参政,录其子鲁为八品官。   鲁,字自强,廕授新会丞。当是时,广西瑶流劫高、廉、惠、肇诸府,破城杀吏无虚月。香山、顺德间,土寇蜂起,新会无赖子群聚应之。鲁召父老语曰:“贼气吞吾城,不早备且陷,若辈能率子弟捍御乎?”皆曰“诺”。乃筑堡寨,缮甲兵,练技勇,以孤城捍贼冲。建郭掘濠,布铁蒺藜刺竹于外,城守大固。贼来犯,辄击破之。天顺七年,秩满,巡抚叶盛上其绩,就迁知县。寻以破贼功,进广州同知,仍知县事。   成化二年从总督韩雍征大藤峡。雍在军严重,独于鲁未尝不虚己。用其策,辄有功。雍请擢鲁为佥事,专治新会、阳江、阳春、泷水、新兴诸县兵。其冬会参将王瑛破剧贼廖婆保等于钦、化二州,大获,玺书嘉劳。明年,贼首黄公汉等猖獗,偕参将夏鉴等连破之思恩、浔州。未几,贼陷石康,执知县罗绅。复偕鉴追击至六菊山,败之。两广自韩雍去,罢总督不设,帅臣观望相推诿,寇盗滋蔓。鲁奏请重臣仍开府梧州,遂为永制。秩满,课最,进副使。兵部尚书余子俊奏其抚辑劳,赉银币。   鲁治兵久。贼剽两粤,大者会剿,小者专征,所向奏捷。贼雠之次骨,劫其郁林故居,焚诰命,发先茔,戕其族党。鲁闻大恸。诏徙籍广东,补给封诰,慰劳有加,益奋志讨贼。   二十年,以征荔浦瑶功,增俸一级。又九载,课最,进湖广按察使,治兵两广如故。郁林、陆川贼黄公定、胡公明等为乱,与参将欧磐分五路进讨,大破之,毁贼巢一百三十。   弘治四年,总督秦纮遣平德庆瑶,进湖广右布政使。鲁言身居两广,而官以湖广为名,于事体非便,乃改湖广左布政使兼广东按察副使,领岭西道事。人称之为“三广公”。   十一年,总督邓廷瓚请官其子,俾统鲁所募健卒备征讨。乃授其子荆民锦衣百户。是年,鲁卒。荆民复陈父功,遂进副千户,世袭。   鲁善抚士,多智计,谋定后战。凿池公署后,为亭其中,不置桥。夜则召部下计事。以版度一人,语毕,令退。如是凡数人,乃择其长而参伍用之,故常得胜算而机不泄。羽书狎至,戎装宿戒,声色不动。审贼可乘,潜师出城,中夜合围,晓辄奏凯。贼善侦,终不能得要领。历官四十五年,始终不离兵事。大小数十战,凡斩馘二万一千四百有奇,夺还被掠及抚安复业者十三万七千有奇,两广人倚之如长城。然鲁将兵不专尚武,尝言:“治寇贼,化之为先,不得已始杀之耳。”每平贼,率置县建学以兴教化。   鲁初为丞,年才弱冠,知县王重勉之学。重故老儒,鲁遂请执弟子礼。每晨,授经史讲解而后视事。后重卒官,鲁执丧如父礼,且资其二子。又敬事名儒陈献章,献章亦重之。宋陆秀夫、张世杰尽节崖山,未有庙祀,特为建祠,请祠额,赐名大忠。嘉靖初,鲁殁三十载矣,新会人思其德,颂于朝,赐祠祀之。   陈敏,陕西华亭人。宣德时,为四川茂州知州。遭丧去官,所部诸长官司及番民百八十人诣阙奏言:“州僻处边徼万山中,与松籓、叠溪诸番邻,岁被其患。自敏莅州,抚驭有方,民得安业。今以忧去职,军民失所依。乞矜念远方,还此良牧。”帝立报可。   正统中,九载满,军民复请留。进成都府同知,视茂州事。都司徐甫言,敏及指挥孙敬在职公勤,群番信服。章下都御史王翱等核实,进敏右参议,仍视州事。以监司秩莅州,前此未有也。   黑虎寨番掠近境,为官军所获。敏从其俗,与誓而遣之。既复出掠,为巡按御史陈员韬所劾。诏贳之。提督都御史寇深器其才,言敏往来抚恤番人,赞理军政,乞别除知州,俾敏专戎务。吏部以敏莅茂久,别除恐未悉番情,猝难驯服,宜增设同知一人佐之。报可。敏既以参议治州,其体俪监司。遂劾按察使陈泰无故杖死番人。泰亦讦敏,帝不问。而泰下狱论罪。   景泰改元,参议满九载,进右参政,视州事如前。莅州二十余年,威信大行,番民胥悦。秩渐高,诸监司郡守反位其下,同事多忌之者。为按察使张淑所劾,罢去。   丁瑄,不知何许人。正统间为御史。初,福建多矿盗,命御史柳华捕之。华令村聚皆置望楼,编民为甲,择其豪为长,得自置兵仗,督民巡徼。沙县佃人邓茂七素无赖,既为甲长,益以气役属乡民。其俗佃人输租外,例馈田主。茂七倡其党令毋馈,而田主自往受粟。田主诉于县,县逮茂七,不赴。下巡检追摄,茂七杀弓兵数人。上官闻,遣军三百捕之。被杀伤几尽,巡检及知县并遇害。茂七遂大剽略,伪称“铲平王”,设官属,党数万人,陷二十余县。都指挥范真、指挥彭玺等先后被杀。时福建参政交阯人宋新,贿王振得迁左布政使,侵渔贪恶,民不能堪,益相率从乱。东南骚动。   十三年四月,茂七围延平。刷卷御史张海登城抚谕。贼诉乞贳死,免三年徭役,即解散为良民。海以闻。命瑄往招讨,以都督刘聚、佥都御史张楷大军继其后。瑄既至,先令人赍敕往抚。茂七不肯降,瑄驰赴沙县图之。贼首林宗政等万余人攻后坪,欲立寨。瑄令通判倪冕等率众先据要害,而身与都指挥雍埜等邀其归路,斩贼二百余级,获其渠陈阿岩。   明年二月,瑄诱贼复攻延平,督众军分道冲击。贼大败,遁走,指挥刘福追之,遂斩茂七,招胁从复业。未几,复擒其党林子得等。尤溪贼首郑永祖率四千人攻延平。瑄偕埜等邀击,擒之,斩首五百有奇,余党溃散。   楷之监大军讨贼也,至建宁顿不进,日置酒赋诗为乐。闻瑄破贼,则驰至延平攘其功。瑄被胁依违具奏。福不能平,诉之。诏责瑄具状。楷等皆获罪。瑄有功不问,功亦竟不录。茂七虽死,其从子伯孙等复炽。朝廷更遣陈懋等以大军讨,瑄乃还朝。景泰初,出为广东副使,卒。   当是时,浙、闽盗所在剽掠为民患。将帅率玩寇,而文吏励民兵拒贼,往往多斩获。闽则有张瑛、王得仁之属。浙江则金华知府石瑁擒遂昌贼苏才于兰溪。处州知府张佑击败贼众,擒斩千余人。于是帝降敕,数诘让诸将帅。都指挥邓安等因归咎于前御史柳华。时王振方欲杀朝士威众,命逮华。华已出为山东副使,闻命,仰药死。诏籍其家,男戍边,妇女没入浣衣局。而御史汪澄、柴文显亦以是得罪。   初,澄按福建,以茂七乱,檄浙江、江西会讨。寻以贼方议降,止兵毋进。既知贼无降意,复趣进兵,而贼已不可制。浙江巡按御史黄英恐得罪,具白澄止兵状,兵部因劾澄失机。福建三司亦言,贼初起,按臣柴文显匿不奏,酿成今患。遂俱下吏。狱成,诏磔文显,籍其家。澄弃市。而宋新及按察使方册等十人俱坐斩。遇赦,谪驿丞。天顺初,复官。   论者谓华所建置未为过,澄、文显罪不至死。武将不能灭贼,反罪文吏。华、文显至与叛逆同科,失刑实由王振云。华,吴县人。文显,浙江建德人。澄仁和人。   王得仁,名仁,以字行,新建人。本谢姓,父避仇外家,因冒王氏。得仁五岁丧母,哀号如成人。初为卫吏,以才荐授汀州府经历。廉能勤敏,上下爱之。秩满当迁,军民数千人乞留,诏增秩再任。居三年,推官缺,英宗从军民请,就令迁擢。数辩冤狱,却馈遗,抑镇守内臣苛索,政绩益著。   沙县贼陈政景,故邓茂七党也。纠清流贼蓝得隆等攻城。得仁与守将及知府刘能击败之,擒政景等八十四人,余贼惊溃。诸将议穷搜,得仁恐滥及百姓,下令招抚,辨释难民三百人。都指挥马雄得通贼者姓名,将按籍行戮,得仁力请焚其籍。贼复寇宁化,率兵往援,斩首甚众。民多自拔归,贼势益衰。   贼退屯将乐,得仁将追灭之,俄遘疾。众欲舆归就医,得仁不可,曰:“吾一动,贼必长驱。”乃起坐帐中,谕将吏戮力平贼,遂卒。时正统十四年夏也。军民哀恸。丧还,哭奠者道路相属,多绘像祀之。天顺末,吏民乞建祠。有司为请,诏如广东杨信民故事,春秋致祭。   子一夔,天顺四年举进士第一。授修撰,进左谕德。成化七年,彗星见。应诏陈五事:请正宫闱,亲大臣,开言路,慎刑狱,戒妄费。语极剀挚,被旨切责。累迁工部尚书。卒,赠太子少保。正德中,谥文庄。   叶祯,字梦吉,高要人。举于乡,授浔州府同知。补凤翔,调庆远。   两广瑶贼蜂起,列郡咸被害,将吏率缩朒观望。祯誓不与贼俱生,募健儿日训练。峒酋韦父强数败官军,祯生絷之,其党忿,悉众攻城。旗山守将拥兵不救。祯率健儿出战,贼却去。旋蹑祯,战相当,祯子公荣歼焉。   顷之,贼围鸡刺诸村,祯率三百人趋赴。道遇贼人头山下,鏖战,祯被数枪,手刃贼一人,与从子官庆及三百人皆死。时天顺三年正月晦也。岭南素无雪,是夜大雷电,雪深尺许。贼释围去,诸村获全。事闻,赠朝列大夫、广西参议,守臣为立庙祀之。   伍骥,字德良,安福人。景泰五年进士。授御史。庄重寡言笑,见义敢为。   天顺七年巡按福建。先是,上杭贼起,都指挥佥事丁泉,汶上人,善捍御。贼屡攻城,皆为所却。已而贼转炽。骥闻,立驰入汀州,调援兵四集。骥单骑诣贼垒。贼不意御史猝至,皆擐甲露刃。骥从容立马,谕以祸福。贼见其至诚,感悟泣下,归附者千七百余户。给以牛种,俾复故业。   惟贼首李宗政负固不服,遂与泉深入破之。泉力战,为贼所害。骥吊死恤伤,激以忠义,复与贼战。连破十八寨,俘斩八百余人,四境悉平。而骥冒瘴疠成疾,班师至上杭卒。军民哀之如父母,旦夕临者数千人,争出财立祠。成化中以知县萧宏请,诏与泉并祀,赐祠名“褒忠”。   毛吉,字宗吉,余姚人。景泰五年进士。除刑部广东司主事。司辖锦衣卫。卫卒伺百官阴事,以片纸入奏即获罪,公卿大夫莫不惴恐。公行请属,狎侮官司,即以罪下刑部者,亦莫敢捶挞。吉独执法不挠,有犯必重惩之。其长门达怙宠肆虐,百官道遇率避马,吉独举鞭拱手过,达怒甚。吉以疾失朝,下锦衣狱。达大喜,简健卒,用巨梃搒之。肉溃见骨,不死。   天顺五年擢广东佥事,分巡惠、潮二府。痛仰豪右,民大悦。及期当代,相率吁留之。   程乡贼杨辉者,故剧贼罗刘宁党也。已抚复叛,与其党曾玉、谢莹分据宝龙、石坑诸洞,攻陷江西安远,剽闽、广间。已,欲攻程乡。吉先其未至,募壮士合官军得七百人。抵贼巢。先破石坑,斩玉;次击莹,馘之。复生擒辉。诸洞悉破,凡俘斩千四百人。捷闻,宪宗进吉副使,玺书嘉劳。移巡高、雷、廉三府。时民遭贼躏,数百里无人烟,诸将悉闭城自守,或以贼告,反被挞。有自贼中逸归者,辄诬以通贼,扑杀之。吉不胜愤,以平贼为己任。按部雷州。海康知县王骐,云南太和人也,日以义激其民,贼至辄奋击。吉壮其勇节,奖励之。适报贼掠乡聚,吉与骐各率所部击败之。荐骐,迁雷州通判。未闻命,战死。赠同知,廕其子为国子生。   成化元年二月,新会告急。吉率指挥阎华、掌县事同知陶鲁,合军万人,至大磴破贼,乘胜追至云岫山,去贼营十余里。时已乙夜,召诸将分三哨,黎明进兵。会阴晦,众失期。及进战,贼弃营走上山。吉命潘百户者据其营,众竞取财物。贼驰下,杀百户。华亦马踬,为贼所杀。诸军遂溃。吉勒马大呼止军。吏劝吉避,吉曰:“众多杀伤,我独生可乎?”言未已,贼持枪趋吉。古且骂且战,手剑一人,断其臂。力绌,遂被害。是日,雷雨大作,山谷皆震动。又八日,始得尸,貌如生。事闻,赠按察使,录其子科入国子监。寻登进士,终云南副使。   方吉出军时,赍千金犒,委驿丞余文司出入,已用十之三。吉既死,文悯其家贫,以所余金授吉仆,使持归治丧。是夜,仆妇忽坐中堂作吉语,顾左右曰:“请夏宪长来。”举家大惊,走告按察使夏埙。埙至。起揖曰:“吉受国恩,不幸死于贼。今余文以所遗官银付吉家,虽无文簿可考,吉负垢地下矣。愿亟还官,毋污我。”言毕,仆地,顷之始苏。于是归金于官。吉死时年四十,后赐谥忠襄。   林锦,字彦章,连江人。景泰初,由乡贡授合浦训导。瑶寇充斥,内外无备。锦条具方略,悉中机宜。巡抚叶盛异之,檄署灵山县事。城毁于贼,锦因形便,为栅以守,广设战具,贼不敢逼。满秩去官,民曰:“公去,贼复至,谁御者?”悉逃入山。盛以状闻,诏即以锦为知县。驰驿之官,民复来归。   适岁饥,诸瑶益剽掠无虚日。锦单骑诣垒,晓以祸福。瑶感悟,附县二十五部咸听命。其不服者则讨之。天顺六年破贼罗禾水,再破之黄姜岭,又大破之新庄。先后斩获千余级,还所掠人口,贼悉平,乃去栅,筑土城。   盛及监司屡荐其才。成化改元,会廉州为贼所陷,乃以锦为试知府。岁复大饥,贼四出劫掠。锦谕散千余人,诛梗化者,而绥辑其流移。境内悉平。   四年,上官交荐,请改授宪职,令专备钦、廉群盗。乃以为按察使佥事,益勤于政。十年赐敕旌异。久之,进副使。锦以所部屡有盗警,思为经久计,乃设团河营于西,设新寮营于南,而别设洪崖营以杜诸寇出没路。易灵山土城,更筑高墉,亘五百丈,卒为岩邑。十四年,兵部上其抚辑功,被赉。   锦在兵间,以教化为务。灵山尚鬼,则禁淫祠,修学校,劝农桑。其治廉、钦,皆饬学宫,振起文教。为人诚实,洞见肺腑,瑶蛮莫不爱信。其行军,与士卒同甘苦,有功辄推以与人,以故士多效死,所在祠祀。   郭绪,字继业,太康人。成化十七年进士。使楚府,却其馈。授户部主事,督饷二十万于陕西给军。主者以羡告,悉还之。历迁云南参议。   初,孟密宣抚司之设也,实割木邦宣慰司地。既而孟密思揲复于界外侵木邦地二十七所。属谕之还。不听。乃调孟养宣抚思禄兵胁之。思揲始还所侵地,然多杀孟养兵。思禄仇之,发兵越金沙江夺木邦故割孟密地十有三所。两酋构怨不已。   巡抚陈金承诏,遣绪与副使曹玉往谕之。旬余抵金齿。参将卢和先统军距所据地二程而舍,遣官驰驿往谕,皆留不报。和惧,还军至干崖遇绪,语故,戒勿进。绪不可。玉以疾辞。绪遂单骑从数人行,旬日至南甸,峻险不可骑,乃斩棘徒步引绳以登。又旬日至一大泽。土官以象舆来,绪乘之往。行毒雾中,泥沙⻊甚踔。又旬日至孟赖,去金沙江仅二舍。手自为檄,使持过江,谕以朝廷招徠意。蛮人相顾惊曰:“中国使竟至此乎?”发兵率象马数万夜渡江,持长槊劲弩,环之数重。从行者惧,请勿进。绪拔刀叱曰:“明日必渡江,敢阻者斩!”思禄既得檄,见譬晓祸福甚备,又闻至者才数人,乃遣酋长来听令,且致馈。绪却之,出敕谕宣示。思禄亦继至。绪先叙其劳,次白其冤状,然后责其叛。诸酋闻,咸俯伏呼万岁,请归侵地。绪诘前所留使人,乃尽出而归之。和及玉闻报驰至,则已归地纳款矣。时弘治十四年五月也。   越三年,擢绪四川督储参政。武宗即位,始以云南功,加俸一级。明年致仕归。   姜昂,字恒頫,太仓人。成化八年进士。除枣强知县。授御史。偕同官劾方士李孜省,杖午门外。以母老乞改南,寻出为河南知府。吏白事毕,退阖门读书,鞭箠悬不用。籓府人有犯,立决遣之。改知宁波,擢福建参政。请终养归,服阕而卒。   昂在官,日市少肉供母,而自食菜茹。子弟学书,不听用官纸笔,家居室不蔽风雨。   子龙,字梦宾,正德三年进士。历礼部郎中。武宗南巡,率同官谏。罚跪五日,杖几死。出为建宁同知,寻迁云南副使,备兵澜沧、姚安。滇故盗薮,龙让土酋曰:“尔世官,纵盗宁非贿乎?”酋惧,抚谕群盗,悉听命。巨盗方定者,既降而贫,为妻妾所诟,卒不忍负龙,竟仰药死。南安大盗千人,御史欲征兵,龙檄三日散尽。四川盐井剌马仁、云南晒江和歌仲雠杀数十年,龙抚谕,遂解。大候州土官猛国恃险肆暴,龙擒之。在滇四年,番、汉大治。邓川州立三正人祠,祀袁州郭绅、莆田林俊及龙。   赞曰:陶成、陈敏诸人,以监司守令著征剿功,而成及毛吉、叶祯身死王事,劳烈显著,亦可以愧戎帅之畏懦⻊戚蹜者矣。林锦威能临制,材足绥怀,边疆皆得斯人,何忧不治?郭绪单骑入险,谕服两酋,令当洪、永间亦何至尚淹常调哉。平世秉国者,多抑边功,谓恐生事。然大帅倚内援,叙禄又多逾等,适足以长武夫玩寇之心,而无以奖劳臣致死之节。国家以赏罚驭世,曷可不公乎!    列传第五十四   ○韩观 山云 萧授吴亮 方瑛陈友 李震王信都胜 郭鋐 彭伦 欧磐 张祐   韩观,字彦宾,虹人,高阳忠壮侯成子也。以舍人宿卫,忠谨为太祖所知,授桂林右卫指挥佥事。   洪武十九年讨平柳州、融县诸蛮,累迁广西都指挥使。二十二年平富川蛮,设灵亭千户所。二十五年平宾州上林蛮。二十七年会湖广兵讨全州、灌阳诸瑶,斩千四百余人。明年捕擒宜山诸县蛮,斩其伪王及万户以下二千八百余人。以征南左副将军从都督杨文讨龙州土官赵宗寿,宗寿伏罪。移兵征南丹、奉议及都康、向武、富劳、上林、思恩、都亮诸蛮,先后斩获万余级。   观生长兵间,有勇略。性鸷悍,诛罚无所假。下令如山,人莫敢犯。初,群蛮所在蜂起,剽郡县,杀守吏,势甚炽。将士畏观法,争死斗。观得贼必处以极刑。间纵一二,使归告诸蛮,诸蛮胆落。由是境内得安。   二十九年召还,进都督同知。明年复从杨文讨平吉州及五开叛苗,与顾成讨平水西诸蛮堡,还理左府事。建文元年练兵德州,御燕师无功。成祖即位,委任如故。命往江西练军城守,兼节制广东、福建、湖广三都司。   庐陵民啸聚山泽。帝不欲用兵,遣行人许子谟赍敕招谕,命观临抚之。观至,众皆复业,赐玺书褒劳。命佩征南将军印,镇广西,节制两广官军。帝知观嗜杀,赐玺书戒之曰:“蛮民易叛难服,杀愈多愈不治。卿往镇,务绥怀之,毋专杀戮。”会群蛮复叛,帝遣员外郎李宗辅赍敕招之。观大陈兵示将发状,而遣使与宗辅俱。桂林蛮复业者六千家,惟思恩蛮未附。而庆远、柳、浔诸蛮方杀掠吏民,乃上章请讨。   永乐元年与指挥葛森等击斩理定诸县山贼千一百八十有奇,擒其酋五十余人,斩以徇。还所掠男女于民,而抚辑其逃散者。明年遣都指挥硃辉谕降宜山、忻城诸山寨。荔波瑶震恐,乞为编户。帝属观抚之,八十余洞皆归附。明年,浔、桂、柳三府蛮作乱,已抚复叛,遣硃辉以偏师破之。蛮大惧。会朝廷遣郎中徐子良至,遂来降,归所掠人畜器械。   四年大发兵讨安南,诏观画方略,转粟二十万石饷军。已,复命偕大理卿陈洽选土兵三万会太平,仍令观侦安南贼中动静。寻从大兵发凭祥,抵坡垒关,以所部营关下,伐木治桥梁,给军食。安南平,命措置交阯缘途诸堡,而柳、浔诸蛮乘观出,复叛。   五年,观旋师抵柳州。贼望风遁匿,观请俟秋凉深入,且请济师。帝使使发湖广、广东、贵州三都司兵,又敕新城侯张辅遣都督硃广、方政以征交阯兵协讨。十月,诸军皆集,分道进剿。观自以贵州、两广兵由柳州攻马平、来宾、迁江、宾州、上林、罗城、融县,皆破之。会兵象州,复进武宣、东乡、桂林、贵平、永福。斩首万余级,擒万三千余人,群蛮复定。捷闻,帝嘉劳之。   九年拜征夷副将军,仍佩故印,总兵镇交阯。明年复命转粟给张辅军。辅再出师定交阯,观皆主馈运,不为将,故功不著。   观在广西久,威震南中,蛮人惴惴奉命。继之者,自山云外,皆不能及。十二年九月卒,无子。宣德二年,保定伯梁铭奏求观南京故宅。帝许之。既闻观妻居其中,曰:“观,功臣地,虽殁,岂可夺之?”遂不许。令有司以他宅赐铭。   山云,徐人。父青,以百户从成祖起兵,积功至都督佥事。云貌魁梧,多智略。初袭金吾左卫指挥使。数从出塞,有功。时幼军二十五所,隶府军前卫,掌卫者不任事,更命云及李玉等五人抚戢之。仁守立,擢行在中军都督佥事。   宣德元年改北京行都督府,命偕都御史王彰自山海抵居庸,巡视关隘,以便宜行事。帝征乐安,召辅郑王、襄王居守。   明年,柳、庆蛮韦朝烈等掠临桂诸县。时镇远侯顾兴祖以不救邱温被逮,公侯大臣举云。帝亦自知之。三年正月命佩征蛮将军印,充总兵官往镇。云至,讨朝烈,破之。贼保山巅,山峻险,挂木于藤,垒石其上。官军至,辄断藤下木石,无敢近者。云夜半束火牛羊角,以金鼓随其后,驱向贼。贼谓官军至,亟断藤。比明,木石且尽,众噪而登,遂尽破之。南安、广源诸蛮悉下。是夏,忻城蛮谭团作乱,云讨擒之。四年春,讨平柳、浔诸蛮。其秋,雒容蛮出掠,遣指挥王纶破之。云上纶功,并劾其杀良民罪,帝宥纶而心重云。广西自韩观卒后,诸蛮渐横。云以广西兵少,留贵州兵为用,先后讨平浔、柳、平乐、桂林、宜山、思恩诸蛮。九年又以庆远、郁林苗、瑶非大创不服,请济师。诏发广东兵千五百人益云。云分道剿捕,擒斩甚众。复遣指挥田真攻大藤峡贼,破之。   云在镇,先后大战十余,斩首万二千二百六十,降贼酋三百七十,夺还男女二千五百八十,筑城堡十三,铺舍五百,陶砖凿石,增高益厚。自是瑶、僮屏迹,居民安堵。论功,进都督同知,玺书褒劳。   云谋勇深沉,而端洁不苟取,公赏罚,严号令,与士卒同甘苦。临机应变,战无不捷。广西镇帅初至,土官率馈献为故事。帅受之,即为所持。云始至,闻府吏郑牢刚直,召问曰:“馈可受乎?”牢曰:“洁衣被体,一污不可湔,将军新洁衣也。”云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黩货,法当死。将军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云曰:“善。”尽却馈献,严驭之。由是土官畏服,调发无敢后者。云所至,询问里老,抚善良,察诬枉,土人皆爱之。   英宗即位,云坠马伤股。帝遣医驰视。以病请代,优诏不许。进右都督。正统二年上言:“浔州与大藤峡诸山相错,瑶寇出没,占耕旁近田。左右两江土官,所属人多田少。其狼兵素勇,为贼所畏。若量拨田州土兵于近山屯种,分界耕守,断贼出入。不过数年,贼必坐困。”报可。嗣后东南有急,辄调用狼兵,自此始也。明年冬,卒于镇。赠怀远伯,谥忠毅。长子俊,袭府军前卫指挥使。广西人思云不置,立祠肖像祀焉。   初,韩观镇广西,专杀戮。庆远诸生来迓。观曰:“此皆贼觇我也。”悉斩之。云平恕,参佐有罪,辄上请,不妄杀人,人亦不敢犯。郑牢尝逮事观。观醉,辄杀人。牢辄留之,醒乃以白。牢为士大夫所重,然竟以隶终。   萧授,华容人。由千户从成祖起兵,至都指挥同知。永乐十六年擢右军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湖广、贵州。   宣德元年,镇远邛水蛮银总作乱。指挥祝贵往抚,被杀。授遣都指挥张名破斩之。贵州宣慰所辖乖西、巴香诸峒寨,山箐深险,诸蛮错居。攻剽他部,伤官军,发民冢。而昆阻比诸寨亦恃险不输赋。二年,授遣都指挥苏保会宣慰宋斌攻破昆阻比寨,穷追,斩伪王以下数百人。乖西诸蛮皆震慑归命。   水西蛮阿闭妨宜作乱,授结旁寨酋,以计诛之。而西堡蛮阿骨等与寨底、丰宁、清平、平越、普安诸苗复相聚为寇,四川筠连诸蛮应之。授且捕且抚。诸蛮先后听命,承制赦之。以丰宁酋稔恶,械送京师,伏诛。七年谕降安隆酋岑俊。已,讨辰州蛮,擒其酋八十,斩馘无算。移兵击江华苗,讨富川山贼,先后破擒之。   先是,贵州治古、答意二长官司苗数出掠。授筑二十四堡,环其地,分兵以戍,贼不得逞。久之,其酋吴不尔觇官军少,复掠清浪,杀官吏。授遣张名击破之。贼走湖广境,结生苗,势复张。授乃发黔、楚、蜀军分道捕讨。进军筸子坪,诛不尔,斩首五百九十余级,贼悉平。九年,都匀蛮为乱,引广西贼入掠。授遣指挥陈原、顾勇分道邀击,获贼首韦万良等,降下合江蔡郎等五十余寨。   英宗即位,命佩征蛮副将军印,镇守如故。念授年老,以都督佥事吴亮副之。正统元年,普定蛮阿迟等叛,僭称王,四出攻掠。授遣顾勇等捣其巢,破之。而广西蒙顾十六洞与湖广逃民相聚蜂起,授督兵围之。再战,悉擒斩其酋,余党就诛。捷闻,进右都督。上言:“靖州与广西接壤,时苦苗患。永乐、宣德间,尝储粮数万石,备军兴。比年储粮少。有警,发人徒转输,贼辄先觉,以故不能得贼。乞于清浪、靖州二卫,各增储五万石,庶缓急可借。”报可。   四年,贵州计沙贼苗金虫、苗总牌纠洪江生苗作乱,伪立“统千侯”、“统万侯”号。授督兵抵计沙,分遣都指挥郑通攻三羊洞,马晔攻黄柏山,大破之。吴亮穷追至蒲头、洪江,斩总牌,千户尹胜诱斩金虫,于是生苗尽降。授沉毅多计算,裨校皆尽其材,而驭军严整。自镇远侯顾成殁,群蛮所在屯结。官军讨之,皆无功。授在镇二十余年,规画多本于成。久益明练,威信大行,寇起辄灭,前后诸帅莫及也。论功,进左都督。是年六月召还,以老致仕。寻起视事右府。十年卒。赠临武伯,谥靖襄。   吴亮,来安人。永乐初,为旗手卫指挥佥事。宣德中,署湖广都指挥佥事。寻以右副总兵与王瑜督漕运。   英宗初,讨新淦贼有功,累进都督佥事,副授镇湖广、贵州。破普定蛮,进都督同知。平计沙苗,进右都督。方政殁于麓川,召亮还京,命为副总兵,将兵五万往讨。至云南,贼益炽,坐金齿参将张荣败不救,逮下狱。左迁都督佥事,仍佩征南副将军印,镇湖广、贵州,讨平四川都掌蛮。寻召还,视右府事。正统十一年卒。   亮姿貌魁梧,性宽简,不喜杀戮,所至蛮人怀附。好读书,至老,手不释卷。   方瑛,都督政之子。正统初,以舍人从父征麓川。父战死,瑛发愤,矢报父仇。初袭指挥使,已,论政死事功,迁都指挥同知。   六年从王骥征麓川。帅兵六千突贼垒。贼渠衣黄衣帐中。瑛直前,左右击斩数百人,躏死者无算,遂平其地。进都指挥使。寻复从骥破贡章、沙坝、阿岭诸蛮。进都督佥事,莅后府事,充右参将,协守云南。十三年复从骥征麓川。破鬼山大寨,留镇云南。   景泰元年,廷议以瑛有将略,命都督毛福寿代,还,进都督同知。甫抵京,而贵州群苗叛,道梗。骥请瑛还讨。其年四月拜右副总兵,与保定伯梁珤、侍郎侯璡次第破走之。进右都督。复破赏改诸寨,擒伪苗王王阿同等。璡卒,都御史王来代督军务,分道击贼香炉山。瑛入自龙场,大破平之。   三年秋,来劾瑛违法事,置不问。来召还,命瑛镇守贵州。其冬,讨白石崖贼,俘斩二千五百人,招降四百六十寨。进左都督。五年,四川草塘苗黄龙、韦保作乱,自称“平天大王”,剽播州西坪、黄滩。瑛与巡抚蒋琳会川兵进剿,贼魁皆就缚。因分兵克中潮山及三百滩、乖西、谷种、乖立诸寨,执伪王谷蚁丁等,斩首七千余。诏封南和伯。   瑛为将,严纪律,信赏罚,临阵勇敢,善抚士。士皆乐为用,以故数有功。廷臣言宜委以禁旅,乃召还,同石亨督京营军务。明年,琳奏瑛前守贵州,边境宁,苗蛮畏服,乞遣还。帝不许。未几,湖广苗叛,拜瑛平蛮将军,率京军讨之,而使御史张鹏侦其后。还奏,瑛所过秋毫不犯,帝大喜。   七年,贼渠蒙能攻平溪卫。都指挥郑泰等击却之,能中火枪死,瑛遂进沅州。连破鬼板等一百六十余寨。与尚书石璞移兵天柱,率陈友等分击天堂诸寨,复大破之。克寨二百七十,擒伪侯伯以下一百二人。时英宗已复位。捷闻,璞召还,瑛留镇贵州、湖广。瑛讨蒙能余党,克铜鼓藕洞一百九十五寨,覃洞、上隆诸苗各斩其渠纳款。帝嘉瑛功,进侯。天顺二年,东苗干把猪等僭伪号,攻都匀诸卫。命瑛与巡抚白圭合川、湖、云、贵军讨之,克六百余寨。边方悉定。瑛前后克寨几二千,俘斩四万余。平苗之功,前此无与比者。寻卒于镇,年四十五。帝震悼,赐谥忠襄。   瑛天姿英迈,晓古兵法。尝上练兵法及阵图,老将多称之。为人廉,谦和不伐。所至镇以安静,民思之,久而不忘。   子毅,嗣伯爵,诱祖母诬从父瑞不孝,坐夺爵闲住。卒,子寿祥嗣。正德中,历镇贵州、湖广。传爵至明亡乃绝。   陈友,其先西域入,家全椒。正统初,官千户,累迁都指挥佥事。频年使瓦剌有劳,寻复进都指挥使。九年充宁夏游击将军,与总兵官黄真击兀良哈。多获,进都督佥事。未几,出塞招答哈卜等四百人来归。   景帝即位,进都督同知,征湖广、贵州苗。寻充左参将,守备靖州。景泰二年偕王来等击贼香炉山,自万潮山入,大破之。留镇湖广。论功,进右都督。四年春奏斩苗五百余级,五年又奏斩苗三百余。而都指挥戚安等八人战死,兵部疑首功不实,指挥蔡升亦奏友欺妄。命总督石璞廉之,斩获仅三四十人,陷将士千四百人,宜罪。诏令杀贼自效。天顺元年随瑛征天堂诸苗,大获。命充左副总兵,仍镇湖广。已,又偕瑛破蒙能余党。召封武平伯,予世券。孛来犯边,充游击将军,从安远侯柳溥等往御。率都指挥赵瑛等与战,敌败遁。再犯镇番,复击却之,俘百六十人。寻佩将军印,充总兵官,讨宁夏寇。先是,寇大入甘、凉,溥及总兵卫颖等不能御,惟友稍获。至是巡抚芮钊列诸将失事状,兵部请免友罪。诏并宥溥等。召还,进侯,卒。   传子至孙纲,弘治中,请友赠谥。诏赠沔国公,谥武僖。纲传子勋及熹。嘉靖中,吏部以友征苗功多冒滥,请停袭。帝不从。熹子大策复得嗣,至明亡乃绝。   李震,南阳人。父谦,都督佥事,震袭指挥使。正统九年从征兀良哈有功,进都指挥佥事。已,从王骥平麓川,进同知。   景帝即位,充贵州右参将。击苗于偏桥,败之。景泰二年从王来征韦同烈。破锁儿、流源诸寨,俘斩千六百人,共克香炉山,获同烈。进都指挥使,守靖州。寻坐罪征还。方瑛讨苗,乞震随军,诏许立功赎。已,从瑛大破天堂诸苗,仍充左参将。瑛平铜鼓诸贼,震亦进武冈,克牛栏等五十四寨。斩获多,进都督佥事。   天顺中,复从瑛平贵东苗干把猪。瑛卒,即以震充总兵官,代镇贵州、湖广。初,麻城人李添保以逋赋逃入苗中。伪称唐太宗后,众万余,僭王,建元“武烈”,剽掠远近。震进击,大破之。添保遁入贵州鬼池诸苗中,复诱群苗出掠。震擒之,送京师。寻破西堡苗。   五年春剿城步瑶、僮,攻横水、城溪、莫宜、中平诸寨,皆破之。长驱至广西西延,会总兵官过兴军,克十八团诸瑶,前后俘斩数千人。其冬命震专镇湖广,以李安充总兵,守贵州。明年夏率师由锦田、江华抵云川、桂岭、横江诸寨,破瑶,俘斩二千八百余人。七年冬,苗据赤溪湳洞长官司。震与安分道进,斩贼渠飞天侯等,破寨二百,遂复长官司。进都督同知。明年冬,广西瑶侵湖南,夜入桂阳州大掠。震遣兵分道追击,连败之,俘斩千余人。   成化改元,守备靖州。都指挥同知庄荣奏贵州黎平诸府密迩湖广五开诸卫,非大将总领不可,乃复命震兼镇贵州。未几,获贼首苗虫虾。   荆、襄贼刘千斤、石和尚为乱,震进讨。贼屡败,乘胜追及于梅溪贼巢。官军不利,都指挥以下死者三十八人,有诏切责。白圭等大军至,震自南漳进兵合击,大破之,贼遂平。论功,进右都督。   时武冈、沅靖、铜鼓、五开苗复蜂起,而贵州亦告警。震言贵州终难遥制,请专镇湖广。许之,乃还兵。由铜鼓、天柱分四道进,连破贼,直抵清水江。因苗为导,深入贼境。两月间破巢八百,焚庐舍万三千,斩获三千三百。而广西瑶劫桂阳者,亦击斩三千八百有奇。当是时,震威名著西南,苗、僚闻风畏慑,呼为“金牌李”。七年,与项忠讨平流贼李原,招抚流民九十万人,荆、襄遂定。语具忠传。   十一年,苗复犯武冈、靖州,湖湘大扰。震与巡抚刘敷等分五道进,破六百二十余寨,俘斩八千五百余人,获贼孥万计。论功封兴宁伯。时武靖侯赵辅、宁晋伯刘聚皆以功封,论者多訾议之,独震功最高,人无异言。   参将吴经者,与震有隙。弟千户绶为汪直腹心,经属绶谮之。会直方倾项忠,词连震,遂逮下狱。夺爵,降左都督,南京闲住。未几,直遣校尉缉事,言震阴结守备太监覃包,私通货赂。帝怒,遣直赴南京数包等罪,责降包孝陵司香,勒震回京。直败,震诉复爵,寻卒。   震在湖湘久,熟知苗情,善用兵。一时征苗功,方瑛后震为最。然贪功好进,事交结,竟以是败。   王信,字君实,南郑人。生半岁,父忠征北战殁,母岳氏苦节育之,后俱获旌。正统中,信袭宽河卫千户。   成化初,积功至都指挥佥事,守备荆、襄。刘千斤反,信以房县险,进据之。民兵不满千人,贼众四千突至,围其城。拒四十余日,选死士,出城五六里举砲。贼疑援至,惊走,追败之。已,白圭统大军至,以信为右参将,分道抵后岩山,贼遂灭。论功,进都指挥同知。贼党石龙复陷巫山,信与诸将共平之。而流民仍啸荆、襄、南阳间。信以为忧,言于朝,即命信兼督南阳军务。贼首李原等果乱,信复与项忠讨平之。擢署都督佥事,镇守临清。   十三年以本官佩平蛮将军印,移镇湖广。永顺、保靖二宣慰世相仇杀,信谕以祸福,兵即解。靖州及武冈蛮久不戢,守臣议剿之。信亲诣,犒以牛酒,责其无状,众稽颡服罪。   十七年疏言:“湖广诸蛮虽腹心蠹,实无能为。久不靖者,由我将士利其窃发以邀功也。选精锐,慎堤防,其患自息。荆、襄流逋,本避徭役,滥诛恐伤天和。南亩之氓咸无蓄积。收获未竟,餱粮已空;机杼方停,布缕何在。乞选公正仁惠守令,加意抚绥。滥授冗员,无虑千百,无一矢劳,冒崇阶之赏,乞察勘削夺。”部指挥刘斌、张全智勇,力荐于朝。且云:“英雄之士,处心刚正,安肯俯首求媚。若不加意延访,则志士沉沦,朝廷安得而用之。”   二十一年,巡抚马驯等言,副总兵周贤、参将彭伦官皆都督佥事,而信反止署职,宜量进一秩以重其权。兵部言信无军功。帝特擢为都督同知。顷之,改总督漕运。帅府旧有湖,擅为利,信开以泊漕艘。势要壅水,一裁以法,漕务修举。明年卒。   信沉毅简重,好观书,被服儒雅。历大镇,不营私产。尝曰:“俭足以久,死后不累子孙,所遗多矣。”故人婚丧,倾资助之。子继善、从善皆举进士。   继信总漕运者,宁津都胜、合肥郭鋐。胜袭职南京羽林左卫指挥佥事,钅宏袭彭城卫指挥使。成化初,胜擢署都指挥佥事,而鋐亦以从征荔浦功,进都指挥佥事,中武举,迁同知。胜备倭扬州,击败盐徒为乱者。尹旻等举胜将才,鋐亦为张懋所举。乃命胜充参将,协同漕运,而鋐代之备倭。陕西大饥,胜奉诏输米百万石往振。信卒,遂迁署都指挥使,充总兵官代之,鋐代胜为参将。弘治中,胜以都督佥事带俸南京前府。时鋐已镇守广西副总兵,破府江僮贼,遂以时望擢总漕运。   鋐沉毅有将略。而胜无汗马勋,徒以居官廉静,故频有任使。历任五十七年,所处皆膏腴地,而自奉简淡,日食止豆腐,时因以为号。鋐累进都督同知,凡军民利病多陈于朝。尝浚通州河二十里,置坝,令浅船搬运,岁省白金数万。当孝宗时,朝政整肃,文武大臣率得人,鋐筦漕十三年不易。正德初,始召佐后府,寻卒。   彭伦,初职为湖广永定卫指挥使,累功至都指挥同知。   成化初,从赵辅平大藤峡贼。进都指挥使,守备贵州清浪诸处,讨破茅坪、铜鼓叛苗。贼掠乾溪,伦讨之。贼还所掠,与盟而退。伦以贼入时,道邛水诸寨,不即邀遏,乃下令,贼入境能生致者予重赏,纵者置诸法。由是诸司各约所属,凡生苗轶入,即擒之,送帐下者累累。伦大会所部目、把缚俘囚,置高竿,集健卒乱射杀之,复割裂肢体,烹啖诸壮士。罪轻者截耳鼻使去,曰:“以此识,再犯不赦矣。”因令诸寨树牌为界,群苗股栗不敢犯。   明年充右参将,仍镇清浪。益尽心边计,戎事毕举。妖贼石全州潜入绞洞,煽动古州苗,洪江、甘篆诸苗咸应之。伦遣兵截擒,并搜获其妻子。诸苗将攻镇远,伦大败之,斩首及堕崖死者无算。无何,邛水十四寨苗纠洪江生苗为逆。伦分五哨往,甫行,雨如注,伦曰:“贼不虞我,急趋之,可得志也。”竞进夹攻,絷其魁,俘斩余党。贼尽平。   靖州苗乱,湖广总兵官李震檄伦会讨。军至邛水江,诸熟苗惊,欲窜。伦与佥事李晃计曰“苗窜必助贼”,乃急抚定之。又缘道降天堂、小坪诸苗。既抵靖州,伦将右哨,出贼背布营。贼走据高山,伦军仰攻之,贼败走。遂渡江,捣其巢,大获。乘胜攻白崖塘。崖高万仞,下临深渊,称绝险。伦会左哨同进,得径路。夜登,贼仓皇溃。追斩二千余级,俘获如之,尽夷其寨。   初,臻剖、六洞苗侵熟苗田,不输赋,又不供驿马,有司莫敢问。伦遣人谕之,顿首请如制。录功,进都督佥事。久之,御史邓庠、员外郎费瑄勘事贵州,总兵官吴经等皆被劾,独荐伦智谋老成。弘治初,经论罢,即以伦代。   伦用师,先计后战,故多功。四年以老致仕。卒,予恤如制。   欧磐,滁人。袭世职指挥使。成化中,擢广东都指挥佥事。屡剿蛮寇有功。用总督硃英荐,充广西右参将,分守柳州、庆远。与左参将马义讨融县八寨瑶,克之。师旋。余贼复出掠,被劾。帝绌磐等功,但恤死事家。瑶贼方公强乱,兵部劾总镇中官顾恒,并及磐,当谪戍。督抚奏:“磐所守乃瑶、僮出没地。磐募死士,夜入贼巢,斩其渠胡公返,威震群蛮。论功,可赎罪。”帝乃宥之,还故任。二十三年,郁林陆川贼黄公定、胡公明等乱。磐偕按察使陶鲁等分五道攻破之。进都指挥同知。   弘治初,谢病解职。总督秦纮言磐多历战阵,有才有守,乞起用。诏还任。八年,府江永安诸僮乱。总督闵珪调兵六万,分四哨往讨。磐自象州、修仁直捣陆峒,所向摧破。已,偕诸军连破山寨百八十,斩首六千有奇。进都指挥使,迁广西副总兵。思恩土官岑浚筑石城于丹良庄,截江括商利。帅府令毁之,不听。磐自田州还,督兵将毁城。浚率众拒,击败之,卒夷其城。都御史邓廷瓚等以磐功多,言于朝,进都督佥事。十五年命佩平蛮将军印,镇守湖广。   磐为将廉,能得士。久镇南邦,蛮人畏服。十八年请老,又二年卒。祭葬如制。   张祐,字天祐,广州人。幼好学能文。弘治中袭世职为广州右卫指挥使。年十九,从总督潘蕃征南海寇CK元祖,先登有功。   正德二年擢署都指挥佥事,守备德庆、泷水。瑶、僮负险者闻其威信,稍稍遁去。总督林廷选引为中军,事无大小咨焉。守备惠、潮,捣盗魁刘文安、李通宝穴,平之。迁广西右参将,分守柳、庆。总督陈金讨府江贼,命祐进沈沙口,大破之。增俸一等,擢副总兵,镇守广西。寻进署都督佥事。   古田诸瑶、僮乱。祐言:“先年征讨,率倚两江土兵,赏不酬劳。今调多失期,乞定议优赉。”从之。督都指挥沈希仪等讨临桂、灌阳诸瑶,斩首五百余级,玺书奖劳。又连破古田贼,俘斩四千七百,进署都督同知。已,复讨平洛容、肇庆、平乐诸蛮。增俸一等,廕子,世百户。   嘉靖改元,母丧,哀毁骨立。寻以疾乞休,还卫。   初,上思州土目黄镠作乱,祐购其党黄廷宝缚献之。总督张嵿恶祐不白己,至劾祐怀奸避难,逮系德庆狱。数上书讼冤,释令闲住。卢苏、王受乱田州。总督姚镆召至军中,待以宾礼,多所裨赞。后王守仁代镆,询抚剿之宜,祐曰:“以夷治夷,可不烦兵而下。”守仁纳之,苏、受果效顺。因命祐部分其众。事宁,守仁言:“思、田初定,宜设一副总兵镇之,请即以命祐。”报可。破封川贼盘古子,又剿广东会宁剧贼丘区长等,斩首一千二百,勒铭大隆山。   十一年,杨春贼赵林花陷高州,总督陶谐檄祐讨。深入,多所斩获。忽中危疾卒,军中为哀恸。   祐身长八尺,智识绝人。驭军有节制,与下同甘苦,不营私产。性好书,每载以自随,军暇即延儒生讲论。尝过乌蛮滩,谒马伏波祠,太息曰:“殁不俎豆其间,非夫也。”题诗而去。后田州人立祠横山祀之。   赞曰:苗蛮阻险自固,易动难服,自其性然。而草薙禽狝,滥杀邀功,贪货贿,兴事端,控驭乖方,绥怀无策,则镇将之过也。韩观诸人,虽功最焯著,而皆以威信震慑蛮荒。若山云、王信、张祐之廉俭有守,士君子何以过?故尤足尚云。    列传第五十五   ○曹鼐 张益 邝埜 王佐丁铉等 孙祥谢泽 袁彬哈铭袁敏   曹鼐,字万钟,宁晋人。少伉爽有大志,事继母以孝闻。宣德初,由乡举授代州训导,愿授别职,改泰和县典史。七年督工匠至京师,疏乞入试,复中顺天乡试。明年举进士一甲第一,赐宴礼部。进士宴礼部,自鼐始。入翰林,为修撰。   正统元年,充经筵讲官。《宣宗实录》成,进侍讲,锡三品章服。五年,以杨荣、杨士奇荐,入直文渊阁,参预机务。鼐为人内刚外和,通达政体。荣既殁,士奇常病不视事,阁务多决于鼐。帝以为贤,进翰林学士。十年进吏部左侍郎兼学士。   十四年七月,也先入寇,中官王振挟帝亲征。朝臣交章谏,不听。鼐与张益以阁臣扈从。未至大同,士卒已乏粮。宋瑛、硃冕全军没。诸臣请班师,振不许,趣诸军进。大将硃勇膝行听命,尚书邝埜、王佐跪草中,至暮不得请。钦天监正彭德清言天象示警,若前,恐危乘舆。振詈曰:“尔何知!若有此,亦天命也。”鼐曰:“臣子固不足惜,主上系天下安危,岂可轻进?”振终不从。前驱败报踵至,始惧,欲还。定襄侯郭登言于鼐、益曰:“自此趋紫荆,裁四十余里,驾宜从紫荆入。”振欲邀帝至蔚州幸其第,不听,复折而东,趋居庸。   八月辛酉次土木。地高,掘地二丈不及水。瓦剌大至,据南河。明日佯却,且遣使通和。帝召鼐草诏答之。振遽令移营就水,行乱。寇骑蹂阵入,帝突围不得出,拥以去。鼐、益等俱及于难。景帝立,赠鼐少傅、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谥文襄,官其子恩大理评事。英宗复位,加赠太傅,改谥文忠,复官其孙荣锦衣百户。鼐弟鼎进士,历吏科都给事中。   张益,字士谦,江宁人。永乐十三年进士。由庶吉士授中书舍人,改大理评事。与修《宣宗实录》成,改修撰。博学强记,诗文操笔立就,三杨雅重之。寻进侍读学士,正统十四年入文渊阁。未三月,遽蒙难以殁。景帝立,赠学士,谥文僖。曾孙琮进士。嘉靖初历官南京右都御史。   邝埜,字孟质,宜章人。永乐九年进士,授监察御史。成祖在北京,或奏南京钞法为豪民沮坏,帝遣埜廉视。众谓将起大狱,埜执一二市豪归。奏曰:“市人闻令震惧,钞法通矣。”事遂已。倭犯辽东,戍守失律者百余人,皆应死。命埜按问,具言可矜状,帝为宥之。营造北京,执役者钜万,命埜稽省,病者多不死。   十六年有言秦民群聚谋不轨者,擢埜陕西按察副使,敕以便宜调兵剿捕。埜白其诬,诏诛妄言者。宣德四年振关中饥。在陕久,刑政清简。父忧服除,擢应天府尹。蠲苛急政,市征田税皆酌其平。   正统元年进兵部右侍郎。明年,尚书王骥出督军,埜独任部事。时边陲多警,将帅乏人,埜请令中外博举谋略材武士,以备任使。六年,山东灾。埜请宽民间孳牧马赔偿之令,以苏其力。   十年进尚书。旧例诸卫自百户以下当代者,必就试京师,道远无资者,终身不得代。埜请就令各都司试之,人以为便。瓦剌也先势盛,埜请为备,又与廷臣议上方略,请增大同兵,择智谋大臣巡视西北边务。寻又请罢京营兵修城之役,令休息以备缓急。时不能用。   也先入寇,王振主亲征,不与外廷议可否。诏下,埜上疏言:“也先入犯,一边将足制之。陛下为宗庙社稷主,奈何不自重。”不听。既扈驾出关,力请回銮。振怒,令与户部尚书王佐皆随大营。埜堕马几殆,或劝留怀来城就医。埜曰:“至尊在行,敢托疾自便乎?”车驾次宣府,硃勇败没。埜请疾驱入关,严兵为殿。不报。又诣行在申请。振怒曰:“腐儒安知兵事,再言者死!”埜曰:“我为社稷生灵言,何惧?”振叱左右扶出。埜与佐对泣帐中。明日,师覆,埜死,年六十五。   埜为人勤廉端谨,性至孝。父子辅为句容教官,教埜甚严。埜在陕久,思一见父,乃谋聘父为乡试考官。父怒曰:“子居宪司,而父为考官,何以防闲?”驰书责之。埜又尝寄父褐,复贻书责曰:“汝掌刑名,当洗冤释滞,以无忝任使,何从得此褐,乃以污我。”封还之。埜奉书跪诵,泣受教。景泰初,赠埜少保,官其子仪为主事。成化初,谥忠肃。   王佐,海丰人。永乐中举于乡。卒业太学,以学行闻,擢吏科给事中。器宇凝重,奏对详雅,为宣宗所简注。   宣德二年,超拜户部右侍郎。以太仓、临清、德州、淮、徐诸仓多积弊,敕佐巡视。平江伯陈瑄言,漕卒十二万人,岁漕艰苦,乞佥南方民如军数,更番转运。诏佐就瑄及黄福议之。佐还奏,东南民力已困,议遂寝。受命治通州至直沽河道。已,赴宣府议屯田事宜。   英宗初立,出镇河南。奏言军卫收纳税粮,奸弊百出,请变其制。廷议自边卫外,皆改隶有司。寻召还,命督理甘肃军饷。正统元年理长芦盐课,三年提督京师及通州仓场,所至事无不办。   六年,尚书刘中敷得罪,召理部事,寻进尚书。十一年承诏讯安乡伯张安兄弟争禄事,坐与法司相诿,被劾下吏,获释。时军旅四出,耗费动以钜万,府库空虚。佐从容调剂,节缩有方。在户部久,不为赫赫名,而宽厚有度,政务纠纷,未尝废学,人称其君子。   土木之变,与邝埜、丁铉、王永和、邓棨同死难。赠少保,官其子道户部主事。成化初,谥忠简。   丁铉,字用济,丰城人。永乐中进士。授太常博士。历工、刑、吏三部员外郎,进刑部郎中。正统三年超拜刑部侍郎。九年出理四川茶课,奏减其常数,以俟丰岁。振饥江淮及山东、河南,民咸赖之。平居恂恂若无能,临事悉治办。从征殁,赠刑部尚书,官其子琥大理评事。后谥襄愍。   王永和,字以正,昆山人。少至孝。父病伏枕十八年,侍汤药无少懈。永乐中举于乡,历严州、饶州训导。以蹇义荐,为兵科给事中。尝劾都督王彧镇蓟州纵寇,及锦衣马顺不法事。持节册韩世子妃,纠中官蹇傲罪。以劲直闻。正统六年进都给事中。八年擢工部右侍郎。从征殁,赠工部尚书,官其子汝贤大理评事。后谥襄敏。   邓棨,字孟扩,南城人。永乐末年进士。授监察御史,奉敕巡按苏、松诸府。期满将代去,父老赴阙乞留,得请。旋以忧去。宣德十年,陕西阙按察使,诏廷臣举清慎有威望者。杨士奇荐棨,遂以命之。正统十年入为右副都御史。北征扈从,师出居庸关,疏请回銮,以兵事专属大将。至宣府、大同,复再上章。皆不报。及遇变,同行者语曰:“吾辈可自脱去。”棨曰:“銮舆失所,我尚何归!主辱臣死,分也。”遂死。赠右都御史,官其子瑺大理评事。后谥襄敏。   英宗之出也,备文武百官以行。六师覆于土木,将相大臣及从官死者不可胜数。英国公张辅及诸侯伯自有传。其余姓氏可考者,卿寺则龚全安、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刘容、凌寿;给事、御史则包良佐、姚铣、鲍辉、张洪、黄裳、魏贞、夏诚、申祐、尹竑、童存德、孙庆、林祥凤;庶寮则齐汪、冯学明、王健、程思温、程式、逯端、俞鉴、张瑭、郑瑄、俞拱、潘澄、钱昺、马预、尹昌、罗如墉、刘信、李恭、石玉。景帝立,既赠恤诸大臣,自给事、御史以下,皆降敕褒美,录其子为国子生,一时恤典綦备云。   龚全安,兰溪人。进士,授工科给事中,累迁左通政。殁赠通政使。黄养正,名蒙,以字行,瑞安人。以善书授中书舍人,累官太常少卿。殁赠太常卿。戴庆祖,溧阳人,王一居,上元人。俱乐舞生,累官太常少卿。殁,俱赠太常卿。包良佐,字克忠。慈溪人。进士,授吏科给事中。鲍辉,字淑大,浙江平阳人。进士,授工科给事中,数有建白。张洪,安福人;黄裳,字元吉,曲江人。俱进士,授御史。裳尝言宁、绍、台三府疫死三万人,死者宜蠲租,存者宜振恤。巡视两浙盐政,请恤水灾。报可。魏贞,怀远人。进士,官御史。申祐。字天锡,贵州婺川人。父为虎啮。祐持梃奋击之,得免。举于乡,入国学,帅诸生救祭酒李时勉。旋登进士,拜四川道御史,以謇谔闻。尹竑,字太和,巴人;童存德,字居敬,兰溪人。俱进士,官御史。林祥凤,字鸣皋,莆田人。由乡举授训导,擢御史。齐汪,字源澄,天台人。以进士历兵部车驾司郎中。程思温,婺源人;程式,常熟人;逯端,仁和人。俱进士,官员外郎。俞鉴,字元吉,桐庐人。以进士授兵部职方司主事。驾北征,郎中胡宁当从,以病求代,鉴慷慨许诺。或曰:“家远子幼奈何?”鉴曰:“为国,臣子敢计身家!”尚书邝埜知其贤,数与计事,鉴曰:“惟力劝班师耳。”时不能用。张瑭,字廷玉,慈溪人。进士,授刑部主事。尹昌,吉永人。进士,官行人司正。罗如墉,字本崇,庐陵人。进士,授行人。从北征,濒行,诀妻子,誓以死报国,属翰林刘俨铭其墓。俨惊拒之,如墉笑曰:“行当验耳。”后数日果死。刘容,太仆少卿。凌寿,尚宝少卿。夏诚、孙庆皆御史。冯学明,郎中。王健,员外郎。俞拱、潘澄、钱昺,皆中书舍人。马预,大理寺副。刘信,夏官正。李恭,石玉,序班。里居悉无考。   孙祥,大同人。正统十年进士。授兵科给事中。擢右副都御史,守备紫荆关。也先逼关,都指挥韩青战死,祥坚守四日。也先由间道入,夹攻之,关破。祥督兵巷战,兵溃被杀,言官误劾祥弃城遁。寇退,有司修关,得其尸战地,焚而瘗之,不以闻。祥弟祺诣阙言冤,诏恤其家。成化改元,录其子绅为大理寺右评事。   又谢泽者,上虞人。永乐十六年进士。由南京刑部主事出为广西参政。正统末,擢通政使,守备白羊口。王师败于土木,守边者无固志,泽与其子俨诀而行。受事未数日,也先兵大入,守将吕鐸遁。泽督兵扼山口,大风扬沙,不辨人马。或请移他关避敌,泽不可。寇至,众溃,泽按剑厉声叱贼,遂被杀。事闻,遣官葬祭,录俨为大理评事。   袁彬,字文质,江西新昌人。正统末,以锦衣校尉扈帝北征。土木之变,也先拥帝北去,从官悉奔散,独彬随侍,不离左右。也先之犯大同、宣府,逼京师,皆奉帝以行。上下山坂,涉溪涧,冒危险,彬拥护不少懈。帝驻跸土城,欲奉书皇太后贻景帝及谕群臣,以彬知书令代草。帝既入沙漠,所居止毳帐敝帏,旁列一车一马,以备转徙而已。彬周旋患难,未尝违忤。夜则与帝同寝,天寒甚,恒以胁温帝足。   有哈铭者,蒙古人。幼从其父为通事,至是亦侍帝。帝宣谕也先及其部下,尝使铭。也先辈有所陈请,亦铭为转达。帝独居氈庐,南望悒郁。二人时进谐语慰帝,帝亦为解颜。   中官喜宁为也先腹心。也先尝谓帝曰:“中朝若遣使来,皇帝归矣。”帝曰:“汝自送我则可,欲中朝遣使,徒费往返尔。”宁闻,怒曰:“欲急归者彬也,必杀之。”宁劝也先西犯宁夏,掠其马,直趋江表,居帝南京。彬、铭谓帝曰:“天寒道远,陛下又不能骑,空取冻饥。且至彼而诸将不纳,奈何?”帝止宁计。宁又欲杀二人,皆帝力解而止。也先将献妹于帝,彬请驾旋而后聘,帝竟辞之。也先恶彬、铭二人,欲杀者屡矣。一日缚彬至旷埜,将支解之。帝闻,如失左右手,急趋救,乃免。彬尝中寒,帝忧甚,以身压其背,汗浃而愈。帝居漠北期年,视彬犹骨肉也。   及帝还京,景帝仅授彬锦衣试百户。天顺复辟,擢指挥佥事。寻进同知。帝眷彬甚,奏请无不从。内阁商辂既罢,彬乞得其居第。既又以湫隘,乞官为别建,帝亦报从。彬娶妻,命外戚孙显宗主之,赐予优渥。时召入曲宴,叙患难时事,欢洽如故时。其年十二月进指挥使,与都指挥佥事王喜同掌卫事。二人尝受中官夏时嘱,私遣百户季福侦事江西。福者,帝乳媪夫也。诏问谁所遣,二人请罪。帝曰:“此必有主使者。”遂下福吏,得二人受嘱状。所司请治时及二人罪。帝宥时,二人赎徒还职,而诏自今受嘱遣官者,必杀无赦。已而坐失囚,喜解职,彬遂掌卫事。五年秋,以平曹钦功,进都指挥佥事。   时门达恃帝宠,势倾朝野。廷臣多下之,彬独不为屈。达诬以罪,请逮治。帝欲法行,语之曰:“任汝往治,但以活袁彬还我。”达遂锻炼成狱。赖漆工杨埙讼冤,狱得解。然犹调南京锦衣卫,带俸闲住。语详《达传》。   越二月,英宗崩,达得罪,贬官都匀。召彬复原职,仍掌卫事。未几,达征下狱,充军南丹。彬饯之于郊,馈以赆。成化初,进都指挥同知。久之,进都指挥使。先是,掌锦衣卫者,率张权势,罔财贿。彬任职久,行事安静。   十三年擢都督佥事,莅前军都督府。卒于官。世袭锦衣佥事。   哈铭从帝还,赐姓名杨铭,历官锦衣指挥使,数奉使外蕃为通事。孝宗嗣位,汰传奉官,铭以塞外侍卫功,独如故。以寿卒于官。   袁敏者,金齿卫知事也。英宗北征,应募从至大同。及驾还,驻万全左卫。敏见敌骑逼,请留精兵三四万人扼其冲,而车驾疾驱入关。王振不纳,六师遂覆。敏跳还,上书景帝曰:“上皇曩居九重,所服者衮绣,所食者珍羞,所居者琼宫瑶室。今驾陷沙漠,服有衮绣乎?食有珍羞乎?居有宫室乎?臣闻之,主辱臣死。上皇辱至此,臣子何以为心,臣不惜碎首刳心。乞遣官一人,或就令臣赍书及服御物问安塞外,以尽臣子之义。臣虽万死,心实甘之。”命礼部议,竟报寝。   赞曰:异哉,土木之败也。寇非深入之师,国非积弱之势,徒以宦竖窃柄,狎寇弄兵,逆众心而驱之死地,遂致六师挠败,乘舆播迁,大臣百官身膏草野。夫始之不能制其不出,出不能使之早旋,枕藉疆场,无益于败。然值仓皇奔溃之时,主辱臣死,志异偷生,亦可无讥于伤勇矣。    列传第五十六   陈循萧鎡 王文 江渊 许彬 陈文 万安彭华 刘珝子鈗刘吉 尹直   陈循,字德遵,泰和人。永乐十三年进士第一。授翰林修撰。习朝廷典故。帝幸北京,命取秘阁书诣行在,遂留侍焉。   洪熙元年,进侍讲。宣德初,受命直南宫,日承顾问。赐第玉河桥西,巡幸未尝不从。进侍讲学士。正统元年兼经筵官。久之,进翰林院学士。九年入文渊阁,典机务。   初,廷议天下吏民建言章奏,皆三杨主之。至是荣、士奇已卒,循及曹鼐、马愉在内阁,礼部援故事请。帝以杨溥老,宜优闲,令循等预议。明年进户部右侍郎,兼学士。土木之变,人心汹惧。循居中,所言多采纳。进户部尚书,兼职如故。也先犯京师,请敕各边精骑入卫,驰檄回番以疑敌。帝皆从其计。   景泰二年,以葬妻与乡人争墓地,为前后巡按御史所不直,循辄讦奏。给事中林聪等极论循罪。帝是聪言,而置循不问。循本以才望显,及是素誉隳焉。   二年十二月进少保兼文渊阁大学士。帝欲易太子,内畏诸阁臣,先期赐循及高谷白金百两,江渊、王一宁、萧鎡半之。比下诏议,循等遂不敢诤,加兼太子太傅。寻以太子令旨赐百官银帛。逾月,帝复赐循等六人黄金五十两,进华盖殿大学士,兼文渊阁如故。循子英及王文子伦应顺天乡试被黜,相与构考官刘俨、黄谏,为给事中张宁等所劾。帝亦不罪。   英宗复位,于谦、王文死,杖循百,戍铁岭卫。   循在宣德时,御史张楷献诗忤旨。循曰“彼亦忠爱也”,遂得释。御史陈祚上疏,触帝怒,循婉为解,得不死。景帝朝,尝集古帝王行事,名《勤政要典》,上之。河南江北大雪,麦苗死,请发帑市麦种给贫民。因事进言,多足采者。然久居政地,刻躁为士论所薄。其严谴则石亨辈为之,非帝意也。   亨等既败,循自贬所上书自讼,言:“天位,陛下所固有。当天与人归之时,群臣备法驾大乐,恭诣南内,奏请临朝。非特宫禁不惊,抑亦可示天下万世。而亨等儌倖一时,计不出此,卒皆自取祸败。臣服事累叶,曾著微劳,实为所挤,惟陛下怜察。”诏释为民,一年卒。成化中,于谦事雪,循子引例请恤,乃复官赐祭。   同邑萧鎡。字孟勤。宣德二年进士,需次于家。八年,帝命杨溥合选三科进士,拔二十八人为庶吉士,鎡为首。英宗即位,授编修。正统三年进侍读。久之,代李时勉为国子监祭酒。景泰元年以老疾辞。既得允,监丞鲍相率六馆生连章乞留。帝可其奏。明年以本官兼翰林学士,与侍郎王一宁并入直文渊阁。又明年进户部右侍郎,兼官如故。易储议起,鎡曰:“无易树子,霸者所禁,矧天朝乎。”不听。加太子少师。《寰宇通志》成,进户部尚书。帝不豫,诸臣议复宪宗东宫。李贤私问鎡,鎡曰:“既退,不可再也。”英宗复位,遂削籍。天顺八年卒。成化中,复官赐祭。鎡学问该博,文章尔雅。然性猜忌,遇事多退避云。   王文,字千之,初名强,束鹿人。永乐十九年进士。授监察御史。持廉奉法,为都御史顾佐所称。宣德末,奉命治彰德妖贼张普祥狱。还奏称旨,赐今名。   英宗即位,迁陕西按察使。遭父忧,命奔丧,起视事。正统三年正月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宁夏,五年召为大理寺卿。明年与刑部侍郎何文渊录在京刑狱,寻迁右都御史。九年出视延绥、宁夏边务。劾治定边营失律都督佥事王祯、都督同知黄真等罪,边徼为肃。明年代陈镒镇守陕西,平凉、临洮、巩昌饥,奏免其租。寻进左都御史。在陕五年,镇静不扰。   景泰改元,召掌院事。文为人深刻有城府,面目严冷,与陈镒同官,一揖外未尝接谈。诸御史畏之若神,廷臣无敢干以私者,然中实柔媚。初,按大理少卿薛瑄狱,希王振指,欲坐瑄死。至是治中官金英纵家奴不法事,但抵奴罪。给事中林聪等劾文、镒畏势长奸,下诏狱。二人俱伏,乃宥之。二年六月,学士江渊上言法司断狱多枉。文及刑部尚书俞士悦求罢。且言渊尝私以事,不听,故见诬。帝两置之。   三年春,加太子太保。时陈镒镇陕西,将还,文当代。诸御史交章留之,乃改命侍郎耿九畴。南京地震,江、淮北大水,命巡视。偕南九卿议上军民便宜九事。又言徐、淮间饥甚,而南京储蓄有余,请尽发徐、淮仓粟振贷,而以应输南京者输徐、淮,补其缺。皆报可。   是时,陈循最任,好刚自用。高谷与循不相能,以文强悍,思引与共政以敌之,乃疏请增阁员。循举其乡人萧维祯,谷遂举文。而文得中官王诚助,于是诏用文。寻自江、淮还朝,改吏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直文渊阁。二品大臣入阁自文始。寻遭母丧,夺哀如前。文虽为谷所引,而谷迟重,循性明决,文反与循合而不附谷。其后以子伦故,欲倾考官,又用谷言而罢。由是两人卒不相得。   五年三月,江、淮大水,复命巡视。先是苏、松、常、镇四府粮四石折白银一两,民以为便。后户部复征米,令输徐、淮,凡一百十余万石。率三石而致一石,有破家者。文用便宜停之。又发廪振饥民三百六十余万。时年饥多盗,文捕长洲盗许道师等二百人。欲张其功,坐以谋逆。大理卿薛瑄辨其诬。给事中王镇乞会廷臣勘实,得为盗者十六人置之法,而余得释。还进少保,兼东阁大学士。再进谨身殿大学士,仍兼东阁。   初,英宗之还也,廷臣议奉迎礼。文时为都御史,厉声曰:“公等谓上皇果还耶?也先不索土地、金帛而遽送驾来耶?”众素畏文,皆愕然不决而罢。及易储议起,文率先承命。景帝不豫,群臣欲乞还沂王东宫。文曰:“安知上意谁属?”乃疏请早选元良。以是中外喧传文与中官王诚等谋召取襄世子。   英宗复位,即日与于谦执于班内。言官劾文与谦等谋立外籓,命鞫于廷。文力辩曰:“召亲王须用金牌信符,遣人必有马牌,内府兵部可验也。”辞气激壮。逮车驾主事沈敬按问,无迹。廷臣遂坐谦、文召敬谋未定,与谦同斩于市,诸子悉戍边。敬亦坐知谋反故纵,减死,戍铁岭。文之死,人皆知其诬。以素刻忮,且迎驾、复储之议不惬舆论,故冤死而民不思。成化初,赦其子还,寻复官,赠太保,谥毅愍。   伦,改名宗彝。成化初进士。历户部郎中,出理辽东饷。中官汪直东征,言宗彝督饷劳,擢太仆少卿。弘治中,累官南京礼部尚书。卒,谥安简。   江渊,字世用,江津人。宣德五年庶吉士,授编修。正统十二年诏与杜宁、裴纶、刘俨、商辂、陈文、杨鼎、吕原、刘俊、王玉共十人,肄业东阁,曹鼐等为之师。   郕王监国,徐有贞倡议南迁,太监金英叱出之,踉跄过左掖门。渊适入,迎问之。有贞曰:“以吾议南迁不合也。”于是渊入,极陈固守之策。遂见知于王,由侍讲超擢刑部右侍郎。也先薄京师,命渊参都督孙镗军事。   景泰元年出视紫荆、倒马、白羊诸关隘,与都指挥同知翁信督修雁门关。其秋遂以本官兼翰林学士,入阁预机务。寻改户部侍郎,兼职如故。明年六月以天变条上三事:一,厚结朵颜、赤斤诸卫,为东西籓篱;一,免京军余丁,以资生业;一,禁讦告王振余党,以免枉滥。诏悉从之。又明年二月改吏部,仍兼学士。是春,京师久雨雪。渊上言:“汉刘向曰,凡雨阴也,雪又雨之阴也。仲春少阳用事,而寒气胁之,占法谓人君刑法暴滥之象。陛下恩威溥洽,未尝不赦过宥罪,窃恐有司奉行无状,冤抑或有未伸。且向者下明诏,免景泰二年田租之三。今复移檄追征,则是朝廷自失大信于民。怨气郁结,良由此也。”帝乃令法司申冤滥,诘户部违诏,下尚书金濂于狱,卒免税加诏。东宫既易,加太子少师。四川巡抚佥都御史李匡不职,以渊言罢之。母忧起复。初侍讲学士倪谦遭丧,渊荐谦为讲官,谦遂夺哀。至是御史周文言渊引谦,正自为今日地。帝以事既处分,不问,而令自今群臣遭丧无滥保。   五年春,山东、河南、江北饥,命同平江侯陈预往抚。渊前后条上军民便宜十数事。并请筑淮安月城以护常盈仓,广徐州东城以护广运仓。悉议行。时江北洊饥,淮安粮运在涂者,渊悉追还备振,漕卒乘机侵耗。事闻,遣御史按实。渊被劾。当削籍。廷臣以渊守便宜,不当罪。帝宥之。   阁臣既不相协,而陈循、王文尤刻私。渊好议论,每为同官所抑,意忽忽不乐。会兵部尚书于谦以病在告,诏推一人协理部事。渊心欲得之。循等佯推渊,而密令商辂草奏,示以“石兵江工”四字,渊在旁不知也。比诏下,调工部尚书石璞于兵部,而以渊代璞。渊大失望。英宗复位,与陈循等俱谪戍辽东,未几卒。   初,黄矰之奏易储也,或疑渊主之。丘浚曰:“此易辨也,广西纸与京师纸异。”索奏视之,果广西纸,其诬乃白。成化初,复官。   许彬,字道中,宁阳人。永乐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正统末,累迁太常少卿,兼翰林待诏,提督四夷馆。上皇将还,遣彬至宣府奉迎。上皇命书罪己诏及谕群臣敕,遣祭土木阵亡官军。以此受知上皇。还擢本寺卿。石亨等谋复上皇,以其谋告彬,彬进徐有贞,语具有贞传。英宗复位,进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入直文渊阁。未几,为石亨所忌,出为南京礼部右侍郎,甫行,贬陕西参政。至则乞休去。宪宗立,命以侍郎致仕,寻卒。   彬性坦率,好交游,不能择人,一时浮荡士多出其门。晚参大政,方欲杜门谢客,而客恶其变态,竞相腾谤,竟不安其位。   陈文,字安简,庐陵人。乡试第一,正统元年进士及第,授编修。十二年命进学东阁。秩满,迁侍讲。   景泰二年,阁臣高谷荐文才,遂擢云南右布政使,贵州比岁用兵,资饷云南,民困转输。文令商贾代输,而民倍偿其费,皆称便。税课额钞七十余万,吏俸所取给,典者侵蚀,吏或累岁不得俸。文悉按治,课日羡溢。云南产银,民间用银贸易,视内地三倍。隶在官者免役,纳银亦三之,纳者不为病。文曰:“虽如是,得无伤廉乎?”损之,复令减隶额三之一。名誉日起,迁广东左布政使,母忧未赴。   英宗即复位,一日谓左右曰:“向侍朕编修,皙而长者安在?”左右以文对,即召为詹事。乞终制。不允。入侍东宫讲读。学士吕原卒,帝问李贤谁可代者,曰:“柯潜可。”出告王翱,翱曰:“陈文以次当及,奈何抑之?”明日,贤入见,如翱言。   七年二月进礼部右侍郎兼学士,入内阁。文既入,数挠贤以自异,曰:“吾非若所荐也。”侍读学士钱溥与文比舍居,交甚欢。溥尝授内侍书。其徒多贵幸,来谒,必邀文共饮。英宗大渐,东宫内侍王纶私诣溥计事,不召文。文密觇之。纶言:“帝不豫,东宫纳妃,如何?”溥谓:“当奉遗诏行事。”已而英宗崩,贤当草诏。文起夺其笔曰:“无庸,已有草者。”因言纶、溥定计,欲逐贤以溥代之,而以兵部侍郎韩雍代尚书马昂。贤怒,发其事。是时宪宗初立,纶自谓当得司礼,气张甚。英宗大殓,纶衰服袭貂,帝见而恶之。太监牛玉恐其轧己,因数纶罪,逐之去。溥谪知顺德县,雍浙江参政。词所连,顺天府尹王福,通政参议赵昂,南宁伯毛荣,都督马良、冯宗、刘聚,锦衣都指挥佥事门达等皆坐谪。雍亦文素所不悦者也。改吏部左侍郎,同知经筵事。   成化元年进礼部尚书。罗伦论贤夺情。文内愧,阴助贤逐伦,益为时论所鄙。三年春,帝命户部尚书马昂、副都御史林聪及给事中潘礼、陈越清理京营。文奏必得内臣共事,始可刬除宿弊,因荐太监怀恩。帝从之。《英宗实录》成,加太子少保,兼文渊阁大学士。四年卒。赠少傅,谥庄靖。   文素以才自许,在外颇著绩效,士大夫多冀其进用。及居宫端,行事鄙猥。既参大政,无所建明。朝退则引宾客故人置酒为曲宴,专务请属。性卞急,遇睚眦怨必报。及贤卒,文益恣意行,名节大丧。殁后,礼部主事陆渊之、御史谢文祥皆疏论文不当得美谥。帝以事已施行,不许。   万安,安循吉,眉州人。长身魁颜,眉目如刻画,外宽而深中。正统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成化初,屡迁礼部左侍郎。五年命兼翰林学士,入内阁参机务。同年生詹事李泰,中官永昌养子也,齿少于安。安兄事之,得其欢。自为同官,每当迁,必推安出己上。至是议简阁臣,泰复推安曰:“子先之,我不患不至。”故安得入阁,而泰忽暴病死。   安无学术,既柄用,惟日事请托,结诸阉为内援。时万贵妃宠冠后宫,安因内侍致殷勤,自称子侄行。妃尝自愧无门阀,闻则大喜,妃弟锦衣指挥通,遂以族属数过安家。其妻王氏有母至自博兴。王谓母曰:“向家贫时,以妹为人娣,今安在?”母曰:“第忆为四川万编修者。”通心疑是安,访之则安小妇,由是两家妇日往来。通妻著籍禁内,恣出入,安得备知宫中动静,益自固。侍郎刑让、祭酒陈鉴与安同年不相能。安构狱,除两人名。   七年冬,彗见天田,犯太微。廷臣多言君臣否隔,宜时召大臣议政。大学士彭时、商辂力请。司礼中官乃约以御殿日召对,且曰:“初见,情未洽,勿多言,姑俟他日。”将入,复约如初。比见,时言天变可畏,帝曰:“已知,卿等宜尽心。”时又言:“昨御史有疏,请减京官俸薪,武臣不免觖望,乞如旧便。”帝可之。安遂顿首呼万岁。欲出,时、辂不得已,皆叩头退。中官戏朝士曰:“若辈尝言不召见。及见,止知呼万岁耳。”一时传笑,谓之“万岁阁老”。帝自是不复召见大臣矣。   其后尹直入阁,欲请见帝计事。安止之曰:“往彭公请召对,一语不合,辄叩头呼万岁,以此贻笑。今吾辈每事尽言,太监择而闻之,上无不允者,胜面对多矣。”其容悦不识大体,且善归过于人如此。   九年进礼部尚书。久之,改户部。十三年加太子少保,俄改文渊阁大学士。孝宗出閤,进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寻加太子太保。时彭时已殁,商辂以忤汪直去,在内阁者刘珝、刘吉。而安为首辅,与南人相党附;珝与尚书尹旻、王越又以北人为党,互相倾轧。然珝疏浅而安深鸷,故珝卒不能胜安。   十八年,汪直宠衰,言官请罢西厂。帝不许。安具疏再言之,报可,中外颇以是称安。《文华大训》成,进太子太傅、华盖殿大学士。复进少傅、太子太师,再进少师。   当是时,朝多秕政,四方灾伤日告。帝崇信道教,封金阙、玉阙真君为上帝,遣安祭于灵济宫。而李孜省、邓常恩方进用,安因彭华潜与结,藉以排异己。于是珝及王恕、马文升、秦纮、耿裕诸大臣相继被逐,而华遂由詹事迁吏部侍郎,入内阁。朝臣无敢与安牴牾者。   华,安福人,大学士时之族弟,举景泰五年会试第一。深刻多计数,善阴伺人短,与安、孜省比。尝嗾萧彦庄攻李秉,又逐尹旻、罗璟,人皆恶而畏之。逾年,得风疾去。   孝宗嗣位,安草登极诏书,禁言官假风闻挟私,中外哗然。御史汤鼐诣阁。安从容言曰:“此里面意也。”鼐即以其语奏闻,谓安抑塞言路,归过于君,无人臣礼。于是庶吉士邹智,御史文贵、姜洪等交章列其罪状。先是,歙人倪进贤者,粗知书,无行,谄事安,日与讲房中术。安昵之,因令就试,得进士。授为庶吉士,除御史。帝一日于宫中得疏一小箧,则皆论房中术者,末署曰“臣安进”。帝命太监怀恩持至阁曰:“此大臣所为耶?”安愧汗伏地,不能出声。及诸臣弹章入,复令恩就安读之。安数跪起求哀,无去意。恩直前摘其牙牌曰:“可出矣。”始惶遽索马归第,乞休去。时年已七十余。尚于道上望三台星,冀复用。居一年卒,赠太师,谥文康。   初,孝穆皇太后之薨,内庭籍籍指万贵妃。孝宗立,鱼台县丞徐项上书发其事。廷臣议逮鞫万氏戚属曾出入宫掖者。安惊惧不知所为,曰:“我久不与万氏往来矣。”而刘吉先与万氏姻,亦自危。其党尹直尚在阁,共拟旨寝之。孝宗仁厚,亦置不问,安、吉得无事。   安在政府二十年,每遇试,必令其门生为考官,子孙甥婿多登第者。子翼,南京礼部侍郎。孙弘璧,翰林编修。安死无几,翼、弘璧相继死,安竟无后。   刘珝,字叔温,寿光人。正统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天顺中,历右中允,侍讲东宫。   宪宗即位,以旧宫僚屡迁太常卿,兼侍读学士,直经筵日讲。成化十年进吏部左侍郎,充讲官如故。珝每进讲,反覆开导,词气侃侃,闻者为悚。学士刘定之称为讲官第一,宪宗亦爱重之。明年诏以本官兼翰林学士,入阁预机务。帝每呼“东刘先生”,赐印章一,文曰“嘉猷赞翊”。寻进吏部尚书,再加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文华大训》成。加太子太保,进谨身殿大学士。   珝性疏直。自以宫僚旧臣,遇事无所回护。员外郎林俊以劾梁芳、继晓下狱,珝于帝前解之。李孜省辈左道乱政,欲动摇东宫。珝密疏谏,谋少阻。素薄万安,尝斥安负国无耻。安积忿,日夜思中珝。初,商辂之劾汪直也,珝与万安、刘吉助之争,得罢西厂。他日,珝又折王越于朝,越惭而退。已而西厂复设,珝不能有所诤。至十八年,安见直宠衰,揣知西厂当罢,邀珝同奏。珝辞不与,安遂独奏。疏上,帝颇讶无珝名。安阴使人讦珝与直有连。会珝子鎡邀妓狎饮,里人赵宾戏为《刘公子曲》,或增饰秽语,杂教坊院本奏之。帝大怒,决意去珝。遣中官覃昌召安、吉赴西角门,出帝手封书一函示之。安等佯惊救。次日,珝具疏乞休。令驰驿,赐月廪、岁隶、白金、楮币甚厚。其实排珝使去者,安、吉两人谋也。   时内阁三人,安贪狡,吉阴刻。珝稍优,顾喜谭论,人目为狂躁。珝既仓卒引退,而彭华、尹直相继入内阁,安、吉之党乃益固。珝初遭母忧,庐墓三年。比归,侍父尽孝。父殁,复庐于墓。弘治三年卒,谥文和。嘉靖初,以言官请,赐祠额曰“昭贤”,仍遣官祭之。   子鈗,字汝中。八岁时,宪宗召见,爱其聪敏,且拜起如礼,即命为中书舍人。宫殿门阈高,同官杨一清常提之出入。帝虑牙牌易损,命易以银。历官五十余年,嘉靖中至太常卿,兼五经博士,仍供事内阁诰敕房。博学有行谊,与长洲刘棨并淹贯故实,时称“二刘”。   刘吉,字祐之,博野人。正统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充经筵官。《寰宇通志》成,进修撰。天顺四年侍讲读于东宫,以忧归。   宪宗即位。召纂《英宗实录》。至京,上疏乞终制。不允,进侍读。《实录》成,迁侍读学士,直经筵。累迁礼部左侍郎。   成化十一年与刘珝同受命,兼翰林学士,入阁预机务。寻进礼部尚书。孝宗出閤,加太子少保兼文渊阁大学士。十八年遭父丧,诏起复。吉三疏恳辞,而阴属贵戚万喜为之地,得不允。《文华大训》成,加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大学士。久之,进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寻加少保兼太子太傅。   孝宗即位,庶吉士邹智、御史姜洪力诋万安、尹直及吉皆小人,当斥。吉深衔之。安、直皆去,吉独留,委寄愈专。虑言者攻不已,乃建议超迁科道官,处以不次之位。诏起废滞,给事中贺钦、御史强珍辈十人已次第拟擢,吉复上疏荐之。部曹预荐者惟林俊一人,冀以此笼络言路,而言者犹未息。庶子张升,御史曹璘、欧阳旦,南京给事中方向,御史陈嵩等相继劾吉。吉愤甚,中升逐之。数兴大狱,智、向囚系远贬,洪亦谪官。复与中官蒋琮比,逐南御史姜绾等,台署为空。中外侧目,言者亦少衰。   初,吉与万安、刘珝在成化时,帝失德,无所规正,时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谣。至是见孝宗仁明,同列徐溥、刘健皆正人,而吉于阁臣居首,两人有论建,吉亦暑名,复时时为正论,窃美名以自盖。   弘治二年二月旱,帝令儒臣撰文祷雨。吉等言:“迩者奸徒袭李孜省、邓常恩故术,见月宿在毕,天将阴雨,遂奏请祈祷,觊一验以希进用。倖门一开,争言祈祷,要宠召祸,实基于此。祝文不敢奉诏。”帝意悟,遂已之。五月以灾异请帝修德防微,慎终如始。八月又以灾异陈七事。代王献海青,吉等言登极诏书已却四方贡献,乞勿受。明年三月偕同列上言:“陛下圣质清羸,与先帝不同。凡宴乐游观,一切嗜好之事,宜悉减省。左右近臣有请如先帝故事者,当以太祖、太宗典故斥退之。祖宗令节宴游皆有时,陛下法祖宗可也。”土鲁番使者贡狮子还,帝令内阁草敕,遣中官送之。吉等言不宜优宠太过,使番戎轻中国。事遂寝。既又言:“狮子诸兽,日饲二羊,岁当用七百二十,又守视校尉日五十人,皆繁费。宜绝诸兽食,听自毙。”帝不能用。十二月,星变,又言:“迩者妖星出天津,历杵臼,迫营室,其占为兵,为饥,为水旱。今两畿、河南、山西、陕西旱蝗;四川、湖广岁不登。倘明年复然,恐盗贼窃发,祸乱将作。愿陛下节用度,罢宴游,屏谗言,斥异教,留怀经史,讲求治道。沙河修桥,江西造瓷器,南海子缮垣墙,俱非急务,宜悉停止。”帝嘉纳之。帝惑近习言,颇崇祈祷事,发经牌令阁臣作赞,又令拟神将封号。吉等极言邪说当斥。   吉自帝初即位进少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及《宪宗实录》成。又进少师、华盖殿大学士。吉柄政久,权势烜赫。帝初倾心听信,后眷颇衰。而吉终无去志。五年,帝欲封后弟伯爵,命吉撰诰券。吉言必尽封二太后家子弟方可。帝不悦,遣中官至其家,讽令致仕,始上章引退。良赐敕,驰驿如故事。   吉多智数,善附会,自缘饰,锐于营私,时为言路所攻。居内阁十八年,人目之为“刘绵花”,以其耐弹也。吉疑其言出下第举子,因请举人三试不第者,不得复会试。时适当会试期,举子已群集都下,礼部为请。诏姑许入试,后如令。已而吉罢,令亦不行。吉归,逾年卒。赠太师,谥文穆。   尹直,字正言,泰和人。景泰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成化初,充经筵讲官,与修《英宗实录》。总裁欲革去景泰帝号,引汉昌邑、更始为比。直辨曰:“《实录》中有初为大臣,后为军民者。方居官时,则称某官某,既罢去而后改称。如汉府以谋逆降庶人,其未反时,书王书叔如故也。岂有逆计其反,而即降从庶人之号者哉!且昌邑旋立旋废,景泰帝则为宗庙社稷主七年。更始无所受命,景泰帝则策命于母后。当时定倾危难之中,微帝则京师非国家有。虽易储失德,然能不惑于卢忠、徐振之言,卒全两宫,以至今日。其功过足相准,不宜去帝号。”时不能难。既成,进侍读,历侍读学士。   六年上疏乞纂修《大明通典》,并续成《宋元纲目》,章下所司。十一年迁礼部右侍郎,辞,不许。丁父忧,服除,起南京吏部右侍郎,就改礼部左侍郎。   二十二年春,召佐兵部。占城王古来为安南所逼,弃国来求援。议者欲送之还,直曰:“彼穷来归,我若驱使还国,是杀之也。宜遣大臣即询,量宜处置。”诏从之,命都御史屠滽往。贵州镇巡官奏苗反,请发兵,廷议将从之。直言起衅邀功,不可信。命官往勘,果无警。是年九月改户部兼翰林学士,入内阁。逾月,进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直明敏博学,练习朝章,而躁于进取。性矜忌,不自检饬,与吏部尚书尹旻相恶。直初觊礼部侍郎,而旻荐他人。直以中旨得之。次日遇旻于朝,举笏谢。旻曰:“公所谓简在帝心者。”自是怨益深。后在南部八年,郁郁不得志,属其党万安、彭华谋内召,旻辄持不可。诸朝臣亦皆畏直,幸其在南。及推兵部左、右侍郎,吏部列何琮等八人。诏用琮,而直以安、华及李孜省力,中旨召还。至是修怨,与孜省等比。陷旻父子得罪,又构罢江西巡抚闵珪,物论喧然不平。刑部郎袁清者,安私人,又幸于内侍郭闰。勘事浙江,輘轹诸大吏,吏部尚书李裕恶之。比还,即除绍兴知府。清惧,累章求改,裕极论其罪,下诏狱。安、闰以属直,为言于孜省,取中旨赦之,改知郧阳。   孝宗立,进士李文祥,御史汤鼐、姜洪、缪樗,庶吉士邹智等连章劾直。给事中宋琮及御史许斌言直自初为侍郎以至入阁,夤缘攀附,皆取中旨。帝于是薄其为人,令致仕。弘治九年表贺万寿,并以太子年当出閤,上《承华箴》,引先朝少保黄淮事,冀召对。帝却之。正德中卒,谥文和。   赞曰:《易》称内君子外小人,为泰;外君子内小人,为否。况端揆之寄,百僚具瞻者乎!陈循以下诸人,虽不为大奸慝,而居心刻忮,务逞己私。同己者比,异己者忌;比则相援,忌则相轧。至万安、刘吉要结近幸,蒙耻固位。犹幸同列多贤,相与弥缝匡救,而秽迹昭彰,小人之归,何可掩哉!    列传第五十七   ○高谷 胡濙 王直   高谷,字世用,扬州兴化人。永乐十三年进士,选庶吉土,授中书舍人。仁宗即位,改春坊司直郎,寻迁翰林侍讲。英宗即位,开经筵,杨士奇荐谷及苗衷、马愉、曹鼐四人侍讲读。正统十年由侍讲学士进工部右侍郎,入内阁典机务。   景泰初,进尚书,兼翰林学士,掌阁务如故。英宗将还,奉迎礼薄,千户龚遂荣投书于谷,具言礼宜从厚,援唐肃宗迎上皇故事。谷袖之入朝,遍示廷臣曰:“武夫尚知礼,况儒臣乎!”众善其言。胡濙、王直欲以闻。谷曰:“迎复议上,上意久不决。若进此书,使上知朝野同心,亦一助也。”都御史王文不可。已而言官奏之。诘所从得,谷对曰:“自臣所。”因抗章恳请如遂荣言。帝虽不从,亦不之罪。   二年进少保、东阁大学士。易储,加太子太傅,给二俸。应天、凤阳灾,命祀三陵,振贫民。七年进谨身殿大学士,仍兼东阁。内阁七人,言论多龃龉。谷清直,持议正。王文由谷荐,数挤谷。谷屡请解机务,不许。都给事中林聪忤权要论死,谷力救,得薄谴。陈循及文构考官刘俨、黄谏,帝命礼部会谷复阅试卷。谷力言俨等无私,且曰:“贵胄与寒士竞进,已不可。况不安义命,欲因此构考官乎?”帝乃赐循、文子中式,惟黜林挺一人,事得已。   英宗复位,循、文等皆诛窜,谷谢病。英宗谓谷长者,语廷臣曰:“谷在内阁议迎驾及南内事,尝左右朕。其赐金帛袭衣,给驿舟以归。”寻复赐敕奖谕。   谷既去位,杜门绝宾客。有问景泰、天顺间事,辄不应。天顺四年正月卒,年七十。   谷美丰仪,乐俭素,位至台司,敝庐瘠田而已。成化初,赠太保,谥文义。   胡濙,字源洁,武进人。生而发白,弥月乃黑。建文二年举进士,授兵科给事中。永乐元年迁户科都给事中。   惠帝之崩于火,或言遁去,诸旧臣多从者,帝疑之。五年遣濙颁御制诸书,并访仙人张邋遢,遍行天下州郡乡邑,隐察建文帝安在。濙以故在外最久,至十四年乃还。所至,亦间以民隐闻。母丧乞归,不许,擢礼部左侍郎。十七年复出巡江浙、湖、湘诸府。二十一年还朝,驰谒帝于宣府。帝已就寝,闻濙至,急起召入。濙悉以所闻对,漏下四鼓乃出。先濙未至,传言建文帝蹈海去,帝分遣内臣郑和数辈浮海下西洋,至是疑始释。   皇太子监国南京,汉王为飞语谤太子。帝改濙官南京,因命廉之。濙至,密疏驰上监国七事,言诚敬孝谨无他,帝悦。   仁宗即位,召为行在礼部侍郎,濙陈十事,力言建都北京非便,请还南都,省南北转运供亿之烦。帝皆嘉纳。既闻其尝有密疏,疑之,不果召。转太子宾客,兼南京国子祭酒。   宣宗即位,仍迁礼部左侍郎。明年来朝,乃留行在礼部,寻进尚书。汉王反,与杨荣等赞亲征。事平,赉予甚厚。明年赐第长安右门外,给阍者二人,赐银章四。生辰,赐宴其第。四年命兼理詹事府事。六年,张本卒,又兼领行在户部。时国用渐广,濙虑度支不足,蠲租诏下,辄沮格。帝尝切戒之,然眷遇不少替。尝曲宴濙及杨士奇、夏原吉、蹇义,曰:“海内无虞,卿等四人力也。”英宗即位,诏节冗费。濙因奏减上供物,及汰法王以下番僧四五百人,浮费大省。正统五年,山西灾,诏行宽恤,既而有采买物料之命。濙上疏言诏旨宜信。又言军旗营求差遣,因而扰民,宜罢之。皆报可。行在礼部印失,诏弗问,命改铸。已,又失,被劾下狱。未几,印获,复职。九年,年七十,乞致仕,不许。英宗北狩,群臣聚哭于朝,有议南迁者。濙曰:“文皇定陵寝于此,示子孙以不拔之计也。”与侍郎于谦合,中外始有固志。   景帝即位,进太子太傅。杨善使也先,濙言上皇蒙尘久,宜附进服食,不报。上皇将还,命礼部具奉迎仪。濙等议遣礼部署迎于龙虎台,锦衣具法驾迎居庸关,百司迎土城外,诸将迎教场门;上皇自安定门入,进东安门,于东上北门南面坐;皇帝谒见毕,百官朝见,上皇入南城大内。议上,传旨以一轿二马迎于居庸关,至安定门易法驾,余如奏。给事中刘福等言礼太薄。帝报曰:朕尊大兄为太上皇帝,尊礼无加矣。福等顾云太薄,其意何居?礼部其会官详察之。”濙等言:“诸臣意无他,欲陛下笃亲亲耳。”帝曰:“昨得太上皇书,具言迎驾之礼宜从简损,朕岂得违之。”群臣乃不敢言。会千户龚遂荣为书投大学士高谷,言奉迎宜厚,具言唐肃宗迎上皇故事。谷袖之以朝,与王直等共观之。直与濙欲闻之帝,为都御史王文所阻,而给事中叶盛竟以闻。盛同官林聪复劾直、濙、谷等,皆股肱大臣,有闻必告,不宜偶语窃议。有诏索书。濙等因以书进,且言:“肃宗迎上皇典礼,今日正可仿行。陛下宜躬迎安定门外,分遣大臣迎龙虎台。”帝不悦曰:“第从朕命,无事纷更。”上皇至,居南城宫。濙请帝明年正旦率群臣朝延安门,不许。上皇万寿节,请令百官拜贺延安门,亦不许。三年正月与王直并进少傅。易太子,加兼太子太师。王文恶林聪,文致其罪,欲杀之。濙不肯署,遂称疾,数日不朝。帝使兴安问疾。对曰:“老臣本无疾,闻欲杀林聪,殊惊悸耳。”聪由是得释。   英宗复位,力疾入朝,遂求去。赐玺书、白金、楮币、袭衣,给驿,官其一子锦衣,世镇抚。濙历事六朝,垂六十年,中外称耆德。及归,有三弟,年皆七十余,须眉皓白,燕聚一堂,因名之曰“寿恺”。又七年始卒,年八十九。赠太保,谥忠安。   濙节俭宽厚,喜怒不形于色,能以身下人。在礼部久,表贺祥瑞,以官当首署名,人因谓其性善承迎。南城人龚谦多妖术,濙荐为天文生,又荐道士仰弥高晓阴阳兵法,使守边,时颇讥之。   王直,字行俭,泰和人。父伯贞,洪武十五年以明经聘至京。时应诏者五百余人,伯贞对第一。授试佥事,分巡广东雷州。复吕塘废渠,清盐法。会罢分巡官,召还为户部主事。以父丧服阕,不时起,谪居安庆。建文初,复以荐知琼州,崖州黎相仇杀,以反闻,且用兵。伯贞捕其首恶,兵遂罢。琼田岁常三获,以赋军,军不时受,俟民乏,乃急敛以要利。伯贞为立期,三输之,弊始绝。居数年,大治,流民占籍者万余。忧归,卒于家。   直幼而端重,家贫力学。举永乐二年进士,改庶吉士,与曾棨、王英等二十八人同读书文渊阁。帝善其文,召入内阁,俾属草。寻授修撰。历事仁宗、宣宗,累迁少詹事兼侍读学士。   正统三年,《宣宗实录》成。进礼部侍郎,学士如故。五年出莅部事。尚书胡濙悉以部政付之,直处之若素习者。八年正月代郭璡为吏部尚书。十一年,户部侍郎奈亨附王振,构郎中赵敏,词连直及侍郎曹义、赵新,并下狱。三法司廷鞫,论亨斩,直等赎徒。帝宥直、义,夺亨、新俸。   帝将亲征也先,直率廷臣力谏曰:“国家备边最为谨严。谋臣猛将,坚甲利兵,随处充满,且耕且守,是以久安。今敌肆猖獗,违天悖理,陛下但宜固封疆,申号令,坚壁清野,蓄锐以待之,可图必胜。不必亲御六师,远临塞下。况秋署未退,旱气未回,青草不丰,水泉犹塞,士马之用未充。兵凶战危,臣等以为不可。”帝不从,命直留守。王师覆于土木。大臣群请太后立皇子为皇太子,命成阝王摄政。已,劝王即位,以安反侧。时变起仓卒,朝臣议屡上,皆直为首。而直自以不如于谦,每事推下之,雍容镇率而已。加太子太保。   景泰元年,也先使使议和,且请还上皇,下礼部议未决。直率群臣上言曰:“太上皇惑细人言,轻身一出,至于蒙尘。陛下宵衣旰食,征天下兵,与群臣兆姓同心僇力,期灭此朝食,以雪不共戴天之耻。乃者天诱其衷,也先有悔心之萌,而来求成于我,请还乘舆,此转祸为福之机也。望陛下俯从其请,遣使往报,因察其诚伪而抚纳之,奉太上皇以归,少慰祖宗之心。陛下天位已定,太上皇还,不复莅天下事。陛下第崇奉之,则天伦厚而天眷益隆,诚古今盛事也。”帝曰:“卿等言良然。但前后使者五辈往,终不得要领。今复遣使,设彼假送驾为名,来犯京师,岂不为苍生患。贼诈难信,其更议之。”已而瓦剌别部阿剌使复至,胡濙等复以为言。于是帝御文华殿门,召诸大臣及言官谕以宜绝状。直对曰:“必遣使,毋贻后悔。”帝不悦。于谦前为解,帝意释。群臣既退,太监兴安匍匐出呼曰:“若等固欲遣使,有文天祥、富弼其人乎?”直大言曰:“廷臣惟天子使,既食其禄,敢辞难乎!”言之再,声色愈厉。安语塞,乃议遣使,命李实、罗绮往。   既行,而瓦剌可汗脱脱不花及也先使先后至,将遣归。使者谓馆伴曰:“中国关外十四城皆为我有。前阿剌知院使来,尚遣人偕往。今亦必得大臣同行,庶有济。”胡濙以闻,下廷议。直等固请,乃遣杨善等报之。   比实还,又以也先使至,具言也先欲和状。直与宁阳侯陈懋等上疏,请更遣使赍礼币往迎上皇,不许。复上疏曰:“臣等与李实语,具得彼中情事。其所需衣物资斧者,上皇言也;而奉迎车驾,也先意也。昨者脱脱不花及阿剌知院使来,皆有报使。今也先使以迎请为辞,乃不遣使与偕,是疑敌而召兵也。”又不许。   已而实自言于帝。帝第报也先书,就令杨善迎归而已。直等复上言:“今北使已发,愿本上皇之心,顺臣民之愿,因彼悔心,遣使往报,以图迎复,此不待计而决者也。不然,众志难犯,违天不祥,彼将执为兵端,边事益棘,京师亦不得高枕卧矣。”帝乃命群臣择使,直与陈懋等请仍遣实。报曰:“候善归议之。”御史毕銮等复上疏,力言:“就令彼以诈来,我以诚往,万一不测,则我之兵力固在。”帝终不听。已而善竟奉上皇还。   二年,也先遣使入贡,且请答使。直屡疏言:“边备未修,刍粮未积,疮痍未复,宜如其请。遣使往以观虚实,开导其善。”不许。无何,也先遣骑入塞,以报使为辞。直与群臣复请之,卒不许。直等乃上疏言:“陛下锐意治兵,为战守计,真大有为之主。然使命不通,难保其不为寇。宜敕沿边守臣,发兵游徼,有警则入保,无事则力耕。陛下于机务之暇,时召京营总督、总兵,询以方略,诚接而礼貌之,信赏罚以持其后,斯战守可言也。”帝曰“善”。   明年正月进少傅。帝欲易太子。未发。会思明土知府黄矰以为请。帝喜,下礼部议。胡濙唯唯,文武诸臣议者九十一人当署名,直有难色。陈循濡笔强之,乃署,竟易皇太子。直进兼太子太师,赐金币加等。顿足叹曰:“此何等大事,乃为一蛮酋所坏,吾辈愧死矣。”景帝疾亟,直、濙等会诸大臣台谏,请复立沂王为皇太子,推大学士商辂草疏。未上,而石亨、徐有贞等夺门迎上皇复位,杀王文等。疏草留姚夔所,尝出以示郎中陆昶,叹曰:“是疏不及进,天也。”直遂乞休。赐玺书、金绮、楮币,给驿归。   直为人方面修髯,仪观甚伟。性严重,不苟言笑。及与人交,恂恂如也。在翰林二十余年,稽古代言编纂纪注之事,多出其手。与金溪王英齐名,人称“二王”,以居地目直曰“东王”,英曰“西王”。直以次当入阁,杨士奇不欲也。及长吏部,兼廉慎。时初罢廷臣荐举方面大吏,专属吏部。直委任曹郎,严抑奔竞。凡御史巡方归者,必令具所属贤否以备选擢,称得人。其子资为南国子博士。考绩至部,文选郎欲留侍直,直不可,曰:“是乱法自我始也。”朝廷以直老,命何文渊为尚书佐之。文渊去,又命王翱,部遂有二尚书。直为尚书十四年,年益高,名德日益重。帝优礼之,免其常朝。   比家居,尝从诸佃仆耕莳,击鼓歌唱。诸子孙更迭举觞上寿,直叹曰:“曩者西杨抑我,令不得共事。然使我在阁,今上复辟,当不免辽阳之行,安得与汝曹为乐哉!”天顺六年卒,年八十四。赠太保,谥文端。   资仕至翰林检讨,亦以学行称。曾孙思,自有传。   赞曰:高谷之清直,胡濙之宽厚,王直之端重,盖皆有大臣之度焉。当英、景之间,国势初更,人心观望,执政任事之臣多阿意取容。而谷、濙忄卷忄卷于迎驾之仪,直侃侃于遣使之请,皆力持正议,不随众俯仰,故能身负硕望,始终一节,可谓老成人矣。    列传第五十八   ○于谦子冕 吴宁 王伟   于谦,字廷益,钱塘人。生七岁,有僧奇之曰:“他日救时宰相也。”举永乐十九年进士。   宣德初,授御史。奏对,音吐鸿畅,帝为倾听。顾佐为都御史,待寮属甚严,独下谦,以为才胜己也。扈跸乐安,高煦出降,帝命谦口数其罪。谦正词崭崭,声色震厉。高煦伏地战栗,称万死。帝大悦。师还,赏赉与诸大臣等。   出按江西,雪冤囚数百。疏奏陕西诸处官校为民害,诏遣御史捕之。帝知谦可大任,会增设各部右侍郎为直省巡抚,乃手书谦名授吏部,超迁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谦至官,轻骑遍历所部,延访父老,察时事所宜兴革,即俱疏言之。一岁凡数上,小有水旱,辄上闻。   正统六年疏言:“今河南、山西积谷各数百万。请以每岁三月,令府州县报缺食下户,随分支给。先菽秫,次黍麦,次稻。俟秋成偿官,而免其老疾及贫不能偿者。州县吏秩满当迁,预备粮有未足,不听离任。仍令风宪官以时稽察。”诏行之。河南近河处,时有冲决。谦令厚筑堤障,计里置亭,亭有长,责以督率修缮。并令种树凿井,榆柳夹路,道无渴者。大同孤悬塞外,按山西者不及至,奏别设御史治之。尽夺镇将私垦田为官屯,以资边用。威惠流行,太行伏盗皆避匿。在官九年,迁左侍郎,食二品俸。   初,三杨在政府,雅重谦。谦所奏,朝上夕报可,皆三杨主持。而谦每议事京师,空橐以入,诸权贵人不能无望。及是,三杨已前卒,太监王振方用事。适有御史姓名类谦者,尝忤振。谦入朝,荐参政王来、孙原贞自代。通政使李锡阿振指,劾谦以久不迁怨望,擅举人自代。下法司论死,系狱三月。已而振知其误,得释,左迁大理寺少卿。山西、河南吏民伏阙上书,请留谦者以千数,周、晋诸王亦言之,乃复命谦巡抚。时山东、陕西流民就食河南者二十余万,谦请发河南、怀庆二府积粟以振。又奏令布政使年富安集其众,授田给牛种,使里老司察之。前后在任十九年,丁内外艰,皆令归治丧,旋起复。   十三年以兵部左侍郎召。明年秋,也先大入寇,王振挟帝亲征。谦与尚书邝埜极谏,不听。埜从治兵,留谦理部事。及驾陷土木,京师大震,众莫知所为。郕王监国,命群臣议战守。侍讲徐珵言星象有变,当南迁。谦厉声曰:“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王是其言,守议乃定。时京师劲甲精骑皆陷没,所余疲卒不及十万,人心震恐,上下无固志。谦请王檄取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京沿海备倭军,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亟赴京师。以次经画部署,人心稍安。即迁本部尚书。   郕王方摄朝,廷臣请族诛王振。而振党马顺者,辄叱言官。于是给事中王竑廷击顺,众随之。朝班大乱,卫卒声汹汹。王惧欲起,谦排众直前掖王止,且启王宣谕曰:“顺等罪当死,勿论。”众乃定。谦袍袖为之尽裂。退出左掖门,吏部尚书王直执谦手叹曰“国家正赖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当是时,上下皆倚重谦,谦亦毅然以社稷安危为己任。   初,大臣忧国无主,太子方幼,寇且至,请皇太后立郕王。王惊谢至再。谦扬言曰:“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王乃受命。九月,景帝立,谦入对,慷慨泣奏曰:“寇得志,要留大驾,势必轻中国,长驱而南。请饬诸边守臣协力防遏。京营兵械且尽,宜亟分道募民兵,令工部缮器甲。遣都督孙镗、卫颖、张軏、张仪、雷通分兵守九门要地,列营郭外。都御史杨善、给事中王竑参之。徙附郭居民入城。通州积粮,令官军自诣关支,以赢米为之直,毋弃以资敌。文臣如轩輗者,宜用为巡抚。武臣如石亨、杨洪、柳溥者,宜用为将帅。至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罪。”帝深纳之。   十月敕谦提督各营军马。而也先挟上皇破紫荆关直入,窥京师。石亨议敛兵坚壁老之。谦不可,曰:“奈何示弱,使敌益轻我。”亟分遣诸将,率师二十二万,列阵九门外:都督陶瑾安定门,广宁伯刘安东直门,武进伯硃瑛朝阳门,都督刘聚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阜成门,都指挥李端正阳门,都督刘得新崇文门,都指挥汤节宣武门,而谦自与石亨率副总兵范广、武兴陈德胜门外,当也先。以部事付侍郎吴宁,悉闭诸城门,身自督战。下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于是将士知必死,皆用命。副总兵高礼、毛福寿却敌彰义门北,擒其长一人。帝喜,令谦选精兵屯教场以便调用,复命太监兴安、李永昌同谦理军务。   初,也先深入,视京城可旦夕下。及见官军严阵待,意稍沮。叛阉喜宁嗾使邀大臣迎驾,索金帛以万万计,复邀谦及王直、胡濙等出议。帝不许,也先气益沮。庚申,寇窥德胜门。谦令亨设伏空舍,遣数骑诱敌。敌以万骑来薄,副总兵范广发火器,伏起齐击之。也先弟孛罗、平章卯那孩中砲死。寇转至西直门,都督孙堂御之,亨亦分兵至,寇引退。副总兵武兴击寇彰义门,与都督王敬挫其前锋。寇且却,而内官数百骑欲争功,跃马竞前。阵乱,兴被流矢死,寇逐至土城。居民升屋,号呼投砖石击寇,哗声动天。王竑及福寿援至,寇乃却。相持五日,也先邀请既不应,战又不利,知终弗可得志,又闻勤王师且至,恐断其归路,遂拥上皇由良乡西去。谦调诸将追击,至关而还。论功,加谦少保,总督军务。谦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敢邀功赏哉!”固辞,不允。乃益兵守真、保、涿、易诸府州,请以大臣镇山西,防寇南侵。   景泰元年三月,总兵硃谦奏敌二万攻围万全,敕范广充总兵官御之。已而寇退,谦请即驻兵居庸,寇来则出关剿杀,退则就粮京师。大同参将许贵奏,迤北有三人至镇,欲朝廷遣使讲和。谦曰:“前遣指挥季鐸、岳谦往,而也先随入寇。继遣通政王复、少卿赵荣,不见上皇而还。和不足恃,明矣。况我与彼不共戴天,理固不可和。万一和而彼肆无厌之求,从之则坐敝,不从则生变,势亦不得和。贵为介胄臣,而恇怯如此,何以敌忾,法当诛。”移檄切责。自是边将人人主战守,无敢言讲和者。   初,也先多所要挟,皆以喜宁为谋主。谦密令大同镇将擒宁,戮之。又计授王伟诱诛间者小田儿。且因谍用间,请特释忠勇伯把台家,许以封爵,使阴图之。也先始有归上皇意,遣使通款,京师稍解严。谦上言:“南京重地,抚辑须人。中原多流民,设遇岁荒,啸聚可虞。乞敕内外守备及各巡抚加意整饬。防患未然,召还所遣召募文武官及镇守中官在内地者。”   于时八月,上皇北狩且一年矣。也先见中国无衅,滋欲乞和,使者频至,请归上皇。大臣王直等议遣使奉迎,帝不悦曰:“朕本不欲登大位,当时见推,实出卿等。”谦从容曰:“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彼果怀诈,我有辞矣。”帝顾而改容曰:“从汝,从汝。”先后遣李实、杨善往。卒奉上皇以归,谦力也。   上皇既归,瓦剌复请朝贡。先是,贡使不过百人,正统十三年至三千余,赏赉不餍,遂入寇。及是又遣使三千来朝,谦请列兵居庸关备不虞。京师盛陈兵,宴之。因言和议难恃,条上安边三策。请敕大同、宣府、永平、山海、辽东各路总兵官增修备御。京兵分隶五军、神机、三千诸营,虽各有总兵,不相统一,请择精锐十五万,分十营团操。团营之制自此始。具《兵志》中。瓦剌入贡,每携故所掠人口至。谦必奏酬其使,前后赎还累数百人。   初,永乐中,降人安置近畿者甚众。也先入寇,多为内应。谦谋散遣之。因西南用兵,每有征行,辄选其精骑,厚资以往,已更遣其妻子,内患以息。杨洪自独石入卫,八城悉以委寇。谦使都督孙安以轻骑出龙门关据之,募民屯田,且战且守,八城遂复。贵州苗未平,何文渊议罢二司,专设都司,以大将镇之。谦曰:“不设二司,是弃之也。”议乃寝。谦以上皇虽还,国耻未雪,会也先与脱脱不花构,请乘间大发兵,身往讨之,以复前仇,除边患。帝不许。   谦之为兵部也,也先势方张;而福建邓茂七、浙江叶宗留、广东黄萧养各拥众僭号;湖广、贵州、广西、瑶、僮、苗、僚所至蜂起。前后征调,皆谦独运。当军马倥偬,变在俄顷,谦目视指屈,口具章奏,悉合机宜。僚吏受成,相顾骇服。号令明审,虽勋臣宿将小不中律,即请旨切责。片纸行万里外,靡不惕息。其才略开敏,精神周至,一时无与比。至性过人,忧国忘身。上皇虽归,口不言功。东宫既易,命兼宫僚者支二俸。诸臣皆辞,谦独辞至再。自奉俭约,所居仅蔽风雨。帝赐第西华门,辞曰:“国家多难,臣子何敢自安。”固辞,不允。乃取前后所赐玺书、袍、锭之属,悉加封识,岁时一省视而已。   帝知谦深,所论奏无不从者。尝遣使往真定、河间采野菜,直沽造干鱼,谦一言即止。用一人,必密访谦。谦具实对,无所隐,不避嫌怨。由是诸不任职者皆怨,而用弗如谦者,亦往往嫉之。比寇初退,都御史罗通即劾谦上功簿不实。御史顾躭言谦太专,请六部大事同内阁奏行。谦据祖制折之,户部尚书金濂亦疏争,而言者捃摭不已。诸御史以深文弹劾者屡矣,赖景帝破众议用之,得以尽所设施。   谦性故刚,遇事有不如意,辄拊膺叹曰:“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视诸选耎大臣、勋旧贵戚意颇轻之,愤者益众。又始终不主和议,虽上皇实以是得还,不快也。徐珵以议南迁,为谦所斥。至是改名有贞,稍稍进用,尝切齿谦。石亨本以失律削职,谦请宥而用之,总兵十营,畏谦不得逞,亦不乐谦。德胜之捷,亨功不加谦而得世侯,内愧,乃疏荐谦子冕。诏赴京师,辞,不允。谦言:“国家多事,臣子义不得顾私恩。且亨位大将,不闻举一幽隐,拔一行伍微贱,以裨军国,而独荐臣子,于公议得乎?臣于军功,力杜侥幸,决不敢以子滥功。”亨复大恚。都督张軏以征苗失律,为谦所劾,与内侍曹吉祥等皆素憾谦。   景泰八年正月壬午,亨与吉祥、有贞等既迎上皇复位,宣谕朝臣毕,即执谦与大学士王文下狱。诬谦等与黄竑构邪议,更立东宫;又与太监王诚、舒良、张永、王勤等谋迎立襄王子。亨等主其议,嗾言官上之。都御史萧惟祯定谳。坐以谋逆,处极刑。文不胜诬,辩之疾,谦笑曰:“亨等意耳,辩何益?”奏上,英宗尚犹豫曰:“于谦实有功。”有贞进曰:“不杀于谦,此举为无名。”帝意遂决。丙戌改元天顺,丁亥弃谦市,籍其家,家戍边。遂溪教谕吾豫言谦罪当族,谦所荐举诸文武大臣并应诛。部议持之而止。千户白琦又请榜其罪,镂板示天下,一时希旨取宠者,率以谦为口实。   谦自值也先之变,誓不与贼俱生。尝留宿直庐,不还私第。素病痰,疾作,景帝遣兴安、舒良更番往视。闻其服用过薄,诏令上方制赐,至醯菜毕备。又亲幸万岁山,伐竹取沥以赐。或言宠谦太过,兴安等曰:“彼日夜分国忧,不问家产,即彼去,令朝廷何处更得此人?”及籍没,家无余资,独正室鐍钥甚固。启视,则上赐蟒衣、剑器也。死之日,阴霾四合,天下冤之。指挥朵儿者,本出曹吉祥部下,以酒酹谦死所,恸哭。吉祥怒,抶之。明日复酹奠如故。都督同知陈逵感谦忠义,收遗骸殡之。逾年,归葬杭州。逵,六合人。故举将才,出李时勉门下者也。皇太后初不知谦死,比闻,嗟悼累日。英宗亦悔之。   谦既死,而亨党陈汝言代为兵部尚书。未一年败,赃累巨万。帝召大臣入视,愀然曰:“于谦被遇景泰朝,死无余资。汝言抑何多也!”亨俯首不能对。俄有边警,帝忧形于色。恭顺侯吴瑾侍,进曰:“使于谦在,当不令寇至此。”帝为默然。是年,有贞为亨所中,戍金齿。又数年,亨亦下狱死,吉祥谋反族诛,谦事白。   成化初,冕赦归,上疏讼冤,得复官赐祭。诰曰:“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恃,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天下传诵焉。弘治二年,用给事中孙需言,赠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谥肃愍。赐祠于其墓曰“旌功”,有司岁时致祭。万历中,改谥忠肃。杭州、河南、山西皆世奉祀不绝。   冕,字景瞻,廕授副千户,坐戍龙门。谦冤既雪,并复冕官。自陈不愿武职,改兵部员外郎。居官有干局,累迁至应天府尹。致仕卒。无子,以族子允忠为后,世袭杭州卫副千户,奉祠。   吴宁,字永清,歙人。宣德五年进士,除兵部主事。正统中,再迁职方郎中。郕王监国,谦荐擢本部右侍郎。谦御寇城外,宁掌部事,命赴军中议方略。比还,城门弗启,寇骑充斥,宁立雨中指挥兵士,移时乃入。寇既退,畿民犹日数惊,相率南徙。或议仍召勤王兵。宁曰:“是益之使惊也,莫若告捷四方,人心自定。”因具奏行之。景泰改元,以疾乞归,后不复出。家居三十余年卒。   宁方介有识鉴。尝为谦择婿,得千户硃骥。谦疑之,宁曰:“公他日当得其力。”谦被刑,骥果归其丧,葬之。骥自有传。   王伟,字士英,攸人。年十四,随父谪戍宣府。宣宗巡边,献《安边颂》,命补保安州学生。举正统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户部主事。英宗北狩,命行监察御史事,集民壮守广平。谦引为职方司郎中。军书填委,处分多中窾会,遂荐擢兵部右侍郎。出视边,叛人小田儿为敌间,谦属伟图之。会田儿随贡使入,至阳和城,壮士从道旁突出,断其头去,使者不敢诘。   伟喜任智数。既为谦所引,恐嫉谦者目己为朋附,尝密奏谦误,冀自解。帝以其奏授谦,谦叩头谢。帝曰:“吾自知卿,何谢为?”谦出,伟问:“上与公何言?”谦笑曰:“我有失,望君面规我,何至尔邪?”出奏示之,伟大惭沮。然竟坐谦党,罢归。成化三年复官,请毁白琦所镂板。逾年,告病归卒。   赞曰:于谦为巡抚时,声绩表著,卓然负经世之才。及时遘艰虞,缮兵固圉。景帝既推心置腹,谦亦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厥功伟矣。变起夺门,祸机猝发,徐、石之徒出力而挤之死,当时莫不称冤。然有贞与亨、吉祥相继得祸,皆不旋踵。而谦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卒得复官赐恤。公论久而后定,信夫。    列传第五十九   ○王骥孙瑾 徐有贞 杨善李实 赵荣 霍瑄 沈固 王越   王骥,字尚德,束鹿人。长身伟干,便骑射,刚毅有胆,晓畅戎略。中永乐四年进士。为兵科给事中,使山西,奏免盐池逋课二十余万,寻迁山西按察司副使。   洪熙元年入为顺天府尹。宣德初,擢兵部右侍郎,代顾佐署都察院。久之,署兵部尚书。九年命为真。   正统元年奉诏议边事,越五日未奏。帝怒,执骥与侍郎邝埜下之狱。寻得释。阿台、朵儿只伯数寇甘、凉,边将屡失利。侍郎柴车、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继经理边务,未能制。二年五月命骥往,许便宜行事。骥疾驱至军,大会诸将,问“往时追敌鱼儿海子,先退败军者谁”。佥曰“都指挥安敬”。骥先承密旨戮敬,遂缚敬斩辕门,并宣敕责都督蒋贵。诸将皆股忄栗。骥乃大阅将士,分兵画地,使各自防御,边境肃然。阅军甘、凉,汰三之一。定更番法,兵得休息而转输亦省。   俄阿台复入寇。帝以任礼为平羌将军,蒋贵、赵安为副,骥督军。三年春,偕诸将出塞,以贵为前锋,而自与任礼帅大军后继,与贵约曰:“不捷,无相见也。”贵击敌石城,敌走兀鲁乃。贵帅轻骑二千五百人出镇夷,间道兼行,三日夜及之。擒左丞脱罗,斩首三百余,获金银印各一,驼马兵甲千计。骥与礼自梧桐林至亦集乃,擒枢密、同知、佥院十五人,万户二人。降其部落,穷进至黑泉。而赵安等出昌宁,至刁力沟,亦擒右丞、达鲁花赤三十人。分道夹击,转战千余里,朵儿只伯远遁。论功,贵、礼皆封伯,而骥兼大理卿,支二俸。寻召还,理部事。   久之,麓川之役起。麓川宣慰使思任发叛,数败王师。黔国公沐晟讨之,不利,道卒。以沐昂代。昂条上攻取策,征兵十二万人。中官王振方用事,喜功名,以骥可属,思大举。骥亦欲自效。   六年正月遂拜蒋贵平蛮将军,李安、刘聚为副,而骥总督军务,大发东南诸道兵十五万讨之。刑部侍郎何文渊、侍讲刘球先后疏谏,不纳。濒行,赐骥、贵金兜鍪、细铠、蟒绣绯衣、硃弓矢。骥请得以便宜从事。驰传至云南,部署诸将,遣参将冉保由东路趋孟定,大军由中路至腾冲,分道夹击。是年十一月,与贵以二万人趋上江,围其寨,五日不下。会大风,纵火焚栅,拔之,斩首五万余级。进自夹象石,渡下江,通高黎贡山道。闰月至腾冲,长驱抵杉木笼山。贼乘高据险,筑七垒相救。骥遣参将宫聚、副将刘聚分左右翼缘岭上,而自将中军奋击之,贼大溃,乘胜至马鞍山。   逾月,抵贼巢。山陡绝,深堑环之。东南面江,壁立不可上。骥遣前军觇贼,败其伏兵。贼更自间道立栅马鞍山,出大军后。骥戒军中无动,而令都指挥方瑛以六千人突贼寨,斩首数百,复诱败其象阵。会东路军冉保等已合木邦、车里、大侯诸土军,破乌木弄、戛邦诸寨。遣别将守西峨渡,防贼轶,刻期与大军会。骥乃督诸将环攻其七门,积薪纵火。风大作,贼焚死无算,溺江死者数万人。思任发携二子走孟养。获其虎符、金牌、宣慰司印及所掠腾冲诸卫所印章三十有奇。犁其巢穴,留兵守之而还。   明年四月遣偏师讨维摩土司韦郎罗。郎罗走安南,俘其妻子。传檄安南,缚之以献。五月,师还。帝遣户部侍郎王质赍羊酒迎劳,赐宴奉天门。封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靖远伯,岁禄千二百石,世袭指挥同知,赐貂蝉冠玉带。贵进侯,刘聚等迁赏有差。从征少卿李蕡,郎中侯璡、杨宁皆擢侍郎,士卒赐予加等。府库为竭。   思任发之窜缅甸也,其子思机发复帅余众居者蓝,乞入朝谢罪。廷议因而抚之,王振不可。是年八月复命骥总督云南军务,帅参将冉保、毛福寿以往。未至而思机发遣弟招赛入贡,缅甸亦奏获思任发,要麓川地。朝廷不纳其贡,且敕骥图缅甸,骥因请济师。   八年五月复命蒋贵为平蛮将军,调土兵五万往,发卒转饷五十万人。骥初檄缅甸送思任发。缅人阳听命,持两端。是年冬,大军逼缅甸,缅人以楼船载思任发觇官军,而潜以他舟载之归。骥知缅人资木邦水利为脣齿,且虑思机发将以献其父故仇之,故终不肯献思任发。骥乃趋者蓝,破思机发巢,得其妻子部落,而思机发独脱去。   明年召还,加禄三百石,命与都御史陈镒巡延绥、宁夏、甘肃诸边。初,宁夏备边军,半岁一更。后边事亟,三年乃更。军士日久疲罢,又益选军余防冬,家有五六人在边者,军用重困。骥请岁一更,当代者以十月至,而代者留至来年正月乃遣归,边备足而军不劳。帝善其议,行之诸边。当是时,缅人已以思任发来献,而思机发窃驻孟养地,屡遣使入贡谢罪。中外咸愿罢兵。振意终未慊,要思机发躬入朝谢。沐斌帅师至金沙江招之,不至。谕孟养执之以献,亦不听命。于是振怒,欲尽灭其种类。   十三年春复命骥总督军务,宫聚为平蛮将军,帅师十五万人往。明年造舟浮金沙江,蛮人栅西岸拒守。官军联舟为浮桥以济,拔其栅,进破鬼哭山,连下十余寨,坠溺死者无算。而思机发终脱去,不可得。是时,官军逾孟养。至孟冉阝海。地在金沙江西,去麓川千里,自古兵力所不至,诸蛮见大军皆震怖。而大军远涉,骥虑馈饷不继,亟谋引还。时思机发虽遁匿,而思任发少子思陆复拥众据孟养。骥度贼终不可灭,乃与思陆约,立石表,誓金沙江上,曰:“石烂江枯,尔乃得渡。”遂班师。   骥凡三征麓川,卒不得思机发。议者咎骥等老师费财,以一隅骚动天下。而会川卫训导詹英抗疏劾之,大略谓:“骥等多役民夫,舁彩绘,散诸土司以邀厚利。擅用腐刑,诡言进御,实充私役。师行无纪,十五万人一日起行,互相蹂践。每军负米六斗,跋陟山谷,自缢者多。抵金沙江,彳旁徨不敢渡;既渡不敢攻;攻而失都指挥路宣、翟亨等。俟贼解,多捕鱼户为俘。以地分木邦、缅甸,掩败为功。此何异李宓之败,而杨国忠以捷闻也。”奏下法司。王振左右之,得不问。而命英从骥军自效。英知往且获罪,匿不去。   当是时,湖广、贵州诸苗,所在蜂起,围平越及诸城堡,贵州东路闭。骥至武昌,诏还军讨苗。会英宗北狩,群臣劾王振并及骥。以骥方在军,且倚之平苗,置弗问。命佩平蛮将军印,充总兵官,侍郎侯璡总督军务。已而苗益炽,众至十余万。平越被围半岁,巡按御史黄镐死守,粮尽掘草根食之,而骥顿军辰、沅不进。景泰元年,镐草疏置竹筒中,募人自间道出,闻于朝。更命保定伯梁珤为平蛮将军,益兵二万人。侯璡自云南督之前,疾战,大破贼,尽解诸城围。而骥亦俘刬平王虫富等以献。   骥还,命总督南京机务。其冬,乞世券,与之。南畿军素偷惰。骥至,以所驭军法教之。于谦弗重也,朝廷以其旧臣宠礼之。三年四月,赐敕解任,奉朝请。骥年七十余,跃马食肉,盛声伎如故。   久之,石亨、徐有贞等奉英宗复辟,骥与谋。赏稍后,上章自讼,言:“臣子祥入南城,为诸将所挤,堕地几死。今论功不及,疑有蔽之者。”帝乃官祥指挥佥事。而命骥仍兵部尚书,理部事,加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光禄大夫,余如故。数月请老,又三年乃卒,年八十三。赠靖远侯,谥忠毅。传子瑺及孙添。添尚嘉善长公主。   再传至孙瑾。嘉靖初,提督三千营,协守南京,还掌左府。久之,佩征蛮将军印,镇两广。广东新宁、新兴、思平间多高山丛箐,亡命者辄入诸瑶中,吏不得问,众至万余人,流劫高要、阳江诸县。官军讨之,辄失利。三十五年春,瑾与巡抚都御史谈恺檄诸路土兵诛其魁陈以明,悉平诸巢。捷闻,加太子太保。而扶藜、葵梅诸山峒冯天恩等,据险为寇者亦数十年。瑾复督军分道进剿,破巢二百余,复以功廕一子锦衣百户。言官劾其暴横,召还。爵传至明亡乃绝。   徐有贞,字元玉,初名珵,吴人。宣德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为人短小精悍,多智数,喜功名。凡天官、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谙究。   时承平既久,边备媮惰,而西南用兵不息,珵以为忧。正统七年疏陈兵政五事,帝善之而不能用。十二年进侍讲。十四年秋,荧惑入南斗。珵私语友人刘溥曰“祸不远矣”,亟命妻子南还。及土木难作,郕王召廷臣问计。珵大言曰:“验之星象,稽之历数,天命已去,惟南迁可以纾难。”太监金英叱之,胡濙、陈循咸执不可。兵部侍郎于谦曰:“言南迁者,可斩也。”珵大沮,不敢复言。   景帝即位,遣科道官十五人募兵于外,珵行监察御史事,往彰德。寇退,召还,仍故官。珵急于进取,自创南迁议为内廷讪笑,久不得迁。因遗陈循玉带,且用星术,言“公带将玉矣。”无何,循果加少保,大喜,因屡荐之。而是时用人多决于少保于谦。珵属谦门下士游说,求国子祭酒。谦为言于帝,帝曰:“此议南迁徐珵邪?为人倾危,将坏诸生心术。”珵不知谦之荐之也,以为沮己,深怨谦。循劝珵改名,因名有贞。   景泰三年迁右谕德。河决沙湾七载,前后治者皆无功。廷臣共举有贞,乃擢左佥都御史,治之。至张秋,相度水势,条上三策:一置水门,一开支河,一浚运河。议既定,督漕都御史王竑以漕渠淤浅滞运艘,请急塞决口。帝敕有贞如軏议。有贞守便宜。言:“临清河浅,旧矣,非因决口未塞也。漕臣但知塞决口为急,不知秋冬虽塞,来春必复决,徒劳无益。臣不敢邀近功。”诏从其言。有贞于是大集民夫,躬亲督率,治渠建闸,起张秋以接河、沁。河流之旁出不顺者,为九堰障之。更筑大堰,楗以水门,阅五百五十五日而工成。名其渠曰“广济”,闸曰“通源”。方工之未成也,帝以转漕为急,工部尚书江渊等请遣中书偕文武大臣督京军五万人往助役,期三月毕工。有贞言:“京军一出,日费不赀,遇涨则束手坐视,无所施力。今泄口已合,决堤已坚,但用沿河民夫,自足集事。”议遂寝。事竣,召还,佐院事。帝厚劳之。复出巡视漕河。济守十三州县河夫多负官马及他杂办,所司趣之亟,有贞为言免之。七年秋,山东大水,河堤多坏,惟有贞所筑如故。有贞乃修旧堤决口,自临清抵济宁,各置减水闸,水患悉平。还朝,帝召见,奖劳有加,进左副都御史。   八年正月,景帝不豫。石亨、张辄等谋迎上皇,以告太常卿许彬。彬曰:“此不世功也。彬老矣,无能为。徐元玉善奇策,盍与图之。”亨即夜至有贞家。闻之,大喜,曰:“须令南城知此意。”軏曰:“阴达之矣。”令太监曹吉祥入白太后。辛巳夜,诸人复会有贞所。有贞升屋览乾象,亟下曰:“时至矣,勿失。”时方有边警,有贞令軏诡言备非常,勒兵入大内。亨掌门钥,夜四鼓,开长安门纳之。既入,复闭以遏外兵。时天色晦冥,亨、軏皆惶惑,谓有贞曰:“事当济否?”有贞大言“必济”,趣之行。既薄南城,门锢,毁墙以入。上皇灯下独出问故,有贞等俯伏请登位,乃呼进舆。兵士惶惧不能举,有贞率诸人助挽以行。星月忽开朗,上皇各问诸人姓名。至东华门,门者拒弗纳,上皇曰“朕太上皇帝也”,遂反走。乃升奉天门,有贞等常服谒贺,呼“万岁”。   景帝明当视朝,群臣咸待漏阙下。忽闻殿中呼噪声,方惊愕。俄诸门毕启,有贞出号于众曰:“太上皇帝复位矣!”趣入贺。即日命有贞兼学士,入内阁,参预机务。明日加兵部尚书。有贞谓亨曰:“愿得冠侧注从兄后。”亨为言于帝,封武功伯兼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赐号“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禄千一百石,世锦衣指挥使,给诰券。有贞遂诬少保于谦、大学士王文,杀之。内阁诸臣斥遂略尽。陈循素有德于有贞,亦弗救也。事权尽归有贞,中外咸侧目。而有贞愈益发舒,进见无时,帝亦倾心委任。   有贞既得志,则思自异于曹、石。窥帝于二人不能无厌色,乃稍稍裁之,且微言其贪横状,帝亦为之动。御史杨瑄奏劾亨、吉祥侵占民田。帝问有贞及李贤,皆对如瑄奏。有诏奖瑄。亨、吉祥大怨恨,日夜谋构有贞。帝方眷有贞,时屏人密语。吉祥令小竖窃听得之,故泄之帝。帝惊问曰:“安所受此语?”对曰:“受之有贞,某日语某事,外间无弗闻。”帝自是疏有贞。会御史张鹏等欲纠亨他罪,未上,而给事中王铉泄之亨、吉祥。二人乃泣诉于帝,谓内阁实主之。遂下诸御史狱,并逮系有贞及李贤。忽雷雹交作,大风折木。帝憾悟,重违亨意,乃释有贞出为广东参政。   亨等憾未已,必欲杀之。令人投匿名书,指斥乘舆,云有贞怨望,使其客马士权者为之。遂追执有贞于德州,并士权下诏狱,榜治无验。会承天门灾,肆赦。亨、吉祥虑有贞见释,言于帝曰:“有贞自撰武功伯券辞云‘缵禹成功’,又自择封邑武功。禹受禅为帝,武功者曹操始封也。有贞志图非望。”帝出以示法司,刑部侍郎刘广衡等奏当弃市。诏徙金齿为民。   亨败,帝从容谓李贤、王翱曰:“徐有贞何大罪?为石亨辈所陷耳。其释归田里。”成化初,复冠带闲住。有贞既释归,犹冀帝复召,时时仰观天象,谓将星在吴,益自负。常以铁鞭自随,数起舞。及闻韩雍征两广有功,乃掷鞭太息曰:“孺子亦应天象邪?”遂放浪山水间,十余年乃卒。   有贞初出狱时,拊士权背曰:“子,义士也,他日一女相托。”金齿归,士权时往候之,绝不及婚事。士权辞去,终身不言其事,人以是薄有贞而重士权。   杨善,字思敬,大兴人。年十七为诸生。成祖起兵,预城守有劳,授典仪所引礼舍人。   永乐元年,改鸿胪寺序班。善伟风仪,音吐洪亮,工进止。每朝谒引进奏时,上目属之。累进右寺丞。仁宗即位,擢本寺卿。宣德六年被劾下狱,褫冠带,逾月。   正统六年,子容诈作中官书,假金于尚书吴中。事觉,谪戍威远卫,置善不问。久之,擢礼部左侍郎,仍视鸿胪事。   十四年八月扈驾北征。及土木,师溃,善间行得脱。也先将入寇,改左副都御史,与都督王通提督京城守备。寇退,进右都御史,视鸿胪如故。景泰元年,廷臣朝正毕,循故事,相贺于朝房。善独流涕曰:“上皇在何所,而我曹自相贺乎!”众愧,为之止。是年夏,李实、罗绮使瓦剌,议罢兵,未还,而也先使至,言朝廷遣使报阿剌知院,而不遣大臣报可汗及太师,事必不济。尚书王直等奏其言,廷议简四人为正副使,与偕行,帝命俟李实还议之。已而实将至,乃命善及侍郎赵荣为使,赍金银书币往。   先是袁敏者,请赍服御物问上皇安,不纳。及是,尚书胡濙等言,上皇蒙尘久,御用服食宜付善等随行,亦不报。时也先欲还上皇,而敕书无奉迎语,自赍赐也先外,善等无他赐。善乃出家财,悉市彼中所需者,携以往。   既至,其馆伴与饮帐中,诧善曰:“土木之役,六师何怯也?”善曰:“彼时官军壮者悉南征,王司礼邀大驾幸其里,不为战备,故令汝得志耳。今南征将士归,可二十万。又募中外材官技击,可三十万。悉教以神枪火器药弩,百步外洞人马腹立死。又用策士言,缘边要害,隐铁椎三尺,马蹄践辄穿。又刺客林立,夜度营幕若猿猱。”伴色动。善曰:“惜哉,今皆置无用矣。”问:“何故?”曰:“和议成,欢好且若兄弟,安用此?”因以所赍遗之。其人喜,悉以语也先。   明日谒也先,亦大有所遗,也先亦喜。善因诘之曰:“太上皇帝朝,太师遣贡使必三千人,岁必再赉,金币载途,乃背盟见攻何也?”也先曰:“奈何削我马价,予帛多剪裂,前后使人往多不归,又减岁赐?”善曰:“非削也,太师马岁增,价难继而不忍拒,故微损之。太师自度,价比前孰多也?帛剪裂者,通事为之,事露,诛矣。即太师贡马有劣弱,貂或敝,亦岂太师意耶?且使者多至三四千人,有为盗或犯他法,归恐得罪,故自亡耳,留若奚为?贡使受宴赐,上名或浮其人数,朝廷核实而予之。所减乃虚数,有其人者,固不减也。”也先屡称善。善复曰:“太师再攻我,屠戮数十万,太师部曲死伤亦不少矣。上天好生,太师好杀,故数有雷警。今还上皇,和好如故,中国金币日至,两国俱乐,不亦美乎?”也先曰:“敕书何以无奉迎语?”善曰:“此欲成太师令名,使自为之。若载之敕书,是太师迫于朝命,非太师诚心也。”也先大喜,问:“上皇归将复得为天子乎?”善曰:“天位已定,难再移。”也先曰:“尧、舜如何?”善曰:“尧让舜,今兄让弟,正相同也。”其平章昂克问善:“何不以重宝来购?”善曰:“若赍货来,人谓太师图利。今不尔,乃见太师仁义,为好男子,垂史策,颂杨万世。”也先笑称善。知院伯毅帖木耳劝也先留使臣,而遣使要上皇复位。也先惧失信,不可,竟许善奉上皇还。   时举朝竞奇善功,而景帝以非初遣旨,薄其赏。迁左都御史,仍莅鸿胪事。二年,廷臣朝正旦毕,修贺朝房。善又曰:“上皇不受贺,我曹何相贺也?”三年正月加太子太保。六年以衰老乞致仕,优诏不许。   善状貌魁梧,应对捷给。然无学术,滑稽,对客鲜庄语。家京师,治第郭外。园多善果,岁时馈公卿戚里中贵,无不得其欢心。王振用事,善媚事之。至是又与石亨、曹吉祥结。天顺元年正月,亨、吉祥奉上皇复辟。善以预谋,封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兴济伯,岁禄千二百石,赐世券,掌左军都督府事。尚书胡濙颂善迎驾功,命兼礼部尚书,寻改守正文臣。善使瓦剌,携子四人行,至是并得官。又为从子、养子乞恩,得官者复十数人。气势烜赫,招权纳贿。亨辈嫉而间之,以是渐疏外。二年五月卒。赠兴济侯,谥忠敏。   善负才辨,以巧取功名,而憸忮为士论所弃。其为序班,坐事与庶吉士章朴同系狱,久之,相狎。时方穷治方孝孺党,朴言家有孝孺集,未及毁。善从借观,密奏之。朴以是诛死,而善得复官。于谦、王文之戮,陈循之窜,善亦有力焉。子宗袭爵,后革“夺门”功,降金吾指挥使。孙增尚公主。   李实,字孟诚,合州人。正统七年进士。为人恣肆无拘检,有口辨。景泰初,为礼科给事中。也先令完者脱欢议和,实请行。擢礼部右侍郎以往,少卿罗绮为副。至则见上皇,颇得也先要领,还言也先请和无他意。及杨善往,上皇果还。是年十月进右都御史,巡抚湖广。五年召还,掌院事。初,实使谒上皇,请还京引咎自责,失上皇意。后以居乡暴横,斥为民。   赵荣,字孟仁,其先西域人。元时入中国,家闽县。舅萨琦,官翰林,从入都,以能书授中书舍人。   正统十四年十月,也先拥上皇至大同,知府霍瑄谒见,恸哭而返。也先遂犯京师,奉上皇登土城,邀大臣出迓。荣慨然请行。大学士高谷拊其背曰:“子,忠义人也。”解所佩犀带赠之,即擢大理右少卿,充鸿胪卿。偕右通政王复出城朝见,进羊酒诸物。也先以非大臣,遣之还,而邀于谦、石亨、王直、胡濙出。景帝不遣。改荣太常少卿,仍供事内阁。景泰元年七月擢工部右侍郎,偕杨善等往。敕书无奉迎语,善口辩,荣左右之,竟奉上皇归。进左侍郎。   行人王晏请开沁河通漕运,再下廷议,言不便,遣荣往勘。还,亦言不便。寻奉敕会山东、河南三司相度河道。众以荣不由科目,慢之。荣怒,多所挞辱,又自摄衣探水深浅。三司各上章言荣单马驰走,惊骇军民,杖伤县官,鬻廪米多取其直。抚、按薛希琏、张琛亦以闻。章下治河佥都御史徐有贞核奏。法司言,荣虽失大体,终为急于国事,鬻米从人所为。诸臣侮大臣,抗敕旨,宜逮治,希琏、琛亦宜罪。帝令按臣责取诸臣供状,宥之。   天顺元年进尚书。曹钦反,荣策马大呼于市曰:“曹贼作逆,壮士同我讨罪。”果有至者,即率之往。贼平,英宗与李贤言,叹荣忠,命兼大理寺卿,食其俸。七年以疾罢。成化十一年卒。赐恤如制。   霍瑄,字廷璧,凤翔人。由乡举入国学,授大同通判。正统十二年,以武进伯硃冕荐,就擢知府。也先拥英宗至城下,瑄与理饷侍郎沈固等出谒,叩马号泣。众露刃叱之,不为动。上皇命括城内金帛,瑄悉所有献之,上皇嘉叹。寇数出没大同、浑源,伺军民樵采,辄驱掠。或幸脱归,率残伤肢体。遗民相率入城,无所栖,又乏食。瑄俱为奏之。老弱听暂徙,发粟振,而所留城守丁壮除赋役。秩满当迁,镇巡诸臣乞留。诏加山西右参政,仍治府事。   英宗复位,征拜瑄工部右侍郎,而固亦以石亨荐,起为户部尚书。既而巡抚上瑄治行,赐诰旌异。初,瑄在大同,巡抚年富被逮,瑄资其家还里,为镇守太监韦力转所恶,挞之十余。至是瑄以闻,且言力转每宴辄用妓乐,服御僭侈如王者,强取部民女为妾。力转亦讦瑄违法事。帝两释焉。其年转左,赐二品服。成化初,屡为言官所劾。命致仕。卒于京师。   瑄初治郡有声,晚节不检。特以艰危时见知天子,遂久列显位。   沈固,丹阳人。永乐中,起家乡举,积官至尚书。石亨败,乞休去。   王越,字世昌,濬人。长身,多力善射。涉书史,有大略。登景泰二年进士。廷试日,旋风起,扬其卷去,更给卷,乃毕事。授御史,出按陕西。闻父讣,不俟代辄归,为都御史所劾。帝特原之。天顺初,起掌诸道章奏,超拜山东按察使。七年,大同巡抚都御史韩雍召还,帝难其代,喟然曰:“安得如雍者而任之。”李贤荐越,召见。越伟服短袂,进止便利。帝喜,擢右副都御史以行。甫至,遭母忧,夺情视事。越乃缮器甲,简卒伍,修堡寨,减课劝商,为经久计。   成化三年,抚宁侯硃永征毛里孩,以越赞理军务。其秋,兼巡抚宣府。   五年冬,寇入河套,延绥巡抚王锐请济师,诏越帅师赴之。河套者,周朔方、秦河南地,土沃,丰水草。东距山西偏头关,西距宁夏,可二千里。三面阻河,北拊榆林之背。唐三受降城在河外,故内地。明初,阻河为守,延绥亦无事。自天顺间,毛里孩等三部始入为寇,然时出没,不敢久驻。至是始屯牧其中,屡为边患。越至榆林,遣游击将军许宁出西路龙州、镇靖诸堡,范瑾出东路神木、镇羌诸堡,而自与中官秦刚按榆林城为声援。宁战黎家涧,瑾战崖窑川,皆捷;右参将神英又破敌于镇羌,寇乃退。   明年正月以捷闻,越引还。抵偏头关,延绥告警。兵部劾越擅还。诏弗罪,而令越屯延绥近地为援。寇万余骑五路入掠,越令宁等击退之。进右副都御史。是年三月,朝廷以阿罗出等扰边不止,拜抚宁侯硃永为将军,与越共图之。破敌开荒川,诸将追奔至牛家寨,阿罗出中流矢走。论功,进右都御史。   又明年,越以方西征,辞大同巡抚。诏听之,加总督军务,专办西事。然是时寇数万,而官军堪战者仅万人,又分散防守,势不敌。永、越乃条上战、守二策。尚书白圭亦难之,请敕诸将守。其年,寇复连入怀远诸堡,永、越御却之。圭复请大举搜套。   明年遣侍郎叶盛至军议。时永已召还,越以士卒衣装尽坏,马死过半,请且休兵,与盛偕还。而廷议以套不灭,三边终无宁岁;先所调诸军已逾八万,将权不一,迄无成功。宜专遣大将调度。乃拜武靖侯赵辅为平虏将军,敕陕西、宁夏、延绥三镇兵皆受节制,越总督军务。比至,寇方深入环庆、固原饱掠,军竟无功。   越、辅以满都鲁、孛罗忽、加思兰方强盛,势未可破,乃奏言:“欲穷搜河套,非调精兵十五万不可。今馈饷烦劳,公私困竭,重加科敛,内衅可虞。宜姑事退守,散遣士马,量留精锐,就粮鄜、延,沿边军民悉令内徙。其寇所出没之所,多置烽燧,凿堑筑墙,以为保障。”奏上,廷议不决。越等又奏:“寇知我军大集,移营近河,潜谋北渡,殆不战自屈。但山、陕荒旱,刍粮缺供,边地早寒,冻馁相继。以时度之,攻取实难,请从防守之策,臣等亦暂还朝。”于是部科诸臣劾越、辅欺谩。会辅有疾,召还,以宁晋伯刘聚代。   明年,越与聚败寇温天岭,进左都御史。是时三遣大将,皆以越总督军务。寇每入,小击辄去,军罢即复来,率一岁数入。将士益玩寇,而寇势转炽。其年九月,满都鲁及孛罗忽、加思兰留妻子老弱于红盐池,大举深入,直抵秦州、安定诸州县。越策寇尽锐西,不备东偏,乃率延绥总兵官许宁、游击将军周玉各将五千骑为左右哨,出榆林,逾红儿山,涉白盐滩,两昼夜行八百里。将至,暴风起,尘翳目。一老卒前曰:“天赞我也。去而风,使敌不觉。还军,遇归寇,处下风。乘风击之,蔑不胜矣。”越遽下马拜之,擢为千户。分兵千为十覆,而身率宁、玉张两翼,薄其营,大破之。擒斩三百五十,获驼马器械无算,焚其庐帐而还。及满都鲁等饱掠归,则妻子畜产已荡尽,相顾痛哭。自是远徙北去,不敢复居河套,西陲息肩者数年。初,文臣视师者,率从大军后,出号令行赏罚而已。越始多选跳荡士为腹心将,亲与寇搏。又以间觇敌累重邀劫之,或剪其零骑,用是数有功。   十年春,廷议设总制府于固原,举定西侯蒋琬为总兵官,越提督军务,控制延绥、宁夏、甘肃三边。总兵、巡抚而下,并听节制。诏罢琬,即以越任之,三边设总制自此始。论功,加太子少保,增俸一级。纪功郎中张谨、兵科给事中郭镗等论刘聚等滥杀冒功,并劾越妄奏。越方自以功大赏薄,遂怏怏,称疾还朝。   明年与左都御史李宾同掌院事,兼督十二团营。越素以才自喜,不修小节,为朝议所齮。至是乃破名检,与群小关通。奸人韦英者,以官奴从征延绥,冒功得百户。汪直掌西厂用事,英为爪牙,赵因英自结于直。内阁论罢西厂,越遇大学士刘吉、刘珝于朝,显谓之曰:“汪直行事亦甚公。如黄赐专权纳赂,非直不能去。商、万在事久,是非多有所忌惮。二公入阁几日,何亦为此?”珝曰:“吾辈所言,非为身谋。使值行事皆公,朝廷置公卿大夫何为?”越不能对。   兵部尚书项忠罢,越当迁,而朝命予陕西巡抚余子俊。越弥不平,请解营务,优诏不许。因自陈捣巢功,为故尚书白圭所抑,从征将士多未录,乞移所加官酬之。子俊亦言越赏不酬功,乃进兵部尚书,仍掌院事。寻加太子太保。   越急功名。汪直初东征,越望督师,为陈钺所沮。钺骤宠,心益艳之。十六年春,延绥守臣奏寇潜渡河入靖虏,越乃说直出师。诏拜保国公硃永为平虏将军,直监军,而越提督军务。越说直令永率大军由南路,己与直将轻骑循塞垣而西,俱会榆林。越至大同,闻敌帐在威宁海子,则尽选宣、大两镇兵二万,出孤店,潜行至猫儿庄,分数道。值大风雨雪晦冥,进至威宁,寇犹不觉,掩击大破之。斩首四百三十余级,获马驼牛羊六千,师不至榆林而还。永所出道迂,不见敌,无功。由是封越威宁伯,世袭,岁禄千二百石。越受封,不当复领都察院,而越不欲就西班。御史许进等颂其功,引王骥、杨善例,请仍领院事,提督团营。从之。明年复与直、永帅师出大同。适寇入掠,追击至黑石崖,擒斩百二十余人,获马七百匹。进太子太傅,增岁禄四百石。明制,文臣不得封公侯。越从勋臣例,改掌前军都督府,总五军营兵,督团营如故。自是真为武人,且望侯矣。其年五月,宣府告警,命佩平胡将军印,充总兵官。复以直监督军务,率京军万人赴之。比至,寇已去,因留屯其地。至冬,而直为其侪所间,宠衰。越等再请班师,不许。陈钺居兵部,亦代直请。帝切责之,两人始惧。已,大同总兵官孙钺卒,即命越代之,而以直总镇大同、宣府,悉召京营将士还。   明年,寇犯延绥。越等调兵援之,颇有斩获,益禄五十石。帝是时益知越、直交结状。大学士万安等以越有智计,恐诱直复进,乃请调越延绥以离之。两人势益衰。明年,直得罪,言官并劾越。诏夺爵除名,谪居安陆,三子以功廕得官者,皆削籍,且使使赍敕谕之。越闻使至,欲自裁,见敕有从轻语,乃稍自安。越既为礼法士所疾,自负豪杰,骜然自如。饮食供奉拟王者,射猎声乐自恣,虽谪徙不少衰。故其得罪,时议颇谓太过,而竟无白之者。孝宗立,赦还。   弘治七年,越屡疏讼冤。诏复左都御史,致仕。越年七十,耄矣,复结中官李广,以中旨召掌都察院事。给事中季源、御史王一言等交章论,乃寝。   十年冬寇犯甘肃。廷议复设总制官,先后会举七人,不称旨。吏部尚书屠滽以越名上,乃诏起原官,加太子太保,总制甘、凉边务兼巡抚。越言甘镇兵弱,非籍延、宁两镇兵难以克敌,请兼制两镇,解巡抚事。从之。明年,越以寇巢贺兰山后,数扰边,乃分兵三路进剿。斩四十三级,获马驼百余。加少保,兼太子太傅。遂条上制置哈密事宜。会李广得罪死,言官连章劾广党,皆及越。越闻忧恨,其冬卒于甘州。赠太傅,谥襄敏。   越姿表奇伟,议论飙举。久历边陲,身经十余战,知敌情伪及将士勇怯,出奇制胜,动有成算。奖拔士类,笼罩豪俊,用财若流水,以故人乐为用。又尝荐杨守随、钟、屠滽辈,皆有名于世。睦族敦旧,振穷恤贫,如恐不及。其胆智过绝于人。尝与硃永帅千人巡边,寇猝至,永欲走,越止之,列阵自固,寇疑未敢前。薄暮,令骑皆下马,衔枚鱼贯行,自率骁勇为殿,从山后行五十里抵城,谓永曰:“我一动,寇追击,无噍类矣,示暇以惑之也。下马行,无军声,令寇不觉耳。”性故豪纵。尝西行谒秦王,王开筵奏妓。越语王:“下官为王吠犬久矣,宁无以相酬者?”因尽乞其妓女以归。一夕大雪,方围炉饮,诸妓拥琵琶侍。一小校诇敌还,陈敌情。未竟,越大喜,酌金卮饮之,命弹琵琶侑酒,即以金卮赐之。语毕益喜,指妓绝丽者目之曰:“若得此何如?”校惶恐谢。越大笑,立予之。校所至为尽死力。   越在时,人多咎其贪功。及死,而将馁卒惰,冒功糜饷滋甚,边臣竟未有如越者。   赞曰:人非有才之难,而善用其才之难。王骥、王越之将兵,杨善之奉使,徐有贞之治河,其才皆有过人者。假使随流平进,以干略自奋,不失为名卿大夫。而顾以躁于进取,依附攀援,虽剖符受封,在文臣为希世之遇,而誉望因之隳损,甚亦不免削夺。名节所系,可不重哉!    列传第六十   ○罗亨信 侯璡 杨宁 王来 孙原贞孙需 张宪 硃鉴 杨信民张骥竺渊耿定 王晟 邓颙 马谨 程信 白圭子钺 张瓚谢士元孔镛李时敏 邓廷瓚 王轼 刘丙   罗亨信,字用实,东莞人。永乐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工科给事中。出视浙江水灾,奏蠲三县租。进吏科右给事中,坐累谪交阯为吏。居九年,仁宗嗣位,始召入为御史。核通州仓储,巡按畿内,清军山西,皆有声。宣德中,有荐其堪方面者。命食按察佥事俸,待迁。   英宗即位之三月,擢右佥都御史,练兵平凉、西宁。正统二年,蒋贵讨阿台、朵儿只伯,亨信参其军务。至鱼儿海,贵等以刍饷不继,留十日引还。亨信让之曰:“公等受国厚恩,敢临敌退缩耶?死法孰与死敌?”贵不从。亨信上章言贵逗遛状。帝以其章示监督尚书王骥等。明年进兵,大破之。亨信以参赞功,进秩一等。   父丧归葬。还朝,改命巡抚宣府、大同。参将石亨请简大同民三之一为军,亨信奏止之。十年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如故。时遣官度二镇军田,一军八十亩外,悉征税五升。亨信言:“文皇帝时,诏边军尽力垦田,毋征税,陛下复申命之。今奈何忽为此举?塞上诸军,防边劳苦,无他生业,惟事田作。每岁自冬徂春,迎送瓦剌使臣,三月始得就田,七月又复刈草,八月以后,修治关塞,计一岁中曾无休暇。况边地硗瘠,霜早收薄,若更征税,则民不复畊,必致窜逸。计臣但务积粟,不知人心不固,虽有粟,将谁与守?”帝纳其言而止。   初,亨信尝奏言:“也先专候衅端,以图入寇。宜预于直北要害,增置城卫为备。不然,恐贻大患。”兵部议,寝不行。及土木之变,人情汹惧。有议弃宣府城者,官吏军民纷然争出。亨信仗剑坐城下,令曰:“出城者斩!”又誓诸将为朝廷死守,人心始定。也先挟上皇至城南,传命启门。亨信登城语曰:“奉命守城,不敢擅启。”也先逡巡引去。赤城、雕鹗、怀来、永宁、保安诸守将弃城遁,并按其罪。   当是时,车驾既北,寇骑日薄城下,关门左右皆战场。亨信与总兵杨洪以孤城当其冲,外御强寇,内屏京师。洪既入卫,又与硃谦共守,劳绩甚著。着兜鍪处,颠发尽秃。景帝即位,进左副都御史。明年,年七十有四矣,乞致仕。许之。归八年,卒于家。   侯璡。字廷玉。泽州人。少慷慨有志节。登宣德二年进士,授行人。   乌撒、乌蒙土官以争地相仇杀,诏遣璡及同官章聪谕解之,正其疆理而还。副侍郎章敞使交阯,关门卑,前驱伛而入,璡叱曰:“此狗窦耳,奈何辱天使!”交人为毁关,乃入。及归,馈遗无所受。迁兵部主事。   正统初,从尚书柴车等出铁门关御阿台有功,进郎中。从王骥征麓川,至金齿。骥自统大军击思任发,而遣璡援大侯州。贼众三万至,督都指挥马让、卢钺击走之。遂由高黎贡山兼程夜行,会大军,压其巢。麓川平,拜礼部右侍郎,参赞云南军务,诏与杨宁二年更代。骥再征麓川。璡以功迁左。九年代还。母忧,起复,寻调兵部。十一年复代宁镇云南。思机发窜孟养,骥复南征。璡与都督张軏分兵进抵金沙江,破之鬼哭山。玺书褒赉。   景泰初,贵州苗韦同烈叛,围新添、平越、清平、兴隆诸卫。命璡总督贵州军务讨之。时副总兵田礼巳解新添、平越围,璡遂遣兵攻败都卢、水西诸贼,贵州道始通。又调云南兵,由乌撒会师,开毕节诸路,檄普安土兵援安南卫,而自率师攻紫塘、弥勒等十余寨。会贼复围平越,回师击退之。遂分哨七盘坡、羊肠河、杨老堡,解清平围,东至重安江,与骥兵会。兴隆抵镇远道皆通。捷闻,进兵部尚书。进克赏改苗,擒其渠王阿同等三十四人。别贼阿赵伪称赵王,率众掠清平,璡复讨擒之。水西苗阿忽等六族皆自乞归化,诏璡随方处置。   景泰元年八月以劳瘁卒于普定,年五十三。赐祭葬,廕其子锦衣卫世袭千户。   杨宁,字彦谧,歙人。宣德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机警多才能,负时誉。   正统初,从尚书魏源巡视宣、大。四年与都督吴亮征麓川。贼款军门约降,宁曰:“兵未加而先降,诱我也,宜严兵待之。”不听,令宁督运金齿。已而贼果大至,官兵败绩。诸将获罪,宁擢郎中。复从王骥至腾冲破贼,宁与太仆少卿李蕡督战,并有功。师还,宁超拜刑部右侍郎。遭母忧,夺情。   九年代侯璡参赞云南军务。时麓川甫平,宁以腾冲地要害,与都督沐昂筑城置卫,设戍兵控诸蛮。边方遂定。居二年,召还。   闽、浙盗起,命宁镇江西。贼至,辄击败之。暇则询民疾苦,境内向服。   景泰初,召拜礼部尚书,偕胡濙理部事。迤北可汗遣使入贡,宁言:“宜留使数日,宴劳赐予,视也先使倍厚。彼性多猜,二人必内构,边患可缓。”帝务诚信,不许。其冬,以足疾调南刑部。七年为御史庄升所劾,遣核未报。宁力诋言官,都察院再劾宁胁制言路。诏免其罪,录状示之。英宗复辟,命致仕。逾年卒。   宁有才而善交权贵。尝自叙前后战功,乞世廕。子堣方一岁,遂得新安卫副千户。   王来,字原之,慈溪人。宣德二年以会试乙榜授新建教谕。宁王府以诸生充乐舞,来请易以道士。诸王府设乐舞生始此。   六年,以荐擢御史,出按苏、松、常、镇四府。命偕巡抚周忱考察属吏,敕有“请自上裁”语。来言:“贼民吏,去之惟恐不速,必请而后行,民困多矣。”帝为改敕赐之。中官陈武以太后命使江南,横甚,来数抑之。武还,诉于帝。帝问都御史顾佐:“巡按谁也?”佐以来对。帝叹息称其贤,曰“识之”。及报命,奖谕甚至。   英宗即位,以杨士奇荐,擢山西左参政。言:“流民所在成家。及招还故土,每以失产复逃去。乞请随在附籍便。”又言:“郡县官不以农业为务,致民多游惰,催征辄致已命。朝廷悯其失业,下诏蠲除,而田日荒闲,租税无出,累及良民。宜择守长贤者,以课农为职。其荒田,令附近之家通力合作,供租之外,听其均分,原主复业则还之。蚕桑可裨本业者,听其规画。仍令提学风宪官督之,庶人知务本。”从之。   来居官廉,练达政事。侍郎于谦抚山西,亟称其才,可置近侍。而来执法严,疾恶尤甚,以公事杖死县令不职者十人。逮下狱,当徒。遇赦,以原官调补广东。来自此始折节为和平,而政亦修举。正统十三年迁河南左布政使。明年改左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及湖广襄阳诸府。也先逼京师,来督兵勤王。渡河,闻寇退,乃引还。   景泰元年,贵州苗叛。总督湖广、贵州军务侯璡卒于军,进来右都御史代之。与保定伯梁珤,都督毛胜、方瑛会兵进讨。至靖州,贼掠长沙、宝庆、武冈。来等分道邀击,俘斩三千余人,贼遁去。已,复出掠,官军连战皆捷。贼魁韦同烈据兴隆,劫平越、清平诸卫,来与方瑛击败之。贼退保香炉山,山陡绝。胜、瑛与都督陈友三道进,来与珤大军继之。先后破三百余寨,会师香炉山下。发砲轰崖石。声动地。贼惧,缚同烈并贼将五十八人降。余悉解散。遂移军清平,且檄四川兵共剿都匀、草塘诸贼。贼望风具牛酒迎降。   贼平,班师。诏留来、珤镇抚。寻命来兼巡抚贵州。奏言:“近因黔、楚用兵,暂行鬻爵之例。今寇贼稍宁,惟平越、都匀等四卫乏饷。宜召商中盐,罢纳米例。”从之。   三年十月召还,加兼大理寺卿。珤以来功大,乞加旌异。都给事中苏霖驳之,乃止。来还在道,以贵州苗复反,敕回师进讨。明年,事平。召为南京工部尚书。英宗复辟,六尚书悉罢。来归。成化六年卒于家。   孙原贞,名瑀,以字行,德兴人。永乐十三年进士。授礼部主事,历郎中。英宗初,用荐擢河南右参政。居官清慎,有吏才。   正统八年,大臣会荐,迁浙江左布政使。久之,盗大起闽、浙间,赦而再叛。景帝即位,发兵讨之。原贞尝策贼必叛,上方略,请为备。至是即命原贞参议军事,深入擒其魁。而温州余贼犹未灭,命都指挥李信为都督佥事,调军讨之。遂拜原贞兵部左侍郎,参信军务,镇守浙江。丁母忧,当去,副都御史轩輗请留之。报可。   景泰元年,原贞进兵捣贼巢。俘斩贼首陶得二等,招抚三千六百余人,追还被掠男女。捷闻,玺书奖励。请奔丧。逾月,还镇。复分兵剿平余寇。奏析瑞安地增置泰顺,析丽水、青田二县地置云和、宣平、景宁四邑,建官置戍,盗患遂息。论功,进秩一等。浙官田赋重,右布政使杨瓚请均于民田轻额者。诏原贞督之,田赋以平。三年请褒赠御贼死事武臣。指挥同知脱纲、王瑛,都指挥佥事沈辚、崔源,皆得赠恤。六月进兵部尚书,镇守如故。未几,命考察福建庶官,因留镇焉。福州、建宁二府,旧有银冶,因寇乱罢。朝议复开,原贞执不可,乃寝。   五年冬,疏言:   四方屯军,率以营缮、转输诸役妨耕作。宜简精锐实伍,余悉归之农。苟增万人屯,即岁省支仓粮十二万石,且积余粮六万石,兵食岂有不足哉。   今岁漕数百万石,道路费不赀。如浙江粮军兑运米,石加耗米七斗。民自运米,石加八斗。其余计水程远近加耗。是田不加多,而赋敛实倍,欲民无困,不可得也。况今太仓无十数年之积,脱遇水旱,其何以济!宜量入为出,汰冗食浮费。俟仓储既裕,渐减岁漕数,而民困可苏也。   臣昔官河南,稽诸逃民籍凡二十余万户,悉转徙南阳、唐、邓、襄、樊间。群聚谋生,安保其不为盗?宜及今年丰,遣近臣循行,督有司籍为编户,给田业,课农桑,立社学、乡约、义仓,使敦本务业。生计既定,徐议赋役,庶无他日患。时不能尽用。后刘千斤之乱,果如原贞所料。   已,复镇浙江。英宗复位,罢归。成化十年卒,年八十七。   原贞所至有劳绩,在浙江尤著名。   孙需,字孚吉,成化八年进士。为常州府推官,疑狱立剖,擢南京御史。劾僧继晓,忤旨,予杖,出为四川副使。弘治中,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抚河南。岁凶,募民筑汴河堤,堤成而饥者亦济。镇守中官刘郎贪横。奸民赴郎讼者,需以法论之遣戍。郎为跪请,执不听,郎恨次骨。大臣子横于乡,需抑之。郎与谋,改需抚陕西。寻改抚郧阳,安辑流民,占籍者九万余户。正德元年召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四年就拜礼部尚书。未两月,刘瑾恶之,追论抚河南时事,罚米输边。廷推需刑部尚书,中旨令致仕。瑾诛,起南京工部尚书,就改刑部,再改吏部。十三年乞休去。嘉靖初卒,谥清简。   张宪,字廷式,与需同里,同举进士,相代为尚书。尝为浙江右布政使,后以工部右侍郎督易州山厂,公帑无毫发私。历南京礼部尚书。刘瑾勒致仕。瑾诛,起工部。卒。   硃鉴,字用明,晋江人。童时刲股疗父疾。举乡试,授蒲圻教谕。   宣德二年,与庐陵知县孔文英等四十三人以顾佐荐,召于各道观政三月,遂擢御史。巡按湖广,谕降梅花峒贼萧启宁等。请复旧制,同副使、佥事按行所部,问民疾苦。湖湘俗,男女婚嫁多逾三十。鉴申明礼制,其俗遂变。三载代归。   正统五年复按广东。奏设钦州守备都指挥。奉命录囚,多所平反,招抚逋叛甚众。还朝,请天下按察司增佥事一人,专理屯田,遂为定制。   七年,用荐擢山西左参政。奏减平阳采薪供边夫役。景帝监国,进布政使。寻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上言:“也先奸诡百端,杀掠无已。复假和亲,遣使觇伺。以送驾为名,觊得开关延接。稍示抗拒,彼即有辞。其谋既深,我虑宜远。宜暂罢中贵监军之制,假总兵以生杀权,使志无所挠,计有所施。整散兵,募勇士,重悬赏格。鼓劝义旅,征勤王兵,数道并进,戮力复仇。庶大驾可还,敌兵自退。曩者江南寇发,皆以诛王振为名。夫事归朝廷则治,归宦官则乱。昔高皇帝与群臣议事,必屏去左右,恐泄事机。乞杜权幸之门,凡军国重事,属任大臣,必当有济。”景帝嘉纳之。   时瓦剌窥塞下,鉴日夜为守御计。景泰元年,敌数万骑攻雁门,都指挥李端击却之。寻犯河曲及义井堡,杀二指挥,围忻、代诸州,石亨等不能御。长驱抵太原城北,山西大震。命鉴移镇雁门,而别遣都督佥事王良镇太原。援兵渐集,敌亦餍,乃引去。时山西仍遘兵荒,鉴外饬戎备,内抚灾民,劳瘁备至。   二年十月,镇守山西都御史罗通召还。命鉴兼领其事。明年诏遣大臣行天下,黜陟有司。礼部侍郎邹干至山西,多所论劾。鉴请召干还,干因极论鉴徇护,帝是干言。其年十月召鉴佐院事。至京,致仕去。   初,景帝易储,鉴贻大学士陈循书,言不可。且曰:“陛下于上皇,当避位以全大义。”循大骇。英宗复位,鉴诣阙上表贺。帝曰:“鉴老疾,何妄来?其速令还。”家居二十余年卒。   杨信民,名诚,以字行,浙江新昌人。乡举入国学。宣德时,除工科给事中。母忧归。营葬土石必躬舁数百步,曰:“吾葬吾母而专役他人,吾不安也。”服阕,改刑科。   正统中,清军江西,还奏民隐五事,多议行。寻以王直荐,擢广东左参议。清操绝俗,尝行田野,访利弊为更置。性刚负气,按察使郭智不法,信民劾之下狱。黄翰代智,信民复发其奸。已,又劾佥事韦广,广遂讦信民,因与翰俱被逮。军民哗然,诣阙下乞留信民。诏复信民官,而翰、广鞫实,除名。   景帝监国,于谦荐之,命守备白羊口。会广东贼黄萧养围广州急,岭南人乞信民,乃以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士民闻而相庆曰:“杨公来矣。”时广州被围久,将士战辄败,禁民出入,樵采绝。而乡民避贼来者拒不纳,多为贼所害,民益愁苦归贼。信民至,开城门,发仓廪,刻木锲给民,得出入。贼见木锲曰:“此杨公所给也”,不敢伤。避贼者悉收保,民若更生。信民益厉甲兵,多方招抚,降者日至。乃使使持檄入贼营,谕以恩信。萧养曰:“得杨公一言,死不恨。”克日请见。信民单车诣之,隔濠与语。贼党望见,欢曰:“果杨公也!”争罗拜,有泣下者。贼以大鱼献,信民受之不疑。   萧养且降,而都督董兴大军至。贼忽中变。夜有大星陨城外,七日而信民暴疾卒。时景泰元年三月乙卯也。军民聚哭,城中皆缟素。贼闻之,亦泣曰:“杨公死,吾属无归路矣。”未几,兴平贼,所过村聚多杀掠。民仰天号曰:“杨公在,岂使吾曹至是!”讣闻,赐葬祭,录其子玖为国子生。广东民赴京请建祠,许之。成化中,赐谥恭惠。久之,从选人卢从愿请,命有司岁以其忌日祭焉。   张骥,字仲德,安化人。永乐中举于乡,入国学。宣德初授御史。出按江西,虑囚福建,有仁廉声。   正统八年,吏部尚书王直等应诏,博举廷臣公廉有学行者,骥与焉。迁大理右寺丞,巡抚山东。先是,济南设抚民官,专抚流民。后反为民扰,骥奏罢之。俗遇旱,辄伐新葬冢墓,残其肢体,以为旱所由致,名曰“打旱骨樁”,以骥言禁绝。还朝,进右少卿。已,命巡视济宁至淮、扬饥民。骥立法捕蝗,停不急务,蠲逋发廪,民赖以济。   十三年冬,巡抚浙江。初,庆元人叶宗留与丽水陈鉴胡聚众盗福建宝丰诸银矿,已而群盗自相杀,遂为乱。九年七月,福建参议竺渊往捕,被执死。宗留僭称王。时福建邓茂七亦聚众反,势甚张。宗留、鉴胡附之,流剽浙江、江西、福建境上。参议耿定,佥事王晟及都督佥事陈荣,指挥刘真,都指挥吴刚、龚礼,永丰知县邓颙,前后败殁。遂昌贼苏牙、俞伯通剽兰溪,又与相应,远近震动。骥至,遣金华知府石瑁击斩牙等,抚定其余党。而鉴胡方以争忿杀宗留,专其众,自称大王,国号太平,建元泰定。伪署将帅,围处州,分掠武义、松阳、龙泉、永康、义乌、东阳、浦江诸县。未几,茂七死,鉴胡势孤。骥命丽水丞丁宁率老人王世昌等赍榜入贼巢招之,鉴胡遂偕其党出降。惟陶得二不就抚,杀使者,入山为乱如故。时十四年四月也。骥既招降鉴胡,而别贼苏记养等掠金华,亦为官军所获,贼势乃益衰。   其秋,景帝嗣位,召骥还,卒于道。骥所至,咸有建树,山东、两浙民久而思之。鉴胡至京,帝宥不诛。更遇赦,释充留守卫军。也先入犯,鉴胡乘间亡,被获,伏诛。   竺渊,奉化人。耿定,和州人。王晟郓城人。邓颙,乐昌人。俱进士。颙兵溃被执,不屈死。诏为营葬。渊等赠官,录一子。   马谨,字守礼,新乐人。宣德二年进士。事父母孝,遭丧,亲负土以葬。   正统中,以御史按浙江。时修备倭海船,征材于严、衢诸郡。谨恐军士藉势肆斩伐,请禁饬之,报可。所至,贪猾屏迹。疏振台、处、宁、绍四府饥。吏部验封郎中缺人久,帝令推择。会谨九载满,尚书郭璡荐谨廉直,遂用之。十年荐擢湖广右布政使。   正统末,湖南叛苗掠靖州。命谨同御史侯爵抚谕,参将张善率兵继之。谨等至,招数千人复业,其出掠者击败之。寻与善破淇溪诸寨。景泰初,复与善大破腊婆诸洞。已,同参将李震击破青龙渡、马杨山诸贼,追奔至鸡心岭,先后斩首千四百有奇。师还,靖州贼复出掠,捣其巢,斩获如前。武冈、城溪诸贼结广西蛮,据青肺山,复与震攻破之。获贼杨光拳等五百六十人,斩首倍之。扶城诸寨,闻风款附。   谨出入行间三岁,冲冒锋镝,与诸将同,而运筹转饷功尤多。转左布政使。录功,进秩一等。六年五月,迁右副都御史,仍支二品俸。巡抚河南,抚流民三万一千余户。天顺初,废巡抚官,谨亦罢归,久之卒。   谨性廉介,杨士奇尝称为“冰霜铁石”。   程信,字彦实,其先休宁人。洪武中戍河间,因家焉。信举正统七年进士,授吏科给事中。   景帝即位,荐起薛瑄等三人。也先犯京师,信督军守西城,上言五事。都督孙镗击也先失利,欲入城,信不纳,督军从城上发箭砲助之。镗战益力,也先遂却。   景泰元年请振畿辅饥民,复河间学官、生徒因用兵罢遣者,皆报可。进左给事中。以天变上中兴固本十事。其言敬天,则请帝敦孝友之实以答天心。帝嘉纳之。   明年二月出为山东右参政,督饷辽东。巡抚寇深奏盗粮一石以上者死,又置新斛视旧加大,属信钩考。信立碎之,曰:“奈何纳人于死!”深由是不悦信。寻以忧去,服阕,起四川参政。理松潘饷,偕侍郎罗绮破黑虎诸寨。   天顺元年,信入贺。时方录景泰间进言者,特擢信太仆卿。京卫马旧多耗,信定期征之。三营大将石亨、孙镗、曹钦并以“夺门”功有宠,庇诸武臣,为言太仆苛急,请改隶兵部。信言:“高皇帝令太仆马数,勿使人知。若隶兵部,马登耗,太仆不得闻。脱有警,马不给,谁任其咎?”帝是之,乃隶太仆如故。   明年,改左佥都御史,巡抚辽东。都指挥夏霖恣不法,佥事胡鼎发其四十罪,信以闻,下霖锦衣狱。门达言信不当代奏,帝责令陈状。时寇深方掌都察院,修前郤,劾信。征下诏狱,降南京太仆少卿。五年召为刑部右侍郎。母忧归。   成化元年起兵部,寻转左。四川戎县山都掌蛮数叛,陷合江等九县。廷议发大军讨之。以襄城伯李瑾充总兵官,太监刘恒为监督,进信尚书,提督军务。至永宁,分道进。都督芮成由戎县;巡抚贵州都御史陈宜、参将吴经由芒部;都指挥崔旻由普市冰脑;南宁伯毛荣由李子关;巡抚四川都御史汪浩、参将宰用由渡船铺;左右游击将军罗秉忠、穆义由金鹅池;而信与瑾居中节制。转战六日,破龙背、豹尾诸寨七百五十余。明年至大坝,焚寨千四百五十。前后斩首四千五百有奇,俘获无算。按诸九姓不奉化者迁泸州卫,于渡船铺增置关堡。改大坝为太平川长官司,分山都掌地,设官建治控制之。帝降玺书嘉劳。录功,进兼大理寺卿,与白圭同莅兵部。言官劾信上首功不实。信四疏乞休,不许。信欲有为,而阻于圭,不自得,数称疾。   六年春旱,应诏言兵事宜更张者四,兵弊宜申理者五。大略言:延绥、两广岁遭劫掠,宜择大臣总制;四方流民多聚荆、襄,宜早区画;京军操练无法,功次升赏未当。语多侵圭。圭奏寝之。改南京兵部,参赞机务。明年致仕,逾年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毅。   信有才力,识大体。征南蛮时,制许便宜从事。迄班师,未尝擅赏、戮一人。曰:“刑赏,人主大柄也,不得已而假之人。幸而事集,辄自专,非人臣所宜。”在南京,守备臣欲预钱谷讼狱事,信曰:“守备重臣,所以谨非常也。若此,乃有司职耳。”论者韪之。子敏政,见《文苑传》。   白圭,字宗玉,南宫人。正统七年进士。除御史,监硃勇军,讨兀良哈有功。巡按山西,辨疑狱百余。从车驾北征,陷土木。脱还,景帝命往泽州募兵。寻迁陕西按察副使,擢浙江右布政使。福建贼郑怀冒流剽处州,协诸将平之。   天顺二年,贵州东苗干把猪等僭号,攻劫都匀诸处。诏进右副都御史,赞南和侯方瑛军往讨。圭以谷种诸夷为东苗羽翼,先剿破百四十七寨。遂会兵青崖,复破四百七十余寨,乘胜攻六美山。干把猪就擒,诸苗震詟。湖广灾,就命圭巡抚。   四年召为兵部右侍郎。明年,孛来寇庄浪。圭与都御史王竑赞都督冯宗军务,分兵巡边。圭败之固原州。七年进工部尚书。   成化元年,荆、襄贼刘千斤等作乱。敕抚宁伯硃永为总兵官,都督喜信、鲍政为左右参将,中官唐慎、林贵奉监之,而以圭提督军务,发京军及诸道兵会讨。   千斤,名通,河南西华人。县门石狻猊重千斤,通只手举之,因以为号。正统中,流民聚荆、襄间,通窜入为妖言,潜谋倡乱。石龙者,号石和尚,聚众剽掠。通与共起兵,伪称汉王,建元德胜,流民从者四万人。圭等至南漳,贼迎战,败之,乘胜逼其巢。通奔寿阳,谋走陕西。圭遣兵扼其道,通乃退保大市,与苗龙合。官军又破之雁坪,斩通子聪及其党苗虎等。贼退保后岩山,据险下木石如雨。诸军四面攻,圭往来督战,士皆蚁附登。贼大败。擒通及其众三千五百余人,获贼子女万一千有奇,焚其庐舍,夷险阻而还。石龙与其党刘长子等逸去,转掠四川,连陷巫山、大昌。圭等分兵蹙之,长子缚龙以降,余寇悉平。录功,加圭太子少保,增俸一级。遭父忧,葬毕,视事。   三年改兵部尚书,兼督十二团营。六年,阿罗出等驻牧河套,陕西数被寇。圭言镇巡官偷肆宜治。延绥巡抚王锐、镇守太监秦刚、总兵官房能俱获罪去。圭乃议大举搜河套,发京兵及他镇兵十万屯延绥。而以输饷责河南、山西、陕西民,不给,则预征明年赋。于是内地骚然。而前后所遣三大将硃永、赵辅、刘聚,皆畏怯不任战,卒以无功。十年卒官,年五十六。赠少傅,谥恭敏。   圭性简重,公退即闭阁卧,请谒皆不得通。在贵州时,有愤中官虐而欲刺之者,误入圭所。圭拥衾问之,其人惊曰:“乃吾公耶?”即自刎,不殊,仆于地。圭呼烛起视,傅以善药,遣之。人服其量。   次子钺,字秉德。进士及第,授编修。累官太子少保,礼部尚书。习典故,以词翰称。卒,赠太子太保,谥文裕。   张瓚,字宗器,孝感人。正统十三年进士。授工部主事,迁郎中,历知太原、宁波二府,有善政。   成化初,市舶中官福住贪恣,瓚禁戢其下。住诬瓚于朝,瓚遂列住罪。住被责,其党多抵法。大臣会荐,迁广东参政,转浙江左布政使。   十年冬,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播州致仕宣慰杨辉言,所属夭坝干、湾溪诸寨及重安长官司为生苗窃据,请王师进讨。诏瓚谕还侵地,不服则征之。瓚率兵讨定,请设安宁宣抚司,即授辉子友为宣抚以镇。诏可,赐敕奖劳。以母老乞归,母已卒。   会松、茂番寇边,诏起复视事。先是,佥事林璧言:“松茂曩为大镇。都御史寇深、侍郎罗绮尝假便宜,专制其地,故有功。今惟设两参将,以副使居中调度。事权轻,临敌禀令制府,千里请战,谋泄机缓,未有能获利者。宜别置重臣弹压,或即命瓚兼领,专其责成。”十二年七月命瓚兼督松茂、安绵、建昌军务。瓚至军,审度形势,改大坝旧设副使于安绵,而令副总兵尧彧军松潘,参将孙暠军威、叠,为夹攻计。乘间修河西旧路,作浮梁,治月城。避偏桥栈道,军获安行,转饷无阻。十四年六月攻白草坝、西坡、禅定数大寨,斩获亡算。徇茂州、叠溪,所过降附。抵曲山三寨,攻破之,再讨平白草坝余寇。先后破灭五十二寨,贼魁撒哈等皆歼。他一百五寨悉献马纳款,诸番尽平。留兵戍要害,增置墩堡,乃班师。帝嘉其功,征拜户部左侍郎,辞归终制。   十五年起左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江北诸府。十八年,岁大祲,疏请振济。发银五万两,复敕瓚移淮安仓粮分振,而瓚已卒。   瓚功名著西蜀。其后抚蜀者如谢士元辈,虽有名,不及瓚。惟夭坝干之役,或言杨辉溺爱庶长子友,欲官之,诈言生苗为乱,瓚信而兴师,其功不无矫饰云。   谢士元,字仲仁,长乐人。景泰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督通州仓,陈四弊,屡与监仓宦官忤。天顺七年擢建昌知府。地多盗,为军将所庇。士元以他事持军将,奸发辄得。民怀券讼田宅,士元叱曰:“伪也,券今式,而所讼乃二十年事。”民惊服,讼为衰止。考满,进从三品俸,治府事如故,以忧去。   服阕,起知广信。永丰有银矿,处州民盗发之,聚数千人。将士惮其骁彍,不敢剿。士元勒兵趋之,贼遮刺士元,伤左股。裹创力战,获其魁,塞矿穴而还。入觐,改永平。遭丧不赴。   服阕,擢四川右参政,进右布政使。弘治元年就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其地。土番大小姓者,将煽乱,士元托行边,驰诣其地。贼恐,罗拜道左,徐慰遣之。岁大祲,流民趋就食。士元振恤有方,全活者数万。明年,坐事下狱。事白,遂致仕。   孔镛,字韶文,长洲人。景泰五年进士。知都昌县,分户九等以定役,设仓水次,便收敛,民甚赖之。以弟铭尚宁府郡主,改知连山。瑶、僮出没邻境,县民悉窜。镛往招之,民惊走。镛炊饭民舍,留钱偿其直以去。民乃渐知亲镛,相率还。镛慰劳振恤,俾复故业,教以战守。道路渐通,县治遂复。都御史叶盛征广西,以镛从。诸将妄杀者,镛辄力争,所全活甚众。   成化元年,用叶盛等荐,擢高州试知府。前知府刘海以瑶警,闭城门自护。乡民避瑶至者辄不纳,还为瑶所戕。又疑民阴附贼,辄戮之。贼缘是激众怒,为内应,城遂陷。镛至,开门纳来者,流亡日归。城不能容,别筑城东北居之。附郭多暴骸,民以疫死,复为义冢瘗焉。   时贼屯境内者凡十余部,而其魁冯晓屯化州,邓公长屯茅峒,屡招不就。镛一日单骑从二人直抵茅峒。峒去城十里许,道遇贼徒,令还告曰:“我新太守也。”公长骤闻新守至,亟呼其党擐甲迎。及见镛坦易无驺从,气大沮。镛徐下马,入坐庭中,公长率其徒驰甲罗拜。镛谕曰:“汝曹故良民,迫冻馁耳。前守欲兵汝,吾今奉命为汝父母。汝,我子也。信我,则送我归,赉汝粟帛。不信,则杀我,即大军至,无遗种矣。”公长犹豫,其党皆感悟泣下。镛曰:“馁矣,当食我。”公长为跪上酒馔。既食,曰:“日且暮,当止宿。”夜解衣酣寝。贼相顾骇服。再宿而返。见道旁裸而悬树上者累累,询之,皆诸生也,命尽释之。公长遣数十骑拥还,城中人望见,皆大惊,谓知府被执,来绐降也,尽登陴。镛止骑城外,独与羸卒入,取谷帛,使载归。公长益感激,遂焚其巢,率党数千人来降。   公长既降,诸贼次第纳款,惟晓恃险不服。镛选壮士二百人,乘夜抵化州。晓仓皇走匿,获其妻子以归,抚恤甚厚,晓亦以五百人降。已,与佥事陶鲁败贼廖婆保。他贼先后来犯,多败去。境内大定。上官交荐,擢按察副使,分巡高、雷二府。益招剧贼染定、侯大六、邓辛酉等,给田产,分处内地为官,备他盗。广西贼犯信宜、岑溪,皆击败之。治绩闻,赐诰命旌异。遭丧,服除,改广西。瑶、僮闻镛至,悉远循。   十四年,兵部上其功,赉银币,寻进按察使。荔浦贼来寇,总督硃英以兵属镛,击平之,进食二品禄。   已,迁左布政使。旋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清平部苗阿溪者,桀骜多智。其养子阿赖尤有力,横行诸部中,守臣皆纳溪赂,骄不可制。镛行部至清平,询得溪所昵者二人。遂以计擒溪,磔之,并讨平鸡背苗,郡蛮震慑。   镛居官廉。历仕三十余年,皆在边陲,触瘴成疾。乞骸骨,不许。弘治二年召为工部右侍郎,道卒,年六十三。   平乐李时敏者,为信宜知县。尝与镛共平瑶乱,有功,迁知化州。粤人以孔李并称。   邓廷瓚,字宗器,巴陵人。景泰五年进士。知淳安县,有惠政。丁母忧,服除,迁太仆寺丞。贵州新设程番府,地在万山中,蛮僚杂居,吏部难其人,特擢廷瓚为知府。至则悉心规画,城郭、衢巷、学校、坛庙、廨舍,以次兴建。榜谕诸僚受约束。政平令和。巡抚陈俨上其治行。帝令久任。九载秩满,始迁山东左参政,寻进右布政使。   弘治二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廷瓚自令至守,淹常调者逾三十年。至是去知府止三岁,遂得开府。以生母忧归。服阕,还原任。都匀苗乜富架、长脚等作乱,敕廷瓚提督军务,同湖广总兵官顾溥、贵州总兵官王通等讨之。副使吴倬遣熟苗诈降富架,诱令入寇,伏兵擒其父子。官军乘胜连破百余寨,生系长脚以归,群蛮震慑。廷瓚言:“都匀;清平旧设二卫、九长官司,其人皆世禄,自用其法,恣虐,激变苗民,乱四十余年。今元凶就除,非大更张不可。请改为府县,设流官与土官兼治,庶可久安。”因上善后十一事,帝悉从之。遂设府一,曰都匀,州二,曰独山、麻哈;县一,曰清平。苗患自此渐戢。论功,进右都御史。   八年召掌南京都察院事。甫数月,命提督两广军务兼巡抚。越二年,进左。廷瓚治尚简易,于吏事但总大纲,结群蛮以恩信,不轻用兵,而兵出必成功。郁林、雪CL、大桂诸蛮及四会饥民作乱,以次讨平,两广遂无事。十三年复召掌南院。未行,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敏。   廷瓚有雅量,待人不疑,时多称其长者。至所设施,动中机宜。其在贵州平苗功为尤伟云。   王轼,字用敬,公安人。天顺八年进士。授大理右评事,迁右寺正。录囚四川,平反百余人,擢四川副使。岁凶,请官银十万两为籴费。以按嘉定同知盛崇仁赃罪,被讦下吏。事白,还职,改陕西。   弘治初,擢四川按察使。三年迁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八年进右副都御史,总理南京粮储,旋命巡抚贵州。明年入为大理卿,诏与刑部裁定条例颁天下。   十三年拜南京户部尚书。寻命兼左副都御史,督贵州军务,讨普安贼妇米鲁。时镇守中官杨友、总兵官曹恺、巡抚钱钺共发兵讨鲁,大败于阿马坡。都指挥吴远被执,普安几陷。友等请济师,乃以命轼。轼未至,而友等遣人招贼。贼扬言欲降,益拥众攻围普安、安南卫城,断盘江道,势愈炽。又乘间劫执友。右布政使闾钲,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郭仁、史韬、李雄、吴达等死焉。   轼至,以便宜调广西、湖广、云南、四川官军、土兵八万人,合贵州兵,分八道进,使致仕都督王通将一军。十五年正月,参将赵晟破六坠寨。贼遁,过盘江。都指挥张泰等渡江追击,指挥刘怀等遂进解安南卫围,而恺、通及都指挥李政亦各破贼寨。贼还攻平夷卫及大河、扼勒诸堡,都御史陈金以云南兵御之。贼遁归马尾笼寨。官军聚攻益急,土官凤英等格杀米鲁,余党遂平。用兵凡五月,破贼寨千余,斩首四千八百有奇,俘获一千二百。捷闻,帝大喜,嘉劳。召还京,赐赉有加,录功,加太子少保。已,改南京兵部,参赞机务。连乞致仕,不允。武宗立,遇疾复请。诏加太子太保。赐敕乘传归。卒,赠太保,谥襄简。   刘丙,字文焕,南雄知府实孙也。成化末,登进士。选庶吉士,改御史,巡按云南。云南诸司吏,旧不得给由,父满子代,丙请如例考入官。流戍佥发,必经兵部,多淹延致死。丙请属之抚、按。土官无后者,请录其弟侄,勿令妻妾冒冠服。俱著为例。后督两淮盐课,中官请引二万为织造费,部议许之,丙执不可,得减四之三。历福建、四川副使,俱督学校,三迁四川左布政使。   正德六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所部镇溪千户所、筸子坪长官司与贵州铜仁,四川酉阳、梅桐诸土司,犬牙相错。弘治中,错溪苗龙麻阳与铜仁苗龙童保聚众攻剽,土官李樁等实纵之,而筸子百夫长龙真与通谋。后遂四出劫掠,远近骚然,先后守臣莫能制。丙将讨之,贼入连山深箐,为拒守计。丙率师破其数寨。贼走据天生崖及六龙山。贵州巡抚沈林兵继至,连攻破之。前后擒童保等二百人,斩首八百九十余级。都指挥潘勋又破镇、筸诸寨,擒麻阳等百六十人,斩首级如前,余贼远遁。玺书奖励。   丙操履清介,敢任事。所至严明,法令修举。迁工部右侍郎,采木入山。越二载,犯风痹得疾,卒。诏赠尚书,谥恭襄。   赞曰:英、景间,瓦剌逼西陲,边圉孔棘;而黄萧养、叶宗留之徒劫掠岭南、浙、闽境上。其后荆、襄流民啸聚,则以刘通、石龙为之魁。他若都匀、松、茂、黔、楚诸苗、瑶叛者数起。罗亨信、侯璡诸人,保固封圻,诛虓禁乱,讨则有功,抚则信著,宣力封疆,无忝厥任矣。孔镛以知府服叛瑶,其才力有过人者。韩愈言柳中丞行事适机宜,风采可畏爱。不如是,恶能以有为哉。    列传第六十一   ○杨洪子俊 从子能 信 石亨从子彪 从孙后 郭登 硃谦子永 孙晖等孙镗赵胜 范广   杨洪,字宗道,六合人。祖政,明初以功为汉中百户。父璟,战死灵璧。洪嗣职,调开平。善骑射,遇敌辄身先突阵。初,从成祖北征,至斡难河,获人马而还。帝曰:“将才也。”令识其名,进千户。宣德四年命以精骑二百,专巡徼塞上。继命城西猫儿峪,留兵戍之。败寇于红山。   英宗立,尚书王骥言边军怯弱,由训练无人,因言洪能。诏加洪游击将军。洪所部才五百,诏选开平、独石骑兵益之,再进都指挥佥事。时先朝宿将已尽,洪后起,以敢战著名。为人机变敏捷,善出奇捣虚,未尝小挫。虽为偏校,中朝大臣皆知其能,有毁之者,辄为曲护,洪以是得展其才。   尚书魏源督边事,指挥杜衡、部卒李全皆讦奏洪罪。帝从源言,谪衡广西,执全付洪自治。寻命洪副都督佥事李谦守赤城、独石。谦老而怯,故与洪左。洪每调军,谦辄阴沮之。洪尝励将士杀敌,谦笑曰:“敌可尽乎?徒杀吾人耳。”御史张鹏劾罢谦,因命洪代,洪益自奋。朝廷亦厚待之,每奏捷,功虽微必叙。   洪初败兀良哈兵,执其部长朵栾帖木儿。既代谦任,复败其兵于西凉亭。帝赐敕嘉奖。又敕宣大总兵官谭广等曰:“此即前寇延绥,为指挥王祯所败者,去若军甚迩,顾不能扑灭,若视洪等愧不?”三年春,击寇于伯颜山。洪马蹶伤足,战益力,擒其部长也陵台等四人。追至宝昌州,又擒阿台答剌花等五人。寇大败,遁去。玺书慰劳,遣医视,进都指挥同知,赐银币。寻以谭广老,命充右参将佐之。洪建议加筑开平城,拓龙门所,自独石至潮河川,增置堠台六十。寻进都指挥使。与兀良哈兵战三岔口。又尝追寇至亦把秃河。再迁都督同知。九年,兀良哈寇延绥,洪与内臣韩政等出大同,至黑山迤北,邀破之克列苏。进左都督,军士蒙赏者九千九百余人。洪尝请给旗牌,不许。乃自制小羽箭、木牌令军中。有司论其专擅,帝不问。   十二年充总兵官,代郭竑镇宣府。自宣德以来,迤北未尝大举入寇。惟朵颜三卫众乘间扰边,多不过百骑,或数十骑。他将率巽軿,洪独以敢战至大将。诸部亦惮之,称为“杨王”。瓦剌可汗脱脱不花、太师也先皆尝致书于洪,并遗之马。洪闻于朝,敕令受之而报以礼。嗣后数有赠遗,帝方倚任洪,不责也。帝既北狩,道宣府,也先传帝命趣开门。城上人对曰:“所守者主上城池。天已暮,门不敢开。且洪已他往。”也先乃拥帝去。景帝监国,论前后功,封昌平伯。也先复令帝为书遗洪,洪封上之。时景帝已即位,驰使报洪:“上皇书,伪也。自今虽真书,毋受。”于是洪一意坚守。也先逼京师,急诏洪将兵二万入卫。比至,寇已退。敕洪与孙镗、范广等追击余寇。至霸州破之,获阿归等四十八人,还所掠人畜万计。及关,寇返斗,杀官军数百人,洪子俊几为所及。寇去,以功进侯,命率所部留京师,督京营训练,兼掌左府事。朝廷以洪宿将,所言多采纳。尝陈御寇三策,又奏请简汰三千诸营将校,不得以贫弱充伍,皆从之。   景泰元年,于谦以边警未息,宜令洪等条上方略。洪言四事,命兵部议行。都督宫聚、王喜、张斌先坐罪系狱,洪与石亨荐三人习战,请释令立功。诏已许,而言官劾其党邪挠政。帝以国家多事,务得人,置不问。上皇还,洪与石亨俱授奉天翊卫宣力武臣,予世券。明年夏,佩镇朔大将军印,还镇宣府。从子能、信充左右参将,其子俊为右都督,管三千营。洪自以一门父子官极品,手握重兵,盛满难居,乞休致,请调俊等他镇。帝不许。八月,以疾召还京,逾月卒。赠颍国公,谥武襄。妾葛氏自经以殉,诏赠淑人。   洪久居宣府,御兵严肃,士马精强,为一时边将冠。然未尝专杀,又颇好文学,尝请建学宣府,教诸将子弟。   子杰嗣,上言:“臣家一侯三都督,苍头得官者十六人,大惧不足报称。乞停苍头杨钊等职。”诏许之,仍令给俸。杰卒,无子,庶兄俊嗣。   俊,初以舍人从军。正统中累官署都指挥佥事,总督独石、永宁诸处边务。景帝即位,给事中金达奉使独石,劾俊贪侈,乃召还。也先犯京师,俊败其别部于居庸,进都督佥事。寻充右参将,佐硃谦镇宣府。太监喜宁数诱敌入寇,中朝患之,购擒斩宁者赏黄金千两,白金二万两,爵封侯。宁为都指挥江福所获,而俊冒其功。廷臣请如诏。帝以俊边将,职所当为,不允。加右都督,赐金币。   俊恃父势横恣,尝以私憾杖都指挥陶忠至死。洪惧,奏俊轻躁,恐误边事,乞令来京,随臣操练。许之。既至,言官交劾,下狱论斩。诏令随洪立功。未几,冒擒喜宁功事觉,诏追夺冒升官军,别赏福等,而降俊官,令剿贼自效。俄充游击将军,巡徼真、保、涿、易诸城,还督三千营训练。   景泰三年,俊上疏曰:“也先既弑其主,并其众,包藏祸心,窥伺边境,直须时动耳。闻其妻孥辎重去宣府才数百里。我缘边宿兵不下数十万,宜分为奇正以待,诱使来攻。正兵列营大同、宣府,坚壁观变,而出奇兵倍道捣其巢。彼必还自救,我军夹攻,可以得志。”疏下廷议,于谦等以计非万全,遂寝。团营初设,命俊分督四营。   明年复充游击将军,送瓦剌使归。至永宁,被酒,杖都指挥姚贵八十,且欲斩之。诸将力解而止。贵诉于朝,宣府参政叶盛亦论俊罪。以俊尝溃于独石,斥为败军之将。俊上疏自理,封还所赐敕书,以明己功。言官劾其跋扈,论斩,锢之狱。会杰卒,杰母魏氏请暂释俊营杰葬事。乃宥死,降都督佥事。旋袭洪职。家人告俊盗军储,再论死,输赎还爵。久之,又以阴事告俊。免死夺爵,命其子珍袭。   俊初守永宁、怀来,闻也先欲奉上皇还,密戒将士毋轻纳。既还,又言是将为祸本。及上皇复位,张軏与俊不协,言于朝,遂征下诏狱,坐诛。夺珍爵,戍广西。宪宗立,授龙虎卫指挥使。   能,字文敬。沈毅善骑射。从洪屡立功,为开平卫指挥使,进都指挥佥事。景泰元年进同知,充游击将军,沿边巡徼。寇犯蔚州,畏不进,复与纪广御寇野狐岭,败伤右膝,为御史张昊所劾。宥之。寻命与石彪各统精兵三千,训练备调遣。再加都督佥事,累进左副总兵,协守宣府。巡抚李秉劾其贪惰,弗问。五年召还,总神机营。天顺初,以左都督为宣府总兵官,与石彪破寇磨儿山,封武强伯。也先已死,孛来继兴,能欲约兀良哈共袭劫之,与以信砲。兵部劾其非计。帝以能志在灭贼,置不罪。寇犯宣府,能失利,复为兵部所劾,帝亦宥之。是年卒。无子,弟伦袭羽林指挥使。   信,字文实。幼从洪击敌兴州。贼将方跃马出阵前,信直前擒之,以是知名。累功至指挥佥事。正统末,进都指挥佥事,守柴沟堡。也先犯京师,入卫,进都指挥同知。   景泰改元,守怀来,寇入不能御。护饷永宁,闻砲声奔还,皆被劾。朝议以方用兵,不问。累进都督佥事,代能为左副总兵,协镇宣府。上言:“鹿角之制,临阵可捍敌马,结营可卫士卒,每队宜置十具。遇敌团牌拒前,鹿角列后,神铳弓矢相继迭发,则守无不固,战无不克。”从之。   天顺初,移镇延绥,进都督同知。明年破寇青阳沟,大获。封彰武伯,佩副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如故。延绥设总兵官佩印,自信始也。顷之,破寇高家堡。三年与石彪大破寇于野马涧。明年,寇二万骑入榆林,信击却之。追奔至金鸡峪,斩平章阿孙帖木儿,还所掠人畜万计。其冬,代李文镇大同。   宪宗即位,信自陈前后战功,予世券。成化元年冬御寇延绥无功,召还,督三千营。毛里孩据河套,命佩将军印,总诸镇兵往御。寇既渡河北去,已,复还据套,分掠水泉营及朔州,信等屡却之。寇遂东入大同。因诏信还镇大同。六年,信与副将徐恕、参将张瑛分道出塞,败寇于胡柴沟,获马五百余匹。玺书奖励。   信在边三十年,镇以安静,人乐为用。然性好营利。代王尝奏其违法事,诏停一岁禄。十三年冬卒于镇。赠侯,谥武毅。   洪父子兄弟皆佩将印,一门三侯伯。其时称名将者,推杨氏。昌平侯既废,能以流爵弗世。而信独传其子瑾,弘治初领将军宿卫。三传至曾孙炳。隆庆时,协守南京。召掌京营戎政,屡加少师。卒,谥恭襄。传子至孙崇猷。李自成陷京师,被杀。   石亨,渭南人。生有异状,方面伟躯,美髯及膝。其从子彪魁梧似之,须亦过腹。就饮酒肆,相者曰:“今平也,二人何乃有封侯相?”亨嗣世父职,为宽河卫指挥佥事。善骑射,能用大刀,每战辄摧破。   正统初,以获首功,累迁都指挥佥事。败敌黄牛坡,获马甚众。三年正月,敌三百余骑饮马黄河,亨追击至官山下,多所斩获。进都指挥同知。寻充左参将,佐武进伯硃冕守大同。六年上言:“边饷难继,请分大同左右、玉林、云川四卫军,垦净水坪迤西旷土,官给牛种,可岁增粮万八千石。”明年又言:“大同西路屯堡,皆临极边。玉林故城去右卫五十里,与东胜单于城接,水草便利。请分军筑垒,防护屯种。”诏皆允行。寻以败敌红城功,进都指挥使。敌犯延安,追至金山败之,再迁都督佥事。亨以国制搜将才未广,请仿汉、唐制,设军谋宏远、智识绝伦等科,令人得自陈,试验擢用,不专保举。报可。   十四年,与都督佥事马麟巡徼塞外。至箭豁山,败兀良哈众,进都督同知。是时,边将智勇者推杨洪,其次则亨。亨虽偏将,中朝倚之如大帅,故亨亦尽力。其秋,也先大举寇大同,亨及西宁侯宋瑛、武进伯硃冕等战阳和口。瑛、冕战没,亨单骑奔还。降官,募兵自效。   郕王监国,尚书于谦荐之。召掌五军大营,进右都督。无何,封武清伯。也先逼京师,命偕都督陶瑾等九将,分兵营九门外。德胜门当敌冲,特以命亨。于谦以尚书督军。寇薄彰义门,都督高礼等却之。转至德胜门外,亨用谦令,伏兵诱击,死者甚众。既而围孙镗西直门外,以亨救引却。相持五日,寇敛众遁。论功,亨为多,进侯。   景泰元年二月命佩镇朔大将军印,帅京军三万人,巡哨大同。遇寇,败之。其秋,予世袭诰券。易储,加亨太子太师。于谦立团营,命亨提督,充总兵官如故。   八年,帝将郊,宿斋宫,疾作不能行礼,召亨代。亨受命榻前,见帝病甚,遂与张軏、曹吉祥等谋迎立上皇。上皇既复辟,以亨首功,进爵忠国公。眷顾特异,言无不从。其弟侄家人冒功锦衣者五十余人,部曲亲故窜名“夺门”籍得官者四千余人。两京大臣,斥逐殆尽。纳私人重贿,引用太仆丞孙弘,郎中陈汝言、萧璁、张用瀚、郝璜、龙文、硃铨,员外郎刘本道为侍郎。时有语曰“硃三千,龙八百”。势焰熏灼,嗜进者竞走其门。既以私憾杀于谦、范广等,又以给事中成章、御史甘泽等九人尝攻其失,贬黜之。数兴大狱,构陷耿九畴、岳正,而戍杨瑄、张鹏,谪周斌、盛颙等。又恶文臣为巡抚,抑武臣不得肆,尽撤还。由是大权悉归亨。   亨无日不进见,数预政事。所请或不从,艴然见于辞色。即不召,必假事以入,出则张大其势,市权利。久之,帝不能堪,尝以语阁臣李贤。贤曰:“惟独断乃可。”帝然之。一日语贤曰:“阁臣有事,须燕见。彼武臣,何故频见?”遂敕左顺门,非宣召毋得纳总兵官。亨自此稀燕见。   亨尝白帝立碑于其祖墓。工部希亨指,请敕有司建立,翰林院撰文。帝以永乐以来,无为功臣祖宗立碑故事,责部臣,而令亨自立。初,帝命所司为亨营第。既成,壮丽逾制。帝登翔凤楼见之,问谁所居。恭顺侯吴瑾谬对曰:“此必王府。”帝曰:“非也。”瑾曰:“非王府,谁敢僭逾若此?”帝颔之。亨既权侔人主,而从子彪亦封定远侯,骄横如亨。两家蓄材官猛士数万,中外将帅半出其门。都人侧目。   三年秋,彪谋镇大同,令千户杨斌等奏保。帝觉其诈,收斌等拷问得实,震怒,下彪诏狱。亨惧,请罪。帝慰谕之。亨请尽削弟侄官,放归田里。帝亦不许。及鞫彪,得绣蟒龙衣及违式寝床诸不法事,罪当死。遂籍彪家,命亨养病。亨尝遣京卫指挥裴瑄出关市木,遣大同指挥卢昭追捕亡者。至是事觉,法司请罪亨,帝犹置不问。法司再鞫彪,言彪初为大同游击,以代王增禄为己功,王至跪谢。自是数款彪,出歌妓行酒。彪凌侮亲王,罪亦当死。因劾亨招权纳赇,肆行无忌,与术士邹叔彝等私讲天文,妄谈休咎,宜置重典。帝命锢彪于狱,亨闲住,罢朝参。时方议革“夺门”功,穷治亨党,由亨得官者悉黜,朝署一清。   明年正月,锦衣指挥逯杲奏亨怨望,与其从孙后等造妖言,蓄养无赖,专伺朝廷动静,不轨迹已著。廷臣皆言不可轻宥。乃下亨诏狱,坐谋叛律斩,没其家赀。逾月,亨瘐死,彪、后并伏诛。   彪骁勇敢战,善用斧。初以舍人从军。正统末,积功至指挥同知。也先逼京师,既退,追袭余寇,颇有斩获,进署都指挥佥事。   景泰改元,诏予实授,充游击将军,守备威远卫。敌围土城,彪用砲击死百余人,遁去。塞上日用兵,彪勇冠流辈,每战必捷,以故一岁中数迁,至都督佥事。   恃亨势,多纵家人占民产,又招纳流亡五十余户,擅越关置庄垦田,为给事中李侃、御史张奎所劾,请并罪亨。景帝皆宥不问,但令给还民产,遣流亡户复业而已。   三年冬,充右参将,协守大同。尝憾巡抚年富抑己不得逞。及英宗复辟,召彪还。亨方得志,彪遂诬奏富罪,致之狱。未几,进都督同知,再以游击将军赴大同备敌。与参将张鹏等哨磨儿山。寇千余骑来袭,彪率壮士冲击,斩把秃王,搴其旗,俘斩百二十人。追至三山墩,又斩七十二人。以是封定远伯,游击如故。   天顺二年命偕高阳伯李文赴延绥御寇,以疾召还,寻充总兵官。明年,寇二万骑入掠安边营。彪与彰武伯杨信等御之,连战皆捷。斩鬼力赤,追出塞转战六十余里,生擒四十余人,斩首五百余级,获马驼牛羊二万余,为西北战功第一。捷闻,进侯。彪本以战功起家,不藉父兄廕,然一门二公侯,势盛而骄,多行不义。谋镇大同,与亨表里握兵柄,为帝所疑。遂及于祸。   后,天顺元年进士,助亨筹画。都督杜清出亨门下,后造妖言,有“土木掌兵权”语,盖言杜也。事觉,后伏诛,清亦流金齿。   郭登,字元登,武定侯英孙也。幼英敏。及长,博闻强记,善议论,好谈兵。洪熙时,授勋卫。   正统中,从王骥征麓川有功,擢锦衣卫指挥佥事。又从沐斌征腾冲,迁署都指挥佥事。十四年,车驾北征,扈从至大同,超拜都督佥事,充参将,佐总兵官广宁伯刘安镇守。硃勇等军覆,仓猝议旋师。登告学士曹鼐、张益曰“车驾宜入紫荆关”,王振不从,遂及于败。当是时,大同军士多战死,城门昼闭,人心汹汹。登慷慨奋励,修城堞,缮兵械;拊循士卒,吊死问伤,亲为裹创傅药。曰:“吾誓与此城共存亡,不令诸君独死也。”八月,也先拥帝北去,经大同,使袁彬入城索金币。登闭城门,以飞桥取彬入。登与安及侍郎沈固、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等出谒,伏地恸哭。以金二万余及宋瑛、硃冕、内臣郭敬家资进帝,以赐也先等。是夕,敌营城西。登谋遣壮士劫营迎驾,不果。明日,也先拥帝去。   景帝监国,进都督同知,充副总兵。寻令代安为总兵官。十月,也先犯京师,登将率所部入援,先驰蜡书奏。奏至,敌已退。景帝优诏褒答,进右都督。登计京兵新集,不可轻用,上用兵方略十余事。   景泰元年春,侦知寇骑数千,自顺圣川入营沙窝。登率兵蹑之,大破其众,追至栲栳山,斩二百余级,得所掠人畜八百有奇。边将自土木败后,畏缩无敢与寇战。登以八百人破敌数千骑,军气为之一振,捷闻,封定襄伯,予世券。   四月,寇骑数千奄至,登出东门战。佯北,诱之入士城。伏起,敌败走。登度敌且复至,令军士赍毒酒、羊豕、楮钱,伪为祭冢者,见寇即弃走。寇至,争饮食之,死者甚众。六月,也先复以二千骑入寇,登再击却之。越数日,奉上皇至城外,声言送驾还。登与同守者设计,具朝服候驾月城内,伏兵城上,俟上皇入,即下月城闸。也先及门而觉,遂拥上皇去。   时镇守中官陈公忌登。会有发公奸赃者,公疑登使之,遂与登构。帝谓于谦曰:“大同,吾籓篱也。公与登如是,其何以守!”遣右监丞马庆代公还,登愈感奋。初,也先欲取大同为巢穴,故数来攻。及每至辄败,有一营数十人不还者。敌气慑,始有还上皇意。上皇既还,代王仕廛颂登功,乞降敕奖劳。兵部言登已封伯,乃止。   二年,登以老疾乞休,举石彪自代,且请令其子嵩宿卫。帝以嵩为散骑舍人,不听登辞。是时边患甫息,登悉心措置,思得公廉有为者与俱。遂劾奏沈固废事,而荐尚书杨宁、布政使年富。又言大同既有御史,又有巡按御史,佥都御史任宁宜止巡抚宣府。帝悉从之,以年富代固,而征还固及宁。其秋,以疾召还。登初至大同,士卒可战者才数百,马百余匹。及是马至万五千,精卒数万,屹然成巨镇。登去,大同人思之。   初,英宗过大同,遣人谓登曰:“朕与登有姻,何拒朕若是?”登奏曰:“臣奉命守城,不知其他。”英宗衔之。及复辟,登惧不免,首陈八事,多迎合。寻命掌南京中府事。明年召还。言官劾登结陈汝言获召,鞫实论斩。宥死,降都督佥事,立功甘肃。   宪宗即位,诏复伯爵,充甘肃总兵官。奏边军偿马艰甚,至鬻妻子。乞借楚、庆、肃三王府马各千匹,官酬其直。从之。用硃永等荐,召掌中府事,总神机营兵。成化四年复设十二团营,命登偕硃永提督。八年卒。赠侯,谥忠武。   登仪观甚伟,髯垂过腹。为将兼智勇,纪律严明,料敌制胜,动合机宜。尝以意造“搅地龙”、“飞天网”。凿深堑,覆以土木如平地。敌入围中,发其机,自相撞击,顷刻皆陷。又仿古制造偏箱车、四轮车,中藏火器,上建旗帜,钩环联络,布列成阵,战守皆可用。其军以五人为伍,教之盟于神祠,一人有功,五人同赏,罚亦如之。十伍为队,队